费扬古龇牙咧嘴:“直亲王,您这劲儿也太大了。末将只是想起姐姐了。”
胤禔好奇道:“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和话本中一样?特别嚣张?”
费扬古:“……”直亲王,您若不是皇子和王爷,就您这张嘴,已经被人套麻袋揍好几次了。
胤礽正结束今日的编书工作,揉揉手腕来找胤禔要吃的。
和小时候一样,他饿了之后找胤禔,胤禔总能和变戏法似的给他摸出一大堆吃的。
“怎么了?大哥你又欺负费扬古将军了?”胤礽往胤禔怀里一摸,果然摸出一布包熏肉干,美滋滋地边咀嚼边问道。
胤禔道:“你这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我就问问他姐姐是不是和话本中一样嚣张,他的脸就黑了。这人真小气。”
胤礽差点呛到:“咳咳,大哥,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胤禔嚣张跋扈道:“我是王爷,费扬古是我下属,我说话为什么要过脑子?”
胤礽和费扬古相视沉默。
哦,原来大哥/直亲王也知道这问话很不妥当,只是我行我素啊。
胤礽替费扬古回答道:“宫里的妃嫔们,就算再得宠,估计也只能在下人和份位更低的嫔妃哪里嚣张一下。对其他人,哪个不是谨小慎微?你在后宫里长大,还不知道么?”
胤禔抢了一根熏肉干,叼在嘴里:“汗阿玛的后宫里是这样,我还以为皇玛法的后宫会稍稍自在一些呢。”
胤礽摇头:“你看看皇玛法时的实录中对于孝献章皇后的记载,你也知道孝献章皇后快活不了。皇玛法被气病了她侍疾,乌库妈妈被气病了她侍疾,皇玛嬷被吓病了还是她侍疾。三人轮流病,她就一日休息时间都没有。还要劝这个劝哪个,甚至以死劝诫……”
胤礽说了一连串之后,发现说顺治的坏话不太好。他还借过顺治的名声,怎么也不该太损这位皇玛法。
胤礽道:“别提后宫的事了。把家事拿出来提,多不好。”
胤禔咀嚼着肉干,口齿不清道:“费扬古又不是外人,和他提有什么关系?孝献章皇后也是咱们皇玛嬷,他就是咱们……舅爷爷?”
费扬古:“……不敢当,直亲王别折煞末将。”
谁敢当你直亲王老人家的舅爷爷啊!我怕折寿!
“咱们的辈分还是各论各吧。”胤礽忍笑。
看到费扬古隐藏着的嫌弃表情,胤礽不知道自家大哥和在京中出了名的猫嫌狗厌四弟,谁更讨人厌一些。
胤礽想弟弟们了。
弟弟们正处于一天一个样的成长期。这次回京,弟弟们的相貌和个子又会大变样。老错过弟弟们的成长,当哥哥的心里难过啊。
特别是他的小十三。小十三现在名义上归他养,他竟没有时间好好教导过小十三。
这次回京,他定是要好好休息几年,把弟弟们养大再说。
现在国内也没什么大事了。国外的大事,还要等几年了。
“你怎么也在发呆?”胤禔又摸走了一根熏肉干。
胤礽实话实说:“我想弟弟们了。还有宫里的公主,都快出嫁了吧?得给她们选好人家啊。”
胤禔斩钉截铁道:“我一点都不想。一群混世魔王,想个屁!”
胤礽瞥了胤禔一眼。
大哥虽老说不想弟弟们,每次回京,都给兄弟姐妹们准备了礼物。
能让大哥准备礼物的人,肯定都被大哥放在了心上。
“再过两三月,等陈师傅把伊犁的事理顺了,咱们就回京。”胤礽道,“有陈师傅在,这里也不需要咱们操心了。”
胤禔叼着肉干,就像是四九城里的旗人街溜子:“陈师傅又离中枢远了一步。”
胤礽白了胤禔一眼:“陈师傅若想回京城,立刻就入中枢。”
胤禔道:“还是汗阿玛不厚道。大学士本就只是一个虚阶,先让陈师傅入了文渊阁再让陈师傅乱跑不好吗?对了,弟,你想给陈师傅拟什么谥号?”
胤礽:“啊?”
胤禔道:“陈师傅之后若不出问题,一个文贞稳了吧?”
胤礽道:“低了吧?”
他记得历史中陈师傅的谥号就是“文贞”。现在陈师傅比历史中功劳大得多,还是“文贞”就很不妥了。
不过文贞在明清的谥号规则中,已经是第二档的谥号,往上就是“文正”了。
因范仲淹范文正公声名在前,又有司马光“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的评价,所以明清帝王不会轻易给出“文正”的谥号。
胤礽道:“只以陈师傅目前的功劳,我也想为其争取一个‘文正’。不过以我之意,‘文正’不如‘忠武’。”
“忠武”是通用谥号中最高的一档。比起“文正”,谥号“忠武”的人都几乎能被民间神化了,如三国时的诸葛亮、唐朝的尉迟恭、南宋的岳飞韩世忠、明朝的常遇春等。
不过在清末的时候,“忠武”的谥号被滥用,才显得逼格低了一点——除了道光年间给的“忠武”勉强还算得上对大清有保国之功外,剩下的“忠武”,都是批量颁发给了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将领,那时候“忠武”已经不值钱了。
不过那时候整个封建王朝都不值钱了,依托于封建王浩的谥号不值钱也理所当然,不是“忠武”这个谥号的问题。
在现在,“忠武”还是所有文臣武将最向往的谥号。
费扬古本在腹诽大阿哥和太子怎么能在陈廷敬活着的时候讨论陈廷敬的谥号,这太不吉利了,这两个皇子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但现在,费扬古只想振臂狂呼,你们也讨论讨论我的谥号啊!我也想要“忠武”!我一个武人,不害怕什么吉利不吉利!
“‘忠武’啊,现在的陈师傅还不够格得到‘忠武’的谥号。”胤禔用袖子擦了擦嘴,“我挺够格,以后记得给我谥号‘忠武’。”
胤礽道:“大哥,你是宗王,谥号规则和大臣不同。你看‘贤’如何啊?”
胤禔道:“不如何,我就要忠武。宗王又不是没有两个字的谥号。”
胤礽道:“真不合规矩。要不我再给你加个‘懿’?懿贤亲王如何?”
把十二弟和十三弟的谥号加起来给你,求求大哥你别作了!
胤禔摆手:“没得商量,除了‘忠武’什么都不行。你大哥我难道还抵不过一个诸葛亮吗?”
胤礽:“……”这要弟弟我怎么回答?
费扬古:“……”太子殿下,您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让大阿哥这个不要脸的得逞!
胤禔和胤礽吃饱之后,就出门遛弯。遛弯的时候还在讨论谥号的事。
陈廷敬远远看到太子来了,本来走过来打招呼。
刚走近,陈廷敬就听见他俩居然在讨论谥号,顿时眉头青筋暴绽,想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当戒尺,打烂这俩家伙的手板心。
哪有活着的时候自己讨论自己的谥号!你们俩才多点大!太不吉利了!
而且哪有宗亲谥号“忠武”?!大清宗亲的谥号都是跟着帝王谥号走!!“忠武”是大臣的谥号!!
胤禔见陈廷敬手抬了起来,条件反射拉着胤礽就跑:“快逃!陈师傅生气啦!”
胤礽脑子放空跟着胤禔拔腿就跑:“嗷!”
看见已经很大两只皇子手拉手逃跑,陈廷敬愣了一会儿,不由扶着腿笑弯了腰。
他转头对混入了文臣中的曹寅和纳兰性德笑道:“他们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曹寅笑道:“太子殿下说,这叫条件反射。陈师傅在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小时候打过他们手板心?”
陈师傅回忆起曾经和皇子上课时的情形。
“皇上确实给了我们惩罚皇子的权力。师傅们都不敢用,若用了,皇上其实反倒会生气。有次我气急了打了大阿哥的手心。皇上就要打我板子。”
陈廷敬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只是几年前的事,却仿若隔世。
“太子和直亲王扑到我身上,和皇上据理力争。后来皇上便真正同意我们可以管教皇子了。不过我们都还是很少打皇子的手心,想让伴读代替。只是直亲王耿直,说要打就打他,打无辜的人干什么。”
陈师傅回忆完,失笑:“好像我确实是打大阿哥手心最多的人。但太子的手心,我可没打过。都是太子主动为大阿哥分担。”
倒是当时在畅春园太子和直亲王据理力争的时候,气得皇上拿着皮鞭追着他们抽。
估计真正会打太子的,只有皇上。
两位皇子被皇上追得上蹿下跳,最后上了树,在树上做鬼脸嘲讽皇上,把皇上气得要砍树。
陈廷敬从挨打的凳子上站起身,捋了捋衣服的褶皱,仰头看着两位皇子努力气死皇上。
皇上把鞭子一丢,对他说,揍,以后使劲揍,再不拦他。
当时,他真的想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太子殿下和直亲王都长大了啊。”陈廷敬怀念道,“才几年,他们都快比我高了。”
曹寅道:“长大了也是这样,太子殿下和直亲王估计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纳兰性德点头:“太子殿下和直亲王,确实是三岁看到老的典型。”
陈廷敬再次失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他们闹他们的,我们还有得忙。”
曹寅和纳兰性德点头,继续巡视工地。
三位文臣重新投入工作,围观群众大气都不敢出。
这陈大人究竟是何等身份,连太子殿下和直亲王都会被吓跑?
陈廷敬第二日工作时,发现所有人都对自己诚惶诚恐。
他细问之后发现,自己的名声莫名被妖魔化了?
陈廷敬摸摸胡须,哑然失笑。
这哪是直亲王和太子殿下怕他,两大孩子就那玩呢。
陈廷敬没有解释。众人的敬畏,会让他的工作更加顺利。
那就谢谢太子殿下和直亲王的玩闹了?


第201章 (35w营养液加更)
到了六月的时候,在康熙又来信催促,胤礽和胤禔终于踏上回京的旅途。
费扬古留下了部分家里没有太多亲人,随便驻扎在哪里都可以的士兵,和胤礽、胤禔一起回京。
等回京禀报之后,得到皇上任命的圣旨,他再返回已经建了一小半的伊宁城。
到时候他的兵也会带着家属们一起回来,组建太子所说的建设兵团。
虽都要回京,但他们是分批离开,有的人中途还要去其他地方。
杰书和鄂伦岱不放心罗斯国,决定先留在这里,等费扬古来轮换;策棱要先回部族接纯禧公主,并安排好族人,再和纯禧公主一起回京;中路军因费扬古还要交接工作,安排士兵,会稍稍晚一些回京。
康熙催得急,胤礽和胤禔就先率领几千禁军返回京城。
为了不被沿路接待的官员耽误时间,胤礽和胤禔多走草原的路,偶尔去草原部族里借宿借羊(但并不会还),顺带和蒙古王公们交流感情和武艺。
胤礽和胤禔离开的时候,都是被蒙古王公们热泪盈眶地送走。
走吧你!别回来了!
金银财宝牛羊他们都能给太子爷和直亲王当礼物,但太子爷和直亲王非要和他们勇士比武,这就不能忍了。
这两位皇子在年幼时就能把他们的勇士压着打,现在还能比?
比什么?比他们使劲给马屁股抽鞭子,军队还没进准噶尔地界,太子爷和直亲王就把准噶尔灭国了吗?
蒙古王公们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们俩还算是人吗?真不是用巫术什么赢的?”
“有什么巫术能灭国?”
“我就随便说说。唉,人比人气死人。”
蒙古王公一脚踹在自家儿子屁股上。
蒙古王子:“???”
父亲,你咋不说你比人家父亲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呢?
但他不敢问,只好唯唯诺诺说自己一定努力,实际上心里不以为意。
“蒙古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胤禔骑着高头大马,打着哈欠道,“之前我们和蒙古人比试的时候,他们还没这么差。”
胤礽道:“难道不是因为那时咱俩还小吗?”
胤禔道:“有可能。我俩越来越厉害,他们中就没有越来越厉害的人吗?啧,看来蒙古以后不足为惧。”
胤礽笑道:“小声点,给人点面子。不过蒙古确实不足为惧。”
虽然八旗也很拉胯,但比蒙古盟旗还是好许多。
不过到清末的时候,蒙古盟旗的战斗力就比被鸦片腐蚀的八旗军队强大了。那时候大清依靠的,都是各地提督手中的地方军,形成了地方军阀派系。
“以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顶多还有一旬就能到京城了。”胤禔百无聊赖地继续打着哈欠,“回到京城又该无聊了,不知道这一旬会不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胤礽道:“大哥,你可别乌鸦嘴了。我就希望这一路顺顺畅畅回到京城。”
胤禔道:“行行行,我不说得了。等等,前面那群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有侍卫回禀道:“是罗斯国的商队,他们听说我们要回京城,希望能给我们一半货物,让我们护送他们到京城。”
胤礽疑惑:“我们大清国内的盗贼不多吧?怎么还需要清军护送?”
胤禔见多了这种事,翻白眼道:“他哪是找我们护送,是见到我们军队来了,害怕我们抢他们的货,所以提前给保护费呢。”
胤礽失笑:“我都忘记,我们清军声名在外啊。”
胤禔道:“说的好像外国军队好似的。走,去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爷不差钱,哪需要他们送。”
胤礽点头:“好。若有新奇的东西,给宫里当礼物。”
虽然缴获了许多准噶尔的东西,但胤礽总迷信地感觉战利品血腥气太大,不适合送给宫里的兄弟姐妹们。
听大清的贵人要来买东西,罗斯国的商人搓了搓带满了宝石戒指的肥胖的手,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再次重审了可以直接送,不用花钱买。
胤禔不屑道:“爷不缺你那点钱。有什么最贵的好东西,摆出来给爷看看。”
罗斯国的商人立刻把箱子打开。
胤禔眼睛一亮。
他眼睛亮倒不是对方东西有多新奇,而是箱子里的东西太闪了。
那竟是满满几箱子充满异域风情的珠宝首饰。
罗斯国的商人擦了擦头上冷汗,忐忑不安地看着胤禔。
胤禔嗤笑:“怪不得你要送咱们。这几箱子的宝贝,确实招人眼馋。不过爷不缺这点东西。”
他转头问身后将士:“你们喜欢吗?你们喜欢,太子和本王做主买下来,给你们当赏赐。”
将士们嘻嘻哈哈笑道:“喜欢啊,白送的,我们当然喜欢。”
胤礽开玩笑道:“可惜子清和容若都留在了伊宁帮陈师傅,他们得不到直亲王的赏赐啰。”
胤禔道:“看什么好,给他们留一点不就得了。罢了,不留,谁让他们不在,全分了。”
胤禔提高声音。
将士们笑得更大声。
曹寅和纳兰性德当然不缺这点珠宝。他们家里的珠宝比这些货物珍贵多了。这些国外的首饰,就看一个异域风情。
“清点一下,多少钱,本王全要了。”胤禔笑着下马,要亲自去看看那些珠宝,“来,弟弟,我帮你给弟媳妇选点首饰。你还没送过他首饰吧?”
周围有许多侍卫,只让了这个罗斯国的富商一人上前,又提前搜过他的身,胤礽也放心下马:“你给大嫂选就成了,别笑我。”
胤禔道:“笑你做什么?我认真的。我选的东西你大嫂都喜欢,相信我,准没错。”
胤礽故意抬杠:“说不准大嫂是敢怒不敢言呢。”
他走上前,俯身去看货物箱子。
罗斯国富商凑上前,看样子是想给胤礽和胤禔介绍。
胤礽面带微笑,正要询问,突然神情一凛,把胤禔往旁边一推。
哗啦几声,珠宝落得满地都是,几个人从珠宝箱中钻出来。
“嘭”!
……
“咳,咳。”康熙一边喝药,一边问道,“太子呢?太子走到哪了?”
他突感风寒,风寒未痊愈,又感染了疟疾,一度病重至昏迷。
还好李彤捧出了太子留下的药及时给康熙服用,康熙才勉强能坐起身。
康熙是在和大臣商量政务时突然晕倒,病情加重。
当他晕倒之后,宗王和大臣立刻把他围绕了起来,不准李彤用来历不明的药。
李彤一边一手持刀威胁大臣,一边让人去请太后和诸位皇子,才压制住大臣,把药及时给康熙服用。
康熙得知此事后,一边让常泰接管京中防务,一边让人带着他的口谕赶紧告诉太子他病重,让太子速度进京。
之前的信中,太子说离京中不过十日路程。若快马加鞭不断换马,太子应该在一两日内就能回京。
“信来了!皇上,信来了!”
太监一路小跑,将信递给康熙。
康熙双手颤抖着打开,疑惑道:“就地驻扎?遇到恶劣天气?”
传信兵道:“是。遇到大雨,道路崩塌,卑职好不容易才绕道送信。路上太过危险,太子和直亲王无法回京。”
康熙皱眉:“再危险,朕病重了啊……”
传信兵咬牙道:“这是太子和直亲王的命令。路上也确实危险。”
康熙自言自语:“朕病重了啊,再危险他也该回来啊。太子难道不关心朕了吗?”
在一旁侍疾的李彤身体一僵。
所有伺候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把脑袋使劲埋在胸口。
皇上……这是终于要猜忌太子了?
很快,皇上病重,太子和直亲王却驻扎在离京城几日远的地方不肯回京的消息传遍了朝廷。
谣言开始四起。
有人说太子和直亲王想要拥兵自重,有人说皇上非常不满太子,还有人说太子其实是被直亲王挟持了……
谣言传进了宫中,康熙却没有阻止谣言。
他不但没有阻止,还找借口解除了常泰京中防务的领兵权,让常泰回家休息。
大臣们纷纷震惊,难道皇上真的因为这场重病开始猜忌太子了?
许多人涌入太子师唐甄的府上,想询问唐甄情况。
唐甄却闭门谢客,称病暂避锋芒。
许多年轻气盛的学生骂唐甄,太子对唐甄如此好,又是唐甄唯一的弟子。作为老师,唐甄怎能如此对待太子?
后来宫中又传出消息,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因为太子说好话,被皇上暂时圈禁在宫中。
真的要变天了吗?
此时,有人兴奋,有人担忧,京中涌动的暗潮终于来到了明面上。


第202章
“咳,咳。”康熙道,“太后回去休息吧,朕无事。”
太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回想太皇太后的语气和神态,结结巴巴道:“皇上,您安心养病,太子不可能不孝顺,肯定是被恶劣天气堵在路上,真的回不来。”
康熙面无表情道:“朕知道,太后回去吧,不要被朕的病传染了。苏麻喇姑,扶太后回去。朕病好之前,不要让太后过来。”
苏麻喇姑叹了一口气,点头:“是。太后,回去吧。”
太后只好往外走。
她要跨出门扉之前,又回头道:“皇上,可千万不要猜忌太子啊。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朕知道。”康熙再次道。
在太后离开之后,康熙喝完了药,砸了手边药碗:“人人都在朕耳边念叨,说太子不可能不孝顺啊。”
太后没听到康熙的低语,但听到了康熙摔碗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
“苏麻喇姑,我害怕。”太后抓紧了苏麻喇姑的手,茫然道,“为什么姑婆不在?要是姑婆在就好了。”
苏麻喇姑叹气。
她拍了拍太后的手背,安抚道:“太后,咱们要相信皇上,相信太子。”
太后被康熙赶走的事,传到了后宫嫔妃耳中。
延禧宫中,正在念佛的惠妃不小心拽断了佛珠。
她看见落在地上的佛珠,眼泪不由断了线。
保清究竟怎么了?保清虽在小事上很鲁莽,但大事上从不含糊。他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其他宫殿中,妃嫔们都老老实实在佛龛前为皇上祈福,什么都不敢做。连孩子被暂时圈禁的惠妃与德妃,都不敢离开自己的宫殿,只能以泪洗面。
十三阿哥被送到太后处抚养。
原本爱笑活泼的十三阿哥逐渐变得沉默,每日就抱着膝盖,坐在宁寿宫门口呆呆地望着远方,好像这样望就能把太子哥哥和大哥望回来。
“十二哥,只要太子哥哥和大哥回来,就能和汗阿玛解除误会吧?”十三阿哥胤祥感到有人靠近,轻声哽咽道。
胤祹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和胤祥一起坐在门槛上:“肯定会。现在只是汗阿玛生病了心情不好,又有小人作祟。等太子哥哥和大哥回来,一切迎刃而解。”
两个小阿哥头靠着头,明明六月底的夜晚气温不算低,两个孩子却像是相互依偎着取暖似的。
太后和苏麻喇姑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小阿哥,不由抹着眼泪。
在阿哥所中,被关禁闭的胤祉正在给胤禛上药。
胤祉不住抱怨:“你脾气怎么这么直?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你就威胁汗阿玛,若汗阿玛听信谗言,你愿意以性命作保?若不是你年幼,绝对不会只挨十个板子!”
胤禛闷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太子哥哥对汗阿玛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汗阿玛怎么能怀疑太子哥哥?听听那些人怎么说的?太子见汗阿玛病重了,担心天气太恶劣,自己回来时会出意外,到时候皇上和太子殿下一同没了,这大清就不稳了。所以太子才不回来,这是以大清为重啊。”
胤禛气得捶床:“这是劝说?这是阴阳怪气地抹黑太子哥哥呢!”
胤祉道:“谁听不出这是抹黑太子哥哥?但汗阿玛若信了,我们也没办法。”
他帮胤禛涂好药,道:“汗阿玛只是因为生病心情不好,才会猜忌太子哥哥。等汗阿玛身体好了,或者太子哥哥回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要相信太子哥哥,相信汗阿玛。”
胤禛闷声道:“我相信。我想相信。但我就不能为太子哥哥再做点什么吗?总是太子哥哥护着我,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胤祉指着胤禛的屁股:“你不是为太子哥哥挨打了吗?太子哥哥回来会感谢你。”
胤禛瘪嘴:“你怎么说话也这么阴阳怪气?我挨了打,也没帮上太子哥哥啊。”
胤祉抱着手臂道:“你也知道你挨这顿打不但没有帮上太子哥哥,还可能让汗阿玛更猜忌太子哥哥吗?那你就好好歇着,看我的。”
胤禛问道:“三哥要如何做?”
胤祉道:“从感情上说不通,那就从其他方面来。”
烛火中,康熙又吃完一副药,并泡完药浴,躺在床上翻开奏折:“老三说,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朕应该公开表示相信太子,并在报纸上引导,平息这场混乱。待朝中质疑太子的声音平息后,再让太子和直亲王申辩。唐先生,朕这孩子是不是过于稚嫩了些?”
唐甄道:“三阿哥折子上所说的话并未出错。”
康熙叹气:“连太后、连朕的阿哥们,全都认为朕猜忌太子啊。”
唐甄安慰道:“太后与皇上不亲近,对皇上不了解。阿哥们年纪还小,先听到皇上生病,又听到太子和皇上有矛盾,肯定都六神无主了,一时间失了判断,并非他们真的认为皇上猜忌太子。”
康熙再次叹气:“还好你相信朕,常泰也相信朕。那日朕召见常泰,常泰直接问朕,现在是不是要学姜太公钓鱼,钓出隐藏着的人。他还安慰朕,说太子一定无事,让朕放心。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张口什么都说了。他没听过三国鸡肋的典故吗?把朕心思猜那么准,就不怕朕疑心病太重,学那曹孟德把他砍了?”
唐甄道:“皇上不是曹孟德,常泰大人更不是杨修。皇上和常泰大人不仅是君臣,也是友人。常泰大人自然急皇上所急,不需要太多顾忌。”
康熙冷哼:“他就是顾忌太少。说什么相信太子和直亲王,非要留在宫里给朕当侍卫,怕有人趁着朕生病而不利。朕还需要他来当侍卫?他该去保护太子和直亲王!”
“舅舅是不信任女儿这一介女流呢。”娇俏的声音响起。
纯禧端着一碗奶粥,娉娉婷婷走来。
“汗阿玛,多吃点东西。太子写的嘱托上说了,生病时要补充体力,少食多餐,别听御医什么节食的胡言乱语。”纯禧道,“汗阿玛先用些东西再和唐先生说话,可好?”
“好。”康熙叹气,“朕真是被你们这些儿女管得严严的。不知道常泰和策棱到了太子那没有。哼,天气恶劣所以不敢来?这借口太拙劣了。他们绝对遇上了大事。”
他的宝贝儿子和大儿子其他不说,那作死精神是一等一的。听到自己重病的消息,哪怕天上下刀子,这两人都敢一人一匹马,一个侍卫不带混进京城来。
那两人可是两个不满十岁就敢去哗变军营用鞭子抽将领的熊孩子。
康熙得知太子和直亲王扎营不前的消息后心急如焚,问那传信兵,传信兵宁愿被处死,也咬死了说太子和直亲王扎营的原因是天气恶劣,康熙就更心急了。
“朕啊,是恨不得立刻亲自前去。”康熙喝完奶粥之后,看着碗,心中郁气和暴怒之气再次上升,又忍不住摔了一个碗。
唐甄和纯禧公主都沉默不语。
康熙看着地上的碎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和……害怕。
在重病的时候,康熙忽然感觉,生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一场偶感风寒,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太子还未及冠,还未娶妻,虽比他当时继承皇位时更年长、更优秀,但太子也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他若这个时候去了,太子会如何?
康熙在重病恍惚时,脑海里想的是太子自请代替他御驾亲征时的话。
太子说,若自己死了,太子还活着,那太子恐怕很难稳定局势,至少也要厮杀一场,才能坐稳皇位。若朝中这么一乱,窥伺大清的海外诸国可能就会打上门来。即使没有,也会连累现在刚刚休养生息的百姓。
而若是太子在外面出了意外,只要自己这个皇帝还好好的坐在龙椅上,不过是再选一个继承人而已,这大清不会乱起来。
太子的话很冷酷,很清醒,让康熙不得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