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原来心动是这样 她是小温暖 程亦清 程瑶 宋时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亲爱的你呀 乌云冉冉
我拜托你,别折腾我行不行——”
“轰——”
我倒地时带着搪瓷盆一起掉落,程嵘死死护着我歪向一边,在张晚晴叫出“行不行”时,我们在她家中正式与她见面。
我说:“嗨,大概不行,又给你惊吓了。”
张晚晴猛地吸气,转身对着妈妈就是一句更大的咆哮:“你把他们带家里来干吗?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靓靓姨当场白了脸,嘴唇颤抖,舔了几遍下唇瓣,焦虑到想不出开场白。
程嵘搀着我从地上爬起来,我着急解释,迈步出去才发觉刚刚崴了脚:“咝——”
“丁小澄?”
“我没事,我没事——”我朝程嵘比画,示意他将靓靓姨带开,自己则一瘸一拐踱过去,给张晚晴卖乖,“我快疼死了,快带我进你房间休息一下。”
张晚晴抬脚将虚掩的卧室门踹开,说:“你看,我现在就是过成这个鬼样子!为什么要来我家?知道我过得狼狈,还想亲眼看看有多狼狈吗?”
“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等张晚晴反应过来,我冷静地问,“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一直嫌弃我?明面上和我玩,实际上把我当作你的陪衬,时不时施舍些你不
喜欢的东西给我,全为了满足你膨胀到无可比拟的虚荣心?”
回头时张晚晴整个人都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愤怒而狂躁:“你就这么想我的?丁小澄,你就——”
我以高过她的分贝压回去:“可你不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我跟你玩,难道是为了你们家的钱?我们家惨到三口人挤一间房的时候,你没见过?你那时候不就
嫌弃我吗?”
“我什么时候嫌弃——”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会嫌弃你?”
拧巴少女哑口无言,没来得及退出风暴场的靓靓姨傻愣愣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感激的光。
我没再跟张晚晴讲道理,事实上我肚子里没几个道理,公式倒是背了一堆。
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可我们才十几岁?十几岁就觉得自己只能这样过一生,多可悲?起跑线垮了,大不了自己重新画线嘛。别笑我把人生挫折说得不
痛不痒,也别觉得面临的都是黑暗深渊,周星驰也说“天亮了就很美”。
等张晚晴冷静下来,小龙虾都凉了。靓靓姨抹了把泪,又端着菜下去热。程嵘找了条毛巾包着冰块蹲地上帮我冰敷。
“咝——你轻点。”
程嵘很不给面子地戳一下:“刚刚不是很坚强?”
“你再这样,等会儿回家我就爬你背上,你把我背回去!”
张晚晴在我身边轻笑,说:“你们倒是没变。”
我说:“还是有变化的好吗?以前我的成绩撑死算中上游,现在郭德,就是我们班主任,说我保持住,上重本不是问题!”
程嵘哼哼:“重本?我要去跟丁叔聊聊过——”
“过户”两个字被我及时捂嘴掐灭,出国留学这事不能张扬。而且张晚晴一朝回到解放前,忽然发现自己昔日朋友飞黄腾达这算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把
她拧巴的情绪扭过来,绝不能让程嵘坏事。
而且程小嵘太张扬了,自打我承诺跟他一起出国留学,他就开始加班加点搞策划方案。顾妄有次被他搭讪,聊天内容就是“丁小澄要和我一起出国,你觉得
哪个国家比较好”……简直莫名其妙!
有天上课他神神秘秘找我讲话,说找着解决保证金的法子了,当时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你过户到我们家,二……”
我还听他说什么二?魂都吓飞了!
“过什么,过户?这不好吧?”
程小嵘当时笑得可奇怪了,说:“有什么不好,都是一家人。”
什么叫一家人?妈耶,这样很容易让我想歪的好不好。
话题到那里为止,后续他找丁先生商量去了,末了还在我们家沙发上倍儿诚恳地对丁先生说:“我会好好照顾澄澄的。”
澄澄,这种黏腻腻的称呼,打那天起就再没停过!
“澄澄——”
看吧,又来了。我应答程嵘的同时门被推开,靓靓姨端着菜进来,冲后面说:“不许走啊!你没吃晚饭就坐下一块儿吃!”
后面扛着大纸箱的人小心翼翼地进门,把东西放在墙角,才看见在场的我们。温渺拿肩膀蹭了蹭额头的汗,失神地说:“啊,是你们啊?聚餐啊?”
“晴晴比赛拿了冠军,可以特招进音乐学院了。温渺,你也别走,留下来一起庆祝。”
靓靓姨今天很“穿越”,她管温渺叫“温渺”就更“穿越”了。我不禁小心地侧过身,附在张晚晴耳边,细声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把温渺看对眼了?”
张晚晴似笑非笑:“免费劳动力,搬东西不用钱呗。”
“说什么呢!”靓靓姨耳朵尖听见了,“温渺是个好孩子……”
我怀疑靓靓姨不知道温渺跟了老大这回事,也不知道他曾经对她女儿说“跟我在一起”这种话,否则她不会是这样踩一捧一的态度。
饭桌上张晚晴对温渺横挑鼻子竖挑眼,靓靓姨对她说的唯一一句重话还是为了维护温渺。为了缓和气氛,我把勇闯深圳救程嵘的故事绘声绘色复述一遍,把
张晚晴和靓靓姨听得一愣一愣。
程嵘端着饮料杯,跟温渺碰一个:“谢谢。”
温渺说:“我不是为你,我是不放心丁小澄。”
“我知道。”程嵘说,“我谢的也是这个。”
两三句话似乎在我耳边溜过去,我转头问:“你们说什么呢?”
两人异口同声:“没什么。”
张晚晴轻笑:“这默契,没谁了。”
那晚的相聚没我想象中难,但也不是从此再无嫌隙。
我懂的,我都懂,我们只是为了当时的美好月色而暂时收敛了锋芒,以求换取一个暂时的和平,换取一个无限相似但绝回不去的从前。
八斤小龙虾化作红色的壳堆,我吃到整个人瘫在老旧沙发上不肯起来。
“丁小澄,你还回不回家了?”
我翻过去抱住张晚晴,冲着程嵘耍无赖:“不回,不回,明天又不要上课,我不回家了,跟晴晴睡。”
此时靓靓姨下楼去关便利店的门,小店子,老住户,不时时看着也没关系,喝茶的客人会帮忙招呼,买东西的也会主动留下钱,只是关门还得自己来。
二楼客厅里只剩下曾经的四人小团体,也不知道今晚算不算握手言和,程嵘折腾我、我黏着张晚晴、温渺忙着收拾,倒是意外的和谐。
程嵘抱着双臂,神色不满:“你明天不是要去爷爷家?”
“你还是走吧——”张晚晴发出拒绝。
我委委屈屈地故技重施:“你嫌弃我……”
张晚晴点着我脑门把我推开:“你睡相很烂你知道吗?我床那么小,我怕你一脚把我踹下去。”
“我哪有!”
打闹时突然铃声大作,听着是刻意录的歌,男生唱的周杰伦,不好听,但声音听着熟悉。
“这是——”
和我一样感到疑惑的还有温渺,温渺骤然转头抬眸,眼睛盯着张晚晴。张晚晴飞快地掐断铃声,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去接个电话。”
温渺冷声问:“你还跟他在一起?”
他,我猜是指龚嘉禾,这也是我和张晚晴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之一。
张晚晴开口,回答温渺,也回答我:“关你什么事?”
张晚晴接完电话回到客厅,氛围就不复当初了。白炽灯百无聊赖地发着光,没开电视,所有声源都来自外面,楼下乘凉的人们或者哪家小孩的哭闹。
我惶惶开口打破僵持:“既然这么巧碰到一起,那我就不挨个去找了。”
从书包里掏出我郑重其事放好的门票,挨个拿给他们:“时间有点仓促,就是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回白沙洲吧。”
票上印着字——白沙洲音乐节。
“你们会去吧?”
屋里一片安静,除了程嵘,没人敢跟我对视。
“丁小澄——”温渺率先开口,“我可能……”
“你别说。”我躺回沙发,自暴自弃般拿着抱枕遮脸,“别告诉我答案,明天晚上我去现场等答案。”
“哈——”
“你们怎么回家呢?叫王叔来接吗?”已经是晚上九点,靓靓姨不放心又上楼来询问。
“王叔病了,我们叫个车好了。”
叫车也失败,路不好找,最终变成温渺骑电动三轮载着程嵘和啤酒瓶去大马路,打到车再回来接我。
两人前后脚走了,靓靓姨也去楼下找人闲聊,张晚晴没骨头似的凑到我身边,蚊子似的说:“对不起。”
我没吭声,让她在我旁边絮絮叨叨,觍着脸小声道歉,直到她恼了:“丁小澄,差不多得了——”
小姑娘越长越漂亮,杏仁眼,睫毛又翘又长,眼睛自下而上看着我,怎么看都是天然无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追究。
可我非得追究:“你也差不多得了,别妄自菲薄,也别以己度人,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过?你那样说,真的戳心戳肺……”
张晚晴向来硬的不吃吃软的,戳中她软肋,她就不好意思横了:“知道了,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我心里都清楚。”隔一会儿,她又没正形,趴我身
上八卦,“你跟程嵘是不是有情况了,嗯?”
“胡说八道。”
“躲什么!”张晚晴揪着不放,“你妈妈说你俩在花车上跳舞呢,怎么可能没故事?”
我妈这个大嘴巴,一点儿事也藏不住!
“都说是事故了!”我强词夺理,“他要散心,还肯掏钱,那我能不去吗?”
“然后就跑花车上搂一块跳舞了?”
怎么一直揪着花车这事不放过?楼下一阵汽车引擎声,我就势逃离现场:“车来了,走了,走了。”
“怎么可能那么快?”
可惜了,我伸头往窗外看了看,还真是出租车。
张晚晴穿着家居服,踩着人字拖跟我下楼,楼道的声控灯坏了,跺两脚也没亮,只好摸黑下楼。
走到楼道口时,我听见有人问:“请问张晚晴是住这里吗?”
彼时我刚刚出了楼道口,在老旧斑驳的水泥门廊下看到那些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少女,她们衣着精致,手里拿的昂贵包包与老旧社区格格不入。
“看,那是丁小澄,咱们找对地方了!”
说话的是杨乐语,每次看我都要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再发出一声嗤笑的杨乐语。
我隐约觉得不妙,伸手把张晚晴推入黑暗里,可是没用,摇着蒲扇的大妈热络地搭腔:“张晚晴?靓妹子,又有人来找你女儿玩了。”
“丁小澄——张晚晴住这里?几栋几楼?”
“就是那里,那不就是张晚晴的朋友?你们不认识吗?”
杨乐语,执着问到底的女孩和太过热心的大妈连番轰炸,危机一触即发,我拦不住了。
杨乐语领着众人步步逼近,还说:“丁小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的好朋友住哪里。”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女孩为我解答:“你们不是要给晴晴庆祝,准备惊喜吗?我们来给她第二波惊喜呀!”甜腻腻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原来晴晴住这里啊
!”
“你们跟着我……过来的?”话说出口,两方视线在我身上聚焦。
张晚晴在黑漆漆的门洞里,视线却如有实物。杨乐语一声轻笑,说:“对呀,多亏了你。”
如果这是张晚晴此生最惨烈的一晚,那我是毋庸置疑的罪魁祸首。
“丁小澄——”果然,张晚晴生气了。
“啊——谁在那里?”杨乐语抓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楼道,张晚晴躲闪着拿手遮住脸,与此同时一道闪光亮起,“咔嚓”一声,有人拍下照片。
灾难降临。
故事的起因是一片好心,如果张晚晴还是从前住在红房子里的小公主,今晚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可惜她不是,可惜她们也没打算雪中送炭。她们的先遣军
跟踪到老旧的造船厂职工宿舍,而后呼朋唤友叫来两辆出租车的人围观。
犹如鬣狗围剿羚羊的血腥猎杀大会,不同的是鬣狗吃羊夺命,她们杀人诛心。
“晴晴,你就住这里啊?”杨乐语笑得令人作呕,“你不是‘白富美’吗?你的琴房不是有教室一半大吗?原来全是吹的啊?”
“我的天呀,公主现形记啊!多亏了丁小澄,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呢!”
“你们家不是开连锁超市的吗?就这个便利店?靓靓超市?你也太能编了,怎么不去当编剧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耳朵,我看见张晚晴扶着栏杆就快站不住。杨乐语还去撩拨她,说:“别遮脸呀,来来来,再拍一张。”
照相机刚传入中国时,百姓认为拍照能摄走人三魂七魄。闪光灯闪了又闪,只留给我一个目光呆滞的张晚晴。可见拍照的确能摄人魂魄吧?
“别拍了,走开啊你们——滚啊——”
张晚晴没疯,我疯了。
贫穷有什么不对?只是穷而已,哪里就低人一等呢?可她们不理会,就觉得这有意思,还把一切当连载,视频、照片同步上传。
靓靓姨姗姗来迟:“我就看了一眼麻将,这是怎么了?”
张晚晴回答:“没事。”
或许顾虑成年人在场,飞扬跋扈的少女军团虽然不甘心也还是退回出租车。出租车艰难地掉头,期间还有女孩打开窗户,举着手机拍照。
靓靓姨不知情,但不妨碍她感觉到那群人的不怀好意:“拍什么拍?没点礼貌!”
那女孩被骂也不在意,笑了笑,关上车窗,出租车扬长而去。
“晴晴?”我上前去扶张晚晴。
她颤抖着,但还算冷静,她说:“我没事,丁小澄,你先走吧,我都说了没事,你滚啊——”
她甩开手,甩开一切支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神情疲累又暴躁:“你走吧。搞什么惊喜,为什么要来我家?被人跟踪都不
知道吗?我完了,都完了,都是你——”
我该说对不起的,却被靓靓姨拦下了。
靓靓姨把我往外推,找了位有电瓶车的阿姨送我上大马路。
“可是——”我被押着坐上电瓶车,扭头看楼道,那里只露出张晚晴的衣角,“晴晴她需要我……”
“她不需要!”靓靓姨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法令纹变得深刻,她盯着门洞的方向,眼里是温柔也是残忍,“好孩子,你回家吧。她不需要你,她只需要她
自己。”
南柯梦要醒,生活要继续,没人愿意逼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面对现实,可她不面对,谁能帮她承担?
靓靓姨说完转身回到楼道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儿。
我在电瓶车后座往后看,老旧社区的路灯昏黄,还被梧桐树遮去大半,成年版公主在昏暗不明的灯光里与瑟缩的小公主对峙,像过去与未来的交替,完成一
场人生接棒。
“坐稳了吗?我们出发了。”阿姨提醒我坐稳,而后发动了车子。
在电瓶车离开之前,我听见曾经的张太太现在的靓靓姨说:“张晚晴,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觉得自己完了,那你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站起来,或者像你爸
一样窝窝囊囊变成烂泥,你自己选。”
电瓶车载着我破开重重黑影往光明的方向冲,那被璀璨灯光照亮的公路,仿佛有了另一重定义——如果人生命途忽然黯淡,那就靠努力把它擦亮。
第十一章 你说我就信
“好了,这里应该能打到车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呢?”
我从电瓶车上下来,摆手说:“不不不,他——”
“阿姨开玩笑嘛,紧张什么?”阿姨把着扶手,“怕不怕?要不要我在这儿陪你等他?”
造船厂靠近郊区,这里的公路虽然灯火通明,但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因此安静而荒凉。
“没事儿,您先走吧。”阿姨的热情难以推脱,还好此时程嵘打来电话,“他联系我了,估计打到车了……程小嵘,你到哪里了?”
电话那头没管我在说什么,突兀地开口:“澄澄,你先回家,我这里有点事……”
“你让我一个人回去?发生了什么……”
程嵘没回答,电话那头的声音替他说:“打电话那小子过来录下口供。”
“录口供?你们在哪里?是不是派出所——”我声音尖到不可思议。
程嵘顿了顿,答:“是。”
今晚注定没个消停,程嵘没告知我原因,我只从电话那头偶尔传来的民警对话里得知是打架斗殴。我央求着阿姨送我一程,慌慌张张赶到派出所,然后看见
桀骜难驯的温渺正和警察对峙,程嵘靠墙坐着,另一边是一个鼻青脸肿、眼角带血的男人。
“怎么回事?”
温渺吊儿郎当:“我没打人,凭什么他说是我打的就拘我?有证据吗?”
鼻青脸肿的男人咆哮:“就是你!彪哥放话让你教训我,你跟苍蝇一样盯了我好几天,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敢不敢说说,我为什么盯你?”温渺比受害者还横,“你干的是人事?”
“警察叔叔你看,他承认了,就是他!”
“受害者”扬扬得意,我忽然就从他鼻青脸肿的脸庞辨别出他的真容——他是上次在白沙洲堤坝旁被彪哥教训不成的T恤男。
我记得他,我当时阻止过一次,彪哥却要求温渺把这个男人带到星河酒吧去,甚至还怂恿温渺动手。
可温渺真的会动手吗?
“黑灯瞎火的巷子,又没有监控,你说是我套麻袋打的你,你都看不见,凭什么确定是我?”温渺狞笑着,“哼,打你是替天行道,你这种人打死活该。”
“你再说一遍——”
穿着制服的男人敲敲桌子,示意民警把人弄开,冷笑道:“想造反?温渺,跟彪哥混的是吧?打电话把你老大叫来。”
“这事跟彪哥没关系。”
男人一声轻笑:“那行啊,我记得你家里有一个老妈、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尿毒症要透析的爸,你打算打电话叫哪个来?”
我不知道温叔什么时候成了“尿毒症要透析”,温渺却在男人的话语里冷静下来,冷静地替自己辩解:“我没打人,我只是路过。”
从温渺的叙说里我搞清楚事发经过。他载着程嵘去了趟酒吧,说是收啤酒瓶,其实是把车锁在酒吧仓库然后甩下程嵘溜走,半途他觉得有点过分,又掉头回
来找,只是再回到后巷就被警察和T恤男拦住,说他蓄意伤人……
“监控录像显示,你的确是往他被打的位置走的。”
我忍不住插嘴:“他只是路过,说不定后面还有其他人呢!”
“监控里只有温渺走那边。”男人摇头,提点一句说,“打电话给彪哥吧,让他帮忙私下和解。”
“我不——”T恤男叫嚣,“我不和解!彪哥来了我也不和解,我就要他负刑事责任,留案底!”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初二那年参观过的少管所,我不由自主地往程嵘身边靠近,揪着他衣角问他该怎么办。
程嵘低头看我,还没开口就被人点名,温渺道:“是不是只要能证明我没有在巷子里停留,就能说明打人的不是我?”
“那个巷子口没有监控……”民警好心提醒。
“有人看见我了——”温渺高声说,“程嵘看见我了——”
在场人的目光倏地转向程嵘,温渺补充:“我叫你在酒吧门口等我,你当时一直看着巷子的方向,我从巷子出来时,你看见我了是不是?”
程嵘突然被人拖入剧情,整张脸都是冷漠和懵懂。我等着他说是,温渺等着他说是,甚至那个高大的面容严肃的男人也等着他说是。
T恤男一声怪笑,叫嚷:“这算什么?当面串供?就算他说是,能信吗?他们是一伙……”
“我没看见。”程嵘说。
“你说什么?”温渺和我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能没看见呢?就算没看见,不能说看见了吗?我揪着程嵘的衣摆,急切地逼问:“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好好想想,你——”
“我没看见。”程嵘还是这一句。
温渺彻底蒙了,完全没了先前游刃有余的姿态。显然,他之前一直把程嵘当作自己最有力的目击证人,但现在他的目击证人变卦了。
“程嵘你什么意思——你明明一直面对巷子口站着,就二十米的距离,这都没看见,你瞎吗?我一个活人从巷子里出来,你明明还跟我对视,你——”
温渺暴起,揪着T恤男的衣领:“你给我闭嘴,袭胸摸女孩屁股的人没有人权!再嚷嚷信不信我……”
“没完没了是吧?”穿着制服的男人腾地站起,三两步跨到两人跟前,将扭打在一团的人强行分开,“小张,把人给我铐起来——”
啼笑皆非的音乐在我耳边响起,一切仿佛慢动作,温渺的反抗在真正具有力量的成年人跟前不值一提,他被推开,被压制,被铐上冰凉的手铐。
“程小嵘,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慌慌张张,手指和心脏终于感受到秋天的寒凉,“你别玩了,你说实话,说实话啊!”
程嵘低头看我,眼睛里是冰凉和认真:“你要我说什么?我说的就是实话。”
“对啊。你程少爷什么时候讲过假话?”温渺被民警压在木椅上,歪着身子,探出头,一双眼睛充满怒火,“不是第一次了,装瞎、撒谎、装耳聋不是第一
次了!白沙洲桥洞下那次,我那样叫你、喊你,跟你求救,你也当没听见,事后还跟丁小澄说没等到我——”
“你怎么有脸问我?说什么明明帮我跟省队搭上线,为什么不肯去……”温渺的笑让我胆寒,他死死盯着程嵘,质问,“我为什么不肯去,你心里没数吗?
”
温渺腾地将民警推开,用没被铐住的手扯开自己的裤脚,抬着腿露出小腿上的疤痕——从脚踝到小腿肚的疤痕:“桥洞那次,老子的跟腱断了,没法剧烈运
动,没法跑步跨栏。腿废了怎么去省队,你告诉我废人怎么去省队?!”
桥洞,莫名引发争执的桥洞,他俩第一次动手打架的桥洞。回忆蜂拥而至,我记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傍晚,程嵘帮我赴约,回来告知我温渺没来。紧接着温渺
出现,带着一身的刺开始了狂躁的攻击。
我们在那个傍晚伤人伤己,把恶毒语言化作利刃扎进对方心脏。
那时我气疯了头,现在想来有细节被我忽略了,比如那天的温渺浑身脏兮兮,比如那天的温渺走路一瘸一拐,比如……
“那个傍晚的桥洞里,发生了什么?”
——腿废了怎么去省队,你告诉我废人怎么去省队?!
大约是有个少年被折断了翅膀,从此无法高飞。
T恤男坚持不和解,彪哥突然而至,发脾气地质问穿着制服的男人:“你们拿袭胸的变态没办法,倒是知道怎么为难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