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笑道:“我出阁前,每年都要去东山几次,东山其实不高,里面修了好几条山路,通向里面各个山头,但有一条山路是在山脚下

绕了一圈,游人们基本都是去山上赏花或去寺里上香的,很少走下面的山路,所以特别适合跑马,有的公子哥专门在那里跑马比赛呢

。”
魏曕看着她:“你会骑马?”
殷蕙耍了个小聪明:“以前会骑,但如果您不高兴我会骑马,以后我就不会骑了。”
魏曕轻嗤一声,只觉得她恢复本性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
殷蕙敢这般与他说话,也是一步步试探的结果,正因为魏曕没有计较,她才越来越放得开。
趁乳母专心照顾衡哥儿,金盏、银盏也都规规矩矩地垂眸站着,殷蕙悄悄用鞋尖碰了碰魏曕的靴子。
魏曕皱眉。
殷蕙讨好地笑:“如果您想去山路上逛逛,我可以给您当向导,保证不会迷路。”
言外之意,她想跑马了。
魏曕看向衡哥儿。
殷蕙道:“晌午咱们在寺里吃完斋饭,衡哥儿肯定要睡一觉,咱们就趁他睡觉的时候去,那时候山路上人更少了。”
魏曕这才默许了。
衡哥儿突然朝爹娘叫了一声:“马!”
殷蕙笑他:“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爹爹再教你骑马。”
衡哥儿踢踢小脚,吃完饭就不肯再乖乖坐在餐椅上。
一家人这就出发了,除了几样糕点小吃与茶水,剩下的就是殷蕙的一套男装以及衡哥儿的一堆东西。
依然是下人们先把东西送到东华门外的马车上。
澄心堂这边下人来回走动,颐志堂、畅远堂那边都得到了消息。
世子爷魏旸笑道:“老三最近越来越像老二了。”
魏昳宠纪纤纤,这是整个燕王府都知道的事。
徐清婉看着外面碧蓝无云的天空,很想道句春光好适合踏青,又怕丈夫觉得她也想出去走动,便只是笑笑。
大房夫妻俩沉得住气,畅远堂这边,纪纤纤一听说三房要出去玩,她也急了,对魏昳道:“咱们也去!”
魏昳平时当差,今日好不容易得个清闲,只想待在家里,更何况……“上次休沐我不是陪你出去了?”
纪纤纤:“上次咱们没带二郎、四郎,这次也带上。”
魏昳更不可能答应,陪纪纤纤就够累了,再加上俩孩子,简直要他的命。
“爱去你去,我哪都不去。”
纪纤纤非要他去,魏昳就往柳姨娘那边走,两口子拉拉扯扯的时候,殷蕙、魏曕等人已经从他们门口走过去了。
这次出游,澄心堂预备了两辆马车,殷蕙一家三口坐一辆,乳母与丫鬟们坐在第二辆。
出了城门,魏曕不再半遮半掩,完全打开帘子,陪着衡哥儿往外看。
衡哥儿看得如痴如醉,一句话都不说。
殷蕙道:“你看,衡哥儿多喜欢出门玩。”
魏曕:“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
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任性胡来,所以他不会因为儿子喜欢就经常出府,成了兄弟们中的独一份,引人议论。
殷蕙听了,想到其他几房基本都在王府里待着,魏曕这次肯破例,确实实属难得,她不该再得陇望蜀。
“您说得对,我不该得意忘形。”殷蕙伸手,扯了扯他腰间的玉佩,小声认错。
魏曕没有怪她,只是提醒,他们既然享受了父王赐予的皇亲身份,受百姓敬重,便也该遵守父王定下的规矩。
捏捏她的手,算是安抚,魏曕便专心扶儿子了,马车偶尔还是会颠簸一下,不看紧点,他怕小家伙掉出去。
半个时辰后,东山到了,正是阳光暖而不耀的赏花好时候。
魏曕抱着衡哥儿,殷蕙戴着面纱,一家三口走到半山腰,挑了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段,便不再往上攀爬。
“您抱了一路,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带衡哥儿四处逛逛。”殷蕙牵着衡哥儿道。
衡哥儿长得好,魏曕抱着他爬了这么久的确出了汗,坐下交待道:“别走太远。”还让长风跟着母子俩。
山间吹拂着一缕微风,时停时歇,桃花已经开到了尾声,偶尔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下来,地上已经铺了密密一层。
魏曕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汗,再喝口水,目光始终跟随着远处的妻儿。
在一片桃粉中间,她身上的榴红褙子十分明显,一会儿牵着衡哥儿走路,一会儿抱起衡哥儿摘花瓣,娘俩的面容也在树影间隐隐若现


后面的山路上不断有人语声传过来,有年轻的公子哥们结伴而游,也有身穿彩群的少女们欢声笑语,带幼童上山的倒不多。
休息够了,魏曕去寻母子俩。
“爹爹!”衡哥儿手里攥着一小枝桃花,举给爹爹看,“桃!”
魏曕蹲下,刚要接花,衡哥儿往他身上一扑,举着手要把桃花戴在爹爹头上。
魏曕想到什么,抬头去看殷蕙,就见她也笑着看了过来,头上插着一支粉嫩嫩的桃花,却是人比花娇。
魏曕默默收回视线,按住儿子的小手道:“爹爹不戴,男子都不戴。”
衡哥儿不懂。
魏曕则抱起小家伙,走到别处,转移儿子的注意力。
赏花赏了一个时辰,走走停停的,来到东山寺时,殷蕙竟然有点累了,只想躺在客房里好好歇个晌。
魏曕提前让长风在寺里订了一间僻静的客院,一家人洗洗脸,僧人们便把午饭端了过来。
衡哥儿吃到一半,居然靠在乳母怀里睡着了。
“抱下去吧。”殷蕙好笑地道,原来儿子才是最累的那个。
等乳母退下,殷蕙敲敲自己的腿,对魏曕道:“您还想跑马吗?”
魏曕看她一眼,嗯了声。
殷蕙:“那您自己去成吗?”
魏曕吃了一口素菜,才淡淡道:“我对这边的路不熟。”
她自己说的,要给他当向导,免得迷路。
殷蕙其实也想去的,就是累,如今被魏曕一催,她也就将疲惫抛到天边,痛快地做出了选择,吃完立即去内室换了男装。
魏曕慢慢地品着茶。
门一响,他抬眸看去。
殷蕙准备的男装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当她把长发全部束起,属于女子的艳丽仿佛也全部收了起来,只剩那份让人在酷暑时节也会觉

得心旷神怡的清新灵秀。
此时的她,倒显得比殷阆还要小两岁。
魏曕又想到了十三岁的五弟魏暻,若是遇到卫所里的熟人,他假称她是五弟,那些人大概也不会怀疑,只会诧异五弟怎么长得这么俊


“出发吧。”
魏曕放下茶碗道。
殷蕙笑着随他往外走。
今日出行,魏曕带了两匹马,他也只有这两匹,都是父王送他的,一匹矮小,乃是他十岁那年父王专门挑来让他学马用的,一匹是他

十八岁个子长成了,父王送他的草原骏马。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一样,虽然嫡庶有别,父王对他们却一视同仁,没有特别的偏爱谁或冷落谁。
骏马他自己骑,矮小的那匹给殷蕙。
两匹马站在一块儿,仿佛一对儿父子。
殷蕙小声嘟哝道:“我怎么可能跑得过您。”
其实她也有一匹马,非常漂亮,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只是她要嫁进燕王府做贵妇,不好让人知道她会骑马,那匹马也就一直留在

殷家,没机会带过来。
魏曕已经上了马,见她一脸嫌弃,道:“跑马怡情,不是要比输赢。”
殷蕙拍拍马背,身姿敏捷地跨了上来,坐正了对他道:“比输赢我也不怕您,只是得骑我自己的马。”
说完,她又看向魏曕胯下的马。
魏曕看出了挑衅,也听出了她的激将法,却故意不理会,慢慢沿着山路往下跑去。
他不接话,殷蕙只好直接问出来:“那马跟了我三年了,一直留在殷家,我想它它也想我,您看能不能牵过来,与您的马放在一起养

?”
魏曕想到了殷老的做派,衡哥儿才周岁就给了十万两,殷氏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送的马又会是何等宝马?
万一牵过来,把他们几兄弟甚至父王的马都比下去,那是害她。
“等我见过再说。”
他没有一口气拒绝,殷蕙便笑出来:“好,我跟周叔打声招呼,让他趁您回城的时候把马牵到城门口。”


第42章
如果两匹马旗鼓相当,殷蕙或许真会冒出与魏曕比赛跑马的念头,但是现在,本来人就比魏曕矮,马再矮一头,殷蕙哪还有什么比赛

的心情。
她甚至都想与魏曕背道而驰,免得像个孩子似的跟在他的高头大马后。
魏曕行在前面,能听见后面哒哒的马蹄声,知道她一直跟着,他便欣赏起山里的风景来。
至于跑马,他每天去卫所都是骑马去的,想跑随时可以跑,还用特意来这边?
不过是纵她一回罢了。
山中多树,连绵的新绿中偶尔出现几抹花红,春日阳光温暖,鸟雀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追逐鸣叫。
他重在赏景,殷蕙对熟悉的山景没有太大兴趣,恰好一阵风吹来,殷蕙忽然起了兴致,一甩缰绳,超过魏曕冲了出去。
不想比赛,但跑马总比慢慢走有意思。
马跑起来,迎面的风也大了,随着马背轻轻颠簸间,殷蕙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云,逆风而行。
她越跑越快,眼里只有远处的蓝天,近处的山路。
魏曕保持两个马身的距离跟在后面,视线也从两侧的风景移到了她身上,别看她的马矮,人也单薄娇小,那意欲乘风而去的气势却不

输男子。
魏曕忽然想起有一次他与大哥、二哥吃席,二哥魏昳对南北两地歌姬的点评。二哥说,南地歌姬更娇更柔,说话软绵绵的,燕地歌姬

更飒爽一些,唱的曲儿自带一种豪情,夜里也更放得开。
魏曕没碰过任何一地的歌姬,王府家宴时常也会有歌姬献舞,魏曕却没有特意去分辨两地歌姬的差别。
殷氏是他唯一的女人。
去京城之前,夜晚的殷氏温柔似水,从京城回来后,她的性情变了很多,白日不再拘谨,夜里也经常抓他两把。此刻再看她策马奔驰

的身姿,魏曕忽然觉得,她骨子里的确有几分豪爽。
两匹马拐了个弯,前面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五匹骏马,马背上的男子个个锦衣华服。
并不是很宽敞的山路上,五人并肩排开,阻挡了去路。
殷蕙放慢速度,回头看向魏曕。
魏曕跑到她前面,示意她跟紧自己,再继续往前。
那五人已经调转马头,同时打量起两人来,其中一人指着魏曕的马震惊道:“那是不是匈奴名马白蹄乌?”
白蹄乌?
落在后面的殷蕙再次看向魏曕的坐骑,那马全身毛发乌黑如缎,只有四只蹄子是白色的,刚看到时殷蕙还暗暗遗憾这马如果蹄子也是

黑的就更漂亮了,没想到这马居然还是名马。
殷蕙虽然生在大富之家,见识远超普通百姓,可她对马种并没有什么研究。
看过马,殷蕙再去看前面那五人,当她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张俊朗的脸上,不由一惊。
故人重逢的喜悦刚浮上心头,猛地又想起此时时机不妥,殷蕙垂下眼帘,尽量隐在魏曕身后。
魏曕挡在前面,神色冷淡地扫视那五位富家子弟,忽然察觉其中一人在看向他身后时,神色一怔。
对面的五人确实都是平城的富家公子,今日约好来游山跑马。他们的坐骑在平城已经属于好马了,如今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公子骑着传

说中的名马,其中一个穿蓝衣的公子便升起一较高下之心,正要上前挑衅,却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
那人回头,见是谢怀安,奇道:“谢兄拦我做何?”
谢怀安摇摇头,低声道:“能骑白蹄乌的人,应该有些来历,你我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蓝衣公子有些不高兴,只是谢怀安的家世比他家好,他得给谢怀安面子,于是朝其他三人使个眼色,将山路中间让了出来,然后再去

看骑着白蹄乌的冷面男人。
按照情理,他们既然把路让开了,对方怎么也该抱拳或点头致谢,然而魏曕只是冷着脸穿梭而过。
殷蕙紧追上去,目不斜视。
“怎么回事,这两人也太横了吧?咱们给他让路他们居然没有一点表示?”
对着两人快马离去的背影,蓝衣公子气愤地叫道,作势就要骑马追上去。
谢怀安警告道:“他们是郭将军家的亲戚。”
蓝衣公子扬起的马鞭马上放了下来,背后冷汗淋淋:“郭将军?”
燕地只有一位郭将军,便是十万禁军的将领郭啸。
经商的最怕当官的,别说郭将军了,就是平城的知府,他们看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
“哪家亲戚,谢兄又如何认得的?”
面对同伴们的询问,谢怀安只是摇摇头,谨慎道:“还是不要打听了,免得祸从口出。”
蓝衣公子等人只好作罢。
离开之时,谢怀安又朝身后看了眼,面上浮现苦笑。
“那里面有你的旧识?”
绕过一个山头,魏曕突然放慢速度,问殷蕙道。
他的脸还是那张冷脸,可殷蕙莫名有种感觉,他不太高兴。
想来也是,堂堂皇孙被人拦路挑衅,虽然很快就识趣地让开了,他还是会生气吧。
谢怀安阻拦蓝衣公子的动作那么明显,殷蕙无法撒谎,解释道:“穿白袍的公子叫谢怀安。我曾祖母便是谢家女,我祖父与谢怀安的

祖父是亲表兄弟,两家关系一直都挺好的,所以我与谢怀安从小就认识,他大我三岁,是我表哥。”
魏曕的脸色并没有任何缓和。
殷蕙想了想,道:“怀安表哥为人稳重守礼,您也看见了,刚刚他明明都认出我了,也猜到了您的身份,都没有冒然相认,过后他肯

定也不会对那些人说的。”
魏曕的脑海里便浮现出谢怀安认出她时的眼神。
“衡哥儿该醒了,回去吧。”魏曕突然勒住缰绳,不容拒绝地道。
殷蕙只好挑了一条最近的山路,与他提前返回东山寺。
衡哥儿还睡得很香,甚至还打着小呼噜,金盏都没用叫醒乳母,耳朵贴着门板听了听,就来复命了。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冷声道:“等他醒了再动身。”
殷蕙便让丫鬟们备水,她要擦脸。
睡也睡不了多久,殷蕙索性坐到椅子上,正要叫银盏帮她解开发髻,魏曕进来了,叫两个丫鬟下去。
殷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魏曕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男子发髻。
就在殷蕙不明所以的时候,男人温热的大手突然顺着她侧脸往下一挪,熟练地撑开她领口。
明明那么冷的人,却能面不改色地做这种动作。
时间根本不容许,殷蕙紧紧捂住他的手:“您就不怕佛祖看见吗?”
魏曕另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提起来,在她头顶道:“已经见过了。”
殷蕙就想起了那晚佩戴的佛像吊坠,如果那吊坠真能把人间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天上的佛祖,魏曕大概已经被佛祖用雷劈焦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传来衡哥儿的笑声,小家伙醒了。
殷蕙被他捂着嘴,只能用眼睛提醒他。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曕衣衫齐整地去了外间。
金盏、银盏守在外面,面面相觑,进去伺候夫人吧,刚刚好像听到一点动静。
念头刚落,里面传来了夫人的声音,叫她们去伺候。
二女前后入内,就见夫人穿着中衣坐在寺院客房简陋的梳妆台前,男子发髻依然整整齐齐,只有一张脸红得像喝醉了酒,眼波亦残留

迷离。
“梳头吧。”殷蕙有气无力地道,桌子下一条腿还隐隐发抖。
等她换成女装戴着面纱走出来,就见魏曕抱着衡哥儿,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回城的路上,魏曕仍然陪衡哥儿看外面的风景,殷蕙靠在另一边车角,困得睁不开眼睛,睡又睡不踏实。
魏曕偏头看了她几次,见她脸上被他留下的手掌压痕已经消失了,放下心来。
马车沿着原路返回,最后停在了燕王府的东门外面。
殷蕙面色如常,只是下车时,那条腿还没缓过来,落地时差点跌倒。
魏曕的大手及时扶了过来。
殷蕙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魏曕移开视线。
也不知是白天吃过了,还是他自己心虚,这晚魏曕睡在了前面。
那边燕王却很有兴致,来了李侧妃这边。
李侧妃殷勤地伺候了他一番,一起沐浴时,李侧妃绕绕发丝,朝燕王闲聊道:“我听说,今日老三陪殷氏出去赏桃花了,这小两口,

真是越过越甜蜜,想来是殷氏仗着为您治病立了功劳,央老三陪她去的,不然以老三的冷性子,怎么会想到这一出。”
燕王歪头擦着肩膀,漫不经心地道:“再冷也知道疼屋里人,陪着逛一次又算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老二给弟弟们做榜样。”
这话好像藏着别的意思,李侧妃不爱听了:“您是说老二宠纤纤吗?可纤纤是名门贵女,殷氏哪里能跟纤纤比。”
燕王挑眉:“都是燕王府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比?”
李侧妃刚想指出殷氏的商女身份,忽然对上了燕王变冷的眼神。
虽然并不觉得她说错了什么话,李侧妃还是乖乖地闭上嘴巴。
燕王哼了一声,沐浴完毕穿好衣裳,人直接带着海公公回勤政殿去了。
李侧妃眼巴巴地站在院门口,直到燕王转弯彻底不见了身影,她才气恼地跺脚,什么人啊,越老越混账,提起裤子就翻脸!
澄心堂,自从在寺里胡闹了一场后,魏曕一连数日都没在后院歇了,晚饭倒是会过来吃。
殷蕙猜不透他是在反思己过,还是算准了她的月事。
无论如何,初七这日见过周叔后,傍晚魏曕来用饭,殷蕙趁机提醒他道:“我跟周叔说了,让他明天傍晚牵马去城门口等您。”
魏曕手里拿着兵书,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殷蕙:“您不认识周叔也没关系,我的马很好认的,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
魏曕终于看她一眼:“知道了。”
总之哪匹白马看起来最值钱,就一定是她的。
次日黄昏,魏曕从卫所回来,骑马进了城门,放眼一扫,在左边街上发现一匹白马,白到全身好像都在发光。
皮毛如此顺滑,既得是好马,又得是得到了精心照料。
魏曕驱马靠近那匹白马。
周叔见了他,连忙堆起笑脸,然后谨遵夫人的嘱咐,任凭三爷看马,绝不啰嗦一句。
殷蕙这匹马虽然也是匈奴马,价格昂贵,但品种并未排在匈奴名马之列,只是毛色十分漂亮,讨姑娘们喜欢。
魏曕朝长风使个眼色。
长风跳下马背,从周叔手里接过白马的缰绳,便跟着主子回府了。
事情办得顺利,殷蕙看魏曕总算顺眼起来,不再记那日寺里的账。
这晚,魏曕留在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马背上相遇,遥遥对望时。
蕙蕙:表哥!
谢郎:表妹!
三爷:……
哈哈,100个小红包,明天见~


第43章
四月便是夏天了,阳光一日比一日晒,到了下旬,殷蕙便在魏曕的脖子上发现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下面白皙如玉,上面偏黑。
只是,魏曕早出晚归,都是太阳不热的时候。
“白天您在卫所,也要经常晒太阳吗?”
殷蕙摸了摸他的脖子,问。
魏曕道:“今年端午,父王命三个护卫所间举办一场龙舟赛,最近我要带人去河边操练,晒得多些。”
殷蕙很是惊讶。
上辈子燕王府从来没举办过什么龙舟赛。
平城乃北地要塞,更北面的边关三年一大战两年一小战,总是牵绊着燕王的心。殷蕙出嫁前便有战事,局势紧张,不然燕王也不会跟

祖父要银子。跟着,也就这两年安稳些,明年便又有战事了,歇一年打一年,好不容易敌国消停了,马上又是本朝内的事,件件都让

燕王操心,连妻妾的院子都很少踏足,哪有闲情逸致举办什么龙舟赛。
不过,上辈子的四月,燕王还在养牙,这辈子早就好了,心情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倒也没什么稀奇。
“您会参加吗?”
“嗯,一共五支队伍,父王会在王府侍卫里面挑出十人,西北护卫所由我指挥,四弟也会带一支队参赛。”
殷蕙觉得这事挺有意思,干脆用手支着脑袋,看着他那边问了起来:“四弟哪来的人?”
既然三个护卫所都会出一支队伍,四爷魏昡肯定不可能从护卫所里挑人了,王府侍卫也都是燕王的人马。
魏曕道:“父王让四弟去郭家找人。”
殷蕙懂了,郭将军膝下便有三个儿子,如今个个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再从将军府的侍卫里挑几个,轻轻松松就凑够人手了。
“在哪里比?”
“内城河。”
平城有两条护城河,一条在平城外面,一条在燕王府这里,内城河便是指代燕王府的这条。
内城河宽五丈深三丈,完全足够五条龙舟齐头并进了。
殷家的商队走南闯北,老爷子殷墉也曾多次近距离瞻仰京城与三大藩王的王宫,殷蕙就听祖父说过,三大藩王的王宫完全是仿造金陵

皇宫的格局建造的,规格次一等。别看燕王府已经够气派了,西北的秦王府比燕王府还要气势恢宏,而且至今还没有完全建好。
后来,殷蕙也随魏曕去了金陵皇城,只是一去他们夫妻俩就住在蜀王府了,或许金陵的皇宫比燕王府气派,可那小小的蜀王府,跟燕

王府完全没法比。
“既然就在咱们王府,我们女眷可以去看吗?”
“那要看父王的意思,我们只知道要赛龙舟。”
说完,魏曕偏头,哪怕灯已经熄了,他仍能看清她眼眸中的神采,心思可能都飞到龙舟赛上了,哪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可魏曕困了,白日操练身体疲乏,刚刚又与她来了一回,那酣畅余韵更加助眠。
“睡吧,有话明早再说。”
他翻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熟悉的字眼拉回了殷蕙的思绪,看向魏曕背影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只要他困了,就什么都要留到明早再说,赛龙舟的趣事如此,纳温如月做妾的大事也如此,可真到了明早,他紧锣密鼓地洗漱更衣用

饭离开,哪还有时间再说?
爱说不说,她也懒得问了,左右到了端午,消息就会在王府传遍。
重新躺下,殷蕙也背着他睡了。
四月底,殷蕙带着衡哥儿去徐王妃那里请安。
徐王妃还没到,见衡哥儿要去找三郎玩,殷蕙就放小家伙去了。
天气热,穿得一少,衡哥儿的行动更加敏捷,不但走得熟练,跑起来也不怎么会摔了,只是跑得摇摇晃晃,像个小鹅。
以前衡哥儿最喜欢找四郎,但四郎好静不爱动,总是躲着衡哥儿,再加上三郎喜欢他,衡哥儿遂与三郎成了好伙伴。
“看,这是蛐蛐。”
三郎牵着五郎走到厅堂东南的角落,仿佛这样大人们就看不见似的,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让衡哥儿看。
徐清婉看向三郎的乳母。
乳母额头冒汗,三郎调皮,每次来请安前她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最近三郎喜欢玩蛐蛐,走哪都带着,今日过来时她还特意检查了一遍

,哪想到竟然还是被三郎藏了蛐蛐带过来。
乳母想请罪,却又只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只能深深地低下头。
纪纤纤笑起来,对殷蕙道:“三弟妹怕蛐蛐吗?反正我怕,黑乎乎的大虫子,现在五郎被三郎带起了兴致,你就做好五郎向你要蛐蛐

的准备吧。”
这话其实是在嘲笑徐清婉没教好三郎,竟让三郎带了蛐蛐来这里。
殷蕙没有理会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衡哥儿,蛐蛐那东西乍一看确实吓人,儿子还没有接触过什么虫子,会不会被吓到?
三郎的竹筒盖子上有个透气的小孔,衡哥儿凑过去看。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着,衡哥儿脸上没什么稀奇的情绪,三郎急了,干脆打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