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的面前。她缓缓一笑,假装要摔倒,把水袖往萧洛隽那边抛去。却在他要抓住水袖拥抱她的时候,灵巧地避开,又在抛给他一个如丝的媚眼后,退回到原

来的地方。
她开始不断地旋转,长长的裙摆旋转了起来,如同一只火凤凰在那边起舞。
在桥的对岸有乐师弹奏起来,远远地传来,似乎隔了一层轻纱。不过那乐声轻缓,同这副场景混合在一起,让人如置身梦境一般。
随着那边的弦乐声开始急促,聆音旋转的节奏也加快起来。
风回绮袖,水袖交横,绮罗焕彩,珠玑生辉。
与此同时,四周的场景开始变换,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时候,萧洛隽才注意到,原来在她身边涌动的这些场景,是为她伴舞的舞姬。
“皇上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礼物吗?”聆音笑着,眼睛里蕴藏万千星辰,璀璨夺目,流光溢彩。她虽然穿着大红色的舞衣,又布置了这般精致绝伦的场景

,但更让人惊叹的是她的容颜如花,那样摄人心魂。她的额上画着桃花妆,那妆容衬托得她比花更加娇艳十分,举手投足间,俱是明艳风姿。
“阿止。”他道,“朕很欢喜。”
欢喜和喜欢,只不过位置的颠倒,却有不同的韵味。聆音闻言,心里一黯,不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却拉过萧洛隽的手,朝着那众人簇拥的地方而去。
萧洛隽微微迟疑了下,这边的灯火昏暗,甚至让人有点儿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他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跟着聆音走了过去。她的手掌柔软,然而却有点儿黏

腻,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
萧洛隽知道自己性格中有身为帝王的猜忌和多疑,然而他却不愿意将多疑和猜忌用在对他的信任感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聆音身上。他和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他不能因为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从而怀疑她。
萧洛隽这样想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香气,那股香气从聆音的身上传来,似是而非,而聆音脸上的笑依然没变。萧洛隽想,也许,这是她身上脂粉的味道呢


不过下一秒,萧洛隽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同她走到了桥的正中央位置,聆音依然是笑着的。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儿俏皮,如同献宝一样对他说:“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脸上亦是带着笑,然而下一秒,那笑,却化为了不可置信的冷笑。
她送了他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那把匕首的样式像出自名家。萧洛隽认得那把匕首,是以前有人进贡的。他见它精巧,曾经随手送给她,现在却被她退还回

来。
现在,这匕首正插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的力度并不大,毕竟如今没有了武功。她的力气并不能够让他一刀毙命,不过她想要让他死的心却很浓烈。那匕首,是她倾尽了全力刺来的。
他虽然下意识地避开,却只是避开了心脏的地方。但匕首插着的位置,正是前段时间他所负伤的地方。虽然结痂了,但是那时候伤势严重,如今依然没有大

好。
他的胸膛上沁出了鲜血,只不过他今天穿着玄黑的龙袍,在黑暗之下,看不分明。他微微觉得晕眩,甚至还有些麻痹。他感受着血液的流失,觉得无趣至极


那香,想必也是她精心准备的吧,因为她知道他有武功,所以用了能够让人短暂麻痹的药,让他失去反击的力气。这匕首上,似乎也涂了药粉。
最亲密的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刀,呵。
她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前阵子的温顺只不过是她一时的服软,亏他精明一世,却败在这时候。
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心痛一丝懊恼,然而没有。
她脸上浓艳的妆容就像面具一样,罩在脸上。
明明从前以假面目示人,脸上尚且有些真情实感,如今这副美艳动人的容貌却是平静的,半分多余的感情也没有,就算是笑着的,也让人觉得冷。
萧洛隽这样想着,心里失望透顶。
“皇上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聆音依然盈盈笑着,似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已经变成了她……也似乎,他身上所插着的利刃,并非是她亲

手送上去的一般。
明明他以为总有一天能够将她焐热,总有一天她的心防会彻底卸下。
因为他退让了那么多,容忍了那么多,然而,现实却依然给予了他无情的一击。
他以为,以他们如今的状况,那些过往的争执算计已经可以遗忘。她甚至愿意为他起舞,在他的生辰之日能够费尽心思,特地献上一份礼物。然而礼确实是

好礼,人……
他看到她朱唇轻启,听到她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聆音借着微弱的灯火看着萧洛隽,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彻底平静下来。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聆音也没有见过萧洛隽这副模样。
他的神色难辨,看起来虽然平静,但下一秒又像要发狂的雄狮,让人察觉到了周围蔓延开来的危险气息。他像是浑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一样,脸上没有一分一

毫的痛苦,就像那匕首并非是扎在他的身上。他声音低哑,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答案。这时候,这里开始兵荒马乱起来。萧洛隽遇袭,那些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将这边团团围住,舞姬和宫女都被通

通拿下。
聆音想着,真得感谢男人的嫉妒心。因为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穿着略有些暴露的模样,侍卫们都被他支开了几步,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萧洛隽没有发话之前,那些侍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看到在进来的瞬间,一个绝色女子将头上的金簪摘下,此刻正横亘在帝王的脖颈之上。若是帝王动

一步,似乎下一秒,金簪便会刺穿喉咙。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瑰色。”聆音说道,“这些日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瑰色已经被朝廷的大军逼到了穷途末路了。皇上之前想要我为你起舞,那时候同

我说能够保淮姨和沈绿衣的性命。如今看来,这一支舞确实保住了瑰色。因为这一场舞,我终于获得了能够离宫重掌瑰色的机会。也因为这场舞,柳扶疏被滞留

在宫中,让淮姨掌控了瑰色在京城的局面。”
“呵……所以,这段时间,你待朕,又是虚情假意。”他冷冷道。
“不这样,如何能够瞒过皇上呢?”聆音嗤笑道,“我当然不会蠢得让你将我困在宫中一辈子。皇上,你高高在上,自然能轻易地就废了我一身的武艺,毁

了我的瑰色,更何况你还是我杀母仇人的儿子。你夜枕美人臂的时候,怎么还能指望我心无芥蒂地爱上你?”
“原来在皇后的眼中,朕是这般模样?”萧洛隽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
聆音这样说着,手却紧张得有点儿发抖。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金簪横在他的脖子上,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知道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金簪拿开,甚至

能够反客为主,将她擒拿,然而他没有。
他这是知道她要逃,并且一定会成功,只是想要再同她多说几句话,问个明白。
而聆音说完,萧洛隽却更加沉默了。聆音自然是想要斩断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她宁愿萧洛隽更恨她一些。于是,就算他不发问,她也要像个压抑许久终于

翻身做主的人一样,急于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说:“我自小生活在浅沫山中,从来就不是一个受拘束的人。皇上将我这样囚在宫中,待我千般万般好,却始

终忽略了一点,我若不爱你,又怎么会忍受得了这样囚禁的生活呢?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无时无刻不在屈辱之中度过,总想着有一天,一定

要像今天这样,让你被我制服,败在我的手下,甚至被我所杀。”
萧洛隽的神色依然是冷的,表情沉冷,浑不在意身上的匕首。
若非萧洛隽失血过多,那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聆音都怀疑,萧洛隽另有后招。同时,她也生怕下一秒,他们的局势被扭转过来,最后束手就擒的是她。
她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血,渐渐地心痛得不能自已,而后麻木。
她将萧洛隽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果然看到玉佩的中央有亮金色的,形状看上去像是钥匙的物品。
她拿到了朝思暮想的龙吟剑,心里应该是开心的。然而如今这局面,却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先前服的药丸的药效就快要到了,此刻喉咙里又涌来一股腥甜,这让她握住金簪和龙吟的手有些不稳。她用手握龙吟的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嘴,撕

心裂肺的一阵咳嗽之后,那火红色的水袖之上也染了更深沉的色泽。
聆音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不过还是强撑着让自己站直。她努力睁大眼睛,继续道:“皇上这个玉佩中是龙吟剑吧。合龙吟和凤箫,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甚

至能开启一处藏宝秘境,获得让天下都瞩目的一笔巨额宝藏。凤箫在我的手中,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就难免有了野心。既能够活死人,又能够获得百年难

得的巨额宝藏,何乐而不为。”
“朕没想到皇后居然时至今日仍这般醉心于权势,朕却可笑地一直对皇后心存幻想。”萧洛隽叹道,“皇后觉得,那藏宝秘境里,真的会藏着巨额宝藏?”
“试一试总是好的,总要搏一分生机。皇上以为这样质疑便能够令我转变主意吗?皇上只是不希望那宝藏现世,让诸侯闻风而动。再来,那笔宝藏金额的数

量巨大,宝藏现世,就算朝廷倾力镇压,恐怕也不能让那宝藏完璧归赵,反而会惹来各方势力角逐,举国暴乱。”聆音道,“更何况,皇上对我所想做的,只不

过是想要征服和折辱罢了。皇上觉得我会忘记那七个霜华殿之夜吗?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呢?”
“皇后莫非是在嫉妒?”萧洛隽淡淡道。
“嫉妒?不,只是如今我不想再要别人用过的人了,何况还是我曾经的下属,我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恶心吗?”萧洛隽轻轻一笑,聆音辨不清他这句话是什么情绪,似淡漠至极。“朕如今突然觉得,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聆音尚且来不及反应,他却好似忘了插在胸膛上插着的匕首和脖颈上抵着的金簪一样,吻住了她,含住了她的唇舌,同她抵死缠绵着。
他咬破了她的舌头,血液满溢开来,同她嘴中本就含着的血腥味道交融在了一起。
他浑然不像是一个负伤之人,那强烈的强迫感让聆音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鱼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便会局势大变,他会反客为主。
她被他这样热烈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她的金簪仍然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却始终不敢再推进一分。
等到一吻终了,那种感觉依然缠在唇上久久不息。
她的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声,他的下颌搁在她的肩上,道:“皇后啊皇后,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许是因为身上失血过多,让他的体力有些不济。萧洛隽踉跄了一下,而聆音心弦紧绷,几乎下意识地觉得他是故意中计,其实是安然无恙的。
她警惕性提高,几乎是反射性地,动了动金簪。
萧洛隽感受到了那被打磨锋利的金簪蹭破了他的皮肤,眼神又冷了数分,淡淡道:“虞聆音,你可知道,饶是你以为胜券在握,威胁朕的时候,却还是难免

泄露出了你的紧张。”
他面无表情地训着她:“你应该更狠心一点儿,在刺了朕一刀后,发现朕还能够喘息,你应该立刻用你的金簪刺穿朕的喉咙,而不是同朕说这么多的废话。

你难道不知道,越拖延一分钟,你的胜算便越少一分吗?还是说,你在等待救援?”
见聆音更紧张了几分,他鄙薄一笑,道:“瑰色仍是苟延残喘,你虽有泼天的野心,想要独吞那宝藏,也要看看肃王和漠北那边到底肯不肯。与虎谋皮,可

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将凤箫龙吟拱手让人,连一勺的利益也分不到。”
聆音嘴唇嫣红,笑道:“那我,可要谨遵皇上的教诲。”
他的面色更加苍白,然而瞳孔却极深沉,望着她,道:“不过如今,你最应该做的便是把朕给杀了。否则,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惹怒朕,置朕于险地

,下次若再落入朕的手中……你觉得你还能有这样的好运?”
似是想到了什么,聆音勾唇一笑,道:“皇上,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虞聆音。”他静静地看着她,“我且问你,这些年,你是否为朕动心过?”
聆音笑,道:“不曾,一刻也不曾。”
话音刚落,太液池中跃出一个黑衣女子。聆音收回了金簪,往后退开几步。那黑衣女子眼疾手快地带着聆音离开。
聆音同淮姨落在高墙之上,回望了一眼。萧洛隽依然身姿挺拔地站着,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变。看见那些亲卫已经围在他的周围,聆音才没有顾忌地跟着

淮姨离开。
彼时乌夜暗沉,霜满天。本因宴会散去,沉寂下来的皇宫,又因为皇帝被刺杀,生死不明,从而再度陷入了喧嚣之中。
太医院提点从睡梦中惊醒,尚来不及穿好鞋袜,便被宫人拉上了快马。
聆音坐在去往宫外的马车中,大脑渐渐地昏沉了起来,最后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


第42章 各显神通
聆音再度醒来,已是三日后了,淮姨正在替她把脉。
淮姨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愁云惨淡,摇了摇头,道:“不过月余,你竟然将自己弄得这么惨,不但没有了武功,这三年来给你调理的身体也败坏成这样

。我解了你被封住的穴道,但你的武功不会这么快恢复,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一成实力。虽然你如今有武功,不过你切记,不要贸然动用内力,否则会加

速你体内毒素的流动。”
聆音刚刚醒来,还有几分怔然,眼前似乎还浮现出了萧洛隽被血染得色泽深沉的龙袍。她说:“宫内的情况如何了?”
“宫中的形势不大好,皇帝被刺杀,生死不明。而身体才有好转的太后,在这一刺激之下,病情又有了反复。群龙无首,宫内自然大乱。”
聆音了解现在的情况后,陷入了沉思。她已经昏睡了三天,这么说,萧洛隽也是三天没有脱离危险。
萧洛隽身上的那一刀,她是避开要害之处的。
他的身体向来康健,那一刀不会致命,怎么会昏迷这么多天,甚至生死不明?让聆音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应该

离皇城能有多远,便有多远。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在距离皇城不远的浅沫山之中。
淮姨看到聆音的表情,道,“你还担心他?你都自身难保了,顾忌他那么多做什么,你变成这副凄惨样子还不是他害的。”
“萧洛隽,生死不明?”聆音低垂了眼帘,重复着这句话,漫不经心,道,“淮姨应该是料准了萧洛隽会驾崩的事情吧。既然是淮姨出手,只怕那位真的是

凶多吉少了。这么说,让昀儿继位之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免得到时候又出了变故。”
淮姨看聆音的样子,似并没有异色,道:“那是自然,我亲自研究的毒药,虽不会见血封喉,不过也足够了。萧洛隽帝王之躯,打小也被喂了不少的毒药,

寻常的毒药并不能克住他。”
聆音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了。她同段晨岫合作,本就没有打算要害萧洛隽的性命,她相信段晨岫亦如是。然而这计划之中,却多了一个自作主张的淮姨,行

刺的匕首被淮姨喂了剧毒。
聆音不免又想到了灯会的那天晚上,淮姨甚至没有透露给她任何风声,就去参与了刺杀萧洛隽的计划。而这笔账,被萧洛隽给记在了她的身上。
聆音心里失望,就算她不想承认,然而却不能否认的是,淮姨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瞒着她做下了多少事情?
淮姨身上有秘密,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深究。然而,却因为那潜藏的秘密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她的计划,这实在是跨过了她的底线。
“淮姨,瑰色门内无二令。”聆音的语声淡淡,道,“不管实际上的掌权人是谁,但上上下下,还是只服从一个人的指令为好。”
她言语间没有对淮姨责骂的意思,心里却对她生了芥蒂。
淮姨也知道聆音心里不好受,虽然在她的眼里,聆音一直是被她带大的、情如母女的孩子,无奈聆音对她也用上了上位者的威严了。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

欣慰道:“阿止有这样的想法,我是欣慰的。阿止早就不应该因为同我的私情,待我与他人有分别了。”
“当然,在我的眼里,淮姨的地位非同一般。不过下次淮姨要做什么,还是事先告知一下我。如果是你执意要做的事情,我不会反对。只是很多事情牵一发

而动全身,知道了你的打算,也好方便我下一步的计划。”聆音客客气气地说道,淮姨一口应下。
“凤箫和龙吟皆在我手中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聆音道。
“是,局势不等人,凤箫和龙吟暴露出来的宝藏大概地址已经吩咐人送出去了。三方约定,这一个月内齐整兵马,一个月后相聚于沙漠。”淮姨回答。
“嗯。”聆音低低地应了一声,“沈绿衣现在在何处?有你在的话,她的伤势应该无碍了吧。让她到京城中来,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吩咐她去处理。瑰色又

派了谁去同他们应对?”
“沈绿衣在临阳县养伤,我这就吩咐她到京城来同你会和。这边就让小夜同他们去接洽。”
“嗯,让她尽快来吧。小夜同肃王他们打交道我并不放心,这件事情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淮姨,这件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去一趟。”聆音看着淮姨的

眼。
淮姨心里仍然有顾虑:“可是你身上的毒……”
“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你就将那些我所需要的草药留下来,我已经醒来了,具体的情况我也能够控制得住。你去他们那边,左

右不过一个月罢了。”聆音道。虽然是这样说,她心里依然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只不过是撑上一天是一天罢了。
淮姨离开了一会儿,之后捧着一个陈旧的木盒。那个木盒上落满了尘土,她将上头的尘土掸开,然后打开,道:“这里头有我师父早年所赠送的一枚解毒丹

,名叫‘起死’,能够克天下万毒,普天之下仅剩这一枚。原本我觉得依我的本事,能够将你身上的毒药解了的,不过如今想来却是我天真了。阿止,记住,不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枚起死还是放着别用,指不定日后还能够救人一命。”
淮姨将那个木盒珍而重之地放在聆音的手上。
聆音应了一声,催促淮姨尽快去瑰色的各个分部,将能够召集的人手都集合起来,同时安排一些人到肃王和叶睿的阵营中去。
沈绿衣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日之后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萧洛隽此刻依然昏迷的状态。
沈绿衣的脸色看起来颇为苍白,一看到聆音,就跪倒在了她的面前,道:“属下无用,堪不破情关,最后还是败在了岳承霖的手上。”
聆音摇了摇头,道:“这事情并不怪你。我知你害他前途被毁,心中对他有愧疚。你被他所伤,也算是还他了,从今往后,切莫再心软为好。”
沈绿衣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沈绿衣道:“宫中的局势我已了解大半,觉得主上同皇帝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让人有些不解。皇帝对主上是有感情的。梧州那边……之前肃王和漠北那边

联合起来,之所以能够刺杀成功,是因为让人假扮了你,引他前来。萧洛隽那时候以为自己先前误会了你,诸事都是他们逼你所为,把黑锅都栽在你身上的。那

时候他还没细看假扮你的人几眼,那人就从袖中掏出了匕首,对他刺了过去。是以,他对你有些误会。”
原来是这样,只是如今……
聆音知道沈绿衣对自己是绝对忠心的。她们之间的感情不一般,故而现在只有沈绿衣敢对她说这样的话,淮姨更是巴不得她更恨萧洛隽一点儿。
聆音已经感受到了淮姨对萧洛隽非同一般的恨意,她似乎很想除萧洛隽而后快,这让聆音怀疑当年淮姨劝她入宫,也不过是想要离萧洛隽更近一点儿,好让

她有机可乘。
聆音摇了摇头,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现在摆在面前的是,萧洛隽是我刺杀的。那时我虽然没有想要他性命的打算,不过事与愿违。”
聆音摩挲着淮姨给她的木盒子。木盒子上面的繁复花纹,好似已经被人给磨平,显然可见这个盒子对淮姨的重要性。她琢磨了片刻,最后还是下了决定道:

“绿衣,我现在有件事情要托你去办。不过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便好,尤其是不要让淮姨知道。你将这个木盒子交给宫中能够接触得到萧洛隽的人,邵

妃、姝妃或者江怀薇,倘若岳留思亦能够入宫,交给岳留思也无妨。总之,你要确保这颗药丸一定要被萧洛隽吞服。”
话毕,聆音又咳嗽了几声。如今她脸上粉黛未施,面容瘦削下来,就像是一个病态的美人,让人看着心生怜惜。沈绿衣看她犹豫的样子,便知道那木盒子的

珍贵之处。
淮姨离开浅沫山的时候,也曾同她说过聆音的病情是怎样险峻,让沈绿衣好生看着聆音用药。那个木盒子中的药,想必是保命之药了吧。
“主上,这样……不值得。”沈绿衣道。
“沈绿衣,你是局外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委实是我负了他。说来说去,他做过的最大错事,便是他生而为岳太后的儿子。他后来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怪

他,因为我也难辞其咎。若非我在江湖中三番两次地触及他的逆鳞,想必他也不会对我这般耿耿于怀。如今他因我而生死不明……”聆音道,“我现在的心情,

就如同你对岳承霖。明明他刺向你的那一刀你能够避开,然而你却为了赎罪,亲自挡下了那一剑,换得了朝廷军队喘息的机会,也让岳承霖立了大功。”
岳承霖从流放之地跑到梧州仍是戴罪之身,然而永宁侯如今已不成气候,当年的那件事情也差不多被人遗忘了。萧洛隽知道其中的隐情,再加上对岳承霖的

偏袒,有意让他将功折罪,后来便让岳承霖跟随着景王去了漠北平乱。若是能够赢下卓越的战功,他甚至能够考虑让岳承霖靠着军功晋升,重踏京城也不过是一

句话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绿衣,你是最没有立场说我做得不对的,你也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人。”聆音道,“这是我的选择,否则我的余生将难安。更何况,我的

沉疴已重,更不能指望这一颗药丸便能够化解我身上的毒素,反而是萧洛隽体内的毒还没有蔓延全身。”
“那么,主上……就算他转危为安后,仍会恨你?”沈绿衣想到了那时候,岳承霖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刺穿她胸膛的情景。若非她的心脏同常人所长的位置不

一样,恐怕就会当场毙命吧。她说:“不过是区区三年,他对我由爱转恨,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杀我。我险些死于他剑下的时候,我就释然了。因为就算他

把我杀了,他对我的恨意也不会减少,不过我倒是觉得同他已经扯平了。”沈绿衣的表情有几分凉薄的意味。
聆音却摇了摇头,道:“也许那时候我早已不在尘世之中,恨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我报仇?”
聆音觉得沈绿衣这次从梧州负伤归来,整个人比起从前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前还是沉默寡言,如今却变得如同死水一般,无甚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