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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故乡与他乡
陈樨在艾达的陪同下飞往适合疗伤的地方。一开始她还不肯住进金光巷,径直去了宋明明的小别墅,然后用不经意的口吻给卫嘉打电话,说自己脚伤了,回来小住一段日子。可是宋明明的住所常年无人居住,日用品都过期了,艾达不熟悉周边路况,他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顺便给她带一些吃的用的。
陈樨打完电话不是没有心虚。宋明明的别墅就在大学城附近,可以说是她的核心地盘所在。当年她开着小超跑走街串巷,旮旯巷子里藏了什么好吃的夜宵摊都了如指掌。别说是脚伤了,就算脑残了,她也能指挥艾达把附近翻个遍。这些别人不知道,陪着她溜达过每一条街的卫嘉不会不清楚。
卫嘉没有质疑,提前下班赶了过来,还给她带来了需要的东西。
陈樨见到卫嘉的那一瞬,脚瘸得更厉害了。她最近瘦了几斤,静静坐在那里,颇有些凄楚堪怜的情态。艾达配合陈樨夸大病情,医生说至少静养三周,她就把时间乘以二,不良于行变成差点儿半身不遂。卫嘉询问出事经过,出事的高度也被艾达翻了几倍。陈樨后悔让老实孩子干这种事了,咳了许多声来提醒她——过了!从她描述的那种高度摔下来都没死,除非发生在《喜洋洋与灰太狼》的世界里。
艾达及时打住。她是替陈樨着急,也真心盼着他们好。现实中的感情真是教人看得心累啊!
小别墅不缺客房,陈樨不介意艾达住下。可是艾达想象着即将发生的画面,身为一个纯情宅女,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她在附近订了酒店,临走前对卫嘉鞠了一躬:“嘉哥,樨姐交给你了。她那是粉碎性骨折,粉碎的!你多担待!”
艾达关门走了。卫嘉一言不发地过来查看陈樨的伤处。陈樨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她差点儿忘了,面前这人治断腿相当有经验,虽说他经手的都是畜生的腿,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艾达太夸张了,不至于粉碎。”
卫嘉抬眼看她,幽深瞳仁里有暗涌的情绪:“你还想碎成什么样?”
“碎了才能赖着不走啊……”陈樨故意把脚受伤的脚搭在卫嘉肩上,姿态轻佻。
卫嘉就着半蹲的姿势抱住了她。她如愿从他的双眼中、怀抱里感受到心疼。伤处痛楚夹杂了战栗的痕痒,沿着肢体蔓延心底,化作某种扭曲的快感。
好像就是从这时开始的,陈樨习惯了把自己的痛楚献祭在卫嘉面前。似乎只有她受了伤,吃了亏,满身狼藉,她才可以理所当然地软弱,他也会毫无保留地接纳她。天大地大都不相干,世界被缩至针尖大小的一点,只剩狭隘的爱欲和眷恋,它挑起了蜜,紧紧串起了他们,所以她的甜蜜中总伴随着一丝丝疼。
“来之前你换了草料……是猫尾草?怎么还有一股焦糊味儿?”陈樨在卫嘉颈脖间嗅啊嗅。他身上没有特殊的香气,什么香氛、古龙水,不存在的!浴液、洗发水、洗衣液也没有固定喜好,超市里什么打折用什么,万用的护手霜是他用超市积分换的,他刮胡子用的是香皂水。可陈樨还是能透过这些庞杂的味道捕捉到熟悉的卫嘉——不出奇,但足以跟其他人区分开来。
“可能是便利店楼上有人把饭烧糊了。”
“你们马场什么时候来了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谁用香水圆珠笔。”
“哦!上回执业资格考试比较顺利,老钱逢人就说这事,还让他女儿拿着作业来问我。”
陈樨佯怒:“我记得老钱女儿上高中了吧!男女有别,你给我注意点!”
卫嘉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干什么了?奸夫也找的是你。”陈樨想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你买杂志了?”
“没有。”
这么说就是看到了。
“好看吗?有没有看得欲火焚身,相思欲狂?”
“……”
卫嘉承认,他在老钱办公室看到那本《男人装》,再配上老钱欲言又止的神情,感觉十分奇怪。
“我拍那样的照片你不高兴?”
“那是你的工作。”
陈樨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
“你想听到我说什么?”
“说实话。”
卫嘉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理解你那么做,但是对照片本身谈不上喜欢。”
“骗人,照片上的我超级性感!笑什么……你是不是认为我真实的身材不如杂志上火辣?哎,王八蛋才光咧嘴不说话!”
不怪陈樨急眼,卫嘉是最有资格对照真人与照片进行点评的。她拍的时候就在想,他看了会作何感想?
卫嘉回家后看过电子刊,从一个男人的眼光出发,他不能说那组照片不美,但并无熟稔感。真实的陈樨没有照片里那样明显的曲线,她一直对自己的胸不够满意,一边说这是高级感的体现,一边在床上追问卫嘉是不是喜欢更大的。卫嘉无从比较,他不知道更大的胸长在陈樨身上自己会不会更喜欢——至少照片那样的并不会让他更情动。
卫嘉绝不淡泊寡欲。他对陈樨的欲念来自于两人玩对视游戏时她淡红色泽的嘴唇,她在院子里晾头发时脖子上的水痕,轻轻抽在他身上的马鞭,舔舐蜂蜜的舌尖和她留在他被子上的体温……甚至是那次陈樨在卫嘉老家的洗澡房冲澡,有只蛤蟆跳了进去。卫嘉听到她的惊叫声跑去解围,马上又退了出去。事后陈樨问他看到了什么,卫嘉说看到她捂着毛巾缩在水汽里。其实那一瞬间,他什么都看到了,那曾是他年少时梦里辗转反侧的肇因。他会被她的身体发肤,一呼一吸撩拨,因为她陈樨,而不是杂志上拿着剑的性感女神。
“真的不喜欢?”
“嗯。”
“你是嫉妒罢了!”
“有一点儿。”
陈樨终于乐开怀,用打了石膏的腿去蹭卫嘉。
“我脚伤后都没好好洗澡。年轻人,做做好事!”
“怎么不找艾达帮忙?”
“我怕我身材太火辣吓坏了她。”
卫嘉反正被吓习惯了。他把陈樨洗净如初生婴儿,擦干了抱回房,再极其耐心地弄湿她……陈樨的灵活感和柔开度好得惊人,哪里像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卫嘉护着她的伤处,亲吻她的膝盖窝。
陈樨的伤处又痒了起来。她本来是没有故乡的人,从没去过户口上的籍贯地,出生地也只是路过。父母都没有在各自的家乡长期居留,她更不可能对那些地方产生归宿感。确切地说,她不曾在任何一个城市生活超过七年,所有的地点只是地点,不亲切,也不陌生。
可她对卫嘉怀着乡愁,尤其是在她爸死后。每次回到卫嘉身边,她像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得以歇脚。她知道自己留不下来,赖着不走只会毁了这个地方。再度出发的焦虑和巨大的不甘煎熬着陈樨,让她开始有点儿恨他,甚至宁愿这地方不复存在。
啊啊啊,为什么那么好,那么让人烦躁!
她难耐咬了卫嘉一口,卫嘉“咝”了一声,聚焦眼神看向她:“你不光有狗鼻子,还长了狗牙……”
可他把手放在她嘴里,她又舍不得再咬下去了,只是轻轻舔舐。
“嘉嘉,我都脱成那样了,你只有一点点嫉妒?”
“嗯……很多个一点点。”
……
宋明明病中无聊,想念卫乐的天真烂漫,卫乐也恨不能飞到她身边去。卫嘉再三确认妹妹不会给宋明明带去麻烦后,同意对方的工作人员接走了她。卫乐不在身边,他的时间自由了很多,陪着陈樨在小别墅住了一段日子。只是金光巷距离他上班的地点虽远,好歹交通便利,小别墅这一块距离最近的地铁也有半小时车程。最后是陈樨不忍心折腾卫嘉,主动提出搬回金光巷。
为保险起见,陈樨找人给她编了脏辫,通身用了美黑产品。正面有她那张脸撑着还好,从背后看活似一根没洗干净的拖把。艾达费了好大劲才阻止她把这个造型发到微博上去,
“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陈樨自信地对卫嘉说。
卫嘉等到晚上10点过后,附近邻居们洗洗睡了,才和陈樨回了金光巷。没想到还是把下楼倒垃圾的莫阿姨吓了一跳。第二天,卫嘉抱了个非洲鬼妹回家的消息楼栋间传开,有人关切地向他打听那女的能不能听懂中国话。陈樨听后大笑不已。卫嘉说:“不要让我变得更花心了行吗?”然而当他看到那根拖把在床上开心地滚来滚去,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清明节,陈樨和卫嘉一起去扫墓,他们祭拜了卫林峰,又去看了陈教授。两个生前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死后长眠于墓园的不同区域,相隔不到500米,同样冷清。
卫嘉说不久前他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去看了尤清芬。尤清芬出事后有过一段被亲人眷顾的时光,弟弟、弟媳和侄儿们都环绕病床前细心照料。她在爆炸中受伤不轻,经过复健勉强能支着拐杖下地,可是在她把赔偿金借给弟弟一家建房子后没多久,弟弟一家人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尤清芬随后出现脑中风的症状,被及时抢救了过来。医生说她新病叠旧伤,往后余生恐怕都要在病床上度过,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之所以联系卫嘉这个便宜继子前去探望,也是因为她的求生意志淡薄,疗养院的医护人员担心她有自残倾向。
陈樨抬眼看着卫嘉说:“你对她没有义务。她惨是她的事,犯不着给自己惹麻烦!”
“我知道。”卫嘉点了点头。
然而当陈樨站在她爸的坟前,看到墓碑上被清理过的痕迹,不禁又想到了尤清芬。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或许那个女人依然活得生猛而鲜活。卫嘉不欠尤清芬的,她呢?
趁着卫嘉给陈教授倒酒的工夫,陈樨悄悄给即将返京的艾达发了条信息,让艾达跑一趟尤清芬所在的疗养院。假如尤清芬存在费用问题就替她结了,只一条——不许她再联系卫嘉。
墓区管理员巡逻经过,熟络地上来打招呼,并告诉卫嘉,这一年多来已看不到前来泄愤的事故受害者家属,逝者得到了应有的宁静,他可以把心放下了。
卫嘉来得比较多,管理员以为他才是墓碑主人的亲属,反倒认不出那个一头古怪辫子、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是谁。管理员走后,陈樨就着蜡烛的火点着了他递的烟。卫嘉提醒道:“你爸不让你抽。”
“我爸都成灰了,他管得着吗?”陈樨不以为然地说,过了一会儿又悻悻地把烟摁了。在卫嘉的约束下,她现在没那么大烟瘾,最多在片场顶不住的时候才会点一根。
卫嘉中途离开了一会儿,陈樨跟老陈说了些家常话,提到了宋明明。旧病复发后,宋女士事业中断,人也变了许多。她没了从前的洒脱,更害怕寂寞了。被病魔侵袭的宋女士依然是美的,身边从不缺倾慕者。陈樨觉得她的男伴换得比过去更频繁,每次去看她,她的住所总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陈樨融入不了那种氛围,待不了多久就想走,可她尊重宋女士的生活方式,有些人生来就像繁花怒放。
“你以前总说不愿意见她,那就保佑她病情稳定,过几十年再来烦你!”陈樨不咸不淡地和老陈聊着,看到卫嘉走近,她朝他伸出手,两人十指相扣。卫嘉习惯性地揉她的头,触到那些脏辫,又笑着收手:“我以为这一会儿的工夫,你自带的清洁工具已经把积灰都打扫干净了。“
陈樨作势要打他,离开前在心里对老陈补了一句:“你看,至少现在我不是无根的浮萍。”
本章完
第146章 无处落脚的将来
五月的一个周末,陈樨见到了香水圆珠笔的主人。
那天卫嘉去市场买粽叶去了。端午节还没到,陈樨馋粽子,她喜欢的芸豆粽外面轻易买不到。卫嘉向楼下的老阿姨学了包粽子的步骤,想要上手试试。
一开始有人按门铃陈樨没有理会,她独自在家的时候是不会应门的,横竖不会有人上这儿来找她。寻常人来找卫嘉,无人应答也就自行离去了。可这一位特别有耐心,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把胆小的陈圆圆吓得四处逃窜。
陈樨从房间里出来安抚陈圆圆,听到门外有个细嗓门很有礼貌地问路过的邻居——请问这是不是卫嘉的家?您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好奇心驱使之下,陈樨把门打开了。外头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白净清秀,一看就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小姑娘是老钱上高二的女儿,名字还挺妙,叫“钱朵好”。她手里拎着一袋草莓,说是自家果园里种的,家里人让她送来给卫嘉尝尝鲜,感谢他平时抽空辅导她学习。小姑娘十分好学,不忘把理综卷子带了过来,好让卫嘉帮忙看一看再回去。
卫嘉家里冒出个妙龄女子,这已足够打得小姑娘措手不及。陈樨卸了脏辫,她在家里练瑜伽,一身练功服,素着脸,长发紧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标致得近乎凌厉的五官。小钱妹妹觉得面前这人长得十分面熟,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公众人物那方面联想。明明对方的态度口吻还算和善,可她莫名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脸。三言两语,她的底细和来意被人打听得明明白白,一不小心还泄露了自己是背着家里人上门来找卫嘉的,却不记得反问对方是谁?为什么会这身打扮出现在嘉哥的住所?
等到卫嘉推门进来,看到的是满脸通红的来客和笑得不怀好意的陈樨。
小钱妹妹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陈樨辩白道:“我可没骂她!我好心给她辅导作业,她好像不太接受。”
卫嘉问清钱朵好的来意,翻翻卷子说:“她教的方法没问题。这方面她比我专业,有什么不会的问她也是一样的。”
钱朵好心里涌起一股委屈,说不清是源于对方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还是她和嘉哥之间熟稔亲呢的态度,总之与那几道题无关。
“怎么能一样?”钱朵好咬着唇问,“嘉哥,她是你女朋友?”
陈樨面露挪揄,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卫嘉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嗯。”
小姑娘憋着泪走了,冲到楼下才偷偷抹眼睛。
傍晚,老钱的夫人打电话给卫嘉,情绪激动下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无非是说自家女儿还小,不可能对卫嘉有别的意思,收留他在马场干活已经仁尽义至,哪怕他有心攀高枝,他们也绝不会答应,希望他管好外面认识的乱七八糟的朋友,和小孩子说话注意注意影响。
卫嘉都平静地应下来了。陈樨在一旁吃饭,闻言放下了筷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卫嘉不知道她和老钱女儿说了什么,也不打算问,只说:“她才十七岁,你可以处理得更温和一些。”
“我认识你也是十七岁,那时我很清楚我对你有想法。”陈樨说,“你很温和地对每一个人,温和到人都找上门来了!”
没过多久,老钱又一通电话打来,让卫嘉不要把他老婆那些话往心里去。老钱是个大老粗,此前丝毫没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还以为小孩子缠着卫嘉问功课是对学习上心的表现。女儿时常夸奖卫嘉他也跟着点头。他喜欢卫嘉这样的年轻人,踏实、能干,他除了马场还有一个养殖场,卫嘉只消一份工资,把兽医、饲养员、水电杂工的事全干了。
陈樨趁卫嘉不备抢下他手里的电话,对那头喋喋不休的老钱说:“钱叔叔,有些话我说了你不要介意——有时间多关心关心家人,不要让她们胡思乱想。你女儿高二了,那么基础的题型还弄不明白,辅导班的钱该花还得花!”
“哟……陈樨!我说呢,卫嘉家里哪来的漂亮女人,真的是你!嘿嘿,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
老钱被抢白一通,讪讪地挂了电话。
陈樨把手机扔还给卫嘉,见他面上似有不赞同的神情,冷冷道:“我得罪你老板……说不定还是你未来的老丈人,你不高兴了?”
“说什么呢!”卫嘉叹了口气,“你又折腾自己的头发,又是大热天戴着口罩,整天憋在家里不出去,不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何必要让老钱知道你在这里?”
刚才老钱在电话里打听自家女儿在卫嘉住处遇到的年轻女人是不是陈樨,卫嘉就没有回答。他不介意自己落下个私生活混乱的名声,只要不影响陈樨就好。结果陈樨火气上来,怼了老钱还不够,要不是他拦着,她能把老钱老婆也给骂一通。
老钱帮过卫嘉,所以卫嘉平时对他家人格外客气,仅此而已。他女儿来问功课,卫嘉婉拒过几次,也跟老钱说了自己只是个养马的,辅导小女孩功课不合适。无奈老钱听不懂话里的话,钱朵好见了他几面后意外地对学习格外上心起来。卫嘉自然看得出小姑娘的心思,他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对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她先撞上了陈樨。
一整个晚上陈樨都闷闷不乐,芸豆粽出锅了她一口也没吃,早早上床睡下了。卫嘉回房,拉下被子跟她说话,被她踹了一脚。他捂着被踹中的位置闷哼一声,她又懊恼地坐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陈樨这一阵脾气益发古怪,喜怒无常。卫嘉没跟她计较,抓着她的腿,半开玩笑说:“究竟出了什么事?说出来这一脚我就不跟你算账了……是不是北京那边来了什么消息?”
陈樨不做声。卫嘉像长在她心上的蛆,什么都瞒不过他。上周正在休假的艾达给陈樨转了几篇娱乐公众号文章,里面爆料说某半老徐娘女星事业停摆后不甘寂寞,热衷于组各种酒局饭局,有些中老年富豪权贵特别好她那一口,送了她不少奢华珠宝。她周旋于这些人之间,不但给自己身为圈内人的女儿谋求资源,还疑似替其他女星牵线搭桥。话说得十分难听,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描述该女星背景和代表作时,无不是照着宋明明来写的,光是那条“四大美人”演了个大满贯,明眼人一看即知。
陈樨跟她妈妈联系,宋明明显然早就看过了这些文章。面对陈樨的愤怒不平,她毫不在意地回应:“酒局我是去了不少,珠宝品相好的我也收了,人家也没瞎写。不是说我给你找资源吗?你给我打起精神,把戏演好了,别浪费这些资源。”
自打陈樨记事以来,向宋女士示好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名人。即便如今年纪不小,她的异性缘也只增不减,多的是人千金买一笑,她给不给面子全凭眼缘和心情。宋女士是天塌下来当披肩的人,陈樨不评价这种生活方式,可这一次她很不开心,她知道前段时间为了她的事,宋女士赴了不少以前不一定会去的酒局。
陈樨有些讨厌自己,她真没用!今天还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置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是真的把对方当作了假想敌——少女时情怀总是诗,多大点事!可她压制不住心内的烦躁。
她在不安,不是为了小钱妹妹,而是为了无处落脚的将来。卫嘉是不会跟她走的,她也做不到在这里长留。眼前多一分安逸,就多一份对出发的焦虑。有时她负气地想,钱朵好妹妹也好,路边的阿猫阿狗也好,都比她更适合存在于卫嘉的生活中。
“我的脚好得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陈樨说。
陈樨走后没多久,卫嘉辞了马场的工作。老钱试图挽留,然而他也知道年轻人长久困在一个地方对职业发展没好处。再者,有了钱朵好这个心结,他夫人认为好员工可以再找,卫嘉走了他们闺女才能彻底断了念想。
新工作是卫嘉大学时的专业课老师推荐的,在一家品牌宠物医院做助理医师。这工作收入不高,工作时间长,但能接触到大量真实病例,而且医院所在地处市区,这么一来卫嘉无需紧赶慢赶地往返于住处和工作地点之间。卫乐迟早要回来的,日后他也能腾出更多时间照顾家里。
陈樨曾向卫嘉提议:“我妈的身体不适合再操劳,她已经在给我物色靠谱的经济团队。要不你去考个证,以后做我经纪人得了!”
卫嘉说,隔行如隔山,恐怕自己做不好。陈樨没有强求。其实只要卫嘉愿意,她相信他一定可以胜任,聪明的人总是一通百通。但她不想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对卫嘉来说,和猫猫狗狗打交道一定比混迹在娱乐圈更自在。
再说,何必把他绑在同一条船上共沉浮?她走远了,仍盼着回头一眼,看到他是岸。
本章完
第147章 一天一点贪心
陈樨回北京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黎阳导演,她的下一部戏原定是黎导新电影的女一号。可以这么说,自从拍了黎导的《山林回响》,陈樨才真正意义上学会演戏,从此打定主意走演员这条路。黎导算得上她半个恩师和指路人。时隔五年,两人再度有了合作的机会,新角色可发挥的空间很大,陈樨很珍惜这次机会,养伤期间把剧本认真研读了几遍。可是返京前她刚得知,剧组开机在即,女主角花落别家,也就是说,她被人临阵顶替了。
黎导忙得很,临时腾出了半个小时跟陈樨在咖啡厅见了一面。听说另一位女演员合同已经签了,人也提前进了组,陈樨没有再做无谓地争取。她约黎导出来,是感谢老头儿在拿到合适的好本子时第一个想到了她,再则也想知道她被换下来的真实原因。
黎导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他没有说好听的废话来安慰陈樨,被问得急了,才抿着咖啡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也是死脑筋,原因重要吗?”
“我要知道我输在哪里,好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部戏最初定下由陈樨演女一,除了黎阳导演力荐,也有宋女士的人情加持。宋女士铁了心要把负面新闻缠身的陈樨从坑里拽出来,自己也溅了一身泥,她还指着陈樨借这部戏彻底打个翻身仗。陈樨不敢踩着亲妈的脸假清高,之前一切都已谈妥,定妆照都拍了,最后闹了这一出,让她怎么甘心?
“陈樨,你天分还可以,是吃这碗饭的材料。但是凭良心说,五年前要不是有你老娘那层关系,你未必进得了我的剧组。这一行就是这样,顶替别人,被别人顶替,都很正常的啦!哪有人是不能取代的,有才华有脸蛋的又不止你一个,能不混出名堂,看命,看你背后有没有推一把的力,也看那把力用得是不是地方。”
见陈樨愣神不语,黎导离开前又说道:“丧气什么!你还是走得太顺,少摔打。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人前风光,背后食屎!能混出个名堂的,谁没尝过那滋味?我照样免不了,不信你再去问问宋明明女士!你想不通,无非是恶心东西吃得少了,要不然就是有人替你吃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这个戏动作场面多,你脚刚好,养着吧!”
黎导走后,陈樨独自坐了许久,咖啡杯里的冰化了,被稀释过的味道依旧苦涩。她从黎导的只言片语中大致弄清了事情的原由。当初促成投资方把这个角色给陈樨的某位人物是宋明明的“影迷”,对她倾慕已久。宋明明为了陈樨几番活动,少不得抹下面子,正好给了对方一近芳泽的机会。谁也不知道那位人物为讨佳人欢心还做了什么,总之招来了他原配妻子的强烈嫉恨,而那位夫人同样背景深厚。
宋女士和媒体关系向来不错,忽然冒出好些指向性明确的爆料文章,果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陈樨丢掉这个角色不冤枉。
宋女士这一生特立独行,但陈樨相信她有她的底线,她也不屑向任何人解释。包括这次陈樨被换角,宋女士也只是在电话里平静地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这个经纪人没做好。没事的,放宽心,你只管往前走,还有我呢!”
陈樨想说,我并不需要别人替我尝我该尝的滋味,哪怕那是屎一样的玩意儿!她还想问问宋女士,泼在身上的脏水就只能这么忍着?然而就像黎阳导演说的,还存着这些疑问,恰恰证明她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