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怎么亲自给大嫂家送了两只大雁?”胤礽好奇道。
胤禔道:“在景山狩猎的时候,碰巧射到两只大雁。听旁边阿谀奉承的人说,古时纳采礼就是送大雁,就送了呗。”
胤礽笑得直不起腰:“就心血来潮?真是大哥你的性格。”
胤禔无奈耸肩:“就是心血来潮。但我怎么说,别人都不信,总认为这背后有什么令人深思的故事。”
胤礽笑得更厉害。
胤禔道:“听说这次出访团里有好几个明遗民,全是老头?他们也不怕死在路上。”
胤礽道:“他们看淡生死,才令人敬佩啊。”
胤禔点头:“这倒也是。比起朝堂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那些明遗民确实是人才,可惜都老了。”
胤礽问道:“朝中又有人惹大哥你了?”
胤禔“呵呵”道:“索额图在筹备远征噶尔丹的时候,发现国库欠银严重。许多大臣仗着汗阿玛仁慈,明明自己每日花天酒地,还往国库借银子挥霍,看上去完全不想还啊。”
京中居不易。康熙为减轻京中大臣的负担,给京中大臣们“无息贷款”。
大清的俸禄虽承袭明制,较为低。但大清官员有许多写在了纸上的福利。冰敬炭敬润笔费置装费还有安置费,就算不贪污受贿,也能过得较为滋润。
所以那些死后两个床板都没有的身居高位的清官,要么钱用来接济族人,要么用来做建书院建桥路之类的好事,否则仅仅养活自己这一家人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只是高官。底层小官就过得较为拮据,需要从其他地方找活或者借用职权贪污受贿了。
这里只说京城的高官。
康熙知道这些官员的情况。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较为拮据,过几年就富裕了。所以他允许京官、特别是宗室,向国库借银子,打欠条,约好时间还钱。
可借银子的年年都有,还银子的几乎没有。
现在开了海禁,商税变多,国库越发充裕,借钱不还的人就更多了。
胤禔非常不满。
国库的银子多那是大清的事,又不是你们大臣、勋贵、宗亲的私人库房。
皇帝修宫殿都是从内库出,从来不花国库的钱。你们凭什么把国库当你们的私人钱袋?
更让胤禔气愤的是,无论是为远征还是为赈灾开国库的时候,官员们都斤斤计较,一个子一个子的辩论。
可当他上奏国库欠账时,那群大臣们却几乎都站在了欠钱不还的同僚这一边,说什么要宽厚,要善良,反正现在国库充裕,何苦要逼迫大臣还钱?这不符合仁君仁政。
好家伙!这双标啊!气得胤禔要抽出鞭子了!
“是这样。”胤礽很淡然了。这事,前世就来过一次。
其实前世借钱最多的就是皇子。皇子们把从国库借银当成炫耀康熙重视他们的证据,越得宠的皇子借的越多。
比如老三。雍正让怡亲王亲自催他还钱的时候,他还侮辱怡亲王,看不起这个居然在国库没有欠银的弟弟。
你在国库居然借不到钱,如此被汗阿玛轻视的皇子,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嚣张,真是狗仗人势!
怡亲王忍了。
但雍正忍不了。
胤礽想起十三弟,问道:“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十三弟可好?”
他这次回京没见到胤祥。他陪着康熙南巡的时候,胤祥暂住在皇太后宫中。皇太后早早去温泉庄子享福,把胤祥也带去了,和他回京前后脚错过。
胤禔道:“好,好得不得了,就是听你没回来,立刻掉眼泪,像个小姑娘一样娇气,你怎么养的他?”
胤礽失笑:“该怎么养就怎么养呗。他想我不是理所当然?”
胤禔冷哼了一声,道:“放心,他是养在你东煌宫的皇子,谁敢对他不好?而且若不是他在花园里偷偷哭泣被你发现,或许咱们的弟弟妹妹们都快被刁奴们饿死了。谁都承着他那一泡眼泪的情。”
胤礽笑得前俯后仰。
兄弟俩在直亲王府悠闲度日的时候,没有忘记兄弟姐妹们。
当皇子和公主休沐时,他们就把人接到直亲王府一起玩耍。
康熙在京郊赐予了胤禔大量田庄。他们一行人在胤禔田庄上打猎摸鱼,好不快活。
几次玩耍之后,弟弟们终于不怕胤禔了,还会往胤禔背上攀爬,让大哥背着他们。
胤禔只会把他们往地上丢。
但往地上丢也好玩。小阿哥们一个接一个往胤禔身上爬,然后被胤禔一个又一个往下扯。
胤礽就只知道在一旁煽风点火,指挥弟弟们围攻胤禔。
胤禔十分无奈。
他怎么成为哄弟弟的玩具了?
康熙偶尔也会参加这个家庭活动,和子女们的关系亲近不少。
若康熙在的时候,胤禔总会和康熙比起来。
比狩猎骑马就罢了,比摸鱼爬树种田什么的,胤礽扶额,这对父子真是非常非常相似,真的是亲父子。
回京之后,胤礽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很慢,但这悠闲的慢日子,又显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本来今年,佟皇贵妃应该病重并升为皇后。
现在佟皇贵妃身体强壮着,每日和妃嫔们一起看戏游戏,与有女儿的妃嫔们一同不着边际的琢磨着怎么给女儿选个地多的额驸。
既然公主们去草原之后是去守国门的,那么额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额驸的势力很重要。
至于男人,天高皇帝远,公主们不能养面首吗(悄悄)。
到时候各玩各的,只要不弄出人命,想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佟皇贵妃没出事,今年从南巡回来之后就没有什么大事,只有直亲王定亲这一件事了。
或许是往年都很忙碌,事情很多。今年从年中开始就没什么事了,康熙闲得心里发慌。
胤禔私下和胤礽吐槽,汗阿玛就是贱得慌,没事想找事。
于是康熙脑袋一拍,开始追缴国库欠银了。
胤礽:“……”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汗阿玛威武吧。
胤礽问道:“汗阿玛,那么先追缴谁的欠银?派谁出面清缴?”
康熙道:“当然先从自家人入手,先追缴宗亲的欠银。宗亲都还欠银了,其他勋贵和汉臣肯定自己就会凑钱还上。至于人手,四阿哥之前不是做得不错吗?”
胤礽问道:“汗阿玛,您还记得,现在四弟才十一岁吗?”
十一岁是虚岁,胤禛才十岁啊!
康熙道:“都十一岁了!放在以前,都已经定亲成亲了!”
胤礽:“……”成吧,您是皇上,您说啥就是啥。
于是,才十周岁的胤禛再次挂印被拉童工,每日带人上门清缴欠银。
打虎亲兄弟。胤禛这次把胤祺、胤祚、胤祐和胤禩都带上了。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去天津、南京为汗阿玛分忧了。你们不能一直待在宫里。”胤禛道,“虽然我们经验比不过哥哥们,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的智慧集合在一起,一定能想出让他们乖乖还钱的办法。”
胤祺很紧张。他为人宽厚,讨债这种事,他以前只躲在哥哥们身后吆喝,真不敢做。
胤祐和胤禩可能还没有回过神要干什么不提,胤祚非常兴奋。
胤祚其实出身可能是众位兄弟中最好的一位。
他的额娘安嫔虽只是个嫔,但其娘家是开国功臣,汉军旗的代表人物,总兵官刚阿泰之女,汉将抚西额驸李永芳的孙女。
刚阿泰因为和佟养量的政治斗争中失败,革职后病逝,李家已经几乎淡出了朝堂,但在军中势力并未完全消散。
所以安嫔是当初康熙朝第一批封嫔的人,并且位列众嫔之首。
可以说,安嫔“曾经阔过”。
对于“曾经阔过”的额娘,如今却连他的抚养权都拿不到,如今还在宫里当一个透明人,胤祚心里是极难受的。
他幼年时饱尽病痛之苦,性极能忍,且心思比同龄兄弟更深沉、更成熟。
胤祚敏锐的看到,四哥给他们的机会,可以让他早一些出现在汗阿玛眼中。
待他立下功劳,说不定就能带着生母在宫中也好过一些。
胤祐和胤禩的生母现在在宫中也是透明人,只是他们年纪小,还未想到这些事。
胤祚悄悄和他们说明其中利害之后,他们也支棱起来,拍着胸脯,一定要办好此事。
胤祺见弟弟们都非常积极,自己也颤颤悠悠地挺起胸膛。
不、不就是讨债吗!我、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大哥去堵过大臣的门,我不怕!
我……
胤祺找到胤禔:“我还是很怕啊啊啊啊!大哥,快给我想个办法!我不能在弟弟面前丢脸!”
“嗯……要不你戴个面具?”胤禔给胤祺出馊主意,“戴狰狞一点的面具。”
胤祺:“可以吗?”
胤礽赶紧把胤祺拉走:“别听你大哥胡说。你到时候板着脸就好了。对了,如果你无法控制住表情,就在嘴里含一个苦的东西。”
胤祺:“有用吗?”
胤礽点头:“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胤祺信了。
于是,在胤禛率领弟弟们去堵门的时候,胤祺在嘴里喊了一颗苦胆。
他把苦胆一咬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确实什么尴尬和害怕的心思都没了。
弟弟们都被胤祺这一张苦脸吓到了。
没想到和善的五哥还能做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当他们知道胤祺的“秘诀”之后,也含了苦胆在嘴里。
于是除了胤禛之外,其他皇子全拿出了一张皱成一团的苦脸,看上去十分震撼人心。
胤禛带着一群苦瓜脸弟弟们堵门,拿着胤礽贡献的大喇叭,对着宗亲大门大吼对方欠债情况。
弟弟们讨债,胤礽和胤禔自然不会闲着。
他早就派人了解了对方的经济情况,连对方什么时候出门喝小酒找歌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于是胤禛就有很多话可以喊了。
XXX!你欠国库银子多少两,已经逾期多久没还!
你在XX日买马花了XX两白银!在XY日买假的古董花了多少两白银!在头牌面前争风吃醋一掷多少千金!
你有本事花钱买马买假古董并在头牌面前争风吃醋还争失败,你有本事还钱啊!
国库的钱要修河坝修路赈灾养保家卫国的士兵!国库里的钱是保障老百姓灾年能活得下去的救命银子!是八旗士兵的粮饷!
你赶紧还钱!必须还钱!不还钱我就每日在你门前念!
胤祉:“弟弟们放心,我已经刊登在报纸上了!”
给老赖一个专版,就问你怕不怕!
第173章
“你听说了吗?有个贝勒啊,欠国库钱的那个……”
“知道知道,就是拿钱买假古董的那个!”
“哎哟,一个堂堂贝勒爷,怎么还买假古董?他不把别人店砸了?”
“肯定是去路边摊捡漏呗。等发现的时候,人早跑了。”
“怎么不去店里买啊?店里肯定不敢卖假古董给贝勒爷。”
“店里都是真古董的价格,他买不起呗。否则怎么还借国库银子。”
“我知道一个贝勒爷,给什么头牌撒钱头牌看不上他,难道就是那个买假古董的?”
“对啊,说不准他就是买了假古董给那头牌。”
“哈哈哈哈,这也太傻了吧?”
“唉,你们只看到他傻,我看到他借了国库的银子,灾民无粮,将士无饷……”
一白须老人叹气,众人也沉默。
半晌,又一老者道:“皇上几次做出匪夷所思的事,哪次不是被逼狠了?他还算给这些宗室脸面,只是让小皇子和开玩笑似的去讨债,若按照《大清律令》,借国库银子不还,是抄家的大罪。”
旁人频频点头。
只是失去了一点脸面而已,总比抄家流放好。皇上不仅是心软,也是拿这些宗室没办法吧。
“若对方惜名,想方设法也会换上。”后面说话的老者道。
白须老人问道:“那他们若是不惜名,死皮赖脸也不肯还国库钱呢?”
老者冷笑:“他们若不肯惜名,那老朽就让他们惜名!”
一日后,左副都御史许三礼上书弹劾众臣借国库银钱不还之事。
许三礼启奏,皇上让家境较为困难的宗亲勋贵大臣借银钱,本是仁义之举。但有些人得寸进尺,只借不还,至使国库空虚,此举等用于贪污,应该严办。
许三礼又言,皇上应该把国库讨债列为定制。
逾期不还之后,先规定一月宽限期,让大臣上奏是否真的有困难,并且派人搜集其家产情况。
一月之后,若大臣家境真的困难,皇上召集大臣商议,宽限时日;若非困难,便限其一定时日还清钱款,若不还,则家产和俸禄抵债。
且这些明明有钱却不还的大臣,应该公之于众,在城墙上张贴欠钱的告示,并刊印在报纸上,供民众唾弃。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华夏自古以来最朴素的道德观。若大臣连最朴素最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何堪为官!
许三礼弹劾一出,康熙面色阴沉。
他愤怒这些欠债不还的人,并非是国库空虚。
有他的至交好友小舅子天天在海外风里来雨里去给他赚钱,又停了几年大的用兵,国库和内库现在还算宽裕。
康熙憎恶的是,这群人一个个在朝堂上都是自诩道德君子,却任意践踏他的信任和善意。
民间欠钱不还的人都会被唾弃,他一分利息不取,只是限期还钱,这群人不但不还钱,还连连借钱。
更让康熙厌恶的是,他对臣子的好意,成了掌管国库的一些官吏讨好人的手段。
钱借出去了,没钱花的是他,是大清,人情却落在了那些官吏手中。
趁着索额图筹备军需的时候清点出的国库欠银和官吏滥批欠条之事,康熙要让这群人明白,国库的钱和皇帝的善意,都是不能挥霍的东西。
康熙做事看似偶尔头铁,实际上每次头铁的时候,他心里都有计较。
只是对他而言,事情可能有五分成功率,他就可以赌,不愿错过机会。
若是有六分成功率,那就是优势在我,完全不用犹豫。
成大事者,各个都有很强的赌性。
年轻时的康熙不缺成为千古明君的气度。而胤礽现在恰恰缺少这种赌性。
不过他现在是太子,正好和康熙相辅相成。康熙孤注一掷,他就在后面为康熙增加筹码;康熙驾驶着大清这架马车往前狂奔,他就拿着锤子钉子敲敲打打,让大清这架马车不会在狂奔中散架。
胤礽上前,奏道:“皇父,臣有建议,可让欠国库钱的大臣能较为安稳地还钱,不会危及大臣正常生活。”
康熙对身旁点了点头。
太监下台阶,将胤礽手中奏折递上。
康熙看奏折的时候,胤礽道:“诸位王公大臣都是自幼饱读道德圣经,能站在这朝堂上,已经是百官楷模、百姓楷模。说诸位大人们故意欠钱不还,臣是不信的。”
康熙看着胤礽递上来的折子,嘴角浮现略带扭曲的微笑。
大臣们心脏跳速加快。
这一对皇家父子又在演什么戏!
胤礽道:“诸位大人欠钱不还,大约确实是手中暂时拿不出来钱吧。就像是之前被四弟催债的那位族叔一样,稀里糊涂就把钱花到了不该用的地方,导致正常生活捉襟见肘。他们只是不会管家、不会管财而已。”
大臣们纷纷侧目。
不对啊,太子这次怎么站在群臣这一边,说的话居然这么好听?
没错,我们不是不还钱,是真的没钱还!理直气壮!
康熙微笑着颔首:“太子言之有理。那就依太子之言,由朕来帮他们管家、帮他们管财、帮他们节流。常言官吏是百姓的父母,皇帝是全天下人的父母。朕怜惜大臣,不肯让大臣因借国库欠银不还而丢官抄家,也只能这么做了。”
大臣们:“……”
大臣们:“!!!”
胤禔在朝堂上打了半天盹,在康熙点头的时候,才大步跨出,气沉丹田,大声吼道:“皇父仁慈!皇父圣明!”
大臣们被直亲王这一嗓子吼得一个哆嗦,差点腿一软跪地上去。
胤礽微笑着附和:“皇父仁慈。诸位大人们一定会对皇父感恩戴德。”
康熙把折子给太监,太监拿给众位大臣传阅。
弹劾国库欠银的许三礼最先看到。
他一看,就露出了笑容:“皇上圣明。大臣借钱不还是因为挥霍过度,那么只要不挥霍就能攒下欠银。若大臣借钱不还,京中酒楼戏院和大型店铺都不准做欠债大臣的生意,以免欠债大臣被奢华迷了眼。”
胤礽低头忍着笑。
对欠钱不还的人,先私下催债,再公开催债,然后向民众公布其老赖身份并限制其消费。谁用了都说好。
虽然还有转移财产这一做法,但有一个强势帝王的封建王朝和后世讲究人权的新社会可不一样,若他转移财产被皇帝发现,那就直接可以抄家流放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带着财产去海外逍遥。但在这个时代的官宦们,谁乐意去海外呢?
胤礽给出的限制消费措施并不苛刻。
至少在大部分大臣眼中,都非常宽松,真的是如父母般的关怀。
现在即使是官宦人家,衣食住行都可以自给自足。只有人情客往和享乐的时候,需要去外面的店铺。
但你都欠国债的钱不还了,还要什么人情客往和享乐?
家中有资产的大臣们自带田庄佃户,只要不享乐,几乎不需要花钱;家中没有闲产的大臣靠着每日买些米面、家中庭院里种菜养鸡生活,也没必要去外面店铺买东西。
而一些柴米油盐等基础用品,不在限制消费的行列。
大臣们纷纷出列,认为皇帝此举的确非常仁慈。
比起直接抄家,皇帝只是细心体贴地给大臣们的机会,帮大臣们省钱。这还不仁慈吗?
他们错怪了皇帝和太子啊!
此次超会圆满结束。大臣们见没人被抄家,也没人被流放,以为皇上只是给他们提个醒,雷声大,雨点小,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啊,我看看,你家在限制消费名单上啊。大人,不是我们不和你们做生意,只是你们欠国库的钱不还,我们不敢和你们做生意啊。”
“不卖不卖,你们连国库的钱都欠着不还,还想打欠条,谁会信啊。”
“什么?欠账的是你族人,不是你?你们不是一个宗族的吗?他欠国库钱不还,你还这么奢侈,怎么不帮他还钱?”
“不好意思,姐妹们不能接待你们。你们可是欠了老百姓和边疆将士的钱,姐妹们可不愿意唱小曲给这种人听。不是同一个人?你们同姓,肯定是一家人。”……
时近新年,许多宗族都要聚在一起。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黑。
最终族老叹气:“我们凑一凑,你把欠皇上的钱还了。”
欠谁的钱不好,你欠皇上的钱,真以为皇上拿你没办法吗?我们一族的名声都要臭了!
一些清贵也非常痛苦。
他们确实没钱,钱都拿去建书院、修桥路,本来名声很好。现在书院学子和父老乡亲堵门。
听说你花的钱都是借国库的?这是不是真的?
你借国库的钱不还,给自己刷名声,你这名声真的没问题吗?
清贵们想去撞柱子。
皇上居然把他们欠钱不还和所花费钱财去向的事写到公告上,传告他们祖籍相见,给他们所有亲朋好友师长看!
现在询问他们欠钱的书信堆满了书房,让他们羞恼不已。
他们好不容易经营出的名声,居然毁于一旦!
……
“最近大臣们还钱很积极啊。”胤禛笑眯眯道,“我带着弟弟们去敲门,他们都恭恭敬敬把我们迎进门。”
胤祚使劲点头:“太子哥哥所说的还钱计划真好用。我们给他们看还钱计划书,他们立刻就同意分期付款。”
胤祺揉着腮帮子:“就是苦胆太苦了。”
胤祐和胤禩心有戚戚。
苦胆是真的苦。
为了装出严肃的模样不露怯,他们容易吗!
胤礽哭笑不得:“我就让你们紧张的时候吃点苦的,没让你们一直含着苦胆。就算是苦的东西,也有甘苦的药丸啊,为什么都去含苦胆?”
胤祺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好奇卧薪尝胆?”
胤礽无奈:“你们学什么卧薪尝胆?谁还给你们气受,需要你们隐忍抱负了?”
胤禛道:“还真有。”
胤礽好奇:“谁?”
胤禛道:“大哥!”
胤礽:“……”
胤礽揉了揉太阳穴:“大哥又怎么欺负你了?”
胤禛不高兴道:“大哥现在每日闲得发慌,和汗阿玛说要教我们武艺。我看他就是想要揍弟弟。”
其他阿哥们纷纷点头。
没错没错,臭大哥就只是想揍弟弟而已!
那根本不是教武艺!
胤礽笑道:“他确实在教你们。你们的武艺不是精进了不少吗?当初我和大哥学武艺,赵师傅是真的敢揍我们。你们现在的武艺师傅都只是教你们一些空架势,等上了战场,你们那些架势都没什么用。大哥也是为你们好。”
胤祺脖子缩了缩:“不上战场不行吗?”
胤礽道:“没办法啊,你们将来的封地肯定在海外,就算不亲自上前线,也是得懂怎么用兵。还是说,你们想待在京城里?”
胤祺小声道:“待在京城里也不错。我可以帮太子哥哥处理内政。”
胤礽道:“若是你们不愿意去海外,留在京城也行。只是在京城中,肯定没有在海外自由,更没有那么多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且在京城的王爷是没有封国的。”
他挨个摸摸弟弟们的脑袋:“但若是你们肯留下来,汗阿玛也都会很高兴。毕竟这天下太大了,事情太多了,只是汗阿玛,真的很难面面俱到。你们想要建功立业开疆扩土,汗阿玛会送你们远航;若你们想要留下来辅佐内政,汗阿玛也会非常高兴。现在你们还小,慢慢想。”
弟弟们挨个把脑袋凑胤礽手心,让胤礽摸摸脑袋,就像是一群求抚摸的小奶狗小奶猫。
“那哥哥,你想去海外,还是想留在京城?”胤禛大着胆子道。
胤礽失笑:“我的话,应该是很想和大哥一样在海外浪吧。别说我,汗阿玛也一样。以汗阿玛的武艺和性格,他肯定想像永乐帝一样生活在马背上。”
胤禛摇头晃脑:“那真可惜,汗阿玛去不了。以后我代替汗阿玛去。”
胤礽把胤禛揽进怀里:“好,汗阿玛一定很高兴。”
胤禛红着脸道:“太子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胤禩小声道:“我还小,你不愿意,我要。”
胤禛瞪了胤禩一眼。胤禩把视线移开。
胤礽松开胤禛,把胤禩抱怀里:“好,太子哥哥抱着你。”
胤禩把脸埋在胤礽怀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门口的康熙脸色阴晴不定。
他对胤禔咬牙切齿道:“朕怎么会高兴?”
胤禔耸肩:“那汗阿玛让太子弟弟怎么说?啊,小四啊,汗阿玛被约束在龙椅上哪都去不了,你在外面浪还说代替汗阿玛浪,汗阿玛会很生气?”
康熙狠狠敲了一下胤禔的脑袋:“闭嘴。”
胤禔头铁,连脑袋都懒得捂。
康熙推开门,大步走进屋,惊起小阿哥无数,只有胤礽无奈地看着康熙。
胤礽小声道:“汗阿玛,您倒是躲得不错,但大哥一直在探头探脑,儿子全看到了。”
康熙小声道:“下次不带他。”
胤礽:“……”不带大哥什么?偷看偷听吗?汗阿玛,您这究竟是从哪学来的爱好。
此刻,一位知名不具的某相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康熙留下胤禛和许三礼继续清查国库欠银的事,带着胤礽、胤禔和其他小阿哥去温泉行宫过年。
胤祚思索了几日,咬牙向康熙请求,留下来帮助胤禛。
康熙沉默地看了胤祚一会儿,看得胤祚在寒冬腊月都出了一身的汗,才点头同意。
胤祚差点虚脱。
康熙同意之后,对胤礽道:“六阿哥过于成熟,想得过于多,难道朕亏待他了吗?”
胤礽道:“汗阿玛,您想太多啦。有才华的人就会有野心,六弟只是想多为汗阿玛做些事而已。六弟这个年纪,我和大哥都已经孤身入军营了。”
康熙叹气:“或许是吧。只是他看着苦大仇深,不太像个孩子,让朕有些担心。”
胤礽道:“这个……儿子有个僭越的主意,关于后宫的。”
康熙对胤礽勾了勾手指,屁股往旁边挪动了一点:“过来坐。”
胤礽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和康熙挤一把椅子上。
“这天下,若朕不信你,就无人可信了。”康熙揉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的脑袋,语重心长道,“看到这么宽阔的世界,朕有太多太多要做的事,要冒太多太多的险……”
胤礽打断康熙,幽怨道:“汗阿玛,您也知道您在许多事上冒了很大的险啊。”
康熙笑着道:“朕是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朕冒险时的后手也包括你啊,保成。若不是你能帮朕安抚后方,朕也不敢抓住机会就立刻出击。”
他又狠狠揉了揉胤礽的头发:“说吧,什么僭越的话?”
胤礽的手指不自觉绞紧了衣角,小声道:“六弟突然想奋进,是因为安嫔吧。”
康熙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可知安嫔出身?”
胤礽道:“安嫔祖父李永芳,是前明边将中第一位降清的将领,其妻是安亲王岳乐的姐姐。”
即使安嫔的父亲刚阿泰并非那位和硕格格所生,安嫔并无皇室血脉,其父刚阿泰也已经去职离世。但亲属关系在那,安嫔的家族还是很显赫。
康熙是大清入关后第二代帝王,所以其掌管的军事实力分两派,一派八旗勋贵,一派就是前明降将。
岳乐代表八旗勋贵,李永芳代表前明降将,安嫔若是得宠,她的儿子可以轻松串起这两派势力。
所以康熙才不让安嫔养育孩子,也不升安嫔的份位。
胤礽道:“汗阿玛,儿子认为,即使是皇家,兄弟之间也可以坦诚相处。胤祚虽然聪慧,但他毕竟还小,不懂太复杂的事,不明白汗阿玛其实是在保护他。就像当初大哥被推举为反太子党头领……”
康熙的笑声打断了胤礽的话。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继续,你继续说。”
胤礽忍着笑道:“大哥当初被推举为反太子党的头领,六弟也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举上那个位置。若他动心,就会成为大臣与皇室争夺权力的棋子。人心是肉长的,到时候汗阿玛得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