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衡哥儿刚要再看,一个拇指长短粗细的黑蛐蛐跳了出来,众人只见黑影一闪,再去找,那蛐蛐竟然是朝女眷们这边来了。
纪纤纤是真怕蛐蛐,见此惊叫一声,跳起来就往门外跑,花容失色。
二郎自从去年被祖父惩罚禁足,出来后老实了不少,可他骨子里就是个皮的,眼看蛐蛐跳到自己这边,他立即将什么规矩礼仪抛到了

脑后,弯着腰去抓起蛐蛐来。
“我的,不许你抢!”三郎跑过来,加入了扑蛐蛐大赛。
四郎的乳母赶紧抱起四郎,怕四郎吓到。
眼看衡哥儿也要去抓蛐蛐,殷蕙飞快朝自家乳母使个眼色。
乳母便从半路拦住衡哥儿,聪明地说些话转移衡哥儿的注意力,于是衡哥儿也没有哭闹,聚精会神地看哥哥们扑来扑去,当三郎不小

心扑到二郎的背上,又被二郎使劲儿掀到一旁,衡哥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跟大人听了什么极品笑话一样,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王妃还在屋子里,就听到了衡哥儿的笑声。
她轻轻摇了摇头,五郎这孩子,别说王爷了,她也喜欢,别的孩子就没有笑得这么欢过。
等徐王妃出来,二郎、三郎已经被丫鬟乳母们分开了,只是蛐蛐不知跳到了哪里。
“老二媳妇怎么待在外头?”
徐王妃坐在主位,先看向躲在院子里朝里面探头探脑的纪纤纤。
徐清婉淡笑道:“三郎调皮,带了只蛐蛐过来,没管好跑出来了,二弟妹害怕。”
可能是猜到她在说自己的坏话,纪纤纤白着脸庞进来了,视线忍不住地在地上找来找去,突然,她往殷蕙身边一躲,指向三姑娘魏楹

的椅子下方。
魏楹低头,就见那只蛐蛐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椅子腿旁边。
魏楹悄悄弯腰,再探手一捏,抓住了。
“三姑姑真厉害!”
三郎跑过来,大眼睛崇拜地仰望魏楹。
魏楹笑着将蛐蛐放回他的竹筒,再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以后只能在园子里玩,不许带到屋里来,记住了吗?”
三郎用力点头,心满意足地退回母亲身后。
纪纤纤终于放心地回了座位。
徐清婉温声道:“二弟妹没事吧?这事怪我没管好三郎,回头我会教训他的。”
纪纤纤丢了大人,暂且也没有斗气顶嘴了,喝茶镇惊。
等厅里平静下来,徐王妃道:“端午王爷会在内城河上举办龙舟赛,王爷、老三、老四都会参加,王爷还说,叫我带上你们去观赛。

此外,王爷还请了一些官员及其女眷前来同乐,你们身为王府内眷,注意点仪态,水边蚊虫多,怕虫子的先在香囊里放点驱虫药草,

免得再闹出笑料。”
此话一出,纪纤纤那张漂亮的脸蛋立即红成了猴屁股。
徐王妃:“好了,天气热,趁现在还凉快,都回去吧。”
众人离席告退。
一走出徐王妃的院子,纪纤纤就朝徐清婉阴阳怪气起来:“大嫂运气就是好,如果今日父王在,发现三郎闯了祸,免不得也要禁足几

日。”
徐清婉神色平和:“三郎固然有错,二弟妹还是不要随意揣摩父王心意的好。”
纪纤纤咬唇,低头去瞪三郎。
三郎哪里怕她,扮了个嘴脸,舌头往外吐,眼珠往上翻。
衡哥儿趴在乳母的肩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傍晚,魏曕回来了。
今日本该休息,可为了即将到来的端午龙舟赛,魏曕还是去了城外的河边。
民间也有龙舟赛,最近河面河边都十分热闹。
忙忙碌碌,魏曕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的袍子被汗水打湿又被阳光晒干,反反复复,他自己闻着都受不了,一回澄心堂便让水房直接

送两桶凉水过来。
常年习武的男人,夏日都是用凉水洗澡。
洗完了,身上清爽了,魏曕才去了后面。
殷蕙娘俩在书房。
最近衡哥儿对笔墨很有兴趣,殷蕙也舍得拿出来给儿子祸害,魏曕跨进来,就见她扶着衡哥儿站在椅子上,衡哥儿手里攥着一只毛笔

,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沾了几点黑漆漆的墨。
魏曕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责备殷蕙道:“他不懂事,你也胡闹?”
殷蕙:“等会儿洗干净就好,又不费事。”
魏曕还想训她,忽见儿子朝他翻了个白眼,黑黑的眼珠往上滚,露出两片眼白,滑稽又……可爱。
魏曕难以置信地看着衡哥儿。
衡哥儿又朝爹爹来了一记白眼。
魏曕又好笑又好气,绷着脸问殷蕙:“你教他的?”
殷蕙有点糊涂:“教他什么?写字?”
魏曕便把衡哥儿抱到自己怀里,让儿子再翻一次给她看。
衡哥儿咧着小嘴笑,又来了一记白眼。
殷蕙都呆住了,小家伙从哪学来的?
站在一侧伺候的金盏想起什么,猜测道:“是不是跟三郎学的?上午从王妃那里请安回来,路上二夫人瞪三郎,三郎朝二夫人做了一

个鬼脸。”
殷蕙恍然大悟,笑着去戳儿子的小脸蛋:“做鬼脸不好看,以后不要再学了。”
衡哥儿觉得好玩,又来。
殷蕙无奈地看向魏曕。
魏曕皱眉教儿子:“不许再学。”
衡哥儿继续。
魏曕抿唇,视线移开,看到桌面的大纸上,除了衡哥儿乱画的弯弯道道,还有“端午”、“粽子”、“龙舟”几个应景的字。
殷蕙面露得意,指着其中一个字问衡哥儿:“这个是什么?”
衡哥儿忘了白眼,脆脆道:“龙!”
殷蕙再去看魏曕。
魏曕默默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衡哥儿:不许爹爹再瞪娘。
三爷:……爱之深责之切。
衡哥儿就去瞪祖父了。
燕王:???
衡哥儿:我爹说,这叫爱之深责之切。
燕王:让你爹过来,我教他打是亲骂是爱!
哈哈,100个小红包,傍晚再见~


第44章
殷蕙忽然发现,魏曕这人有点枉己正人,明明刚刚一进来就责备她不该纵容衡哥儿玩墨水,结果这会儿他竟然自己上了,一手扶着衡

哥儿的肩膀,一手抓着衡哥儿的小手带他写字。
银盏端了一盘樱桃进来。
这樱桃是从山东送过来的,那边的樱桃长得好,年年都会作为贡品上供,皇上念着就藩的三个儿子,命当地官员每到樱桃成熟时,分

别也送一批去三位藩王那里,免得送到京城他再发往各地,樱桃坏在路上。
燕王收到樱桃后,命人放到冰库存着,每日分别给各院送一篮子,按照一个主子一斤的份例。
樱桃圆圆的,个个都有铜钱那么大,送到澄心堂后也拿冰镇着,要吃的时候用水洗一遍送上来,清清凉凉的挂着水珠,新鲜诱人。
殷蕙擦过手,拿起一颗樱桃剥开,去了核后再撕成几小块儿,一块儿一块儿地送到衡哥儿嘴前。
衡哥儿乖乖地张开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基本上衡哥儿吃完一颗,殷蕙能吃两颗。
这次殷蕙再喂儿子时,就见魏曕看了她一眼。
大热天的,他刚从外面回来,面对这些酸甜可口的樱桃,不馋才怪。
殷蕙朝两个丫鬟使个眼色。
金盏、银盏退下后,殷蕙又剥了一颗樱桃,去掉核后站起来,递向魏曕。
魏曕张开嘴。
殷蕙却缩回手,一边丢到自己嘴里,一边坐回椅子上,委委屈屈地斜了他一眼:“是想喂您,可一想到我花心思教衡哥儿认字,您却

又数落又瞪眼睛的,便不想喂了。”
魏曕倒也不是非要吃那樱桃,只是,看她露出这种委屈样,他沉默片刻,解释道:“我以为你们只是在浪费纸墨。”
殷家银子多,衡哥儿也跟着得了一笔滔天财富,魏曕很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养成一个纨绔。
殷蕙更不爱听了:“在您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
魏曕抿唇。
殷蕙看看窗外的天色,从他怀里抢过儿子:“快用饭了,我带衡哥儿去洗手,您慢慢用。”
衡哥儿还没玩够墨水,不过听娘亲说要吃晚饭了,小家伙就乖乖让娘亲抱走了。
魏曕看眼两人的背影,再去看那盆樱桃,忽然觉得她不是不懂事,只是胆子越来越大,敢戏弄他,敢顶嘴,还敢摆脸色。
右手沾到了衡哥儿手上的墨,魏曕心不在焉地用左手捏了两颗樱桃,第一颗吃着新鲜,第二颗便觉得平常起来。
猜测娘俩快洗完手了,魏曕端着盘子去了厅堂,正好看见金盏挑起门帘,衡哥儿扶着门框抬腿跨了出来。
“樱桃!”衡哥儿开心地跑到爹爹身边。
魏曕手还脏着,让乳母先照顾衡哥儿吃樱桃,他去了内室。
殷蕙还在等着洗手,刚刚一心搓儿子的小黑手了,需要银盏换回水。
见到魏曕,她垂下眼帘。
银盏换了水,看眼三爷,识趣地退下了。
殷蕙弯腰洗手,余光看到他走到洗漱架旁边,突然朝她伸出左手。
殷蕙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见魏曕展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已经去了核的樱桃。
她看向魏曕。
魏曕:“赔礼。”
做错事得罪了人,才需要送上赔礼道歉。
对于他这样天生冷脸又惜字如金的男人来说,这般便等于向殷蕙低头了。
殷蕙顿了顿,凑过去,轻轻将那颗樱桃咬了过来,尽管她够小心了,嘴唇还是碰到了他手心。
她有些不自在,一边默默嚼樱桃一边继续洗手。
魏曕用左手卷起右边的袖子,可右手是脏的,不能再动,导致左手的袖口宽宽松松垂下来,就在此时,殷蕙突然拉下他的右手放入水

中,像帮衡哥儿那样替他搓起墨汁来。
她垂着脸,一缕细细的发丝从耳后落下,因为搓得用力,她的侧脸泛起红来。
换了两次水,两人的手都干净了。
“开饭吧。”擦干手,殷蕙朝外走去。
魏曕跟上。
乳母看到他们,笑道:“五郎连着吃了三颗樱桃了,剩下的三爷与夫人都吃了吧,我怕五郎吃多了闹肚子。”
殷蕙瞧着衡哥儿嘴边的果汁,终于又笑了出来。
樱桃留着饭后吃,乳母怕衡哥儿惦记樱桃,吃完饭就把衡哥儿抱走了。
殷蕙将樱桃摆到魏曕面前:“我们白天都吃过了,您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多吃点吧,明早出发时戴上一兜,路上解渴。”
魏曕:“我不好这些,留着你们吃吧。”
殷蕙回想上辈子那十年,魏曕在饮食上的确没什么讲究,好像饭菜好吃与否在他眼里都一样,能吃饱就行。
“一天三斤,我与衡哥儿能吃多少,您就当零嘴吃,再说了,我听说多吃瓜果能增白养颜,瞧瞧您,最近都晒黑了。”
殷蕙坚持让他吃。
魏曕只好将剩下的大半盘樱桃都吃了。
夜里殷蕙去沐浴时,魏曕走到她的梳妆台前站了一会儿,西洋镜中男人俊美冰冷的脸上,神色莫测。
端午这日,平城的百姓们都涌去城外看民间的龙舟赛了,少有人知道燕王府里也会举办一场赛龙舟。
因为要参加龙舟赛,魏曕早早就起来了,要去内城河边与西北护卫所的龙舟队伍汇合。
殷蕙则带着衡哥儿,吃完早饭立即去了徐王妃那里。
等内眷们都到齐了,徐王妃便率领众人朝东华门走去。
内城河环绕在燕王府内、外两重宫墙之间,在靠近内城墙这一侧,修建了多处亭台楼阁,岸边垂柳依依,水面上荷叶连连,战时用于

防护王宫,平时则是一处赏景的好去处。
东华门外的拱桥将内城河东段一分为二,今日女眷与孩童们会在桥右一侧的凉亭中观赛,燕王、魏旸几兄弟以及受邀的官员们则安排

在桥左一侧的凉亭中,男女互不打扰。
早上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了,走在殷蕙前面的纪纤纤举起团扇,挡住阳光。
殷蕙心情愉悦地欣赏着水面,别看内城河也是王府一景,但只有燕王可以随意出内城来河边溜达,殷蕙也只有这辈子每月出府的时候

,有机会远远地瞥一眼。
徐王妃与几位官夫人进入了“清波亭”。
李侧妃、郭侧妃、温夫人、崔夫人去了“流云亭”。
殷蕙三妯娌与一些官家少夫人占据了“漱石阁”半边水榭,另外半边,由魏杉、魏楹招待几位官家小姐。
至于衡哥儿几个小兄弟,都在徐王妃那边呢,由乳母们牢牢看着。
耀眼的阳光被亭盖遮挡,微风送了水汽过来,清爽怡人。
殷蕙摇着团扇,微笑着坐在徐清婉左侧的席位上。
在场的官夫人们有的奉承徐清婉,有的奉承纪纤纤,只她这边冷清。
殷蕙也不在意,怡然自得。
魏楹突然领着一位妙龄少女走过来,朝徐清婉行礼后,她笑着走到殷蕙身边,拉着那位少女给殷蕙介绍道:“三嫂,这是我表妹郭素

英,她说她见过你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郭素英是郭将军唯一的女儿,平时疼爱有加。
郭素英今年正是及笄年华,她个子高挑,因为跟着家里的兄长练武而晒成了浅蜜色肌肤。
郭家是平城里仅次于燕王府的勋贵家族,殷蕙对郭素英也早有耳闻,却是不记得两人何时见过。
见她露出茫然之色,郭素英笑道:“三年前的中秋灯会,我见过三夫人,您陪在殷老员外身边,不曾注意我。”
纪纤纤笑着插话道:“三年前的事,郭姑娘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奇了。”
郭素英瞥她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这事也不方便告诉旁人,包括表姐魏楹。
那年灯会,郭素英与三个哥哥结伴同游,本来兄妹间边走边说笑玩得很开心,突然三个哥哥都停了下来,呆若木鸡地看着斜对面。郭

素英顺着哥哥们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了一位让她都久久难忘的美人。
美人挽着一位老者的胳膊走开了。
二哥三哥都想知道那美人是谁,大哥见过殷老,便也猜到了那美人是殷老爱如明珠的殷家二小姐殷蕙。
郭素英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哥哥们去了战场,回来时殷蕙也被燕王定了去,三个哥哥肯定会有一个要求娶殷蕙的。
殷蕙在郭素英神秘的笑容里看到了善意,所以,当二女要求留在这边陪她一起观赛时,殷蕙欣然同意了。
这时,河段中间的拱桥上开始有外男经过。
大多数殷蕙都不认识。
魏楹笑着给她介绍:“这三位英姿飒爽的男子便是我的三位表哥,郭辽、郭远、郭进。”
殷蕙不由地点头,不愧是将门世家的子嗣,这三兄弟个个魁梧健硕,站在一起就更有气势了。
郭素英也帮忙介绍起来:“这三位分别是燕王府三个护卫所的指挥使,高震、冯谡、杨敬忠大人,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公子。”
殷蕙根据冯指挥使的容貌,认出了上辈子那个因为与魏曕比武而倒霉废了的冯腾,见对方英气不输郭家三公子,殷蕙莫名地自豪起来

,这都是她的功劳啊,替公爹保住了这对儿虎将父子。
武将们抵达不久,桥上又经过了一波人,看身形与穿着,便知道是文官了。
殷蕙深知,这里面很多人将来都会因为从龙之功加官进爵,所以看得目不转睛。
然而魏楹、郭素英姐妹俩对平城的文官们却不太熟悉,倒是徐清婉、纪纤纤身边的少夫人们,会出言介绍。
水榭里不断响起女子轻柔含笑的声音,突然,随着又一人跨上石桥,整个“漱石阁”中的女眷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遥望着那人。
那是一位穿青衫戴布巾的公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颀长偏瘦,面容俊美而温和。
如果说魏曕是一把充满肃杀之气的绝世名剑,此人便是一枚温润无暇的人间美玉。
直到对方走下石桥,朝桥的另一侧而去,殷蕙才听见身后有人道:“莫非他就是崔夫人的弟弟,崔玉?”
“不是官员,又能来此,还生得那般容貌气度,应该是了。”
殷蕙怔住了。
崔玉,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且印象深刻,但这印象不是因为崔玉乃燕王妾室崔夫人的弟弟,而是因为燕王登基称帝后,崔玉作为替燕

王出谋划策的第一谋士,本该入内阁掌大权,却因坊间突然传出他其实是个太监的流言,竟然落发为僧,离京而去。
据说,燕王为此事嚎啕大哭,并缉拿传播流言者,斩杀数十人。
这般如玉的公子,真的是太监吗?
一只白色蝴蝶忽地从身边飞过。
殷蕙去看那蝴蝶,却见坐在旁边的魏楹还紧紧追随着崔玉的背影,素来豪爽爱笑的姑娘,此刻眼中只有一片痴情。


第45章
崔玉出现的时候,不仅仅是漱石阁这边年轻的少女小媳妇们看得目不转睛,其他凉亭中的女客也都被他的风采折服了。
流云亭内,崔玉走远了,李侧妃才摇着折扇收回视线,去看崔夫人。
燕王来燕地后一共纳了三个妾,第一个纳的温氏出身低微又小家子气,最不值得她放在眼里。第二纳的是郭将军的妹妹郭氏,郭氏貌

美且有名门娘家,实在让李侧妃气了一段时间。而燕王最后纳的,便是崔氏。
崔氏很是特殊。
如果说李侧妃与燕王是青梅竹马,崔氏则几乎是燕王看着长大的,两人差了十五岁。
崔氏的父亲崔颍川是燕王身边的伴读。燕王封王后,崔颍川成了燕王身边的谋臣,虽无官职,却深受燕王倚重,后来带着妻子家小跟

随燕王来了平城,并在一场战事期间为了保护燕王而牺牲,他的夫人受不了打击,不久也病逝了,留下崔氏姐弟。
燕王将姐弟俩带到王府抚养,崔氏十五岁那年,成了燕王的妾室,弟弟崔玉少时跟着魏旸等兄弟一起读书,二十岁起也成了燕王的谋

臣,被燕王赐了王府附近的一座府邸居住。
崔氏年轻貌美却温柔不争,可她不争,每个月侍寝燕王的次数永远都是妻妾五人中的前三名。
李侧妃将崔氏视为心头大患,权势上崔氏威胁不了她,可崔氏在表哥的心里,占得位置可能会超过她。
“崔妹妹,玉郎今年多大了?”李侧妃摇着扇子问。
崔夫人美丽的面容露出一丝尴尬:“二十六了。”
李侧妃:“亲事还没定下吗?”
崔夫人垂下眼帘,摇摇头。
李侧妃好似关心地叹道:“哎,玉郎那般容貌,又受王爷器重,按理说婚事早该成了,只可惜他运气太不好,几年来王爷连着给他撮

合了两门婚事,女方要么突然染病去世,要么就遇到家里走水烧毁了容貌,百姓们胡言乱语,传出个克妻的名声,害得王爷也不好再

帮他张罗,真是……”
崔夫人看向水面,眼中泛起疼来。
她不在乎李侧妃的嘲讽奚落,只心疼弟弟才气过人却至今孑然一身,这么多年身边连个照顾冷热的人都没有。
郭侧妃忽然笑道:“姻缘自有天定,妹妹不必担心,或许前面有更好的姑娘等着玉郎呢。”
温夫人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崔夫人笑出来:“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宾客们到齐后,燕王府的丫鬟们穿花拂柳,为众人献上瓜果茶水。
燕王肯定还要对宾客们说点什么,龙舟赛暂且还不会开始。
漱石阁这边又恢复了欢声笑语,魏楹也恢复了开朗的模样,与郭素英猜测着今日哪支龙舟队会赢。
殷蕙看着魏楹明媚的笑脸,思绪还是飘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因为她时时刻刻都恪守着王府里面的规矩,甚至比徐清婉守得更好,活泼好动的魏楹很少会来澄心堂走动,导致殷蕙对魏楹的

了解也非常少,只知道魏楹一直在燕王府留到十八岁才出嫁,嫁得还特别远,从此再也没有回过王府,连燕王登基,魏楹受封公主,

却依然没有进京。
穿着嫁衣低眉敛目的魏楹,便是殷蕙印象中的最后一面。
与高高兴兴在京城享受着公主殊荣的燕王长女魏槿、次女魏杉相比,魏楹明明更受宠爱却拒不回京,殷蕙当然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她没地方问,魏曕那冷冰冰的人绝不会与她聊同父异母妹妹的私事,妯娌们那边,殷蕙怕自己问了,回头妯娌们就去长辈那里告

她多嘴的状。
做儿媳妇难,做王府的儿媳妇更难,做有一位皇后婆婆多位妃子小婆婆的皇城儿媳妇更更难。
“三嫂?”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殷蕙回神,就见魏楹笑盈盈地看着她:“三嫂想什么呢,叫了你三声都没听见。”
殷蕙随口遮掩道:“想五郎呢,怕他调皮闯祸。”
魏楹:“有乳母照看,三嫂就放心吧。”
殷蕙笑着点点头。
这时,纪纤纤张罗大家压彩头,看哪支龙舟会胜。
魏楹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好赌的,肯定是父王第一,谁敢超过父王去。”
纪纤纤听见了,美眸一转,笑道:“那咱们就赌谁是第二名。”
这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剩下那四支龙舟队,三支是从三个护卫所里挑出的精兵猛将,另一支则有郭家三兄弟亲自上场助阵。
算上魏楹、郭素英,漱石阁左侧水榭里一共有十二位女客。
燕王府三大护卫所,分别是东南、东北、西北护卫所,徐清婉、纪纤纤为了避三爷、四爷的嫌,各挑了一支护卫所,少夫人们也都跟

着她们投。魏楹、郭素英都压了四爷与郭家三兄弟,殷蕙没办法,只好投给了自己的夫君,不然别的龙舟队都有两三票,就魏曕没有

,传出去叫人笑话。
“三弟妹与三爷还真是伉俪情深呢。”纪纤纤拿团扇挡住半张脸,露出眼睛调侃道。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殷蕙脸上。
尤其是那几位少夫人,殷家在平城是鼎鼎有名的巨富之家,这些少夫人就算没见过殷蕙,也听说过她的美名。商人虽富却地位低,殷

蕙能嫁到燕王府做正经的儿媳妇,不知叫多少人羡慕嫉妒,其中自然也有清高之辈,不屑与殷蕙这等商家女子为伍。
殷蕙大大方方地给她们打量,笑着取下腰间佩戴的荷包。
这种盛会,大家都料定会有下注一事,都提前备好了银子。
随着她的动作,女客们的注意力也落到了殷蕙身上,她今日的扮相并不出挑,穿一件浅青色绣粉色荷花的褙子,配一条莲叶边的素淡

白裙,清新的颜色叫谁看了都觉得舒爽。然而细细一看,就会发现殷蕙这一身衣裳乃是用锦绣楼最名贵的妆花纱裁减而成,夏日的风

多轻啊,吹拂过来,竟能吹得她的裙摆袖口如水波般轻动,不像别人的,美则美矣,死气沉沉。
妆花纱因为珍贵而数量有限,锦绣楼根本不会拿出去卖,货一到基本就叫平城最有权的几家订走了。
连纪纤纤抢到的都不多,殷蕙呢,她连佩戴的荷包都是妆花纱做的!
白皙娇嫩的小手解开荷包的绳带,从里面取出两片金叶子,放到了小丫鬟端来的托盘上。
纪纤纤可以调笑殷蕙与三爷恩爱,却不能调侃她有钱阔绰,否则便有嫉妒她钱多之嫌,显得自己寒酸。
一段悠扬悦耳的弦乐之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一艘载着歌姬乐人的游船缓缓从河段尽头划过来,彩裙飘飘花瓣飞落,仿佛天上来客。
这便是龙舟赛开始前的节目了。
男客那边传来一些动静,魏楹跳出水榭站到外面一块儿高石之上,笑着对众人道:“要开始了,父王、三哥、四哥都下场了!”
她与四爷魏昡都是郭侧妃所出,龙凤胎兄妹。
徐清婉担心地道:“三妹妹快下来,仔细摔着!”
魏楹摆摆手,叫她不用多管,然后打着替大家看进展的幌子,光明正大地寻找崔玉的身影来。可惜,人影重重,挡住了崔玉。
鼓声响起,龙舟赛正式开始。
龙舟从内城河东段的拱桥左侧出发,沿着“回”字型的河段绕王府一周,重新转到东段后,最先穿过拱桥桥洞的便是获胜。
也就是说,殷蕙等女客除非像魏楹那般站到石头上,只能等着龙舟绕过来,看最后最精彩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