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宋时察觉到不对劲。
“是林音。”许轻在他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秘密,“林音最近心情不好,我想再陪她两天。”
如果是别人宋时根本就不在意,女生们分别总会难舍难分,可是当那个人是林音的时候,可就另当别论了。
“她怎么了?”宋时挑眉,语气不佳。
“我也不清楚,前两天她接了通电话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许轻说,“然后这两天忙着搬家的事情我也没有主动去问,她过几天才离校,我想陪她两天

。”
宋时没吭声,但是脸色明显不好。许轻那么有眼力见儿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只当宋时是恋爱脑只想24小时黏在一起,于是撒娇地钩住宋时的指头晃荡着

卖萌求同意。
宋时嘴角抽动,受不了地把她搂在怀里。面包车司机很识时务地关上车窗,远处几个不皮一下不开心的小学弟起哄吹口哨。
许轻羞得不敢抬头,把头扎在宋时怀里当鸵鸟。
耳边有温热气息,低沉的嗓音像立体音响一般:“就两天,多一秒都不行。”
许轻见他妥协,心中雀跃,这个小气鬼能同意两天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寝室空荡荡的,刘晓迪是第一个搬出寝室去外面租房子的,许轻的床铺如今也空了,只剩下林音的床铺还有生活的气息,那床深蓝色的被子还是她们入学时

一起网购的。
不知不觉间,许轻和林音已经认识了四年,她早和程瑶一般成为许轻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
门开了,有热浪钻进来。
“怎么还没走?”林音问。
许轻提起手里装着两打啤酒的塑料袋,笑:“要不要喝一杯?”
夜风清清凉凉的。
许轻和林音躺在操场上,旁边是横七竖八被捏扁的啤酒罐。
许轻抓过一瓶未开罐的啤酒,叹息:“这东西又苦又涩,其实一点也不好喝,但是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两杯呢?”
她转头看旁边的林音。
林音怎么可能听不出许轻话里的意思,今天许轻约她喝酒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倾诉的机会。许轻一直都很关心她,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越是对她好,心底那些

悲伤就越难以压制。
“我决定出国了。”林音的声音特别清晰,“去日本。”
林音父母一直要求她毕业就出国深造,只是林音一直不肯。
许轻问:“决定好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林音捏着啤酒罐的手指用了力,罐身渐渐瘪下去,像她拼命克制的心里话,她苦笑,“去国外见见世面,也许可以救赎。”
这话是自欺欺人,别人不懂,许轻懂。
不是所有人都有像陈杰松一样孤注一掷的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你必须妥协的事。
“林音,谢谢你。”许轻良久后说。
——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曾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伴我。
林音讪笑:“突然这么矫情都有些不像你了。我一向不喜欢我父母为我安排的事,我喜欢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被认可,但是我从不后悔听从我父母的

安排去学画画。”
——因为遇见了许轻,所以她不后悔。
许轻笑:“对啊,其实画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林音不答,只是微微扭头望向许轻,这个女孩有着最清冷的面容、最柔软的心灵。
这几年的时光,是她最充实最快乐最满足的。
然而,分别注定是会到来。
陈锋和宋时一起做的网站一直在运作,有企业通过网站看中了许轻的设计,许轻也因此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喜欢且适合的工作,她正式在一家以原木家具设

计为主的公司上班。
林音去日本进修需要三年,但是需要在本科毕业后才能走,这期间,她回家准备日本学校那边的考试还有语言学习。
时间就像一下子被全部偷走,每个人都开始匆匆忙忙。
提前出去实习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回来准备答辩,长时间没有消息的班级微信群开始接二连三地炸出消息。
宋时和许轻同居的事情,只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知道,父母那边一直都是隐瞒着的。
直到程瑶的那通电话……


第十四章
那是她
深深爱着的少年啊
TA SHI XIAO WEN NUAN
1.
当许轻得知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电话那头的程瑶已经快哭了,她无意中和自己妈聊天时说漏了嘴,这时候懊恼得恨不能撞墙,虽然也急得焦

头烂额,但是许轻没有责怪她。
“你别急,我想想我等下怎么跟我妈解释。你别哭呀!”许轻揉着太阳穴宽慰程瑶。
程瑶不停道歉:“对不起,阿轻。我没想到会说漏嘴,我妈估计已经和阿姨告状了,你好自为之啊。”
好不容易宽慰完程瑶,挂了电话,许轻一阵疲惫和茫然。
她努力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给自己更多的勇气准备迎接家里人的三堂会审。
可是一瞅见手机,她又㞞得泄了气,真怕亲妈现在就来电话。虽说她现在这个年纪交男朋友属于正常行为,但是同居这种大事在她家是肯定不被允许的。
估计这次连爷爷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叹什么气啊?”宋时从身后搂着她。
“我估计最近要回家解决一场家庭纷争了。”许轻叹息。
“要不我陪你吧。”宋时的唇蹭着她的耳垂,声音嘶哑又性感。
许轻感觉全身燥热,尴尬地笑着躲开:“不用了。”
同居一年,俩人再亲密也不过是搂着一起睡,其他更进一步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许轻没准备好,宋时也从不勉强,俩人亲亲抱抱也觉得蜜里调油。
“反正也被发现了,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吧。”宋时坏笑,“做大事的人要有先斩后奏的气势。”
许轻推他:“那我可能这辈子都干不成大事了。”
宋时扣住她的下巴将她扭向自己,飞快地亲了一下,笑道:“我干得成就行。”
让许轻惶恐不安的是,汪素珍的夺命电话居然一直没有打来,她又不好打过去试探,只得提心吊胆地等着。
许轻回学校拿毕业证,林音和刘晓迪也来了,刘晓迪说自己肯定可以考上研究生,而林音也已经准备好签证即将要踏上飞往日本的飞机。
三人买了一些食物和酒,在学校的操场上一醉方休,哭哭笑笑抱着闹着,最后各自被领回了家。
三年啊,就这样弹指而过。
国庆假期的时候,许轻回清河镇过节,宋时因为赶项目进度留在公司加班。
推开老院子的大门,扑面而来的依旧是熟悉的原木气味,但是许轻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暴风雨前平静而危险的气息。
她心下一跳,赶紧冲最容易拉做同盟军的爷爷打招呼:“爷爷,我回来了。”
许爷爷坐在摇椅上,神色凝重,眼神总是往旁边瞥来瞥去。
“您眼睛怎么了?”许轻放下礼盒,没有领会到许老爷子的暗示,自顾自给爷爷介绍自己买给他的礼物,“我知道我买那些贵的养生食物您肯定说我乱花钱

,所以我这次买的都是您喜欢吃的。上次您不是说我那一袋话梅干特别好吃吗,不过那个太硬了,您牙口不好就不要多吃了,我这次买的是话梅膏,入口即化。


“对了,我爸妈呢?”许轻头也不抬,在礼品盒里翻来找去。
许老爷子没吱声,许轻身后倒是传来一个让她脊背一麻的声音。
“许轻,你给我进来。”汪素珍呵斥道。
2.
“不要以为我没有打电话催你,这件事情就可以不了了之。”汪素珍坐在沙发上,脸板得跟冰似的。
许轻搬了个塑料椅子坐在母亲对面,一副很乖的模样等着受训。
在教训许轻的事情上,只要汪素珍开始了,许建国和许老爷子也都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许轻心虚,这次错绝对是在她,瞒着家里人和男朋友同居可大可小,虽然她已经成年了,并且同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任何一个母亲眼里,自己女儿做

出这种事情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多久了?”汪素珍上一次这么严肃还是她小时候做不出加减法题的时候。
“两年。”许轻小声说。
“什么?”和语气一起飙上来的是汪素珍的血压,她气得直接蹦了起来,指头差点戳到许轻的脑门上,“许轻你可真是出息啊,你交男朋友我不管,但是你

没毕业就和人去同居,这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吗?这要是被街坊邻居知道了,我脸往哪儿摆?”
“素珍,你冷静点,听小轻先说啊。”许老爷子护着孙女。
“对呀,你先听女儿怎么说。”许建国也憋不住了,“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还不清楚吗?”
汪素珍狠狠瞪了许建国几眼,她自己女儿什么样她难道不清楚,只是这事还好让她知道了,这要是先传到街坊邻居那儿,一群老古板还不定怎么背后说他们

许家教育不行呢。她这不是逮着个机会也让许轻认识认识啥叫教训嘛!
再狠狠剜了许建国一眼后,汪素珍又把火力转到许轻身上:“如果不是程瑶说漏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她平了平怒气,“说吧,那男孩什么情况

,还有他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许轻老老实实把自己和宋时的事情交代了一遍,高中暗恋宋时的那一段全部没说,最后努力表示自己的清白:“我刚说的两年是我们交往的时间。我也是实

习的时候才和他住在一起的,因为房租贵啊,而且两个人住一起也彼此有个照应不是,但是,妈,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你相信我。”
这是实话,毕竟他俩不像程瑶和陈斗是双方家庭已经默许的关系,所以并没有乱来。
汪素珍好一阵没讲话,面色倒是稍有缓和。
许建国瞅了瞅自家老婆有松动的迹象,赶紧架梯子给老婆下,同时也维护着许轻:“我就说小轻这孩子不是那样的吧。别听点风声就小题大做的。”
毕竟有多年夫妻默契在,汪素珍也就顺着梯子把气往下顺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家长的架子还是端着的,她还是带着气的模样睨着许轻,淡淡问

:“什么时候把他带回来让我瞧瞧,交男朋友的事怎么着在我这儿也是大事,我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汪素珍这话一出就基本是接受了。许轻暗自吐气,心总算踏实下来了。
这场“审问”总算散了,汪素珍走了之后,许建国用手指顶了一下许轻的额头,说道:“下次可不许这么干了,总得和家里说一声啊,你妈那脾气你还不知

道,最要面儿!自己女儿的事还要在外人嘴里听到,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许轻低头顺从:“知道了。”
“你那……”
许建国话说一半,许轻就懂了,连忙打断:“爸,他最近是真的很忙,白天熬晚上熬,等得了空一定带他来见你。”
许轻说起来满脸都是心疼样,不过宋时最近确实没怎么休息,她舍不得让他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来见家长。
许建国看着闺女这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也是心里别扭得慌,但怎么着也还是宝贝疙瘩心头肉,自己心里别扭着嘴里哼唧哼唧着也到底没说啥,只是

心里打着主意等那小子进门了可得好好给给下马威,自家可爱的小白菜可不能这么便宜就被拐走了。
晚上许轻接到了宋时打来的电话,那时她正陪爷爷在院里喝茶听书,一看来电显示,她立刻一脸桃花带着笑跑进自己房间把门关上躲起来接。
许老爷子:“……”
“喂。”她把声音放得很轻,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让宋时惊着。
“怎么了,这是?”宋时刚忙完,声音很疲倦。
许轻趴在床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偏橘色的台灯,光线不强,不过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我为了你,已经被我妈严刑逼供过了。”她嘟着嘴求安慰,“你得对我负责。”
“行啊。”宋时答应得痛快,许轻却后知后觉红了脸。
时间好一会儿是无声流走的。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宋时点了根烟提神。
许轻手指描着床单上的花纹,声音又软又轻:“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向话不多,平时和宋时相处虽然她是闹得多的那一方,但大多也都是宋时引导她或者故意逗她。
“我想你了。”夜色太美,她望着窗外。
“陈斗这两天打电话给我了。”宋时主动提起新的话题。
“不是又要约你去哪里鬼混吧,你看程瑶回头不收拾他的。”许轻小小紧张起来。
“还真不是。”宋时说,“不过最近可能要有一件好事了。”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许轻再三追问他也不肯多说,只安抚她一定是件高兴的事。
两个人又甜甜蜜蜜说了一阵,宋时那边隐隐传来有人叫他名字的声音,他远离话筒应了一句后,又对电话这头的许轻说:“陈锋找我,你早点睡吧,难得假

期休息一下。”
许轻是舍不得挂电话的,撒着娇好不容易让宋时先挂了。
她趴在床上,陷入沉思。
她知道宋时为什么这么拼命,因为他想给她一个看得见的未来,他希望自己站在她父母面前的时候不仅仅只是给一个许诺,而是实实在在地拿出成绩让她父

母真的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她懂,可是她止不住心疼。
3.
宋时说的那件好事还真的是一件超级好事——陈斗向程瑶求婚了,并且俩人迅速领了小红本。
“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许轻在电话里问。
“不着急,我想明年春天的时候办,温度正好,还可以穿露肩婚纱。”程瑶幸福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都带着黏稠的甜蜜。
“干吗这么急啊?担心自己变丑吗?”许轻调侃她。
“不是我急,是他急。”程瑶得意道,“他估计是怕我跑了,所以想用小红本早点把我拴住。”
许轻翻了一个白眼,她这算是被塞狗粮了吗?
掌心的电话被抽走,许轻刚转头就被人给吻住了,随即身体也被压住。未挂断的电话躺在沙发上,时不时还传出程瑶的声音——
“阿轻,你在听吗?”
“喂。”
“人哪儿去了?”
程瑶疑惑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然后听到有接吻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她心领神会,满脸黑线地切断了电话。
真是,本意是去撒狗粮却反被喂了满嘴狗粮,唉,世风日下啊!好歹也先挂上电话嘛!
许轻被亲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咽咽地哼哼。
亲够了,宋时大喘着气把头埋在许轻的脖颈处,压着她没有起来的意思。
许轻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沐浴液的薄荷香味。
“是不是累了?”许轻喘着气问,被摩擦过的嘴唇的温度还在节节高升。
“嗯。”宋时喘着粗气。
“那就早点睡吧。”许轻伸手推了推。
没反应,宋时已经睡着了。
俩人上一次这样单独相处还是国庆假期刚结束的时候,她从清河镇赶回来,刚进门就被人抱住亲得昏天暗地。后来又各忙各的,宋时几乎天天都要加班,有

时加班太晚就直接在公司睡了。
“干吗那么拼命啊?”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沉稳,许轻摸了摸他扎手的头发,喃喃地心疼。
4.
刘晓迪顺利考上研究生,林音也在日本开始上课。三个女生凑在一起视频,说着自己最近的情况。
林音抱怨说:“日本人说话实在有够难听的,叽叽歪歪一句也听不懂。”
“研究生学院人真的太少了,一个帅哥也没有。”刘晓迪也抱怨。
林音怼回去:“你都有一个了,还惦记外面的花花草草呢!”
刘晓迪不服:“我就是要发扬一下外面彩旗飘飘的风格,怎么了,羡慕啊,谁像你到现在连一面红旗都没插。”
林音倒抽一口冷气。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许轻听着她们讲相声一般只是笑。
“哎,你和宋时怎么样了?”刘晓迪突然问许轻。
许轻眨眨眼:“挺好的呀,不过我觉得他最近工作实在太拼命了。”
“男人知道挣钱是好事,难道你希望他好吃懒做,然后你跟着喝西北风吗?”刘晓迪说。
许轻抿嘴,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是宋时比拼命还要更拼一点,项目一个接着一个,除了每天睡几个小时的觉,简直是压榨完了自己每一分钟的剩余价值。
“你问过他没?”林音问。
“他不会说,不过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许轻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也许宋时是想努力赚钱娶老婆。”刘晓迪半开玩笑地说。
许轻羞涩地低下头,她当然知道宋时为什么这么努力,她自己也从未停下跟上他进步的脚步,她要和他一起并肩努力,一起为两个人美好的未来打拼。
他想起毕业前夕那个除夕夜——宋时说:“毕业了就结婚吧。”
辗转又是一年除夕夜,宋时只有五天假,不过对宋时来说也是难得的一个长假了。俩人一起回清河镇过年,在车站分开的时候许轻三令五申警告他不许熬夜

不许加班不许接听任何公司的电话,一个人絮絮叨叨表情严肃地念得宋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现在就开始管我了,还没进门呢。”宋时捏捏她的小手。
许轻瞪了他一眼,然后把手伸进他大衣里面,在他最怕痒的地方挠了一把,随即逃离,却被人眼疾手快反手拉入怀中,抱了个正着。
寒风被宋时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新年快乐,亲爱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新年快乐。
春节例行走街串巷走亲戚,才在这家吃完饭转身又去另一家热闹,也累得慌。
除了除夕夜那天许轻守岁的时候宋时打过电话给她,这几天俩人都没有联系。
转眼就是大年初五,宋时要赶回省城工作。许轻本来想去送他,被宋时拒绝了,她这会儿忍不住想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你在哪儿呢?”许轻带着点小小的气,“是不是已经走了?”
“没有。”宋时在寒冬里吐了一口白雾,“给我开个门。”
“啊?”许轻不敢置信,语气里掺杂着疑惑。
开什么门?
她一激灵,掀起窗帘就看见大门外杵着个高高的黑色身影。
不用细看,许轻就明白了。
她喜从心来,跳下床拉开门就奔了出去。
一道粉色的毛茸茸的身影穿过客厅奔向大门,客厅里看电视的许家三位家长皆是一头雾水。
院子里还有积雪的痕迹,许轻跑过去,接过宋时手里拎的东西,心疼地握住他冻得有些泛红的双手。
“你怎么都没说一声?”许轻心疼抱怨道,“来了多久了?冷不冷啊?”
宋时笑着摸她的头:“谈恋爱不见家长怎么行,那不是耍流氓嘛!”他眼里带着光看着面前粉色绒绒的心爱的女孩,啧啧赞叹,“这身好看,抱着还舒服。


还没把人抱进怀里呢,正拉扯间,被跟出来的许家父母撞了个正着。
宋时倒是落落大方,拉着许轻的手,自己冲许家父母弯腰鞠躬:“叔叔、阿姨新年好,我叫宋时。”
“这位是?”汪素珍看着宋时问许轻。
“妈,我们进屋再说行嘛。”许轻心疼宋时,赶紧推搡着他进去了。
一行人进了屋,宋时再次主动问好还表明了身份:“爷爷、叔叔、阿姨好,冒昧来拜访,我是许轻的男朋友,我叫宋时。”
汪素珍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这个小伙子:长得高身板壮,人也英俊,精气神都很不错,看上去彬彬有礼又落落大方的。
第一印象不错。
一旁同样打量宋时的许建国心里一言难尽,这要拱走他家小白菜的来了,自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黑不溜秋的,长得那么高、那么壮,要是欺负自家女儿怎

么办?
许老爷子见进来个精神头十足的高个帅小伙,那是打心眼里满意,笑呵呵的:哦,小轻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
许轻倒是没注意到父母这眉来眼去地已经开始默契地讨论宋时,她勤快地倒来一杯温水让宋时暖暖。
汪素珍朝许建国飞去一个眼神,许建国立刻接旨。
“小轻,你去买菜。”许建国指挥许轻,“我和小宋好好唠唠嗑。”
小宋?许轻高兴得昏了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爹的意思,真的去房间换好衣服拿好钱包乐呵呵出门买菜去了。
5.
“突然来拜访,着实有点冒昧。”待许轻走了,宋时主动说。
客气又周到,俊朗有气质。汪素珍简直是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也是实打实的真诚、友好。
“小宋客气了,这来就来,还提这么多东西。”汪素珍乐呵呵道。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点事情要和叔叔阿姨说的。”宋时正襟危坐着,脸上的表情也是真诚而又认真,“我知道之前因为许轻和我住在一起的事情让叔叔阿

姨很不高兴,我承认我们应该尽早跟叔叔阿姨坦白,但我是真心喜欢许轻,所以也请叔叔阿姨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会伤害她的事情。”
双方你来我往问询了一番后,宋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郑重地放在茶几上。
“叔叔、阿姨,这是我实习到现在工作挣的所有钱,不算多,但是一个新房的首付应该是够了。”
许建国哑然,汪素珍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姨。”宋时声音不高,却无比真诚,“我也是清河镇人,我父亲是镇上的一个小公务员。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和我父亲关系不是很和睦,从高中毕

业开始,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也经历过一些挫折和委屈,知道生活的不容易。我明白感情不是用钱衡量的,可是结婚是建立在要

给对方一个足以依靠的经济基础和能力之上的,我喜欢许轻,我想给她一个未来。这张卡里的钱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向叔叔阿姨证明,我有能力且心甘情愿为

许轻和我们的未来而负责。”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他有能力许下这样的承诺,也有实力遵守自己的诺言。他对许轻绝不是闹着玩而已。
宋时声音沉稳,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直听得汪素珍泪水涟涟,许建国对宋时也是有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印象翻转。
面前这个男生,年纪不算大,却着实成熟且颇有远见,说话、做事也如此稳重,最难得的是,他有勇气在家长面前如此直白地摆出自己的态度。
宋时讲完以后,许家父母双双沉默,许老爷子频频点头,赞许地望着这个勇气可嘉的小伙子。
宋时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许轻已经出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
“叔叔、阿姨、爷爷,许轻还没回来,我去接接她。”宋时站起来。
许老爷子那赞许的目光就没变化过,许建国拉了拉还在偷偷擦眼泪的汪素珍。汪素珍赶紧回过神:“去吧,去吧,还不知道这丫头买了些什么。”
宋时出门了,许老爷子第一个开口表示:“我看这小伙子不错!有勇气有担当有能力,咱们小轻有福气。”
“爸。”汪素珍喊他。
“你没见那孩子说话的气度,和我当年去提亲时一模一样。”说完许老爷子开怀大笑,“这孩子绝对会对小轻好的,你俩也就别瞎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
许建国和汪素珍面面相觑,心中感叹,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桩事,基本上就已经是这么定了。
今年算是暖冬,时间逼近正午,暖阳照拂北方大地,地上残留的积雪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许轻抱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大堆食材走在马路边,停下等一个红灯。
宋时在马路的对面看着低头用鞋尖蹭积雪的许轻,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心爱的姑娘怀里抱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像是娇憨的猫咪。
他想起刚刚和许轻父母见面的场景,心里也有点打鼓。其实,他今天本来是要搭上回省城的火车,可就在出发前一秒突然改变了主意。来见许轻家长一直都

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诚意,所以他毕业近一年来不停地接项目,只为了能尽快有经济基础,只有这样他说出的口承诺才能更具有分量和可信度


他本没想过要这么急的,也许是陈斗和程瑶结婚的消息刺激了他,也许是许轻每日等他回家时窝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刺激了他,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每天每

夜看到许轻……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女孩在朝他走来。
红灯“咔嗒咔嗒”地倒计时,许轻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就发现双手插兜站在对面朝自己微笑的宋时,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还是少年般光泽的面容。
啊,那是她深深爱着的少年啊!
绿灯亮了。
许轻没动,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穿过人流朝她走来。
不知是谁在放音乐,嘈杂的车流声里,有清晰的音乐流出——
Where you go(任凭天涯海角)
Whatever you go(无论你做什么)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你)
Whatever it takes(不论付出多少代价)
Or how my heart breaks(无论我多么心碎)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会一直在这等着你)
……
她此时仿佛置身在时光隧道,宋时每走近一步,她就更多地回忆起少年的时光,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那个抱着吉他的少年,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迎着光

向她走来。
番外一
林音——独角戏
TA SHI XIAO WEN NUAN
林音从饭局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有些沉郁。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刘晓迪和陈锋去过二人世界,许轻去照顾喝得有些醉的宋时。
她想,也许许轻今晚也不回来了。
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寝室楼道里有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嬉戏打闹的玩笑声。屋里屋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让她心生满腹寂寥。
就在不久之前,她和宋时的那番谈话依旧在她脑子里盘旋。
包间里,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坐在宋时的身边。
男生一开始只是自顾自抽着烟没有理会她,当她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却意外被打断了原本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很在乎许轻。”男生弹了弹快要掉下的烟灰,“你和她只是朋友,禁止越界。”
林音心里微微一颤。
包间里光线昏暗,不知是谁开了五光十色的闪光灯,有一束彩光正好扫射到林音的脸上,那一刻,她微颤的面部肌肉被宋时看得一清二楚。
她没想到宋时竟然可以洞悉到自己心里的想法。
“作为朋友,你不能影响和伤害许轻。你知道的,有些事情说出来了,就是一种伤害。”宋时声音淡淡的。
宋时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有一些斤斤计较,许轻身边有这样一个怀有复杂想法的人,他不得不防,他相信许轻,但是他不相信林音。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良久之后,林音才开口,声音里有淡淡的嘶哑,像是在隐忍。
她今天只是想从宋时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许轻为他伤心伤神的样子她看过无数次。
当年高考之后,许轻在一个深夜打电话给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号啕大哭。
她心疼许轻,从此,对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男生有了无端的怨恨。
她的感情看似单纯,其实又不单纯,她只是想一直和许轻在一起,不管以何种方式。
所以,她对许轻百般好。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现状,直到在校庆上看到许轻看台上的眼神,那个抱着吉他的男生吸引了许轻全部的目光。
她知道,那个人出现了。
她的思绪被宋时的回答打断。
“我喜欢她。”宋时说,“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
“好。”林音低头思绪片刻。
她再抬头时,眼睛里满是凌厉,像是做了一个艰难却诚恳的决定——
“那我们就约法三章,只要你不再做出让许轻伤心的事情,我就永远做好一个朋友的角色。”
两个人心中各有自己的算盘。
寝室的灯瞬间灭了,周围一片黑暗。
漆黑的环境让人的五感瞬间放大到极致,包括内心那点敏感的感情。
林音睁着眼睛看向窗外落在树枝上浅淡的余光,远处有几家灯火忽明忽暗。
她眼光变得深邃暗沉,黑色的瞳孔映着玻璃反射的光,像是落入了星星的碎片。
她坐在床沿,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的一角。
她的视野便逐渐开始模糊,不知不觉间,她好像看到了那年在美术学院教室初见许轻的场景——
一个女孩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梳了一个很高的马尾辫,马尾辫随着她摆动画笔、布画纸的动作在空气中扫来扫去。
那是她很在乎的人。
这三年的时间,她好像自己一个人唱了一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今天,将正式落幕。
番外二
陈杰松
——一个人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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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酒吧散场之后,陈杰松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家。
清河镇凌晨时分的街道十分安静,正月里的年味依旧浓重,风吹起路灯下的红色碎纸屑。寒风吹醒了他的醉意,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眉心,继续走。
神志越清明,脑海里那张略带些羞涩的笑脸就越发清楚。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相见,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
此时,他是孑然一身的陈杰松,而她是宋时的女朋友。
初升高的时候,开学第一天场面很混乱。他坐在第一排无意看了看班级的成绩排名单。他对单科成绩的分数很敏感,这主要缘由是他想用单科的优秀成绩来

做对比。他一直都有平衡自己的各科成绩,日后可以说服父母自己报文科的志向。
就这样一行一行地看过去,一个总分排名比较靠前的名次,可是英语单科成绩却是倒数的一栏吸引了他的视线。
手指在纸张上平行地滑过去,署名的一栏,写着“许轻”两个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他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
他转回身,目光所及之处又是那个名字。他笑自己的无聊,便不再去想。
开学的前几天都是各种的杂事,班主任刘佳忙完两天的琐事之后,在一个晚自习的时间,突然提议让大家轮流进行一番自我介绍。
班级里顿时一片小声议论的嗡嗡声,刘佳在台上用教案使劲拍了几下讲桌之后,才勉强镇得住场面。
自我介绍的常规内容不过就是姓名、来自何处、爱好,以及梦想。
男孩子趾高气扬地说着自己的追求,女孩子侃侃而谈自己的爱好,当轮到许轻的时候,她站起来先是想了想没说话。就是这片刻的寂静,陈杰松的目光就看

了过去。
声音清淡如流水,许轻坐在窗边,傍晚橘红色的余晖在她身上打了个光圈,她的发丝都蕴藏着淡淡的光亮。
眼前本是一片温暖的画面,却在许轻开口的瞬间被覆上了一层冰。
“我叫许轻。”她言简意赅,说完便坐下了。
同学们诧异,就连讲台上的刘佳也诧异,她推着眼镜说:“许轻同学,你说得太简单了,这让同学怎么了解你?比如你可以说你喜欢什么或者以后的梦想。


女孩表情依旧冷淡,随后再次站起来,目光垂下好似在思考什么,再次冒出清淡的声音:“我喜欢画画。”
没有过多的词语,总是那样干脆和简练,是陈杰松对许轻的第一印象。
从最开始只是简单的好奇,陈杰松对着这个性格淡漠、英语不好的女生总是多留意几眼。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从不像其他女生一样聚在一起聊八卦、说

笑话。
他看过她笑,还是和程瑶在一起的时候。
一次午后放学,一堆人像饿狼一般冲出教室,人声鼎沸的教室瞬间寂寞空旷,程瑶和许轻坐在一起耳语,许轻淡淡地笑开了。
陈杰松回过头偷偷地看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就像在冰天雪地的湖海,一片茫茫寂寥、寒风刺骨,你行走在冰上,却忽然驻足,看见有一朵美丽的霜花在冰层之上绽放。
让人感叹的同时,也被深深吸引。
陈杰松不算是一个性格外向的男孩子,所以他一直只是偷偷关注许轻,没想到的是清河高中三十年校庆给了他与许轻正式接触的机会。
许轻主动请缨接下班级板报的任务。
那天,陈杰松特意请了假没去排练,只身赶回教室。
班级里很安静,他透过后门的窗户看到女生站在凳子上在黑板上画画的身影,校服衬得她整个人都很小,宽大的袖子垂下来,空荡荡的,像极了古人的长袖


陈杰松目不转睛盯着女生的侧脸,依旧是淡漠,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中透着认真。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次自我介绍时她那番简单的言论。
她说:“我喜欢画画。”
那语气听不出来一点真实,却在背后藏着无比深刻的印记。
他推门而入,动作很轻,丝毫没有影响到认真画画的人。
片刻,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对待异性的主动。
他说:“原来你画画这么好看呢。”
许轻转身,陈杰松在她眼里看见了细碎的光芒,那个时候,他听到自己心脏悸动的声音。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强烈的冷风打断了陈杰松的回忆,他的酒意彻底被寒气散尽。凌晨的冬夜到处是一股肃杀之意,浓稠的天色像是被覆上一层白茫茫的薄

雾,看不清楚到底有几颗闪亮的星。
街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有积雪,黑色的大衣上接住了片片雪花,陈杰松抬头看了看,镜片瞬间也被几片雪花覆盖。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路灯下的雪越来越密集地往下降落,橘黄色的光透过雪花间的缝隙刺得人眼睛开始模糊。
他呼了一口白雾,只身走进了更深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