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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昱缓过神来,辛干和眼镜都看着他。
“合适合适,队长你对这块儿了解得最清楚了。”
“合适,三哥嘴利落。”
川昱还没想好,事儿就基本上定下了。他微微皱了皱眉,总想起昨天傍晚门缝里那短暂的一秒对视来。
见他没说话,老张嘬了一口奶茶讲:“这个安排挺好。”
“嗯,蛮好的,蛮好的。”辛干和眼镜也搭腔。
原本倒没什么,三人这一接话,倒搞得像他一早就盘算好了自己单独领何遇出去似的。
川昱想说点儿什么,嘴还没张,另外的三个人已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起烤肉的蘸酱了。
“弄点儿孜然,烤着香,外面的大酒店里都有这道招牌菜,孜然牛肉,晓得吧?”
“行,辣椒面和芝麻也来点儿,再弄点儿花椒油,蘸着吃。”
“那个辣椒何遇能吃?”
“能吧,上次跟何遇姐聊天的时候……”
很快,烧壶里的奶茶喝到了底,眼镜也和辛干列好了单子准备去镇上采买了。
老张看了看烤肉架上的铁锈,跟川昱说:“叫一下何遇吧,你们早去早回,我们大伙儿好好撮一顿。哪天要是她回去了,也总能
想起一顿好饭来不是?”
川昱默然,知道老张这话是在提醒他。
何遇不是这里的人,就算偶尔玩笑两句,也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
川昱明白老张的意思,他也不想耽搁何遇,静静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奶茶吸了口气:“我去叫她。”
他走到院子里,地上结着一层霜,鼻子里呼出的热气能用眼睛看到。
门锁着,川昱抬手准备敲,却突然停住了。
昨天何遇亲眼见着林夏亦抱着外套从自己房里出来,她会怎么想?他不知道。
明明也没有什么,川昱抿了下嘴,那种含着水饺一般的温软感又浮了出来,要命,被她亲了一口倒像是中了蛊,这个女人,邪门
。
见川昱停在空中的手抬了半天,辛干等不及了,他想在出发前问一问何遇有什么想吃好一并买了带回来,于是站在大铁门边喊:
“何遇姐。”
他的声音洪亮,在四围的长房里还听出了回音。
这倒省得自己叫何遇了,川昱收回了手,想着等她闻声出来直接将今天休息的事告诉她。
他脑子里组织了两句“今天休息换我配合你工作”“晚上队里烤肉”的话,等了小半分钟也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辛干说:“三哥你近,再叫何遇姐一声吧。”
川昱说:“早餐六点半,她又不是不知道。”
辛干小声嘀咕:“这又是怎么了?”
眼镜撇撇嘴:“恋爱中的男人精神不正常才正常,你没听过你婶子讲,张叔追她那会儿凉拖配棉袜?”
川昱无声地盯了他一眼,眼镜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笑嘻嘻地转身挪到门外去了。
川昱敲门喊:“何遇。”
停了一会儿,还没动静。
老张嘀咕一句:“该不会是又烧起来了吧?这天冷,病情反复怕也是有。”
川昱觉得有理,琢磨了一下,加重力气又叩了两下门:“何遇,我进来了。”
他作势推门,却听到围房大铁门边的眼镜“哎哟”了一声。
川昱耳清目明,见来人不是何遇,反而更加担心,一头扎进她屋里寻她去了。
老张看不见门里的情况便将头扭向了眼镜,只见地上跌了两个人,除了眼镜还有刚来的另一个男摄影。昨天二扬跟队长说话的时
候打了照面,老张记得。
见着是租房的主顾,眼镜爬起来之后扶了那人一把:“兄弟你这是干啥呀?差点儿没让你给我撞出个脑震荡。”
男摄影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说道:“我们落了个道具,那边正等着用呢,对不起、对不起。”
眼镜说“没事”,给他让了一条道进院里取东西。
放道具的房间就在何遇房间边上,他往那个方向跑,看到川昱在隔壁叫着何遇的名字找人,停脚站住了。
“同志,你找何遇?”
川昱没见着人,皱着眉走到门口问:“她在哪儿?”
“不知道,早上我们的车走的时候,驰溪把她接走了,去哪儿就不清楚了。驰溪听说她在这儿,昨天凌晨就到了镇上。他名气大
,拍摄也自由,今天上午说是有事我们也管不着。哦,对了,还有你们队里那个洋人,一起走的。”
“驰溪?”
“嗯,你们不知道啊?就是——”话没说完,催问道具的电话响了,男摄影顾不上回答川昱的问题,疾步跑去取了东西又匆匆跑
出了院子。
川昱还没说什么,眼镜就好奇地拿出手机搜了起来。
“嘿,敢在太岁头上抢何遇,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们……”
沙地中网速不快,驰溪的资料转了好几圈才出来,一张半身写真出现在简介最上端。眼镜抿了下嘴,递给就近的辛干看:“别说
,这小子长得还真帅。”
辛干问道:“是何遇姐的朋友吗?”
眼镜摇头,拿着手机逐条逐条地往下扒,川昱和老张走过去顺带扫了两眼,一条标着惊叹号的旧新闻窜了出来。
眼镜定神读完,看了一眼川昱,神色有些尴尬:“队长,这上面说驰溪是……男……男朋友。”
川昱没说话。
辛干仔细瞧了瞧驰溪的照片,觉得他白嫩嫩的不爷们儿不配何遇,脸上毫不遮掩地露出嫌弃的表情:“洋金也去了呀,哪有搞对
象是三个人的,何遇姐以前也说了她单身咧。”
眼镜想起了“五汪分队”那茬儿,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对对对,网上的东西信不得,我长个火疖子一搜都能给我诊断出两
种脑膜炎,何况这种……辛干说得对,哪有搞对象三个人的嘛。我看就是老朋友打个照面,兴许何遇马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围房外隐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川昱最先探头,却看到尤金提着一个半空的高级洋酒瓶踉踉跄跄地扒住了铁门:“干杯,为了……为了爱情。”
第六章 你喜欢我
(一)
“阿嚏——”
何遇打了个喷嚏,是雾化的水汽窜进了她的鼻腔里。
驰溪隔着一道磨砂玻璃的浴室门,声线性感地发问:“一个人洗多没意思,要不,我进去陪你?”
她没理,看着云雾状的水幕从头顶暖黄色的顶灯边往下沉,滋润、温暖。抹在锁骨处的沐浴露像蜂蜜,在水汽蒸腾中融化,覆盖
她的躯体,然后又挟带着身体上的尘垢被拭掉,由着新的一波水汽洁净残留。
驻地的浴室里没淋浴,好在浑善达克的十月已入冬,不然这几天的奔波,整个人都会发臭。
驰溪为浴室内的这种静默发笑,光着一双比女子还白皙的长腿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端着一杯酒,每个动作都拗出一种时尚杂志封
面感,乐此不疲。
突然,他发现邻近的墙角有一处有些掉漆,这才松了那股子劲儿,幽幽说道:“真不明白你,有时间不来上海找我,来这种穷乡
僻壤有什么意思?”
“你来之前,这里很安稳。”隔着一道玻璃门,何遇的声音更加清冷。
“安稳?”驰溪却莫名感到兴奋,他喜欢何遇,哪怕她像刀剑和毒药一样,带着力量和明明白白的害处,“你可不是一个喜欢安
稳的人,我们怎么认识的你忘了?”
他将双腿交叠,靠着沙发换了个慵懒妖娆的姿势。
何遇没说话,驰溪半仰着头回味:“你说说,人家喜欢制服诱惑什么的,也不过是在网上或者情趣店里买一套给伴侣换上,你呢
?直接潜入市消防大队的男更衣室,何遇,你是我见过的玩得最野的。”
“我是去找人。”
“当然,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上那儿是为了偷消防员的内衣裤。”
何遇拨了一下头发,将干净的衣物换上。
透过磨砂的浴室门,驰溪隐约看到了她的身形,前凸后翘、匀称有致。
他伸手,触着玻璃从影子的脖颈抚到腰线处,勾了下嘴角:“要不是我,你可要出大名了。”
“咔嗒”,门开启了一条缝。
驰溪往一边挪了一步,看着她。
何遇随手扎了个马尾,将换下的衣服丢向了垃圾桶,扫了一眼他那饶有兴味的眼神,无谓地笑了一下。
“你让我出的名还不够大?”
驰溪勾了下嘴,当天他作为明星公益消防宣传员破例去队里换装,外套刚脱下,更衣室的壁柜里突然窜出一个女人来,头发凌乱
,手上攥着一件橙红色的消防外套,看着贴队员编码的位置,嘟囔着什么。
驰溪犹豫了三秒,当她是狗仔队,随手拿了一件衣服遮身,何遇却转而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他。“咣当”,外面的人听到动
静进来了。
他以为她会赶紧找地方躲藏的,何遇却直接拎着衣服交到第一个进来的人手里说:“抱歉,大门不让进,我爬窗子进来的。”
“何遇,你知道你当时像什么吗?”驰溪放下酒杯,将室内的空调又调高了两度。
何遇没接话,径自去够自己的外套。驰溪给她倒了一杯酒,插上吸管,连语速也放慢了:“开的27度,你不用急着穿外套的。”
何遇接过,吸了一小口,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她肩头上。她的打底衫是一件挂脖的吊带裙,驰溪嗅了她一下,手指灵活地挪到了那
个细黑的纽扣位置,说道:“像个美丽的疯女人。”
“你喜欢疯的?所以你说我是你女朋友?”她又吸了一口,神色淡然。
驰溪的手指在那个纽扣处磨蹭了几下,说道:“不,我喜欢美丽的。”
她笑了一声,闻到一股豆制品的香味混着甜腻的奶腥味,便问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有?”
虽然驰溪有些不舍,还是松了手,转过身去行李箱拿出了一个绒布袋。
何遇跟过去,透过窗缝瞥见了对面的招牌——甜蜜蜜纯羊奶豆腐。
“哪,跟你平时用的大小一样。”
驰溪递给她,何遇拆开来看了看型号。
川昱给自己摘的草秆饮水的确不错,但如果用来喝汤,稍微有点儿底料就会附着在草芯上堵得严严实实的。
她抽出一根吸管,试吸了一口杯里的酒。
液体流过,透明的管身显出几朵炸开的金色烟火。
驰溪笑着问道:“漂亮吗?”
“一般的高硼硅玻璃就行。”
“这我可不管,为了它我费了不少工夫呢,怎么报答我?”
“请你吃饭?”
“那多没意思。”
他顺手解开了自己睡袍的系带,紧实的腹肌沾上了浴室腾出的热气,配一条深色四角裤,格外性感。
何遇毫不避讳地将手伸进他半遮半掩的浴袍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驰溪,想勾引我就不能换个新招?”
他被她那一下抚得口干舌燥:“我们出去找个消防员更衣室?你可以用口红在我胸肌上写你所记的那些没来由的数字。”
何遇缩回手,穿上了外套,将取下来的雾化喷头和吸管装进口袋里:“31是上海市的代号。”
“什么?”
“没什么。”
317694793129472,何遇当时溜进消防员更衣室找的就是这串编码。从洪流中被救后醒来,她的送医信息上只留了一串数字。护士
说人太多了没注意,或许是救你的人留下的,好几支消防队伍从外地赶过来没日没夜地搜救受难者。何遇告诉她消防员编码是十六位
数字,这个只有十五位。护士忙着给邻床的一个小孩换药,打发她说或许着急回去救人写漏了,身上还有伤要她好好休息。
驰溪对这些不感兴趣,拉上那道能看到对面招牌的窗帘缝,往何遇身边靠:“我这都送上门了,不跟我做点儿什么?不给面子吧
?”
他咬了下唇,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有种单纯的迷惑性,这个眼神,曾经让他在一众时装模特里颠倒众生。
门外走廊里来回打转的经纪人叩了一下门:“下个月给你接的电影就要开机了,你可别在这之前被爆出什么……”
驰溪说:“我以为他们看上的就是我的绯闻。”
何遇觉得他就像一只包裹着漂亮皮囊的狐狸精,手指点了点示意他将身上的浴袍全脱掉:“怎么会?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了。”
“三哥,你头上,绿的。”辛干指了指川昱的脑袋,上面正耷拉着一个浅绿色的塑料袋。
扶尤金进房的时候,他的身子在墙上撞了一下,壁钩上不少空塑料袋掉了下来,好巧不巧,这个浅绿色的落在了川昱的脑袋上。
川昱薅了一把,连着其他的废袋子将其捏成一团丢进篓子。
塑料袋“吱吱”压缩又在川昱离手后迅速膨胀,本就半满的垃圾篓兜不住,那只绿色的又漏了出来。
辛干弯腰去拾,抬起头时,川昱已经走出去了。
他追上,拎着那只没来得及丢的绿色塑料袋问:“三哥,我们还烤不烤肉呀?”
老张和眼镜在院子边站着,偷摸地朝他狂摇手,辛干没注意,仰着脸等川昱回答。
“烤啊,她不在我们自个儿吃。”
辛干点头:“好,也许烤好了何遇姐就回来了呢。”
川昱脸上神色如常,只是说话有点儿烦躁:“你提她干吗?”
“三哥你先提她的,你说她不在,我们……”辛干很认真地回忆,川昱没听完便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辛干自己揉了一把,看到川昱已经朝着屋后的马棚走了。
“三哥。”
“你们准备别的,我去镇上买肉和调料。”
“哦。”
(二)
太阳西沉早,放在浑善达克的十月里,不到六点钟天就黑了。
烧烤架上的整扇羊排刷了两遍混着香油的老抽,蜜金色的油脂被烤出来,滴落在烧烤铁架下方通红的炭火上,“哔哔啵啵”地响
着。
眼镜凑近闻了一下,夸川昱道:“队长这肉挑得好,有肥有瘦,烤着香。”
川昱坐在火堆的最边缘,嘴里叼着草秆,手上磨着一把刀,没说话,倒是别处响起一声高八度的赞扬。
“哦,真香!我的老天,我是睡了大半年吗,还是谁点燃了安徒生的神秘火柴。这条羊腿,一看就很适合我的胃。”
尤金酒醒了,捧着一块泡湿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向院子中央临时围架起的火堆。
辛干咬唇拧开了一只装孜然的玻璃罐,一边往肉块上淋撒,一边笑:“三哥,你去了好久哦,洋金都起来了。”
尤金脸色一沉,故作生气:“辛,你们原来是想让我错过这次烤肉吗?这不对,我们除了友谊,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辛干笑,觉得他说“异父异母”的发音反而像“姨夫姨母”。
眼镜也拿这个取笑尤金:“我姨夫姨母又凶又抠门,你是他们的亲兄弟啊?那我们一准儿不对付,啧啧啧。”
尤金不管,知道他们是跟自己逗趣,一屁股坐在烧烤架旁边死活不动了。
几个人笑了一阵,开始聊别的。
“洋金,今天早上……”眼镜想问何遇的事,看了川昱一眼,抱了把柴火挪到尤金身边才接着说,“你不是跟何遇一道儿出去的
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一道儿?”
“就是一起。”辛干给他解释。
尤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重复了两遍“一道儿”后才回答:“哦,是的,早上我碰到了何遇和一位金先生,金先生介绍自己
是驰溪的助理,我拜托何遇带我一起去的。我想见一见驰溪,因为我看过很多关于他的报道,有一篇文章形容他‘体态极富生命力,
高度契合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大卫》,生命的活力,最理想化的男性美,每个摄影师都会为之疯狂的人体模特’,所以,我必须
去。你们知道的,我也是一个摄影师。”
“米开朗什么……”辛干没听懂,只是觉得一个男人说这么多话去夸另一个男人有点儿怪怪的。
眼镜一听尤金说自己也是摄影师就乐,往火堆中添了一把柴继续打听下文:“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给驰溪照几张相吗?
”
尤金正沉浸于表达的欢乐之中,一听到“回来”这两个字,皱了下眉头:“我没有见到他,到了旅馆之后,金先生将我拦在了外
面,真可惜,驰溪只愿意见何遇。不过她说会帮我安排的,我一边喝酒一边在外面等,后来……我想不起来了,哦,我的酒呢?”他
抓了一下头顶乱糟糟的头发。
辛干往羊排上撒了一把白芝麻,由着尤金满院子找酒。
尤金的话交代完了,肉也烤好了。川昱用一张旧皮子拭了拭,那柄巴掌长的弯尖刀已经被磨得光亮。
“噌”,刀刃擦过皮面发出了极凛冽的一声。
“三哥,可以开饭了。”辛干叫道,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铁门,静静的,没人推它。
老张和眼镜去搬厨房里的矮桌,尤金闪进储物间里又摸了两瓶酒,川昱冲辛干点了一下头,洗净刀刃后双手持刀对准中间的骨隙
扬手扎了进去。
“咔嚓——”
清脆且沉实的一声,极有力量。
羊排的表层被烤得发焦,里层的羊肉却还极嫩,这一刀下去汁水便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真香呀。”
“对啊,比年节那次烤得还好。”
“够味儿,够味儿。”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川昱分肉,辛干递盘,转眼一扇一米长的羊排就塞满了六只宽口海碗。
“给摄影组的人留两盘,住这儿的都是客,我们几个吃这三盘差不多了。”川昱往回收刀,刃尖上的一滴羊汤掉进炭火里腾起了
一簇烟花似的光苗。他看了一眼,火尾爬上他的手腕,没烧着什么又迅速熄了,温温的,真实又虚幻。
尤金数了数:“那这儿还有一盘,嘿,这盘不错,切得小好下口。”
川昱嘴唇动了一下,辛干赶在尤金伸手前将那只海碗端抱起来:“这碗是三哥给何遇姐留的!女孩子嘴巴小吃这个。”
老张和眼镜一脸懂行地看了川昱一眼,这时,站在门口的何遇夹着一根抽得只剩半寸的女士香烟问:“正饿着呢,什么是给我留
的?”
辛干一见着何遇高兴坏了,忙将怀里那碗割得细长的羊肉给她瞧。
何遇捻熄了烟深嗅了一下,目光落在川昱持刀的右手上,说道:“真香。”
“是很香,我放了孜然、八角粉还有……”
辛干乐呵呵地跟她介绍,川昱察觉了她的目光,冷声说:“洗手,吃饭。”
何遇很是纯良地点点头,背着手走到厨房寻储水缸子去了。
晚餐在院里吃,厨房的灯关了,里面陈设简单,这几日的进出下来她也早就熟悉了。她肚子有些饿,没开灯,弯腰摸了瓜瓢舀水
蘸湿了抹布擦手。
“你干什么了?”
是川昱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
何遇答:“我洗手,你不认得?”
川昱的脸僵了一下:“不是说现在。”
“那你问什么时候?昨天晚上吗?昨天晚上我在打电话,就站在你屋后,你没看到?”她很自然地挑起这个话题,又堂而皇之地
装失忆。
川昱抿了下嘴唇,走到她旁边,浇水洗刀。
安静了两秒,何遇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是问今天早上吧?”
他洗完刀,然后用那张旧皮子将刀擦干揣进了兜里,看着何遇。
光线昏沉,但他的眼睛漆黑明亮,何遇觉得这种注视非但不惊悚反而很有挑逗性。尽管她一脸坦然,但还是口喉干燥,声音有点
儿嘶哑:“见了个朋友,喝了点儿东西,其他的……跟你在房里见老朋友应该差不多。”
“不想说没人逼你。”他给出了回复,说不上凶却也听得出情绪。
何遇说:“那我再想想。”
川昱没应也没走,像是在等着她。黑暗中何遇往他身边靠了一点儿,才洗过的头发被从窗缝透进的风刮蹭在他的脸颊上,乱、痒
。
她没有真的想交代什么,反而更像一个设伏的猎手。
鼻翼间属于女性的轻细呼吸可以分明听到,她的心思却不知道已经想到什么上面去了。
川昱自知没资格质问何遇,只以旁观者的身份说了她几句:“你们是什么关系都好,可现在你住在这儿,就不许搞那些乱七八糟
的事情。真有什么,回北京没人管你。”
何遇轻笑了一声,发现他有走的意向,身子一侧挡住了他。
川昱:“让开,出去吃饭。”
她不让,个头跟川昱比不算高,却伸手将他拦得紧紧的:“川昱,你生气了。”
川昱看着她,问询的眼神鸡贼得很,像那只蹬他的羊羔。
“你自作多情。”
“你自己闻。”何遇说,“院里明明在烤肉,你身上却沾了一股奶豆腐的甜腥味,你找到了我跟驰溪待的那个旅馆,守了很久。
”
川昱觉得好笑,自证问心无愧似的靠近她:“我去镇上买了趟东西,路过。”
何遇回答:“肉和香料在另一条街,不用经过那儿,地方小,卖奶豆腐的就那一家,我记得。”
这下川昱没话说了,拨了一下她的手:“你不饿我饿。”
何遇踮脚,顺手将胳膊环成一个圈,套在他脖子上。
川昱脸色一沉,生怕这一幕被门外的其他队员看到了。
何遇很满意他的反应,仰着头蹭了一下他的下巴:“川昱,你喜欢我,你想要我。”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情色,落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却又让每一寸空气都暧昧不已。
他低头,看到她略高的颧骨上浮着一抹坏女人的得意笑容,半晌,她羽扇似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整个人又纯情温柔了起来。
“昨天晚上从我房里出来的人你也看到了,我不缺女人,凭什么要去喜欢你?”他语气冷静,话里的拒绝加了几分挑衅。
可何遇没生气,反而勾着嘴角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两分:“你当我见驰溪是为了报复昨晚的事?川昱,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川昱眯起眼,笃定她就是跟自己较劲。
“我可没那么傻,她出来的时候的确衣衫不整,可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点儿,如果不是送上门了被拒绝,那就只能是你那儿不行
了。”她用指尖抚了一下他的耳骨,一字一顿,“川昱,你……我有信心。”
川昱身子一僵,从未想过何遇会将这样的话赤裸裸地宣之于口,可他无法像拒绝林夏亦一样拒绝她,因为何遇说得对,他的确想
要。
川昱不语,何遇得胜似的笑了一声,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何遇撒开手,一脸冷静地跟他说:“草苇的秆子喝汤老堵,我找驰溪给我带了新的吸管。当然,作为报答我给他拍了一组写真。
川昱,下次你再敢丢我,我一定要了你的命。另外,队里的卫生间真的不考虑装个淋浴吗?又不是没有废水管,抠死你得了。”
她眸色清冷,三两句听似讥诮的话便将川昱紧张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她只是借地洗了个澡,取了几根吸管,这会儿才回来是
因为报答驰溪帮他拍了照。
川昱听明白了,可嘴上不愿意接她的茬儿。
何遇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饿了,叫他:“走吧,再不出去就只能舔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