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揉了揉胤礽的脑袋:“最难过的是你。你阿玛的心比你硬多了。所以你要考虑好。”
胤礽点头:“我相信将心比心,我只要以诚待人,六弟也会以诚待我。”
康熙道:“那你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不以诚待你呢?”
胤礽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问心无愧,动手时也绝不会犹豫。”
康熙弹了一下胤礽的脑门:“因为杭州的事现在还在做噩梦的你,朕会信?罢了。到时候朕会保护你。虎毒不食子,对他顶多也就是个圈禁。你想要的可以跑马的温泉庄子就赐给他吧,反正你以后用不上。”
胤礽哭笑不得:“儿子认为六弟还是很聪明、也很孝悌的,汗阿玛怎么就做最坏打算了?”
康熙笑道:“做最坏打算,才不会走到最坏的一步。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胤礽拱手作揖:“是,儿子谨遵汗阿玛教诲。”
康熙推了胤礽一把:“去吧,六阿哥肯定现在惊慌难安,你也肯定很担心他。”
胤礽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对了,汗阿玛,今晚咱们一起去大哥府上吧。大哥说,今晚有烤小羊羔吃。”
康熙笑骂道:“宫里难道还缺你的小羊羔吃。好,快去快回,我们去吃保清的小羊羔。”
胤礽笑嘻嘻的离开了。
胤礽走后,康熙笑容消失:“顾太监,你说如果太子的兄弟真的辜负了太子,朕可怎么办?”
已经露出老态的顾太监,神情还是那么淡然镇定:“皇上,若真有这么一天,您可一定要按住直亲王啊。若直亲王背上弑亲的罪名,太子殿下一定会伤心欲绝。”
康熙神情微愣,然后拍案大笑:“对对对,到时候朕一定要按住大阿哥。”
……
“六阿哥,太子殿下来找您了。”
正抱着双膝哽咽的胤祚赶紧擦眼泪,然后若无其事的从被子里钻出来。
胤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胤礽正解下披风,抖落肩上细雪。
“小六。”见胤祚跑出来,胤礽抬起头,露出灿烂笑容。
他对胤祚伸出手:“来,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安嫔。”
胤祚一愣,扑进胤礽怀里,隐忍的眼泪流出来:“太子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好害怕!汗阿玛好可怕!”
“没有没有,只是汗阿玛考虑得比较多,所以多思索了一会儿。”胤礽将只小他六岁的胤祚稳稳抱起来,让太监重新帮他披上披风,裹住了怀里的胤祚,“他没有生气,只是在思索的时候面无表情,有些吓人。”
胤祚红着眼眶道:“真的?”
胤礽笑着点头:“真的。走,我们先去探望安嫔,然后出宫去吃大哥养的小羊羔。”
胤祚环住胤礽的脖子,脑袋埋在胤礽温暖的颈间:“嗯。”


第174章
安嫔虽不得宠,但因为最早封嫔,又母族势力雄厚,居启祥宫主位。
六阿哥看着自家额娘过得不够好,那得看看是和谁比。
若和几个妃比,安嫔的份例自然最少。但在嫔位中,安嫔的待遇是最好的。
而在康熙的后宫中,嫔以上的宫人又有多少?
小阿哥们并不了解后宫份位,胤祚被养在荣妃宫中,只看到生母不如荣妃,以为安嫔过得很凄惨。
胤礽抱了胤祚一会儿,胤祚就怕累着胤礽,从胤礽怀里跳下来,牵着太子哥哥的手,没有乘坐轿子,和太子哥哥一起从阿哥所往启祥宫走去。
启祥宫和阿哥所同属西宫,距离很近。
从阿哥所穿过百子门,走过西二长街,走到尽头,便是启祥宫。
胤祚若是从阿哥所回养母荣妃的钟粹宫,则是往东走,穿过御花园,就到了钟粹宫。
往南是生母的住处,往东是养母的住处,两者离阿哥所都很近,胤祚却很少去生母宫中。
年幼时他体弱多病,不能乱跑,只有安嫔偶尔来看他时,他能见到安嫔;
年长后他进入阿哥所,每日勤读苦学,休沐时要和兄弟们交流感情、要去养母面前尽孝,探望安嫔的次数不多。
而且探望安嫔的时候,他身边都有其他兄弟陪着,只和安嫔说几句话就要离开。毕竟他没有养在安嫔宫里,于礼不能在安嫔宫里多待。
这是他第一次慢吞吞走在西二长街,仰头看着周围宫殿。
“启祥宫还蛮大呀。”走到启祥宫门口的时候,用小短腿丈量了启祥宫侧边围墙距离的胤祚道,“比太子哥哥的东煌宫还稍大一些,和钟粹宫差不多。”
胤礽失笑:“你这话可不能被大哥听到,否则大哥会拉着你抱怨许久对东煌宫的不满。”
胤祚立刻单手捂嘴。
他另一只手被胤礽握在掌心。
“走,进去吧。”胤礽再次将气喘吁吁的胤祚抱起,跨过启祥宫高高的门槛,“你可要好好和大哥学学武艺,你的身体太虚了。若你不能去封国,太子哥哥就只能把你留在京中,陪太子哥哥案牍劳形了。”
胤祚双手抱住胤礽的脖子,小脸贴着胤礽的肩膀,小声道:“留在京城陪太子哥哥也很好啊,他们一定会羡慕我。”
“那是因为你还小。好男儿志在四方,等你长大了,就想四处闯荡。”胤礽轻声道,“你还小,哥哥会一直护着你,护着你选择自己的未来。”
胤祚蹭了蹭胤礽的肩膀,就像是一只小奶狗。
胤礽道:“等会儿太子哥哥要和安嫔、和你说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你听了后别怕,也别哭。”
胤祚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小声道:“什么事?和我这次被汗阿玛讨厌有关吗?”
胤礽道:“汗阿玛没有讨厌你。”
胤祚摇了摇头:“我知道,汗阿玛那时候肯定有点讨厌我。”
或许是从小就体弱多病,胤祚很小就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虽不常表现出来,但论察言观色,他比大人还强一些。只是碍于他年纪小,还不知道如何利用这一点。
胤礽笑道:“不,他不是讨厌你,他是讨厌你身后的人。”
胤祚疑惑:“我身后的人?”
胤礽道:“你是汗阿玛看着长大,他怎么会不了解你?他不会误解你。只是身为帝王,他要考虑太多亲情和父子之外的事,这样才能保护我们。等会儿你疑惑的事,我会一起说给你和安嫔听。”
胤祚轻轻点头,再次在胤礽肩膀上蹭了蹭。好像这样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一个能感知到别人情绪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太子哥哥?
“嫔、嫔妾请太子殿下安!”安嫔得知太子居然到来,跌跌撞撞走出来,慌慌张张就要拜。
不需要胤礽使眼色,梁九功就立刻上前将安嫔扶住,不让安嫔这个礼行完。
虽以安嫔的份位给太子行礼也不算错误,但胤礽此时抱着胤祚,就算给弟弟面子,他也不会把这个礼受全了。
胤礽把胤祚放到地上后,对安嫔微微颔首作为回礼,然后拍了拍胤祚的背:“傻了吗?给你额娘行礼。”
胤祚赶紧道:“胤祚请额娘安。”
安嫔手足无措,想要把儿子扶起来,又不敢动作。
胤礽推了胤祚一把:“扶住你额娘。”
胤祚赶紧扶住安嫔的胳膊。
安嫔微微一愣,然后低着头看向胤祚,眼神满是温柔慈爱。
“孤有些话要单独说与安嫔听。不过若是单独,或许外面会传不好的话,就劳烦安嫔在院落中安排下炭火,我们在庭院里说吧。”胤礽说完,梁九功立刻带着人搬来炭火。
嫔妃的份例有限,胤礽的炭火份例直接扒拉康熙的,可以无限用。胤礽自然不会浪费安嫔可怜的份例。
以前胤礽会小心翼翼用太子的份例。自从康熙给他建了东煌宫之后,他就故态复萌,去霍霍老父亲的东西了。
不过胤礽的生活还是很简朴,只在吃喝方面精致,虽喜欢富丽堂皇的东西也只摆一次,懒得换。所以他仍旧是康熙怎么都看不顺眼的过分朴素的太子,总想着法给他塞东西。
太后一样。蒙古每次给她送东西,她转手就送给胤礽。
但胤礽总会转手塞康熙内库中,美其名曰自己懒得管,让康熙这位老父亲代管儿子的东西。
康熙回头一清点,发现胤礽用的还没有塞回去的多,再次郁闷。
梁九功派人摆好炭盆,又架起了挡风的棚子。
安嫔的宫殿庭院中摆了一些冬季常青的盆栽。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在庭院中赏景似的。
安嫔见太子的人已经把炭火安排好了,赶紧让人拿来暖手炉,眼巴巴递给太子。
胤礽没有拒绝,把暖手炉抱到了怀里。
“这里只有孤,你可以在你额娘怀里腻一会儿。”胤礽对胤祚道。
胤祚红着脸摇头:“我已经长大了。”
安嫔轻笑着拍了拍胤祚的手臂,将暖手炉塞进胤祚怀里,又取来一条毛皮微薄给胤祚披上。
胤祚对安嫔笑了笑,挤回了胤礽身边,要和胤礽挤着坐。
胤礽无奈,只好用毛皮披风把胤祚裹起来,任由胤祚腻在身边。
他明白,胤祚突然这么没规矩,是想告诉安嫔,自己有太子护着,让安嫔不用担心。
安嫔见胤礽如此溺爱胤祚,果然神色轻松不少。
伺候安嫔的人远远站在宫门,虽能一眼看到胤礽和安嫔,但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胤礽喝了一口热茶,才道:“此次孤来,是要和安嫔说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孤并非吓唬安嫔,也并非怪罪安嫔,只是……”
胤礽揉了揉胤祚的头:“安嫔,你应该明白,皇家的兄弟要维持友谊,与寻常人家不同,需要更注意、更计较一些感情之外的事。所以孤想提前说一些难听的话,以免将来真的有什么事,伤害到小六。”
安嫔脸色一变,立刻局促道:“太子请说。”
胤祚抱紧了胤礽的手臂:“太子哥哥……”
胤礽安抚胤祚:“放心,既然汗阿玛同意孤来这里,便是事情还未发生,只是未雨绸缪。”
胤祚点了点头,把脸贴近胤礽的手臂。
看到胤祚这潜意识的讨要安全感的动作,安嫔心中的紧张和害怕也不由被安抚。
她想起太子在宫中的名声。若是太子,那么就一定不会害她的孩子。
“胤祚,你知道你额娘的母族吗?”胤礽问了之后,并未等胤祚回答,而是将安嫔的母族理了一遍。
安嫔父兄这个小家庭已经败落,但李氏这个大家族还兴盛。
而在众多阿哥中,安嫔是唯一与满洲勋贵和前明降将关系都最亲近的嫔妃。
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只是勋贵。
佟国纲佟国维这一支佟氏以外戚发家。
宣妃代表蒙古。
惠妃、荣妃、德妃、宜妃出身包衣。
其他嫔妃无论是出身满军旗、汉军旗、包衣、还是蒙古,家族都不算显赫。
唯独安嫔,她看似不显山不显水,其实身份过高了。
在胤礽第一世中,安嫔一直无子无宠,在康熙四十年以后被康熙送回娘家,安享晚年。
比起孤老宫中,回到家人身边,或许对安嫔更好。
但在这个时代,被送回家的后宫嫔妃也可能过得更差。
无论曾经的安嫔结局如何,这一世的安嫔有了胤祚,胤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应该过得更好一些。
“所以,你的额娘为第一批册封为嫔,却暂时无法继续升份位,明白吗?这并非是你和你额娘是否得宠。”胤礽平静道,“汗阿玛的后宫,考量的不只是感情啊。特别是早期嫔妃,多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
胤祚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太、太子哥哥,你和我说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胤礽轻笑:“没关系。汗阿玛同意了。”汗阿玛应该同意了。
安嫔抿着嘴,捏紧帕子,沉声道:“嫔妾知道。嫔妾这个位置既不会受辱,也不会太过得势。其实皇上是保护嫔妾和六阿哥。太子殿下,是不是……是不是……”
她咬咬牙,道:“是不是嫔妾娘家在接触六阿哥?”
胤祚脸色更苍白了。
看见胤祚的脸色,安嫔身体一软。
她想跪下,但又怕被其他人看见,只能竭力低着头,喃喃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六阿哥,求太子殿下救救六阿哥,六阿哥绝对不能和那些人搅在一起。”
胤祚抱紧了胤礽的手臂:“太子哥哥……”
胤礽道:“无事,别担心。孤知道你没有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只是有些人向你示好,教你如何讨得汗阿玛喜欢,为你额娘争气。”
说到这,胤礽突然恍然。
他想,胤禩当年是不是也是如此被勋贵宗亲带上贼船下不来?
其实看康熙给胤禩选的福晋,就知道康熙从未将其列为皇位候选人。
“安亲王最宠爱的外孙女”这个说辞看上去很高贵,但在这个封建时代,八福晋其父明尚因赌博而判斩监候,其母在康熙二十三年便抑郁而终,八福晋是罪臣之后、孤女。一个外祖父已经死了的“亲王外孙女”,不能掩盖八福晋出身很低的事实。
康熙给其他儿子选的福晋不说四角俱全,至少也是有福之人。别说皇子,就是普通官宦大族也不会给儿子选一个父母俱亡、且父亲被砍头的孤女当嫡妻。
之后康熙便整治安亲王一脉。胤禩三十七年冬成婚,岳乐三十九年被夺谥降爵,其子也不再拥有原本的军权。
或许岳乐被攻讦之事是康熙早就准备好的事。给胤禩这样一个婚姻,可能是安抚即将被他出手压制的安亲王一脉,也可能是让胤禩去接替安亲王原本手中的军事势力。
康熙把胤禩的婚姻当做政治筹码。
其他阿哥福晋各个都是朝中高官,只五福晋为员外郎张保柱之女,身份非常低,表明康熙一开始就将其排斥在夺嫡之外;十福晋为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也同样表明其与帝位无缘。
一横向对比,就知道康熙选八福晋的考量,和五福晋、十福晋差不多,大清皇帝的嫡妻元后,不可能为罪臣孤女。只是胤禩更可怜一些,颇有些“卖儿子”的味道。
不过康熙这么选,并不是厌恶胤禩。相反,当时他可能是喜欢和看重胤禩的。
若胤禩如五阿哥一样,看到自己的媳妇,明白康熙对他的定位,从此置身夺嫡之外。说不定到了雍正朝,他还真能成为雍正皇帝的“廉亲王好弟弟”,怡亲王估计也不会被(单独)累死。
可惜,勋贵宗亲看中了这个康熙已经确定不能继承帝位的皇子。
还有什么比把皇帝不满意的皇子推举上皇位,更能扩大他们势力的事吗?
皇太极和福临都不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他们都能被推上皇位,然后议政王的权力扩大,胤禩为什么不能成为再一个皇太极和福临?
胤禩自己也有野心。
他为什么不能成为皇太极和福临第二?以前的皇帝都能被宗亲勋贵推举上位,他为什么不能借由宗亲勋贵压康熙一头,逼迫康熙立他为太子?
年少时的野心和妄想,在胤禩逐渐长大之后慢慢消失,却也已经无法下贼船。
他明明已经低调,但他身后的人声势浩大不放过她。
死鹰事件是康熙在打压他,因为有人不断在康熙耳边提起拥立胤禩。
雍正继位之后必须要杀了他,因为朝中大臣“唯廉亲王马首是瞻”。
身体不好的六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廉亲王”?
胤禩的事尚未发生,但他大哥已经被“推举”过一次了。
胤礽将未来胤禩可能会遭遇的事改头换面,安插在了大哥身上,说大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成了与太子敌对的“大阿哥党”头领。
大阿哥的妻族参与其中,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在帮大阿哥做事,那么大阿哥自己做没做这些事,还重要吗?
若不是他们得知此事时大阿哥年纪还不大,若不是大阿哥实在是非常鲁莽耿直直接打上那群大阿哥党的门,或许直亲王已经是太子的敌人——即使直亲王本人和太子关系非常好。
“他们……他们想选择我,是吗?”胤祚听懂了,“如果、如果额娘的母族参与其中,无论我是否知晓和同意这件事,我都会在朝中拥有六阿哥党,然后被推举与太子哥哥、甚至与汗阿玛作对吗?”
胤祚吓得快哭了。
且不说汗阿玛有多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所谓阿哥党钳制;也不说太子哥哥有多么的完美,他根本无法想象由太子哥哥之外的人继承皇位。
只说如果他站在了太子哥哥、汗阿玛的对立面,他额娘在宫中如何生活?其他哥哥弟弟如何看待他?养母又该如何难过?
他现在拥有的所有脉脉温情都会消失,亲情一个不剩,成为孤家寡人。
而这么多代价,所换来的只是一群他根本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六阿哥党”。
“六阿哥,不要理睬他们,千万不要理睬他们。”安嫔的声音有些尖锐,“额娘没有什么母族,额娘的亲人只有你,明白吗?额娘现在过得很好,宫里姐妹们都很照顾额娘。额娘每日和姐妹们听戏玩游戏,过得有滋有味,唯一担心的只有你的身体。不要为额娘做任何事,只要你过得好好的,额娘就非常非常的幸福,明白吗?”
安嫔终于冷静不了了。
她生出来的病病殃殃的孩子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拥有了皇上的看重,拥有了太子的爱护,拥有了兄弟们的关心。她的孩子明明如此快乐幸福,母族的人为何不放过她们母子俩?
她在宫里蹉跎痛苦的时候,没见过哪个母族来帮过她。
她父亲被免官后抑郁而终的时候,没有哪个叔伯帮过她家。
此时他们究竟有何脸面来要求她和她的孩子为母族做什么?!
“我不理睬他们,我再也不理睬他们了。”胤祚哭了出来,“我以为他们是好人,是亲人,是真的心疼额娘和我,呜呜呜,他们明明是亲人啊,为什么要这样?”
胤礽将胤祚抱在怀里,心疼地轻轻拍打胤祚的背:“因为我们是皇子啊。我们天生就离权力太近,近得许多人都想把我们当做棋子。但我们是人,不是别人的工具。你想做什么,要你自己决定,而不是被人推着走。哥哥现在和你与安嫔说这些,已经非常僭越了。”
“但是……”胤礽松开怀抱,狠狠捏住胤祚的脸颊,往外一扯,“比起什么僭越和外面的风言风语,孤的弟弟才最重要。谁也不能利用孤的弟弟。”
“嗷呜,太子哥哥,痛。”胤祚张牙舞爪。
安嫔本来在垂泪,见这一幕后,破涕为笑。
她起身,对胤礽徐徐福身:“太子殿下,六阿哥就麻烦您了。您放心,嫔妾绝不会给六阿哥添麻烦。”
胤礽一边继续拉扯胤祚的脸颊软肉,一边笑着道:“孤都说这么清楚了,若你和小六还给孤添麻烦,孤就要送小六去大哥手下磨砺磨砺了。孤教不好的弟弟,大哥一定能教好。”
安嫔脸色大变。
听、听说直亲王会吃孩子?就算直亲王不吃孩子,但直亲王会下狠手揍弟弟!他已经揍过很多次了!宫里嫔妃都知道!惠妃天天都在给其他嫔妃们送礼道歉!
胤祚瑟瑟发抖,含糊不清道:“不不不不,弟弟弟弟要跟着四哥!”
四哥好,四哥妙,四哥虽然武力值也强但他从来不主动揍弟弟,都是唠叨!
我发誓!我最爱四哥的唠叨了!
胤礽终于松开胤祚可怜的小脸蛋,回头大喊一声:“藏着干什么?都过来!”
一众小阿哥藏在胤祉和胤禛身后鱼贯而入。
胤祉和胤禛身后哪藏得住一群小阿哥?他们就像是开火车一样排了一个纵列,对着胤礽傻笑。
“大哥,你以为你藏在墙我就发现不了你吗?”胤礽没好气道。
“哦。”胤禔从墙上跳下来,吓了安嫔和一众宫人好大一跳,“这不是怕吓着安嫔。”
胤礽:“你现在才会吓着安嫔吧!”
胤禔摸摸鼻子:“我想听听你说什么,又怕吓到安嫔,只能出此下策。如果要怪就怪汗阿玛吧,是他让我带着弟弟们来找你。我怀疑他是故意想让弟弟们都听见你现在说的话,免得每个弟弟都被蛊惑一遍,你要挨个拎着他们的耳朵教训。”
胤礽:“……是汗阿玛能做得出来的事。”
胤禔笑道:“这说明汗阿玛对每个儿子都很在意啊。安嫔娘娘,抱歉失礼了。喂,你们几个,赶紧道歉!”
胤禛领着一群弟弟作揖作揖,看得安嫔忍俊不禁。
安嫔赶紧说无事,从宫里拿来了一堆糖果和银瓜子分给小阿哥们。
小阿哥们瞬间没了正形,你推我我推你哈哈大笑,似乎要在启祥宫玩起来了。
胤礽头疼。
他第一世的弟弟有这么顽皮到令人头疼吗?肯定没有!第一世包括他在内,一个个都是严肃正经的小老头!
“好了好了,别吵了。要吵去大哥家吵。”胤礽扶额,“安嫔,孤就先带弟弟们告退了。现在胤祚大了,休沐之时,他向荣妃请安的时候,也会来向你请安。以后其他弟弟也一样。反正只是多走些路……胤禟胤俄!不准把帽子往火炉里丢!手套也不行!”
胤礽看到顽皮过头没心没肺的弟弟们,十分怀疑自己之前那些严肃且沉重的话,在这群臭弟弟们心中留下了多少痕迹。


第175章
至少现在,胤礽的话并没有在弟弟们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从启祥宫一路霍霍到直亲王府,然后在围着篝火一边跳舞一边吃烤羊羔的时候,把康熙丢一旁的备用龙袍给烧了。
众所周知,古时富贵人家都会随身携带许多件衣服,当出汗了、衣服脏了、吃了味道重的东西,都会换衣服。
所以他们逛街的时候,身后都会跟着一架带着衣物的马车,既可以放他们购物的东西,也能供他们休息和更衣。
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从实录记载可以看到,皇帝这一天即使什么都没做,就早起上朝中午吃饭然后随便逛逛,一天都要换十几次衣服。
但是现在,康熙只能穿着他沾满了油污和烧烤味的龙袍回宫了。
因为他的备用龙袍,全被小阿哥们烧了。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们,十分不解:“他们怎么拿到的这些衣服?”
赵昌欲哭无泪:“阿哥们说皇上找咱们。”
康熙:“……”行,这群家伙还调虎离山。
胤礽默默地将康熙揍儿子专用小皮鞭塞到了康熙手中:“汗阿玛,下手轻一点,打伤了您心疼。给他们多布置些抄写。”
康熙接过小皮鞭:“这次你不护着他们了?”
胤礽苦笑:“再不好好罚他们,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儿子估计想护都护不住了。”
这什么臭弟弟啊!居然假传圣旨调走了守着汗阿玛备用衣服的太监,把龙袍抱去烧了!
你们就算把大哥的直亲王府烧了,也别去烧汗阿玛的龙袍啊!
胤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群弟弟的小脑壳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康熙去揍儿子了。
胤禔抱着手臂叹气:“保成,这几个家伙怎么比当年我们还顽皮?”
胤禔小时候经常拉着胤礽在宫里飞奔躲避康熙的暴揍,但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去烧康熙的龙袍啊。
也亏得他们年纪小,还是集体作案,否则这可以被打成谋逆了。
胤礽木然:“是啊。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去烧汗阿玛的龙袍?”
胤禔道:“好像是他们中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说什么用沾染着龙气的东西烧烤小羊羔味道会更好。似乎是三弟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
胤礽声音拔高了一点:“胤祉都十三岁了!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胤禔道:“嗯,十三周岁,十四虚岁,都可以定亲了。但这不能改变他偶尔脑子会出问题的事实。你不知道,胤祉最先提议的是去汗阿玛内库里找有没有废旧的龙椅。”
胤礽声音颤抖:“他还想把汗阿玛的龙椅劈了当柴火烧啊。”
胤禔耸肩:“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弟弟们也被他说服了。还是胤祺胆子小,说他们敢去偷龙椅,自己就要向你告状,他们才转成偷龙袍。”
胤礽双手捂脸:“天啦。”我的三弟要从坟头蹦迪爱好者,转职成为圈禁边缘蹦迪爱好者了吗?
胤禔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想喊一声天啦。
这群家伙瞒住了太子,也瞒住了他。
亏得他派人盯着这群小家伙,才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干得好事。
你问为什么胤禔发现了他们干的好事,还没有阻止?
这么有趣的事,为什么要阻止呢?胤禔就喜欢看康熙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现在他长大了,康熙是真的会下狠手揍他,还会削他的爵位、降他的俸禄、把他关起来不准去经常外浪。
现在能放心大胆刺激康熙的,只剩这群弟弟们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光头小阿哥也不怕康熙的惩罚。
罚抄而已,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胤礽看着胤禔的表情,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家大哥:“大哥,把你的坏笑收一收。汗阿玛看到了,绝对会迁怒你。”
胤禔干咳一声,收起幸灾乐祸的微笑。
咳,严肃,严肃。
胤禔确实非常了解康熙。
康熙即使很生气,但揍一群稚龄小阿哥,他还真不敢下狠手,怕把小阿哥们揍坏了。
最终,他只能拿出罚抄大法,并惩罚了这群小阿哥们的生母养母。
说惩罚,也就是降降俸禄,下旨斥责一两句,或者扯掉她们的绿头牌,让她们抄经书,不痛不痒,只是单纯让这群小阿哥们看看,自己得罪汗阿玛会连累自己的额娘。
小阿哥们终于老实了。
可惜的是,胤禔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康熙的“迁怒”。
正如胤禔了解康熙,康熙也很了解胤禔。
人在直亲王府里,小阿哥们搬备用龙袍去烧烤,胤禔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还有那么多暗中保护的侍卫,也不可能看不到。
肯定是胤禔出手帮助,这群小阿哥才能顺利带走龙袍。
事实也是如此。胤禔拦住阻止的侍卫,告诉他们,这是皇子在和皇上玩,让他们不用插手。
于是,胤禔和惠妃也被罚了俸禄。
惠妃先听到其他妃嫔都被罚,自己没被罚的时候忐忑不安极了。
当接到自己被罚的旨意后,惠妃心安了。
她就说,哪可能小阿哥们都在调皮捣蛋,自家儿子在一旁袖手旁观。
惩罚没下来,惠妃总担心儿子会摊上大事;惩罚下来了,她才能松一口气。
“好了,无事了。”惠妃摆摆手,“把寝具搬进佛堂,这几日我住佛堂抄经。”
“惠主子,直亲王送了东西来。”太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