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长孙舞道:“那两个宫女最初本是跟着辛太妃的宫女,辛太妃殁后,她们被人排挤入了浣衣局。后来娘娘们入宫,被指派到了宋氏的宫中。事情发生

后,邵贵妃见她们身强力壮,便挑了她们看押宋氏。”
辛太妃是怡妃的姑姑,先帝在世的时候,也只是一个美人。后来萧洛隽登基,辛氏位分从一介美人拔成了太妃,只不过红颜薄命,不久就缠绵病榻离去了。
长孙舞陪着聆音走着,聆音并不出声。隔了一会儿,长孙舞看到淮姨端着一盘时令果子而来,便有眼色地退下了。
聆音道:“这宫中呀,还真到了各显身手的时候了,扑朔迷离的,让人都有点儿看不分明了。”
聆音将那两个宫女以及辛太妃的情况说了一下,道:“这里有几个可能性,一是背后是怡妃指使的,毕竟怡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但怡妃向来走的是中庸之

道,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出手?另一种可能性是宋美人平时御下太过严苛,又在这几天和那两个人起了矛盾,导致那两个人很乐意看到她倒霉。但是也不乏有人借

着这两个人的身份,将这两人收买了掩人耳目。”
“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我觉得吧,这宫里的人都有可能,便连邵贵妃也有嫌疑。依邵贵妃现在的身份,泰王的地位,就算犯了什么事情,皇帝也

不会动她。那段晨岫,看似简单,也难保她不会顺水推舟。这事情,她乍看是最初的受害者,但是除受了惊吓,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这几天皇帝不还是天

天往她的瑶光宫跑?”淮姨道,“那辛敏儿,上头没有皇后这座大山压着也还有邵贵妃,她虽然协理宫务,但你也见着了,基本没有话语权,说避让是好听,实

际上根本是抢不过人。而下头,段晨岫有孕,等生了孩子,保不准就封了妃,怡妃这地位,看上去不上不下的,倒也尴尬。引得邵贵妃来找你,不是你倒霉,就

是邵贵妃倒霉,两败俱伤最好,这时候呢,她作为余下高位的妃嫔,也能体验一把权柄在手的感觉。”
聆音听着,道:“我本是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他们争斗,我看个结果也便好了,这就惹到凤兮宫的头上来。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还是小心点儿就是

了,若是整天盯着这个防着那个,反而让自己劳心劳力。”
“也对,何必为了他们这些人伤了神,若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倒觉得你这样的做法也不错,也不用整天去想着他们争斗,困在他们的小格局之内。清者

自清浊者自浊这种话,对于强者来说,还是适用的。”淮姨跟在她的旁边,耳听八方,面观四方。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没有外人听到。
聆音捻起淮姨端着的果盘中的一粒葡萄,贝齿咬破,流出了淡红色的汁水,她吃完了才道:“淮姨,在你心里,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淮姨顿了顿,才道,“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郑玫这人同太后还能扯上一点儿的关系,虽然只是同太后宫中的宫女勉强算是情敌。”聆音道,“越是明显的破绽越有可能是障眼法,有些越想掩饰的事

情,反而有猫腻。不过我也只是问问罢了。”
“太后此人……”淮姨摇了摇头,言简意赅,“绝非善类。”
今日在凤兮宫发生的事情,后来只能匆匆了结。
宋氏意图谋害段晨岫在前,又意图诬陷谋害皇后在后,还让婕妤江怀薇受伤。邵贵妃本来是要禀告皇上,希望能够赐宋氏白绫一条。不过皇后怜其可怜,免

了她一条性命,只罚入冷宫之中,褫夺美人的位分,贬为庶人。
邵贵妃也怕事情扯到自己的身上,不敢再往聆音身上泼脏水了,只说宋氏心术不正,扯到了家教不严上面,纯粹是她个人的缘故,没有任何人指使。
宋氏这样的做法,也带累了整个宋家人,让宋家的女子之后无诏不得参加选秀。淮姨听到这事,摇了摇头,笑道:“所以啊,这送到宫里的女子,更不能是

一个眼界格局小的,这不是就将宋家给连累了吗?而且据我所知,宋氏的父亲宋大人,压根儿就没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上。不知道宋氏要是知道这件事后,会不

会怀恨在心,怨恨自己的浅薄?”
聆音笑看了淮姨一眼,道:“真是把匕首放在身上,指不定哪日就割伤了自己。宋氏原不会出卖身后指使她的人,可若是知道那人骗了她呢?事到如今,她

的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再被她连累的了。”
那一天邵贵妃离开凤兮宫以后,难得换了一身没有那么浓艳的衣服,前去和萧洛隽请罪。大意是说,自己一时情急,想要匡正后宫,却因为太过于纯善,所

以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扰乱了聆音的清净,还害得她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这是在以退为进。
萧洛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夸赞了一下她这些日子管理后宫的努力。后宫除了这些肮脏的事情,还是井然有序的。如今皇后在休养,邵贵妃应该要勇于替她

分担,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小错,而磨灭一个人的功劳的。眼下就是太后的盛宴,正是邵贵妃戴罪立功的时候,望她切莫再出什么差池。
邵贵妃再三推拒,最后还是受了。不过此事之后,她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嚣张行事,以免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邵贵妃又夸赞了一番江怀薇,若非是江怀薇反应敏捷,并且良善,恐已酿成大祸。
萧洛隽道:“江婕妤……能有如此魄力倒也挺难得。便封为充媛吧,赐封号为善。”
萧洛隽这厢同邵贵妃说完话,便出了太极殿,径直往凤兮宫而去。
今日他处理政务到日薄西山才回到太极殿。用了膳食后,邵贵妃这一番的请罪,耽误了些许时候。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昏沉下去。
彼时凤兮宫外燃着两盏镶白玉宫灯,宫人蹑手蹑脚地走动。而凤兮宫的寝殿中,灯火已暗沉了下来,只有落在宫灯里,几个伶仃的烛火明灭晃动着。
宫人们小声地说,娘娘服用了一剂安神药,已经睡下。
萧洛隽命令宫人噤声后,便步伐轻缓地入了凤兮宫的寝殿,又让随身伺候的宫女退下,便坐在聆音的榻边,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睡颜。气色比起上次见到她的

时候,简直是好了太多,他寻思着背地里是否要给厨娘玄想一点儿额外的奖赏。
此时正值炎夏,烁火流金,虽在侧殿内放置了一些冰块消暑,但温度依然较高。她裹着轻薄的被子,露出粉雕玉琢的脸蛋,脸颊红彤彤的,如同鲜嫩多汁的

水蜜桃上头的红晕。
聆音睡觉的时候向来警醒,萧洛隽进入殿内的脚步声虽然小,但还是将她吵醒了。
何况今日她料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萧洛隽应当会过来看上几眼,故而早已吩咐好了宫女卖弄一下苦肉计,体现出了她被今天这一惊变委实吓得不轻,根

本就没有喝那安神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她虽然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床榻的边缘下陷了一些。明明寝宫这么大,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温热的呼吸,温度像是骤然间升腾起来了一样,原本捂着被

子时,还算适宜的温度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多了数分燥热。
她甚至能感受到萧洛隽在看她,那目光灼热,有如实质,落在她的身上,然后慢慢近了……
她觉得窝在被子里更热了,更何况夏季的衣裳本就穿得轻薄,在这样如影随影的目光里,连装睡,都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仿若无觉地翻了一个身子,背对萧洛隽。手臂伸到了被子的外头,一阵凉意袭来,这才让她觉得体内燥热的温度有所下降。
就寝的时候,她只着着寝衣,睡相也随意了一点儿。这么一动,衣袖已经掀到了胳膊上,露出了凝霜的皓腕,她觉得那看向她的目光更灼热了。
仿佛她的手臂变成了视线的焦点一样,然后……他于昏暗的灯火中,将她的手臂,重新给塞入被子中,给她盖好……
再之后,聆音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地贴在她颤动的眼睫毛上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酝酿了一下情绪,睁开了眼眸,露出迷茫的神色

,皱了皱眉头,道:“皇上?”
那个轻吻,最后还是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浅淡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道:“继续睡吧。”
“哦。”她乖乖地应了一声,仿佛意识还是模糊的,又闭上了眼睛。
但……这叫她怎么睡?那人依旧在她的旁边,同她的距离隔得极近,一点儿也没有要离开的征兆。聆音翻覆了几下,结果却被人鸠占鹊巢,床榻外侧空出的

地方,他和衣卧下。
她的身体又翻一面过去的时候,正好撞在他的身上。她睁大一双尚带着睡意,仍然迷糊的眼睛,有些委屈道:“皇上,你这样……叫臣妾怎么睡?”
“那就别睡了。”他也没有退让,将裹着被子的聆音给圈到自己的怀抱里,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有些郁闷那一层被子的阻碍,但是如果直接伸

进去,又担心自己的手掌太冰冷,冻着了她的肚子。
聆音的下巴枕在他的胸膛,似乎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并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明明他们现在的关系,应当是比相敬如宾更差一点儿,总是不欢

而散。虽然他尚且算是护着她,但至少……还没这样突飞猛进到抵足而谈的程度吧?
“今天吓到了吗?”萧洛隽道。
聆音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朕以为皇后是不会吓到的。”萧洛隽似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将对她的称呼一个个称遍,“皇后……聆音……阿止,朕有点儿改变主意了。”
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于暧昧,他说话的时候,伴随着胸膛轻微的震动,落在聆音的心里,几不可闻地一动。
“嗯?”她低声地应了声。那声音似嘤咛,像是一根羽毛,撩动着人。
“朕以为……”他顿一顿,转了话题,“今后凤兮宫,你若是想让那些人来也行,想把他们拒绝在门口也行,都任由你来决定。若是避让反而让人觉得好欺

负,那朕就允许皇后在一定限度内,欺负回去,朕做皇后的靠山。”
聆音很意外萧洛隽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萧洛隽向来更喜欢她自力更生一点儿。虽然上次暗地里帮助她,让长孙舞从崇安侯府中带来了厨娘,但那也是

秘而不宣的。没想到今日会这样挑明,让她可以依靠他。
……所以,他们的冷战,要结束了?
……所以,之前,只不过是制造帝后失和的假象,让人觉得她不足以构成威胁?又或者,让她不那么劳心伤神?
聆音半垂着眼眸:“谁都可以?”
萧洛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聆音依靠在萧洛隽的胸膛,他圈着她,明明两人不再搭话,却依然让她觉得辰光静好,仿佛得了他这句承诺,她在后宫中能够就所向披靡,无所顾忌。
那是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可靠的感觉。
强烈的困意再度袭来,她偎依在他的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梦中。而萧洛隽的姿态一直没变,见到聆音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聆音给塞进

被子中,隔了一会儿,才离开。
时间晃到了太后寿宴这日。太后的寿辰由邵贵妃一手操办,正巧邵贵妃身边有一陪嫁宫女在进宫之前,帮忙操办过泰王府中的大小事务,又有宫中资历老的

嬷嬷从旁指点,倒也游刃有余,秩序井然,没出差错。
邵贵妃那日早早就起来打扮妥当,张罗着寿宴的一切事宜。因为先前受了挫,又是在这种同外朝有交流机会的寿宴上,她的打扮比起从前的张扬多了数分的

保守,多了几分高位妃嫔的端庄典雅。
怡妃亦早早到场,穿着水蓝色的绣玉兰长裙,对邵贵妃微微一笑,便落座,淡定地饮茶。
段晨岫则是由两个宫女搀扶而来。她一手撑着腰,肚子鼓胀如球,每踏一步,都谨小慎微,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落座后一直沉默。
这回的寿宴,宫中的妃嫔齐聚一堂。连被贬为彩女的王氏也坐在微座,只不过到底是被卷入了谋害皇嗣的事件中,此刻娇美的容颜中也染上了清愁,身体微

微有些瑟缩,像是惧怕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了。
寿宴即将开始,连太后都已经到场,邵贵妃的目光往还空着的凤座上一掠……心里忍不住开始揣测,皇后还没来,是不会来?还是有意要给她下面子?
邵贵妃正想着,就看到帝后相携而来。
聆音穿着象征皇后地位和尊荣的锦绣凤袍,金黄色的长裙曳地,裙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旁边绕着千叶梧桐,华丽不可言。她挽着穿明黄色龙

袍的萧洛隽的胳膊,眉眼带笑,自带了一种尊贵。宫灯的柔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气质奢华。
她步履轻缓,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严格的丈量。
她丝毫没有被旁边帝王的气场压制住,反而让远观的人看着,只想到了几个字:珠联璧合,熠熠生辉。
聆音落座,迎着众人的打量,目光淡然,间或转头同皇帝交谈几句。那语态亲昵,仿佛帝后之间从来就没有过隔阂。
今日许是知道自她退居凤兮宫后第一次出现的公开场合,并且也要面见群臣,萧洛隽非常给她面子。虽然他们只不过是在路上的时候正巧遇见,不过据她的

推测,萧洛隽应该是刻意在她必经之路等她的。她那时候看到在宫灯之下,面如冠玉的萧洛隽,朝着她伸手的时候,聆音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眼角眉梢

都是笑意。
而此刻,她目光扫过全场,在众臣间看到了精神矍铄的崇安侯。她有孕,她的娘家亦是与有荣焉。崇安侯正同几位老臣交谈着,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脸上

笑容就没有断过。
难得见到孙女一面,虽然只是遥遥相望,崇安侯的余光一直是放在她这边的。她刚刚把目光投放过去,崇安侯的目光就同她撞了个正着。聆音的心里一暖,

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聆音心里微微有些怅惘,如今这样的场合,这种身份地位,到底是君臣有别,同自己的亲人,也只能是相望相思不相亲。纵身处高位,却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的目光轻轻朝着丞相叶风身上轻轻一掠,不过仅是这么一下,就同叶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无视他的目光。
邵贵妃的父亲泰王也列席其中,还是比较高的席位。他穿着王服,眉目硬朗,倒是有几分五大三粗的感觉。也不知道泰王妃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才

能够生出邵贵妃和邵姜白这样的绝色美人。
循旧例,歌舞、贺词、献礼这几个环节是必需的。
聆音在寿宴上,沉默寡言,脸上挂着进退有度的笑容。风头就让邵贵妃同后宫其余的人一起出吧,至于皇后的地位?她刚刚都同萧洛隽一同相携进殿,也不

必担心这些虚名。
这一点儿,同萧洛隽倒是颇为一致。萧洛隽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因为是寿宴,一切依凭太后的心意而定。太后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附和几句,也不喧

宾夺主。
再往后,便是献礼。聆音送的那一株碧海珊瑚树点缀了夜明珠,看起来如同宝树流光,于暗夜中让人眼前一亮。聆音站了起来,笑道:“愿太后松龄长岁月

,万寿无疆!”
太后亦笑道:“皇后啊,这一胎好好养着,便是最好的寿礼,不必送这般贵重的礼物。”
聆音娇怯地半垂着头:“母后的寿宴,臣妾自当聊表心意。”
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场,其余妃嫔各显神通,不过大多数都是中规中矩。邵贵妃送的是一幅书画,乃是前朝名家谢亭所绘。谢亭存世的书画寥寥无几,邵贵妃

的这一幅书画,是当年谢亭为当时的太后提笔所绘,在那时便已经价值千金。难能可贵的是,那位太后乃是福寿双全之人,寓意非凡。更何况,泰王乃是后起之

秀,成为一方豪强的时日尚浅,并不能比拟世家贵阀的底蕴。邵贵妃能送上这样的一份礼物,算是挖空心思了。
岳太后也是书香门阀出身的女子,看到这幅书画,含笑道:“前朝谢亭的作品。他的作品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能看到真迹,贵妃费心了。哀家看着,很是

欢喜。”
这算是对了太后的胃口了,邵贵妃面露喜色。
别出心裁的是段晨岫,她送的是自己绣的双面绣。她的绣功一流,且用料贵重,绣品价值不菲,最难得是在孕中还能有这样的心思,显然心里是十分念着太

后的。太后见到那双面绣,笑骂了她一通,但那神色却是非常愉悦的,道:“不用这般费心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让哀家操心。你们这些人,也不拦着姝昭

仪一点儿。”
“回禀娘娘,不关他们的事情,是臣妾想这样做。”段晨岫轻声细语地回着。
“姝昭仪费心了。”许是在这样的场合,不想展现对段晨岫太过于不同,萧洛隽只是淡淡地夸赞一声,同旁的妃嫔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敷衍。
“瞧瞧瞧瞧,孕中还这般费心思,多让哀家操心。”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其余的妃嫔送上来的礼物,太后也不过是远远瞧着两眼,不过段晨岫送来的这个双

面绣,却是让人拿到了眼前,细细地看着。明明是见多识广的太后,还是非常惊讶这里头的巧思,赞叹了起来。
这份心思,是将其余的妃嫔都比过了。
言下之意,是说段晨岫的这份礼物才是真的好,其余的人啊,都不过是送些能用金银买来的外物。她虽然赞叹声好,但到底是觉得稀松平常。
太后这话一出,邵贵妃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聆音倒是神色淡然,毕竟这事情,段晨岫有她的巧思是她的事,就算她知道段晨岫这样会出风头,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样的事情的。
因为不值得,也没有必要。
聆音顶着华冠穿着凤袍,又是在需要提心迎合众人保持仪态的寿宴,故而宴会刚刚进行到一半,便觉得有些疲乏。只不过这种场合提早离席,尤其是在献宝

的时候,到底是有几分恃宠而骄,她还是按捺住了。
她目光往段晨岫的方向看了过去,段晨岫的月份比她还足些,此刻的神情已经露出了疲惫,三番四次地同站在她背后的侍女交谈,显然也是在忍耐强撑着。
聆音微微一笑。


第13章 太后圣诞
时间晃到了太后寿宴这日。太后的寿辰由邵贵妃一手操办,正巧邵贵妃身边有一陪嫁宫女在进宫之前,帮忙操办过泰王府中的大小事务,又有宫中资历老的

嬷嬷从旁指点,倒也游刃有余,秩序井然,没出差错。邵贵妃那日早早就起来打扮妥当,张罗着寿宴的一切事宜。因为先前受了挫,又是在这种同外朝有交流机

会的寿宴上,她的打扮比起从前的张扬多了数分的保守,多了几分高位妃嫔的端庄典雅。怡妃亦早早到场,穿着水蓝色的绣玉兰长裙,对邵贵妃微微一笑,便落

座,淡定地饮茶。段晨岫则是由两个宫女搀扶而来。她一手撑着腰,肚子鼓胀如球,每踏一步,都谨小慎微,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落座后一直沉默。这回的

寿宴,宫中的妃嫔齐聚一堂。连被贬为彩女的王氏也坐在微座,只不过到底是被卷入了谋害皇嗣的事件中,此刻娇美的容颜中也染上了清愁,身体微微有些瑟缩

,像是惧怕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了。寿宴即将开始,连太后都已经到场,邵贵妃的目光往还空着的凤座上一掠……心里忍不住开始揣测,皇后还没来,是不会

来?还是有意要给她下面子?邵贵妃正想着,就看到帝后相携而来。聆音穿着象征皇后地位和尊荣的锦绣凤袍,金黄色的长裙曳地,裙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展翅欲

飞的凤凰,旁边绕着千叶梧桐,华丽不可言。她挽着穿明黄色龙袍的萧洛隽的胳膊,眉眼带笑,自带了一种尊贵。宫灯的柔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气质奢华

。她步履轻缓,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严格的丈量。她丝毫没有被旁边帝王的气场压制住,反而让远观的人看着,只想到了几个字:珠联璧合,熠熠生辉。聆音落座

,迎着众人的打量,目光淡然,间或转头同皇帝交谈几句。那语态亲昵,仿佛帝后之间从来就没有过隔阂。今日许是知道自她退居凤兮宫后第一次出现的公开场

合,并且也要面见群臣,萧洛隽非常给她面子。虽然他们只不过是在路上的时候正巧遇见,不过据她的推测,萧洛隽应该是刻意在她必经之路等她的。她那时候

看到在宫灯之下,面如冠玉的萧洛隽,朝着她伸手的时候,聆音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此刻,她目光扫过全场,在众臣间看到了精

神矍铄的崇安侯。她有孕,她的娘家亦是与有荣焉。崇安侯正同几位老臣交谈着,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难得见到孙女一面,虽然只是遥

遥相望,崇安侯的余光一直是放在她这边的。她刚刚把目光投放过去,崇安侯的目光就同她撞了个正着。聆音的心里一暖,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安好,让

他放心。聆音心里微微有些怅惘,如今这样的场合,这种身份地位,到底是君臣有别,同自己的亲人,也只能是相望相思不相亲。纵身处高位,却一入宫门深似

海。她的目光轻轻朝着丞相叶风身上轻轻一掠,不过仅是这么一下,就同叶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无视他的目光。邵贵妃的父亲泰王也

列席其中,还是比较高的席位。他穿着王服,眉目硬朗,倒是有几分五大三粗的感觉。也不知道泰王妃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够生出邵贵妃和邵姜白

这样的绝色美人。循旧例,歌舞、贺词、献礼这几个环节是必需的。聆音在寿宴上,沉默寡言,脸上挂着进退有度的笑容。风头就让邵贵妃同后宫其余的人一起

出吧,至于皇后的地位,她刚刚与萧洛隽一同相携进殿,也不必担心这些虚名。这一点儿,同萧洛隽倒是颇为一致。萧洛隽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因为是寿

宴,一切依凭太后的心意而定。太后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附和几句,也不喧宾夺主。再往后,便是献礼。聆音送的那一株碧海珊瑚树点缀了夜明珠,看起来如同

宝树流光,于暗夜中让人眼前一亮。聆音站了起来,笑道:“愿太后松龄长岁月,万寿无疆!”太后亦笑道:“皇后啊,这一胎好好养着,便是最好的寿礼,不

必送这般贵重的礼物。”聆音娇怯地半垂着头:“母后的寿宴,臣妾自当聊表心意。”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场,其余妃嫔各显神通,不过大多数都是中规中矩。邵

贵妃送的是一幅书画,乃是前朝名家谢亭所绘。谢亭存世的书画寥寥无几,邵贵妃的这幅书画,是当年谢亭为当时的太后提笔所绘,在那时便已经价值千金。难

能可贵的是,那位太后乃是福寿双全之人,寓意非凡。更何况,泰王乃是后起之秀,成为一方豪强的时日尚浅,并不能比拟世家贵阀的底蕴。邵贵妃能送上这样

的一份礼物,算是挖空心思了。岳太后也是书香门阀出身的女子,看到这幅书画,含笑道:“前朝谢亭的作品。他的作品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能看到真迹,贵

妃费心了。哀家看着,很是欢喜。”这算是对了太后的胃口了,邵贵妃面露喜色。别出心裁的是段晨岫,她送的是自己绣的双面绣。她的绣功一流,且用料贵重

,绣品价值不菲,最难得是在孕中还能有这样的心思,显然心里是十分念着太后的。太后见到那双面绣,笑骂了她一通,但那神色却是非常愉悦的,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