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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册叫人给他念,念得人家姑娘嗓子冒烟了还指着自己的姓氏问她这字是不是念三,人家姑娘愣是水都没喝就走了,嘿嘿……”
辛干说完一溜烟儿似的窜出了房门。
何遇后知后觉地抿嘴笑了一下。
入夜又降温了,她紧了一下身上的冲锋衣,起身关门时,瞥见一轮透着寒光的月亮正挂在空中,川昱立在院子那一头站得笔直,
低沉地冲辛干喊了一声:“过来!”
何遇觉得,他的声音像风息。
(三)
第二日。
太阳升起来了气温就跟着回升,但还是冷。
眼镜把两把铁锹绑上马背的时候,看到了马嘴里“呼哧”出的白气足有半丈长。
他一边系绳结,一边跟马说话,讲到“马各有命,你毕竟吃了我的草”这句时,马头一扭撞了他一下。
眼镜退了两步指着马训道:“尼尔,好啊,好啊,脾气见长。”
他刚说完,“咣当”一声,铁锹掉在了地上。
气温将铺地的石砖冻得比夏季更坚硬,这一声听起来像直接砸在一面铜锣上。
老张从屋里出来,放下手上的一把扳手后牵住马,看了一眼何遇住的屋子,跟眼镜说:“小声点儿。”
眼镜点头:“嘿,差点儿忘了这茬儿。”于是,麻利地将那两把铁锹绑好。
辛干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大喊了一声:“开饭啦!”
眼镜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辛干秒懂。就驻地这条件,何遇肯定不适应,不折腾几个小时困到极点铁定睡不着,今天主要安排
尤金带她熟悉一下大致的环境,确实可以让她多睡一会儿。
可喊声已经飘得满院都是了。
川昱正从厨房后的马棚过来,见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盗窃被抓的愧疚样,淡淡地说:“她来不是享福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
“三哥,那现在……”辛干问道。
“早餐六点半、晚餐七点,来了队里就得守队里的规矩,谁都一样。昨天忘了告诉她,你今天去叫一次,把你的作息跟她讲清楚
,早点儿适应对她有好处。”
眼镜咂了下嘴,撇过头跟辛干小声说:“要不你三哥怎么娶不到媳妇呢。”
辛干“嘿嘿嘿”低头笑了一阵,川昱说:“去叫吧,就说我说的。”
“好。”辛干抬起头,转身就大叫了一句,“何遇姐……”
近旁的眼镜被他这一声炸了耳,骂道:“小兔崽子,你故意的!在这儿叫什么,我……”
话没说完,眼镜也看到了。
川昱察觉到不对劲,朝铁门的方向扭过头去。
何遇正托着相机站在门边,她穿了一件白羽绒服,密长的毛绒领子包裹着一张精致的脸,几绺乌黑的头发从帽檐侧边溜出来,随
意地散在肩上。
何遇的脸原本就生得很白皙,现在吹了风,冻出了点儿红晕反而更显晶莹清丽。
他们看她,何遇也看他们,距离不远,刚才川昱说的话她显然都听见了。
老张嘀咕了一句:“走路没声音的。”
眼镜用胳膊肘碰了碰辛干,冲着川昱不可名状地笑。
何遇将羽绒服的大帽檐摘下来,说:“这儿的景色比我想象中美很多。”
“那是,嘿,这儿都是沙子还不算好,再往北走一点儿能看到整片的草原,金黄金黄的,漂亮极了。”
“还有水泊,四面都是沙的水泊,何遇姐你见过吗?可好看了。”
“干胡杨也不错,都是在沙地里自然风干的,别的地儿很难见着。”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这儿的景色给何遇做介绍。
她很认真地点头。
辛干领着大家往厨房里走。
尤金正在屋子里帮忙分舀奶茶,几个人刚进去就很快开始善意地打趣起了自己杯子里的肯定被他偷喝过,十来秒的工夫出现三四
种语言。
川昱笑了一下擦手准备进去,何遇拦在了他跟前。
隔着一堵墙,屋里笑成一片,门外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顿了三秒,川昱说:“相机放下,洗手吃饭。”
何遇说:“早餐六点半、晚餐七点。”
“这是规矩,踩着了点儿才能吃上热乎东西。”川昱冷冷地回道。
“我记住了。”
他一脸冷淡:“那样最好。”
何遇不喜交际,也并不自恋地认为所有人都得喜欢自己,但川昱对她的态度着实有点儿令人不悦。
川昱侧了一点儿身子再次准备进门,这次何遇没拦,只说了一句:“实在不行,你也在我肩上抓一道呗。”
川昱往后撤了两步,走到何遇跟前抿了下唇,戏谑地勾了下嘴角,只是仅维持了一秒,又恢复了原样。
何遇问道:“你笑什么?”
川昱不承认:“我没笑。”
“你笑了,我看到了。”
“你眼花了。”
“我从不眼花。”
“人都会眼花。”
“但我不会。”
他耸耸肩:“有这个可能。”
川昱走进屋里,何遇立在门口吞了一口凉气,跟了进去。
刚才门口的对话并没有影响何遇的食欲,她跟队员们一同围在火炉边吃早餐。
吸管落在包里,她本身也还不渴,便没去取,只是小口小口地吞咽那些干烙的馅饼。
尤金坐在何遇旁边,以为她拘谨,吃几口便跟她说两句。
“何遇,今天我先带你到周围看一看,这儿跟一般的沙地不一样。”
她点头。
“午饭我们只能在路上解决吃点儿干粮,所以早上你多吃一些。你知道的,身体是拍摄的本钱。”
她点头。
“或许我们可以开你的车出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点头。
眼镜听到这儿小声说:“何遇,你真温柔。”
“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她如实说。
眼镜当何遇是谦虚,又补了一句:“声音也温柔。”
川昱坐在他边上不置可否,咀嚼着一块劲道的麦饼,满耳朵都是何遇那句“我弄死你”。
辛干听着眼镜的话点点头,闲聊天没事干,胳膊肘向川昱挪了两寸,问:“三哥,你说呢?”
老张莫名将头别了过去,怕也被问到似的。
何遇捏着一小撮饼看川昱。
川昱说:“我也不了解她。”
辛干马上说:“没事没事,何遇姐要在这儿住很久呢,我们可以一起烤肉吃。”
何遇移开眼神接了一句:“主要是烤肉吃?”
眼镜一秒爆笑:“哈哈哈,何遇已经了解你了。”
气氛慢慢活跃起来,饭桌上的话题从尤金摔裂的尾椎骨聊到羽绒服和棉服的保暖差异。何遇话不多,但被问到的时候会接两句,
她初来时队员们的拘谨在一餐饭的工夫里就消失了,出门前眼镜还非要给她看自己在沙丘上拍的一张倒立照。
角度问题,初升的太阳像一个光球被他抵在脚尖上,何遇评价:“挺好玩的。”
眼镜得意到不行,笑了好几声才匆匆爬上马背。
何遇站在门口看他们往沙地驰去,每隔几秒便端起相机拍一张,凭眼缘选合适的作为素材存下。
都是背影,远的、近的,她细细浏览着。
正看得认真,电话响了。
她接通。
“阿遇,今天晚上回家吗?我和爸爸刚看了你的摄影展,很棒。”
“我现在在内蒙,拍一组跟固沙队伍有关的公益照。”
“浑善达克?”
“是。”
“你是个热心肠的孩子,跟你爸爸一样喜欢做公益,他知道了一定高兴。”
“嗯,高兴是件好事。”
“我们很想你。阿遇,这次拍摄工作完成后回来住两天好吗?我们一家人去看芭蕾舞剧,你以前很喜欢的。”
“好。”
何遇咬了下嘴唇,不知道后续说点儿什么好,小拇指的指甲抠着手机边缘,心里有点儿慌。
听筒里面传来另一个声音:“苏教授,我重新调整了一下我的参考文献……”
何遇连忙说:“去忙吧,您放心,我在这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多保重,再见。”
“再见,阿遇,我们爱你。”
通话界面终于以另一端主动挂断电话而结束了,何遇盯着屏幕上“母亲”的备注愣了几秒,翻到“父亲”的备注号码礼貌地发了
一条短信——“我在内蒙古一切都好,您放心,自己要多保重身体。”
信号不好,等了数十秒才传送过去,她有些紧张。
身后尤金拎着一瓶无盖的宁城老窖叫她:“何遇,我们出发了。”
她将手机放进兜里,应了一声:“好。”
没有具体的目的地,驻地外是平坦的沙地,道路四通八达,何遇选了一个与来路完全相反的方向开,驶出一个多个小时后遇到了
一段长达四五公里的搓板路,两边都是细沙丘无法改道。当然,何遇也懒得这么做。
抓稳方向盘开了十来分钟,车内基本没什么大的颠荡,尤金抿了一口酒说:“你开车的技术很好。”
“我惜命。”
“嘿,我刚来的时候给固沙队干过两天司机,那时候队里的车还没完全报废,我们沿着这条路去桑根达来镇。哦,那天我可没喝
酒,不过我的酒本来也掺了大半瓶水,完全不会醉。我们去桑根达来镇,过这段路时颠得很厉害,我直接将车扎进了沙丘里。当然我
觉得主要是车的原因,那个老家伙已经太累了。然后嘛,我就从司机降职成了搬运工,不过很适合我,川昱队长真是个很严厉的人。
”
“或许说他也是个不嫌自己命长的正常人。”何遇说道。
尤金被她的话逗得发笑,又嘬了一口掺水的酒。
透过透明的酒瓶,里面的液体随着车身晃荡着。何遇扫了一眼,她对水的恐惧不在于视觉而在于触觉,哪怕再温热的水流成股滑
过皮肤时,也会让她觉得寒冷惊悚,所以即便是饮水她也用吸管,一点一点地喝,为此还有人给她写过一篇八卦文章——《嘬,何遇
式作》。”
她不介意,反而觉得标题取得很妙。
“何遇。”尤金大喊一声。
“嗯?”
“小心!”
车左侧有一个与路面同色的物体窜过,尤金着急夺了一把方向盘,何遇赶紧踩了个急刹,可方向偏移,左侧的两只轮胎已经陷进
了沙子里。
她被颠了一下,定睛看,车前站了只灰扑扑的兔子,它愣了一秒,跑了。
尤金赶紧说:“抱歉抱歉。”
何遇没作声,尝试只用右侧轮胎驱动来摆脱困境。
车子半挂在沙道上轰鸣了几声,左侧陷得太深,实在带不出来。
她索性挂上相机拉开了车门。
尤金很自责:“都怪我,车上有铁锹吗?”
她三两步跨上邻近的一个小沙丘,端着镜头远眺:“返程的时候再管它吧,这附近应该有片小草场,我们去看看。”
“何遇,这附近没有草场。”
“你觉得那只兔子是从上帝怀里跳出来的?”
(四)
固沙治理区。
维护好新的竖井后,四个人坐在一棵柽柳下休息。午餐时间早就过了,但直到这会儿他们才想起吃。
辛干从马背上解下两个保温袋,虽然裹得足够严实,但里面的东西还是冷了。
“三哥,你说何遇姐现在在哪儿?”
辛干说完将饼对掰了一下放进嘴里咬,“咯咯”的咀嚼声比耳朵边的风声还响。
川昱往旁边挪了一点儿给他挡住北边吹来的风,说:“不知道。”
“就你这个小鬼头老想着人家何遇,人家大你大半轮呢,队长跟何遇搞对象还差不多。”眼镜笑了笑。
川昱知道这是一句胡话,但还是警醒他:“别在何遇面前开这种玩笑。”
眼镜点头:“知道知道。”
辛干白了眼镜一眼,说:“什么搞对象哦!我们今天又毁了一条大水管,如果何遇姐在附近,也许她可以把我们载到镇上去。她
有车,比马好使,可以装很多东西。”
眼镜说:“嗯,那倒是。不过拖水管不是什么干净活儿,人家怕是不肯。”
辛干边想边说:“不问问怎么知道,何遇姐跟我们一起吃饭就是我们队上的,那个……那个帮个忙应该……她人挺好的。”
眼镜反问:“比你阿姐还好?”
辛干有些急了:“死眼镜你又要说胡话了。”
“什么胡话嘛,上次我还听你乌尼姐说要给你介绍个小姑娘。嘿,辛干也十九了,借车和认识小姑娘哪个高兴?”
辛干又羞红了脸,叼着半块饼跟眼镜在沙地里打闹成一团。
川昱往旁边躲了躲,也逗他:“最好就认识个有车的小姑娘。”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三哥你也胡说。”
“辛干听到没有,这是队长的指示,上次李主任来队里也交代了,叫我们好好配合队长,哈哈哈。”眼镜更得意了。
两个人闹腾得更起劲儿了,大半日的劳作正好趁机松松筋骨。
川昱在一边笑,起身看了看,太阳开始西沉了。
“嗡嗡”两声,裤兜里的手机抖得腿痒。
川昱三两口将饼吃完,接通了问:“什么事?”
沙地里的两人停止了打闹,见川昱皱着眉,眼镜忙问:“怎么了?”
“尤金说何遇的车陷了,沙吃得深没挖出来,怕有麻烦,我去看看吧。”
两人点点头,一直沉默在侧的老张瞥了一眼手机上尤金发的定位说:“我跟你去,有两匹马也好拖一拖。那个方向离正蓝旗近,
完事后我们去把新水管买了。”
川昱颔首,简单地交代了眼镜和辛干两句后,两人跨上马,一黑一棕,朝车子陷沙的位置奔去。
听尤金打完电话,剩下的事情便只有等。
何遇坐在沙丘上弯着腰看今天拍的照片,金黄色的草场、野兔、沙丘、涌动的云浪与无数风干了的小灌木……
每一张单拎出来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她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对于她来说,这些太普通了。
尤金站在沙丘下,举起自己的相机喊:“何遇,看这里。”
她讨厌被拍,对外的社交账号上除了作品只有极少的几张自拍照。她索性用羽绒服包住大半张脸,猛然将头别向另一个方向。
有人来了。
她拨了拨风中乱摆的大毛领,远远地看到了两匹马。
“嘿!我们在这儿呢!”
何遇边喊着,边挥舞着双臂,遮脸的帽檐自然垂下来了。在困境中见到救星,她破天荒地露出了一张笑脸。
川昱盯看了一秒,老张喊了声“驾”,两人同时蹬了一下脚蹬,胯下的骏马嘶鸣了一声,以狂奔回应。
何遇抱着相机拍下了这一幕,沙尘飞扬的长空下两匹骏马飞驰,马背上的男人侧倾微微压低的身子,健硕的马腿与高弓的脊背,
有一种粗犷的力量和扑面而来的驰骋感。
何遇将这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还算顺眼,双目微闭惬意地往身后的沙丘上一倒。
她还没触地,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托住了后脑勺。
她睁开眼,看到川昱板着一张脸正低头看着她,说道:“过来帮忙。”
说完,他一撒手,她的脑袋便如榔头般锤在了沙丘上,不疼,但有几分滑稽。
拖车绳一头系车一头系马,尤金坐在驾驶位上只等老张发号。
何遇盖上镜头盖,从沙地上爬起来白了川昱一眼,说:“我不会骑马。”
“我骑,你去后面推车。”
不等她答应,川昱就侧步滑下了沙丘,三两步跑到车前跨上了自己的黑马。
何遇毫不顾忌形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什么人啊!三男一女,给她派了最卖力气的活儿。
生气归生气,何遇还是绕到了车后。
她伸出两只手抵住后盖,低头屈膝,老张和川昱同时喊了一声“驾”,马蹄前迈,右前驱动,她的手臂上也显露了一段好看的肌
肉线条。
可沙子太软,车胎花纹又完全被沙子填平,第一次拖车以打滑失败,拉了三四公分又很快陷回了原位。
川昱说:“停下。”
马蹄停止,汽车熄火,何遇也松手喘了一口气。
“直接拖拖不出来了,得把轮胎附近的沙子先清一清,最好找点儿石块把后面垫上。”
川昱很快给出了第二套方案,老张和尤金也点了点头。何遇还立在车尾平复呼吸,川昱骑在马上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何遇觉
得自己比他骑的那个玩意儿更像被他奴役的马匹。
“你去捡石头。”
果然。
她立在原地没动,吸了两口冷气用眼神问候他祖宗。
尤金从车上下来:“我去吧,我去吧。”
川昱没回答,径直下马给尤金扔了一把沙铲。
老张一声不响已经在前胎处开挖,何遇拍了拍手上的灰问:“他俩挖沙,我捡石头,你干啥?”
“我是队长。”
很流氓又很有说服力的一句话,何遇给了川昱一个白眼,找了个拉绳袋往旁边找石块去了。
两只轮胎陷得很深,沙铲进去既不能擦坏轮胎又要确保深度,要留神也很费臂力。
川昱让尤金去后胎挖沙,拉住了正挥铲的老张,说:“我来,你手上还有伤。”
老张没推辞,递出铲子坐在一边,撸起袖子看了看那道长长的疤:“你说说,摔了那么一下,皮肉都好了,骨头偏偏长得这么慢
,邪乎不邪乎。”
“别太用劲儿,很快就养好了,开春后事情很多,你昨天晚上不该给她搬行李的。”
“嘿,一个女娃娃的东西,能有多重。”
“她不是女娃娃。”
“那你还逗她。”
“……”
“车子陷在单边,两匹马都拉不动,她推不推顶个什么用?捡石头也是,跟她说清楚就是了,何遇看着不像那种娇气的,你非得
气她。”老张一边说,一边往远处看。
川昱清完一侧正好起身换边,见二十米开外的何遇三步一弯腰拾着石块,他说:“我看不惯她。”
“真是那样就好了。”
“别开这种玩笑。”
“玩笑?你去接人那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什么干什么?”
川昱想起了那个耳光,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卖力挖沙。
老张看了看尤金,压低了声音说:“我昨天给何遇搬行李,她背包两边的水壶兜子是网纱的。”
“双肩背包不都是……”
“左边的那个网兜塞了根皮带,看着眼熟啊。”
没别的话了,老张在川昱肩上拍了两把,掸了掸屁股上的沙,教尤金落铲去了。
清完沙子垫上石块,马很快将车子拖了出来。川昱看了看太阳,要不了两个小时天就黑了。
他说:“我往镇上去一趟,老张你跟他们回去。”
老张说:“大水管一匹马载不动,我陪你去吧。”
“还有些别的零碎要买,水管我明天早上……”
“你,会开车吧?”何遇站在车尾问川昱,刚才垫完石块她又主动推车去了。
他点了点头,何遇又转头问尤金:“会骑马吗?”
“当然,我在这儿已经两年了,而且以前在路易斯安那,我跟我的哥哥也常去斯蒂芬叔叔家的农场骑……”
何遇无奈地抿了下嘴,逃难似的爬上了副驾驶,拍了拍方向盘。
川昱没动,尤金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何遇喊川昱:“早餐六点半晚餐七点,你是队长,不会忘了吧?”
明明是催他快点儿上车好回来赶饭点,她不直接说,语气也拿捏得像真心请教。
尤金憋不住笑,知道何遇是在怄那句“我是队长”,偏还叫人挑不出错处,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给她挖的坑,她都在心里记着,
时机来了,她就会原模原样地用它填上。
老张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去吧,把水管拖回来。”
川昱咬了一下牙,爬上驾驶位。何遇没看他,脸色淡然,说:“出发。”
(五)
何遇话不多,川昱在一旁开车她就在副驾驶看风景,有时会端起相机冲着窗外“咔嚓”两下,更多的时候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
出于义务,川昱会偶尔在何遇注视某一处时讲解两句,比如小地名、植物生长种类……都是很简短的介绍。何遇会点头回应,遇
上景色稍好一些的地方会追问有没有蒙语名称,但很快,窗外如出一辙的沙峦、草坡引起了审美疲劳,何遇合上相机盖,将视线挪到
了车内。
话题无从挑起,川昱沉默着,想着那根皮带,有些尴尬。
何遇眯了两分钟后被他操控方向盘的手臂勾起了兴趣。
川昱原本穿衣厚实抗风,但刚才挖沙时,便撸起了衣袖没放下,此时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肌肉线条匀称流畅,很好看。
他注意到了何遇的目光,在方向盘上蹭了一下,不经意地翻下了一截衣袖,遮盖到了手腕。
何遇收回目光,听到川昱电话响了。
是手机系统自带铃声,异常洪亮。
川昱腾出一只手看了一眼拨号人,拿在手里没反应。
何遇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女人?”
他没回答,停下车说:“我去接个电话。”
她说:“当然,命重要。”
他拿着手机下了车,三两步走到了路边。
开车打电话的确不安全,何遇在车上等着。
车窗合上了,隔音效果比汽车销售员描述的更好,她看到川昱侧身站着,像一棵白杨,一棵嘴唇开合、喉结起落的白杨。
她看过很相似的好身材,摄影圈无人不称道,大约一周前那个人还跟她说:“你属于我,我就属于你,只属于你。”
她觉得好笑,看到车窗外川昱也勾起了嘴角,或许电话里聊的是上好的情事吧,她这么想。
“咣”一声车门被重新拉开,这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川昱脸上难得的轻松神色还没来得及换成面对她的严肃脸,何遇就问:“女朋友?”
他没说话,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何遇没心思问第二次,对于川昱,她的想法只停留于做个视觉动物,拍一张满意的照片,就算不枉此行,够了。
“到了叫我。”她兴味索然地翻过身,开了一点儿窗缝再将座椅往后调了调,半坐半躺,养起了精神。
“317694793……”
川昱开着车,听到何遇口中嘀咕着一串数字。风从窗缝灌进来,将她的头发吹得张牙舞爪,他只瞄了一眼,确认她没在做什么疯
事便挪开了目光。
好一会儿之后汽车停稳了,川昱推了她一下。
何遇揉了两下眼睛,坐起身看到一家门面小小的杂货店,右侧木制的立牌上写了九个字——乌尼与庆格尔泰的店。
何遇问道:“这是正蓝旗?”
“下属辖区那日图苏木范围,离驻地最近的小村镇,衣服、鞋、零食都有,东西还算齐全,你可以逛逛。”
说完这句话,川昱便下了车。
何遇将头伸出窗外,两条人字形的土面街道与她走过的太多地方雷同,她打算就坐在车上玩一会儿手机等川昱,突然,她听到车
外一个小男孩极响亮地叫了一声:“阿布!”
是个坐在小推车里的男孩,不超过两岁,见着川昱一双小手伸得老长。
川昱已婚了吗?
她皱了下眉,只是惊讶,打开手机搜索引擎,想查一下内蒙境内的称呼语“阿布”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样。网速不行,转了两圈反
而弹出一条内蒙古盗猎者公开晒“战利品”挑衅公安的陈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