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原来心动是这样 她是小温暖 程亦清 程瑶 宋时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亲爱的你呀 乌云冉冉
彪哥、程嵘和我统统被赶出去。
彪哥拉开车门说:“走吧,送你们回家。”
路上我忍不住问程嵘,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渺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嵘没开口,彪哥手指夹着烟,把着方向盘说:“是真的。”
一个又犟又倔的小孩,遇上四五个成天在菜市场里混钱的小混混,有那么点过节,温渺又爱嘴上逞能,就被逮着了。
他们没从温渺身上刮走多少钱,便开始像猫抓老鼠那样拿着温渺玩,言语羞辱,肢体侮辱,甚至拿着小刀在他腿上比画,问他是几级运动员——悲剧就是那
样造成的。
“他跟你求救了。”遇上红灯,彪哥把车停下,挑着眼尾从后视镜里看我们,“可你没搭理他,他叫得那样惨烈,你——只是换了个方向继续站着。”
——那里对我来说只有不堪和狼狈。要是给我什么权限忘了哪块地方,我一定选白沙洲。
我突然想起温渺和我说过的这句话,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说,原来原因在这里。
“我是在人行横道上捡到人的。他一身邋遢在街上走,失魂落魄,魂不守舍,连红绿灯都不看。从我车前走过时他突然抽一下,跪趴下去——我当时以为是
碰瓷。”红灯转绿,车子起步继续走,彪哥漫不经心地看路,语调飘忽,“下车一看,孩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小腿那块裤管都被血染红了。”
彪哥掐了烟,意味不明地问:“你叫程嵘是吧?有个问题我一直想帮温渺问问,你当时是真没听见,还是见死不救?”
“这就是白沙洲啊?和橘子洲也没什么差别嘛!”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音乐节没座位的,咱们赶紧过去抢个靠前的位置。”
“场地在哪儿啊?”
“洲尾。”
再度踏足白沙洲,这里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村落的模样,绿化、园林、翻修的龙王庙,俨然是旅游景点的模样。
这里焕然一新,却不是我待了十几年的家。
程嵘沉默地走在我身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昨晚彪哥问出那句话后就再没人开口,他也不在乎,像是根本不需要答案。但那个问题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
如果事情是真的,温渺被拖入树丛受辱的那四十分钟里,程嵘一直是知情的,那他……这样的状况我不敢想。
第二天休息,我们不约而同出现在派出所门口,却被彪哥赶走。温渺昨晚上没能回家,彪哥暂代监护人一职,承诺说他一定能解决问题。至于张晚晴,她又
恢复到没拉黑,但也联系不上的状态,我也不确定她需要的“自己”是否已经出现。
我想今晚的白沙洲音乐节,除了我和程嵘不会再出现第三人。
我们在熙攘的喧闹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台上活络气氛的主持人在说着什么,台下的观众叫着什么,全都与我们无关。
一阵骚动,忽然有只冰冷的手钻进我手心。我抬头,正对上程嵘脸上的茫然,那一刻所有的疑问被我吞进肚子,我收拢手掌,牢牢护住不安的他。
程嵘说:“丁小澄,你不问我吗?”
“你希望我问吗?”
他脸上的表情是冷的,但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冷漠,他只是茫然。
程嵘眼里闪过犹豫,他问:“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说我就信。”
可能很对不起温渺,可能是我太偏心,我从未怀疑,也从不认为程嵘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
“我……”程嵘咽了咽口水,声音从飘忽到坚定,“初三毕业那年,桥洞等温渺的那天,我当时戴着耳机,是真的没有听到他的呼救。你信不信?”
台上的人在唱: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高音爆发时灯光如烟花炸裂,我在一片闪光里勾着程嵘的脖子冲他喊:“我信!”
“昨天晚上,我说没看见温渺也是真的,你信不信?”
音响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只能保持着额头相贴的姿势才能听清彼此的话。
我喊:“我信!”而后我看着他眼睛,反问,“那你呢,温渺说他是路过,他说他没有打人,你信不信?”
鼓点太强烈,让我心脏也跟着起伏,我说不清原因,继续补充,说:“你信不信你的朋友?”
如昨晚温渺质问的那样,他问:“我以为你会救我,我觉得你应该要救我,可你没有。程嵘,我想知道这十几年除了丁小澄,你到底还把谁当朋友?我算不
算你朋友?”
程嵘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复杂,他略微抬起头,环顾如今的音乐节场地——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白沙洲,我却觉得他在通过这里辨认当年的我们。
“我信。”
程嵘说:“我信。”
感性和理性究竟哪个好?这应该没有绝对的答案。监控、人证、动机、口供一应俱全,从理性角度细致分析,除了温渺套麻袋蓄意伤人分析不出第二个真相
。
可是从感性出发,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温渺会把自己陷入接受法律制裁的境地。
我们从白沙洲音乐节上出逃,步行前往事发地,一路都在商讨应当如何给温渺洗清嫌疑,可是无济于事。
调监控没意义,正门和后巷的监控视频都有他,彪哥想办法把周围带监控的地方询问个遍,反而坐实了那条巷子里除了T恤男就只有温渺进出这一点。
我们把事发地走了一遍,越发无计可施。
慌张之下,我开始出昏招:“或者咱们去派出所,就说你当时看见温渺了,但是闹了点小矛盾就撒谎说没看见……”
程嵘冷静地打断:“翻供也没用,问题在于证据链太详细,并且压根没有第三人出现的痕迹!”
我暴躁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他打的,行凶的人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吧?”
程嵘看着漆黑的巷子,突然开口:“或许真的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你是说……”
两方人马相对而坐,T恤男跷着二郎腿,一脸吊儿郎当,对面的彪哥倾身,一沓钞票被推过去。
“你想好了,你告他,他是会留案底,但赔偿绝对不会超过两千,这里是两万。”
T恤男不为所动,玩着手指,开口就翻番:“四万。”
“四万?不行——”这是宁死不屈的温渺。
“成交。”这是一掷千金的彪哥。
我和程嵘及时赶到,在金钱交易之前叫停一切:“不能给——”
不可能有人能躲过巷子两头的监控,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但如果人就住在巷子内,他只需要翻墙、套麻袋、打人,再翻墙回家,就能完美躲过监控。
抱着这个想法,我和程嵘拜访了巷子两边的人家,并在其中一户找到了一样的麻袋。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个人,我觉得那大哥打得好!”
温渺说完就挨了一顿削,彪哥语气不善:“闭嘴吧,没留案底就万幸了!赶紧跟你这俩朋友道谢,省了四万呢!”
我们仨麻溜地拦了出租车跑路。
上了车,车里又成了另一种怪异气氛。
“去哪儿?”司机师傅等了半天没人回答,“你们不说话,我就带你们绕圈啦?”
“去——”
三人同时开口,报了三个地址。
司机大约是天津来的,说话和讲相声似的:“好嘛,这是让我送三个人?”
“要不,去白沙洲吧,说不定音乐节还没结束。”我开口提议。
没人反驳,司机一车把我们送到桥下,恰好赶上散场离去的人潮。
我挠头道歉,就看见温渺怔怔地盯着桥洞的方向——那里树影幢幢,像极了从前没改造的时候。
那天傍晚温渺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们了解了大概,却都不敢问个究竟。
“对不起。”
我和温渺蓦地转头看程嵘,他面露难色,但依然坚持着说完那番话:“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也不是故意害你被人冤枉……无论
你信不信,我都欠你一句道歉。”
“哈——”温渺拿舌头抵着腮帮,有些放荡不羁,“这些就别说了——”他歪着脖子,挑眉看程嵘,“就问你一个事,你把我当兄弟吗?”
“难不成当姐妹?也可以啊。”
温渺简直当场爆发:“丁小澄,没你的事!”
我不服气了,手指头戳着温渺的胸:“小兄弟你不对啊,无视纪律,正视一下自己好吗?回顾一下,当初你是谁的小弟。”
温渺一句话破坏所有气氛:“如今我是彪哥小弟。”他脸冲着灯光呼气,有种恍如隔世,千帆过尽的感觉。
“当不当我是兄弟,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温渺耸肩,带出点山鸡浩南的潇洒味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也是。”程嵘突然开口,“我听说彪哥产业不少,有酒吧有档口,你主要负责看管哪边?”
温渺说:“嗯……档口。”
程嵘一脸恍然:“那就是三星堆生鲜农贸市场了?”
看管菜市场的“道上”小哥!
“哈哈哈——”我看着一本正经的程嵘和一脸懵懂的温渺爆发狂笑,“小兄弟,彪哥原名谢骠,主要经营酒吧和生鲜农贸市场,本本分分生意人一个。请你
不要再把彪哥形容成黑社会老大了,好吗?”
温渺瞠目:“你们……”
“我们……早就百度到啦!”
“等等,百度为什么说这些——”
“百度上还有生鲜农贸市场开张剪彩的新闻呢!”
温渺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能郁闷地自认倒霉:“好吧,那为庆祝‘道上’小哥免于牢狱之灾,烧烤撸串要不要?”
我和程嵘相视一眼,程嵘开口盘问:“你请客?”
“那当然。”
音乐节散场的人潮退去,终于有出租车停在我们跟前。
“那就——”程嵘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接着道,“那就算了吧。”
“嗯?我请客也不吃?”
我趴在门边道:“大哥,我俩是高三应届毕业生呢,虽然我俩天分过人,好歹也尊重一下高考,好吗?”
那晚应该还要说些劫后余生与隔阂消除后的种种心路历程,不需要酒,至少也会有些感慨。但我们的握手言和如同魔法解除冰冻,时光和误会仿佛从不曾带
来困扰,我们亲密如初。
“丁小澄同学,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半,星河酒吧对面的奶茶店里坐着三男一女四个学生,其中最不像学生的那位频频发出质问:“为什么我要跟谢思卿一样,学初三的内容
?”
我斟酌着,给出一个最不伤温渺自尊的解释:“因为你连初中的内容都还没有掌握,我怎么教你高中的?而且一只羊也是放,两只也是赶,我就不用准备教
材啦!”
在被诬告打人之前,温渺已经很久不去职高上课了。对他而言,上学还需要学费,而骑着电动三轮到处送货,帮彪哥干点零活就有钱赚,那何必上学呢?
事情发生之后,彪哥思索再三,把温渺给“开了”,打包送回学校上课,并说:“拿不到毕业证我就涨租金了!”
温渺迫于无奈,重归学堂。
“那我也不要跟谢思卿一起!他干扰我学习!”温渺把谢思卿往旁边赶,拖着凳子去了程嵘身边,“哥们儿,看啥呢?”
我抽空瞥了一眼,对温渺接下来的遭遇表示同情。
程嵘见温渺过来,将iPad往他那边挪,示意温渺一起看:“你觉得哪个好?”
温渺瞠目结舌:“四……四件套?”
程嵘一本正经道:“嗯,丁小澄要跟我出国了。”
“我知道啊。”温渺一脸莫名其妙,还问,“这跟四件套有什么关系?不是,你现在看四件套,总不会是想买了带过去吧?这玩意儿哪个国家没有?”
程嵘想了想,说:“那样没有家的味道。”
温渺闷声不语,并向我投来求救信号,但被我无情忽视。
“你看看这个——”程嵘又开启新话题,“你觉得……”
“哪个都好,你随意,你随意。”温渺默默拖着凳子坐回来,还越过谢思卿跟我小声叨叨,“他没事儿吧?怎么连茶杯、毛巾都想自带?”
谢思卿插嘴:“不是只有成绩不好的才出国留学吗?”
嘿,这话说得。
“不不不,成绩不好的比如你,那叫出国镀金。”我点着谢思卿,继而指指自己,又说,“我们这样天赋过人的呢,叫出国深造!程小嵘,对不对?”
程嵘于百忙之中抽空递给我一个“你说的都对”的眼神,看得温渺一阵哆嗦,继续跟我叨叨:“他这样不太对吧?他对出国这件事,是不是太期待了点?”
“那怎么了?”
温渺非要跟我掰扯:“出国对他来说不是很普通的事吗?他以前寒暑假出国去见亲戚,也没见这样郑重其事啊!”
我严重怀疑温渺是真蠢,小声嘟囔道:“也不看看是跟谁一起。”
“你说什么?”他还要求复述一遍,“不是,我真的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呢!神经病!”烦得我把温渺赶开,大脑自动屏蔽温渺的声音,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温渺约莫是自讨没趣,又跟初中生处不到一块儿,偷偷摸摸凑到程嵘跟前问话:“你怎么样了?”
程嵘抬头。
“酒吧那天,你整个人就像放空一样,眼神空洞,完全……”
程嵘说:“我没事。”
“初中毕业时的病,现在应该……”
谢思卿忽然高声嚷嚷:“写完了!我解放了!”
惊得在场人都同时收声看过去,我抬眸就看见两人凑一块,温渺看见我抬头就挪开视线,明显有鬼。
“你们两人说什么呢?”
两人异口同声:“没什么。”
谢思卿拉着我给他检查对错,我低头看卷子,余光却注意那两人的动静,只见程嵘若无其事看我一眼,而后说:“已经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事后我也没套出真话。
奶茶店学习小分队就地解散,温渺负责护送谢思卿回家,程嵘跟在我后边,亦步亦趋地走到公交车站。
我一刹车,他刚好追尾。
“你故意的吧?”
程嵘贴着我脊背,胸腔里发出沉闷而愉悦的笑声。
我转身抵住他逼近的步伐,警告这位“程少爷”:“你能不能收敛点?”
“程少爷”还笑,说:“不能。”
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早两天他还在顾妄跟前叹气,以至于顾妄以为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故事,让他说出来开心开心。
结果“程少爷”一脸忧愁,说:“太愁人,还是没想好留学后的第一次旅行该去哪里。丁小澄总说去哪里都可以,但你明白的……”
从顾妄一脸乌青的脸色来看,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能一再跟“程少爷”强调:“你别老说留学的事情,万一以后去不成,那可丢脸了。”
“程少爷”立马不高兴了:“没有万一。”还非逼着我把话收回。
我万般无奈,只好配合“程幼稚”说:“呸呸呸,刚刚说的不算。”
公交车还没来,我就着广告牌的光看他,歪着脖子,不怀好意地问:“小哥哥,出国留学这么得意啊?你数数你都炫耀多少次了,连郭德都知道了。说说看
,为什么这么高兴?”
程嵘深吸一口气,状若为难地看天看地,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说呢?”
这就没意思了,明明是我先问的,不是吗?
我退一步,靠着广告牌望天。关于出国留学的种种,不是只有程嵘一个人期待的,我也想过,只是临到细枝末节的地方,我就打住了。想得再好,不如过上
一遍。
“澄澄。”
“嗯?”
程嵘学着我的样子靠着广告牌,他骤然转身面对我,继续叫我名字:“澄澄。”
街上行人不多,车辆飞速驶过,气氛并不旖旎,但架不住他一声声叫我名字,害我脸颊升温。
“叫什么叫,有话就说嘛。”这话说出来我都嫌弃自己,声音带着程嵘式的甜腻。
他还笑:“澄澄,出国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声音仿佛掐得出水,“晚上睡觉前跟你说晚安,早上起床就能看见你。”
耳朵还在发烫,我把手背在身后放肆掐自己胳膊,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是听起来像……像同床共枕。
可程小嵘真的是那个意思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我很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
程嵘欣然点头:“你问。”
“我今晚能跟你回家吗?”
如果程嵘是一台电脑,他已经当场宕机了。
而我带着一脸不解回头看替我问话的那位,心说,别人说话插什么嘴?
插嘴的张晚晴一脸憔悴,站在我身后两米远的位置,重复地问:“丁小澄,我今晚能跟你回家吗?”
年三十当天我往张晚晴、温渺、彪哥家跑了一趟,送了点年礼,最后一站去的程嵘家。
到的时候,程嵘应着程爷爷的指挥在贴春联。屋子装饰得很有过年气息,但耐不住冷清,偌大的屋子里就程爷爷和程嵘两个人。平日在的司机、护工和保姆
都放假回家了,桌上是酒店定做的年夜饭,但外包盒都没拆。
程先生程太太被程爷爷拄着拐杖敲了一顿,压根没打算回来。程爷爷长吁短叹问我家过年热不热闹,我心一软就自作主张地开口邀请:“今年就我们家和姑
姑姑父过呢,您上我们家过年去吧?一起热闹热闹!”
“好!”程嵘没皮没脸地扯了我一把,害我仰倒在沙发上,他伺机给我塞了瓣冰糖橙。
我含着冰糖橙不好说话,咽下去才白他一眼:“请你了吗?我请的是程爷爷!”
程霸道校草瓮声瓮气地撒娇:“澄澄,你别这样。”
程爷爷笑眯眯地看热闹。我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在冷战中,他偏偏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照旧来找我,照旧打闹,但严防死守一个字都不肯让步。
起因是我说想跟廖老师聊聊,他给拒绝了。
“逼于无奈”把人带到我家,程爷爷得了乐趣和姑父下起象棋。丁先生丁太太在厨房里忙碌,姑母记挂着在外过年的儿子,捧着电话问长问短。
我逮着好时机逼问下去,程嵘却说他把廖老师给开了。
“开了?什么意思?”
程嵘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答得心不在焉:“字面上的意思。”
“为什么——”
“我决定换一个医生。”
我开口道:“那新找的心理医生呢?”他接受心理辅导十来年,一直处于调整期,没了廖老师,总要有别的人吧?
“找了。”
我大喜过望:“谁?那我得跟她谈谈。”
程嵘咬着特意给他买的豆干,坦荡道:“谈吧。那老师姓丁,丁老师。”
“喂——”
他不安分的膝盖抵在我腿上,安抚似的碰了碰,说:“别瞎操心了。我早没事了,再找心理辅导不是浪费钱吗?”
“可温渺说……”事情传到温渺耳朵里,温渺单独找过我一次,他跟我说的原话是:“不对劲,酒吧巷子那事,他两眼空洞洞地看着我,我确定我们都对视
了!我怀疑他不是没看见,而是陷入自我情绪里。”
听见“温渺”二字,程嵘一声冷笑:“他还有脸说?拉着我打游戏的是他,被管家婆发现了,倒打一耙说是我强行拉着他玩。他说的话没有可信度,都是不
甘心拿别的事找补!”
管家婆说的是张晚晴,年前张晚晴成了白富美圈子里的笑话,连龚嘉禾也来踩一脚,瞎嚷嚷让张晚晴“还钱”,是温渺不管不顾挪了彪哥的钱,才替她解决
了麻烦。
张晚晴投桃报李,为了让温渺考上本科煞费苦心,每天紧迫盯人,期间没少跟我抱怨说温渺找了个网友,但目前看来——
“所以那个陪着温渺通宵打游戏,每天24小时不断联系的人是你?”我诧异道,“你和温渺‘网恋’?”
菜都上桌了,饭香四溢。
程爷爷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抬头问:“网恋?那可不行,不能网恋。孙儿哪,你还小,恋爱这种事等大学毕业以后再说……”
“爷爷!你听丁小澄瞎说!”程嵘蹙眉扶额,脸上都是无奈,“她说的是温渺,我和温渺打游戏!”
“游戏?”程爷爷连棋都不下了,忽地严肃起来,正儿八经地叮嘱,“打游戏也不行。你从小就主意正,跳级不肯,保送也不肯,明明可以花更少时间学更
多东西,偏偏不肯。你们老师都说你按部就班读书是浪费时间,你天资聪颖不是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爷爷这一辈子,就是盼着你有出息——”
话题岔开八丈远,姑父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两人就着学习发展问题展开深切沟通。程嵘表情一言难尽,那模样莫名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丁小澄。”
“嗯?”
“你吃东西洗手了吗?就摸我头?”
讨人嫌的玩意儿!
年夜饭悉数上桌,丁先生委派我和程嵘下楼放鞭炮。星城的规矩,年夜饭得放了炮仗才吃。
我指挥程嵘把“一万响”鞭炮拆开,摆放成一条蜿蜒的长蛇。
程嵘点燃了鞭炮,迅速回到我跟前,嘴唇动动说了什么,大概是“我”字开头,“你”字结尾。
我捂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一万响鞭炮震耳欲聋,他咧嘴笑了笑,道:“我说——丁小澄过年好——”
我回以一笑,喊:“程小嵘,过年好——”
一挂鞭炮响完,附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有人放起白日焰火。我和程嵘并肩站在单元门前,仰着脖子看那冲上白雾中的烟火。我还有很多疑问,程嵘并没有
悉数解答。我可以锱铢必较问下去,可我想不是现在,不是此时。
过年呢,就该傻乎乎地过年吧。
可我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我当是拜年短信,随手拿出来看,却见来信人是何甜甜。
“我们谈一谈。”
我打算无视的,但很快又来了第二条短信。何甜甜说:“明天下午三点半,星芒咖啡见,是关于程嵘的事。”
“怎么了?”程嵘转身上楼,上了两级台阶又打住,回身看我。
一挂鞭炮放完,四周静默了,声控灯也熄掉,我借着暗淡的光线看楼道里的他,他眉眼弯弯还是先前笑的模样。手机再度振动,惊得声控灯也亮了,程嵘脸
上的笑意敛了,疑惑地问:“丁小澄?”
我收了手机,笑说:“没什么,好像夜盲症犯了,上去吃饭吧。”
“谁的消息?”
“哦,快递。”
第十二章 你丢的是我的心
一年当中有段时间里,人们不记得几月几号,也不记得星期几,只知道用“大年初几”来形容。大年初六,离返校还有三天,甩下要拜访的亲戚和空白试卷
,我们偷溜到白沙洲,用脚步把时间丈量一遍,而后在白沙洲大桥的执勤亭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