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韬偶尔会出去玩,热爱美的人从不会放弃对美的追逐,只不过他有分寸,该回家时回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算得上“好男人”。用江韬的话来说,最美的他已收藏妥当。他尊重陈樨,呵护陈樨,从未要求过她什么。他是令她感到舒适的房子,她像他收藏的一副油画——江韬把最珍爱的油画悬于房子的显要处,他不在意这幅画由谁描绘,曾经挂在谁的心口,也不曾让她沾染了尘埃。
陈樨在婚后变得更平和圆融,有江韬的功劳。
遗憾的是江韬赶上了影视行业最好也最坏的几年。《月神》和后来他参与投资的几部大剧接连让他尝到了热钱的滋味,使得他过于乐观冒进,最终陷入了杠杆游戏与对赌协议的深沼。可他在举步维艰之时也没有开口让陈樨出演她不喜欢的角色。如果不是心梗走得急,以他的能力未必不能度过难关。
“既然夫妻情深,还白捡一个好儿子。你在他死后还不到一年就坐在别的男人床上,这合适吗?”卫嘉漠然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陈樨被逗笑了,“他活着我没亏欠他,死了我也得对得起自己。我还有大半辈子好活,眼睛得往前看。”
“这确实是你的风格。”她还是那个轻松摆脱前尘,永不放弃寻找新意义的陈樨。
昨夜所积攒的欢欣余醉散于无形。卫嘉去找烟,发现仅有的存货已经被陈樨私吞了。他重重关上抽屉,回头问:“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这里走人?”
“生气了就赶人,不怕我伤心吗?我刚给你钉了纽扣,尤淸芬我都忍了……”
“我不要你做这些。你不是小孩了,我这里没有糖。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你才会走?”
陈樨跳下床直奔卫嘉。她凑得太近,他有个下意识的回避动作,可她只是探身从他身后某个衣柜角落掏出了半包烟,叼着点着一根,猛吸一口再递给他。
“嘉嘉,你问我要期限,到底是盼我走,还是怕我走?”陈樨被烟雾笼着的脸看上去很认真。
卫嘉扭头避开这阵烟雾,顺手把烟扔进了她浇花的水壶:“不许在房里抽。”
陈樨笑了,微眯着眼轻声道:“你对我也好。我们对不同人的期待是不一样的。”
“说话就说话,站直了。”卫嘉也缓过了那口气,下巴点向客厅,“吃点东西,等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还打算出门,所以没有换下外面穿回来的衣裳。陈樨依言站直了,看到他身上粘了不少猫毛,裤子还有一块污迹。她伸手在污迹上抹了一把:“这是什么?”
卫嘉及时抓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看说:“哦,有只猫吐我身上了。”
“猫吐身上你紧张什么?你今天上哪去了?”陈樨转动手腕,非要蹭下污迹的残留物闻闻是什么味道。他身上有香水味,刚进来她就发现了,越不让摸越证明有猫腻!
“你抓着我的伤口了。”
卫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去一个女顾客家给猫打针……别动不动就往那里摸。唉!”
陈樨把手放到鼻下,没错,是一股猫罐头腐败的味道。
“公猫母猫?还挺会挑地方吐。”陈樨悠悠地说。污迹的位置大概在卫嘉大腿内侧的中段,他穿的又是牛仔裤,其实陈樨伸出手那一刻纯粹出于对污迹的好奇,毫无歪念。是他的反应让她回过神来。他们对彼此身体过于烂熟,虽说很长一段日子未见,但肢体接触的界限感约等于不存在,很多行为举止是不假思索的。
卫嘉也没比她好上多少。他看到她低胸吊带上缀着一根落发也会自然而然地捻走;她在洗手间里让他递东西,他常常推门就进,进去才觉得不妥。昨晚上她洗澡上厕所都没有关门,他守在门外不也没说什么?
陈樨嘲笑道:“又不是毛头小子,一点就着。看看你都憋成什么样子了!”说完还颇有深意地凝视一眼。
卫嘉不理她,找了条裤子打算换上。江海树正在外面的卫浴间洗澡,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显然没有主动回避的意图。他犹豫了一下,陈樨笑出声:“差不多得了!说你是毛头小子你还真当自己是纯情少年了!你身上哪那块肉跟我不熟?”
话糙理不糙,只许她夜里穿着清凉地在房里走动,不许他在自己房间换裤子?卫嘉木然转身解皮带,脱到一半又忍无可忍地说:“你不让开也用不着盯着看吧!”
陈樨不以为然:“嘁!你怎么知道我盯着你看?屁股上长着眼睛?”
这回她倒没有上下其手,卫嘉顺利地将新换的裤子提起来。陈樨替他抽出不小心掖在后腰的上衣下摆,趁机用他的衣裳擦了擦手,赞许道:“腰腹线条练得不错嘛!你以前瘦了点,这样比较好看。”
卫嘉扭头拍落她的手:“别他妈瞎撩!”
陈樨捂着手说:“嘉嘉你比以前暴躁太多了。这说明你阴阳失调,火气太旺。朋友如手足,自己勤劳的双手解决不了问题,我这个手足可以帮你呀!”
本章完


第158章 还是你最好
卫嘉带陈樨去了他的诊所。那是巷子转角处临街的二层老楼房,位于通往金光市场的必经之路上,白天人流量想必不小。眼下已过了九点,楼里还亮着灯,隔着玻璃门陈樨已闻到了动物的腥臊和消毒水混杂的味道。
房子从外面瞧着不大,里头还算整洁开阔,空间规划合理。一楼是前台分诊处和摆放着宠物用品的货架,后头似乎还有几间治疗室和宠物美容区域。四下无人,卫嘉没有领着陈樨参观的意思,直接上了楼。
二楼热闹多了,除了手术室、x光室就是不同动物的留院观察区域。分别关在小隔间里的猫猫狗狗听到人的动静,叫声、抓挠声四起。卫嘉把陈樨带到了走道尽处不起眼的一扇门前,陈樨止步笑道:“你要把我关进笼子里?”
“如果是你的话,我得去找一条牢固的拴绳。”卫嘉不咸不淡地回应。
其实陈樨的真实想法是卫嘉良心发现带她打狂犬疫苗来了,所以她推门进去看到两台跑步机有些傻眼。这里似乎是个休息室,有一张折叠床,角落里摆放着简易的健身器械,墙上挂满了各种锦旗,其中一面写着——“感谢医生,救我屁股”。
什么鬼!
卫嘉解释道:“有只金毛有肛门腺病变,主人刚接它出院。”
“等我度过难关也让江海树给你送面锦旗……说吧,你让我来这儿干嘛?”
“让你活动活动。”
陈樨看到健身器械,浑身透出拒绝:“我昨天喝了酒,现在还浑身无力……改天,改天好不好!”
她在家无事瞎撩拨时可谓精力十足。卫嘉没好气地说:“跑步机上快走半小时也好,整天憋在家里,不怕憋住病来?”
“我没带装备,这鞋子跑不了。”
卫嘉默默从收纳柜里拿出了一套训练服,还有一双死亡玫红色的女士跑鞋,显然早有预谋:“鞋子是新买的,衣服穿我的就好。”
鞋子颜色虽一言难尽,但尺码陈樨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准确的。大晚上两个成年人在猫狗环伺下跑步,这叫什么事!
陈樨垂死挣扎:“你总不会有运动内衣吧,没有运动内衣胸部会下垂的。打死我也不跑!”
“你还不至于。”卫嘉推着她去换衣服。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愣了愣,随即吹了声口哨:“我说怎么今天跟我换了班,原来早有安排。”
陈樨看清那人,他的样貌很有记忆点,尽管头发长了不少,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你呀,coco小姐的男人!”
“那我要叫你——雨夜女杀神。”
对方身上还没脱去白大褂,陈樨问卫嘉:“他就是你的合伙人?”
卫嘉点了点头:“崔霆——陈樨。你们见过的。”
那一面可谓记忆深刻!
崔霆给自己翻出一瓶水,边喝边说:“大明星,你回来导致我的工作量增加了,连着值了好几个夜班。”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回的金光巷?”
“你的事我不清楚,但卫嘉我是清楚得很……”
卫嘉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对崔霆说:“你不是说今晚会早点回家?”
“那只肾衰竭的蓝猫状况不妙。它的主人前天就联系不上了,看来猫和治疗费都悬!”说到这里,崔霆骂了一声。
卫嘉笑了笑:“你跟它主人那场架白吵了。被骂没同情心的是你,往猫身上贴钱还加班的也是你。”
崔霆臭着脸转移了话题,他对陈樨道:“我们这儿不错吧?
“凑合!”并非陈樨苛刻,猪场姐妹花摇身一变成了兽医双美,但这也只是一间开在菜市场附近还凑活的小诊所。
“这一带本来有两家宠物诊所,其中一家是连锁门店,一家是开了十几年的兽医站。你是不知道我们店能存活下来还把它们都挤走了有多不容易。”
陈樨相信崔霆说的“不容易”只会比她想象中更艰难,但她并不吃惊。卫嘉十七岁能维持偌大的一个马场,成年后撑起一家小小的宠物诊所也不在话下,再说,他的合伙人看上去也不是省油的灯。聪明人只会越活越通透,像水沉淀杂质。
“我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问问我们靠什么把诊所经营得有声有色?”崔霆双手环抱胸前,那张不带笑意的帅脸还挺唬人的,好像陈樨不问便是逆天而行。
陈樨懒洋洋接道:“还用说吗,当然是技术和美色。”
“答对了!”崔霆点头,“我负责技术,卫嘉负责美色。”
陈樨嗤笑,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嘉嘉是师奶杀手她信,但在小姑娘面前,怎么说都是崔霆这小模样更容易撩动春心——不过,话又说回来,金光巷附近的中老年女性确实远多于小姑娘。
“看到这两台跑步机了吗?卫嘉给附近健身房的老板娘家的狗看过牙,健身房停业,老板娘把最好的两台跑步机折价卖给了他。他在新开的健身房办的卡也比别人便宜,但他不敢常去,烂桃花太多。”
“我不常去健身房难道不是因为你认出它的大股东是你爸以前的手下?”卫嘉受不了这聊天方向,示意崔霆道,“那只猫我给你看着,你先下班!”
崔霆揽住卫嘉的肩膀:“每回都赶我,每回都那么心急。我替你说几句话不好吗?人留住了,今后哪里用得上争分夺秒?
“你肯把这瞎扯淡的心思放在和顾客沟通上,我们诊所的生意还能再上一层楼。”
“生意好不好的无所谓,我老婆比我有钱,她不介意养我。”崔霆一脸坦荡,这话配上他那张脸偏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说着他朝陈樨笑了起来:“现在的阿姨大姐们开明得很,能介绍的女人都介绍过了,你再不回来,她们要给卫嘉安排靠谱的小伙子了……上回让一个斯斯文文的技术员和他互加联系方式,小伙子对卫嘉很满意,卫嘉非说自己配不上人家。”
陈樨由衷道:“我看你们就很配。耽美剧听说过吧,你们一个沉稳攻,一个傲娇受,编剧能给你们写一百集。”
“封澜看的那个泰剧是不是也这么回事?”崔霆撞撞卫嘉的手,“她还跟你聊过剧情,说我长得像其中一个男主。”
“滚不滚?不滚看猫去。”
“你能跟我老婆聊,我不能跟陈樨聊?”
陈樨恍然道:“你说的那部泰剧我知道。两个男主我都见过本尊,你的轮廓确实和那个小受有点像!”
崔霆义正辞严地说:“你看错了——真男人不做受!”
“别聊了行吗?”卫嘉叹了口气,“我能忍你们那么久,这里最受的人是我。”
崔霆走后,陈樨嘴边还挂着笑。
“这么有趣?”卫嘉问。
“对啊。你不觉得他和苗淼有一点相像?只是没有苗淼那么愣头青。哎,你很久没见过苗淼了吧?我听说那晚过后他还给你发过道谢的信息。想不到那小子还挺讲义气,前几天主动问我需不需要钱,也不想想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
卫嘉没有说话,陈樨抿嘴笑:“他们都结婚了,在我心里还是你最好。”
“原来是这样……”
“知道为什么你和崔霆能成为朋友,苗淼到现在还记得你的好吗?他们啊,和我都是差不多的刺头,这种人还得靠你收服。他们不但结婚了,还是男人,我比较适合你。”
卫嘉说她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他换上了跑步的装备,陈樨还在拖延。
“我能不跑吗?”
“活动一下对便秘有帮助。你总是霸占着厕所,江海树向我抱怨过很多回了。”
“我……回去我就让他在厕所里睡一整晚,谁也不许打扰他。”
陈樨终究没有逃过被赶上跑步机的命运。一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地躺在瑜伽垫上,卫嘉给她做跑后拉伸。他把她腰部以下扳曲出各种角度,人也不时撑在她的正上方——暧昧如斯的场景,陈樨却无一丝邪念。她相信即使现在卫嘉光溜溜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力气抬手戳一下。
听说有的家长为了熬干熊孩子的体力,会在白天驱赶他们疯跑一通,晚上才能安然入睡。这么看来,卫嘉的目的已经达到。
“你跑死我得了,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折腾你。”她气若游丝地说。
卫嘉把她的膝盖往胸口压,用以放松臀部的肌肉。
他说:“你承认你折腾人了?”
陈樨笑:“不喜欢的话,你有一百种方式拒绝我。”
卫嘉停下手里的动作,保持了那个姿势俯视着陈樨,瞳孔幽深,嘴唇紧抿,说不清是出于不赞同还是别的情绪。有一滴汗从他半干的发梢垂落在陈樨胸口,打破了静止。
她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累的一次体液交换。”
陈樨的体能在女性里算是比较好的,从青少年时期起没有停止过锻炼,她参加明星竞技类节目也总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上大学那会儿,她偶尔陪卫嘉跑步,并不会像今天这样完全跟不上节奏。六公里以后她已感到很吃力,说什么也坚持不下去了,而卫嘉以远超她的配速轻松跑完十公里的预设目标,只是出了一身的汗,说话也没有大喘气,一看就知道是常跑的。
“你这个配速,是打算参加马拉松?”
“参加过两次半程的。平时没事跑一跑,打发时间。”
别人说打发时间也罢了,他这陀螺似的人也说这样的话就显得特别讽刺。
“还是单身太久了……嘶!”陈樨的总结发言来不及说完,她的腿部大腿筋健差点撕裂在卫嘉手里,“轻点!我不说了,给我留条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卫嘉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两人汗津津地,并肩看顶上天花板。这场景也很玄妙,但陈樨不敢再多嘴。她安静下来听他的呼吸,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还能以看到窗外的夜景,对街的广告灯牌闪烁变换,比天空热闹。
这瑜伽垫的摆放位置也太巧妙了。
陈樨忍不了,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别人在这里躺过?”
“崔霆和他老婆经常这么干,我上早班给他们收过垫子。”卫嘉说。
陈樨默然——可怜的家伙!难怪被逼着跑马拉松去了!
卫嘉坐起来拧开一瓶水递给陈樨:“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没做。什么事?”
陈樨猛灌了几口水,说:“听好了——我要和你重新开始,今后让崔霆给你收垫子!”
卫嘉头也没抬,接过剩余的半瓶水,慢慢地喝。普普通通的矿泉水被他们喝出了烈酒的况味。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陈樨撑起上半身捕捉卫嘉的眼神:“三楼毛大姐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说了一大通废话来拒绝她。拒绝我也得好好说清楚,否则我不接受!“
卫嘉缓缓道:“其实我跟你在一起挺累的,高兴的时候很高兴,难受时特别难受,感觉自己变得很陌生。有些事我们反复尝试过,求证过,最后的结果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它大概率就是错的!可能还是怪我太狭隘,也自私,不想揪着心过日子。你没回来这几年,我过的凑活。我对组建家庭,繁衍后代这种事没什么想法,只盼着做完自己必须做的事,活得轻松一点。你在我这里也受过委屈……我们都应该追求更轻松的活法,没必要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生命。”
“我在你身边才是最轻松的,我愿意被你浪费怎么了!”陈樨被他斩钉截铁的“不愿意”打击得有点懵,原本打好的腹稿全忘了,只顾着像耍无赖的小孩说负气的话,“别忘了你说过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的。我现在回来了,你不能反悔!”
“你只是习惯在落魄的时候来找我。我可以收留你,没问题!你放心待到想走的那天。但是,我们不要把关系弄得更复杂了可以吗?不要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做一些让我很尴尬的事!”
“请问我们现在是哪一种简单的关系呀?你这么大方收留了我,管我吃喝拉撒,陪笑陪睡,连江海树也占了便宜。我们是你捡的流浪猫还是破落的远房亲戚?”
“你要这么说也行。”
陈樨嘲弄道:“上回你收留的流浪猫搞大了陈圆圆的肚子,害得它难产死了。你最后一个亲人走丢了到现在还没找着!别骗自己玩了,明明爱我爱得要死还嘴硬!”
卫嘉一言不发起身收垫子,陈樨坐着不肯动,他把垫子从她屁股下头抽出。陈樨又被掀了个半仰,大怒地爬起来,追上在角落里收拾东西的卫嘉。
他听到脚步声逼近,在他身后一步之外定住了,玫红色跑鞋划拉着地板。
“我知道你怕我走。我走过了,也嫁过人,尝试过的事没必要重复体验。所以你不想结婚生孩子我都可以接受。在我心里,你已经对我承诺过了。我考虑得很清楚,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以后换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除非你不让我回来了,否则后半辈子我都赖着你。我的环境适应力比较强,能进能退,更适合做等待被喊停的那一方。”
卫嘉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陈樨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讷讷道:“虽然我说把决定权交给你,但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多考虑考虑。保证不让你吃亏。”
“别废话!”卫嘉把一块浴巾拍在她胸口,说:“汗收了去冲个澡,把湿衣服换了。”
本章完


第159章 虽知无用未能忘情
陈樨共用洗澡间以节省时间的提议被否决。她冲洗完毕,换了衣服在外头看住院的小动物。
“离它们远一点。”过来查看情况的卫嘉告诫道。
陈樨说:“我想也养宠物,猫啊狗啊都行。你给我弄一只好不好?”
“不好。江海树还不够吗?”
“啧!我说真的。陈圆圆死了,陈秧秧去年底在北京的马场没的——它走时没有太大痛苦,我陪了它最后一程。可是我们老陈家没别人了……”
卫嘉还是摇头。陈樨尾随他去了旁边的诊室,那里一眼看去没有任何私人物件,是他的风格,想必就是他常待的地方。卫嘉在电脑上查阅接诊资料,陈樨东瞧瞧西摸摸,忽然发现电脑桌下方隔板有个木雕笔筒,她拿来细看,木头的瘤疤被雕成了一只猫的模样,长毛小耳朵,是陈圆圆。
陈樨有些触动,又莫名失落——他雕的竟然不是她!然而她也想念陈圆圆,这只病怏怏的小猫是老陈留给她的,她连它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这笔筒送我行吗?我可以用它来放化妆刷。”
“不行!”
卫嘉的视线没离开过电脑屏幕,但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樨翻了个白眼:“不行,不好,不要动,我不想……你回忆回忆,今晚对我说了几个‘不’字?”
“不知道。”卫嘉淡淡回应。但他咬字稍重的又一个“不”字让陈樨怀疑他是故意的。卫嘉没再理她,陈樨瞄了一眼他调看的x光片,是猫的身型轮廓。她刚才在观察室看到有只蓝猫躺着一动不动,皮毛暗淡,身上挂着输液管。想来就是崔霆提到的那只肾衰竭的猫咪。
“它还能好吗?”陈樨问。
“很难。”卫嘉摇头,“它的主人家里经济状况比较差,送过来的时候就问我们有没有既能治好病,又花钱少的方案。接诊的人是崔霆,他语气不好,直接说没有,还和顾客闹了点不愉快。我们这一行说得好听是诊所,其实更像服务行业。崔霆那个脾气……我跟他说过很多回,治不了的好好跟人说清楚,该推推了。他倒好,一边翻脸一边把猫留下。现在猫主人不回来了,他不忍心看猫送命,贴钱贴时间不说,还闹得心里不痛快。”
“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都是这样的。哎,如果那天换你接诊会怎么办?”
“我不会跟她吵,但也不会收治这只猫。如果她坚持,我会建议安乐死。这样的事太多了,有些人对宠物的爱是建立在不花钱、不给自己添麻烦的基础上的。诊所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不是做慈善,见一次救一次,我现在得睡在大街上。”
“你说的‘有些人’不是在讽刺我吧?”陈樨撇嘴道。
卫嘉失笑。
陈樨点着他的胸口说:“以前我觉得你这人看着和气,其实心肠特别硬。不过这几年我年纪往上走,心静下来,慢慢想明白了很多事。你啊,只是眼冷罢了。虽知无用,未能忘情,虽不能忘情,终不下手,唯有冷眼看穿,是非不管……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卫嘉拍落她的爪子:“眼冷心热,那是吴文英说庄子。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我才不管!嘉嘉,我不胡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眼冷也没伤害过谁,被你捡起来放心里的人简直走了大运,我就是那个走大运的家伙!你处处对我好,不是我以为的施舍,是你自己曾经过得不容易,所以千方百计要让你在意的人过得更轻松。你放心,我已经是进化完全的版本,我不需要任何人承载我,在一起是为了更快乐。今后我也会对你好的,不管你哪冷,我都能给你捂热。”
卫嘉被陈樨这番肉麻的话说得浑身不自在,刚洗过冷水澡的身上又冒了汗:“正常点好吗,你这样我不习惯……这几年你做了什么修身养性的事?”
陈樨笑着说:“我一有空就抄抄经,果然提升了境界。”
肾衰竭的蓝猫病况越来越差,开始痉挛和呕吐,卫嘉给它换了注射用药,但也只是暂时缓解症状。他出去和崔霆通了个电话,他们都很清楚这只猫送进来的时候已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期,抢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很显然奇迹并没有出现,眼下的每一次呼吸对于这只猫来说都是折磨。
崔霆情绪有些低落,他擅长疑难杂症,却见不得生死。卫嘉替崔霆做了决定,也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陈樨。她没见过这只猫也罢了,入了眼难免心有牵念,他不想她凭生烦恼。
猫的事处理妥当,卫嘉回到诊室,陈樨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他本想先把她送回家,她非要在这里“陪”他——也不知道谁陪谁?
卫嘉正犹豫是叫醒陈樨还是让她再睡一会,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卫嘉发誓自己并非故意,但一眼即看清了上面显示的文字信息。
信息来自于陈樨婚后就去了英国学设计的艾达,她在短短的一句话里用了三个感叹号:“他是变态!!!”
卫嘉离开诊室前陈樨也在跟某人发信息聊天,他取药房的钥匙时从她背后经过,她有个下意识翻转手机的动作。卫嘉心想,她该不会又趁他洗澡的时候偷拍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照片吧?前两天他发现陈樨给他的腿毛来了张特写,还用来做他的来电头像。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