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男子自尊心,又是否能容忍得了呢?
这就是为什么龚玥一直不敢让普化知道她在国外那段经历的真正原因。
到底事关别人隐私,龚玥虽然跟她不对付,但任苒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即便那个人是龚屿汐。
她用筷子挑起一只虾饺,看着晶莹剔透的皮子,语带讽刺地说道:“你的好堂姐不但心机手段厉害,连心狠也是一等一的。”
龚屿汐却完全不关心那些,他们家本身跟龚玥家里关系就不是特别好,他爸爸尤其看不惯龚玥的一些所作所为。老一辈经历多,目光如炬,龚玥那些小把戏

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罢了。
更别说,普化为人清高孤傲,看不上他们家做生意的,认为他们有辱斯文,满身铜臭,老龚根本就不耐烦跟他们打堆,自然连带着对龚玥更加没什么好感。
龚屿汐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心里生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她……辜负的那个人……就是送你沾沾的那个人吧?”
正是因为这个人如此重要,所以,即便任苒不喜欢狗,也依然把沾沾留在了身边。
任苒抬起头,颇有些讶异地看向龚屿汐,仿佛是在问他:你怎么知道?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龚屿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酸酸的。
他扯开脸皮,勉强笑道:“这很好猜嘛。你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狗狗,如果不是对你意义非凡的人送你的,你根本就不会把沾沾带在身边。再加上你刚才说的

话,除了猜他还能猜谁?”
任苒没有否认。
龚屿汐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对她而言特别重要的人,她也不会如此不平,更加不会把沾沾带在身边。
龚屿汐看着任苒那张姣好的面孔,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
比如说,那个送她沾沾的人究竟是谁,对她而言又有多重要,才会让她不辞辛苦、不远万里地回国,也要会一会那个人的前任。再比如……他对任苒而言,

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么多的问题,一时之间全都堆积到龚屿汐的嘴边,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一个都问不出口。
既找不到问的理由,也找不到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探究任苒这些秘密。
龚屿汐心里升起一丝无力感,他突然就后悔了。
如果……如果能早点儿认识任苒,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从他心里冒出来,龚屿汐就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他自嘲一声,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
来不及仔细想,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他的手机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龚屿汐拿起手机一看,刚才心里那点儿浅浅的少男心思瞬间烟消云散。他凝神,大喊一声:“不好!”
任苒下意识抬头:“什么?”
“我妈打电话来了。”
就在任苒满腹疑问他为什么会大惊失色时,龚屿汐自己就先回答了:“肯定是龚玥,跑去跟我妈打小报告,把我刚才胡说八道的话汇报给我妈了,她现在过

来盘问我了。”
任苒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龚屿汐刚刚究竟胡说八道了什么。主要是他这个人经常胡说八道……
龚屿汐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道:“等下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了。”


第08章
空谷出幽兰
“龚屿汐。”龚妈妈开门见山,丝毫不给龚屿汐喘息的机会,“刚刚你堂姐打电话来说,碰到你和你女朋友吃饭。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龚屿汐一边用手捂着电话,努力不让声音漏得太多,被任苒听去,一边又下意识地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看了一眼对面稳如泰山的任苒,继而压力山大地压

低了声音,对他家母上大人说道:“你别……别听她乱说。”
“她怎么就乱说了?你堂姐刚刚就说了,唯恐你抵赖,你肯定要说她是乱说的。可她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大堂经理做证,如果你抵赖的话,可以找大堂经理

做证。那可是你红口白牙亲自承认的。”龚妈妈说,“她没逼你。”
那大堂经理肯定不知道,任苒和龚玥还有一番难以言明的纠葛。
龚屿汐张了张口,正要辩解。没等他出声,龚妈妈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龚屿汐,你谈恋爱了,这是好事情啊。你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谈个

恋爱,怎么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呢?”
“现在……”
“不要说什么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从小到大女生缘就差,一把年纪了,连个初恋都没送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女孩子不嫌弃你一把年纪没有谈过恋爱,你

还不赶紧加把劲儿把人家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还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
“不让我们适时帮你加把火把她拿到手,还在这儿说什么不到时候。我可告诉你龚屿汐,现在一把年纪没有谈过恋爱的未婚青年,那在婚恋上面还比不过人

家离过婚的呢。起码离过婚的有经验,知道吸取教训,懂得疼人,你们什么都没有。”
龚屿汐被龚妈妈一顿抢白,有气无力地叫:“妈……”
“妈什么妈?”龚妈妈继续抢白,“妈这也是为了你好,唯恐你到时候又把事情搞砸了,还是要我们这些过来人给你指点指点才行。你说说你,从小到大,

追过的那几个女生,哪一次不是被你自己搞得一塌糊涂?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送女生礼物,送的是腿断了夹的那石膏。你这不是有病吗?”
陈年糗事又被他妈翻出来,龚屿汐心有戚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任苒,只见她在对面继续优哉游哉地吃东西,他提起来的心重新放了下去。
还好还好,她应该没有听见。
龚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你堂姐说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你带过来给我看看呗,我看你配不配得上她。要是你配不上的话,我就趁早让姑娘别瞎了

眼睛继续耗在你身上了,赶紧重新找。再说了,你把人家带回来见家长,也显示你对她的重视不是?”
“我……”
“不要说你没有空,没空的话我亲自打电话去跟丁局帮你请假。”龚妈妈最终一锤定音,“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人就回

家来吃饭吧。”
说完,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龚屿汐冷不防被他妈挂了一脸,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好像电话即将扔到他脸上。躲完才想起,他跟他妈还隔着电话信号,连忙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朝任苒笑

了笑。
他一想起龚妈妈挂电话前给他派的任务,就觉得头大如斗,却又生出几分隐约的期待来。
他暗暗地搓了搓手,试探着开了口:“那个……我真的说准了……可能真的要你帮忙……”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任苒的表情,打算只要她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不耐烦来,他就赶紧撤。
谁知任苒听了他的话,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直接说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回去吧?没问题。”
她回答得如此爽快,成功让龚屿汐一愣。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龚屿汐汗毛倒数了。只听任苒说道:“原来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啊?龚屿汐,你不是说你是万人迷吗?看不出

来啊。”
任苒捅了一刀,不忘捅第二刀:“你把腿断了夹的石膏送给你喜欢的姑娘,那件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呗。”
“你就跟我讲讲你当时为什么要把你腿上夹的石膏弄下来,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嘛。”直到坐上了龚屿汐的车,任苒都还没有忘记从他口中挖掘出过往的糗

事。
龚屿汐充耳不闻,强行转移话题:“等下我妈要是问你一些什么问题,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交给我来。”
“没问题。”任苒想也没想随口答道,但她依然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石膏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嘛。”
龚屿汐继续强行转移话题:“其实我父母他们很好相处的,你不要怕。”
“石膏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喜欢的姑娘没打你吗?”
龚屿汐:“我很少带女孩子回去见父母的,我妈等下看到你可能有些兴奋,你多担待点儿。”
任苒:“是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去过吧?你不用强行挽尊了,我都知道。毕竟能做出把固定腿的石膏敲下来,送给心仪姑娘的人,不能指望他脑子开窍。”
龚屿汐无奈。
转移话题,失败!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转过头来看向任苒:“这件事情是过不去了是吧?”
“也不是啊。”任苒无所谓地说,“你跟我说了不就行了?当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大脑构造,能想出这样的……嗯……”
身侧的目光如此炽热,炽热到任苒根本没办法忽视。
龚屿汐问她:“这样的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龚屿汐,冲他笑了一下:“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绝技,就是诸葛在生,周瑜在世都没办法想出来,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的,我特别好奇。”
龚屿汐怒了,他猛地一踩油门,硬是在限速内,把车子开出了狂飙突进的架势。
针对任苒这个问题,他死也不会回答的。
赌上他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因为任苒要来,龚屿汐的妈妈早就在家做准备了。
她从自己的妆奁中拿出一条项链,递给龚爸爸看:“这条项链买来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戴,我总觉得对我来说年轻了些,如今正好有机会可以送

出去了。
“当然,她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放那儿等着将来给她儿媳妇。”
她又喜滋滋地转过头对龚爸爸说道:“送完了老公你得再去给我买一条,我看中一条红宝石项链很久了。”
也不等龚爸爸回答,她就又转过头,将那条项链放回首饰盒里,盖起来放好。
龚妈妈挑了一支口红:“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会不会显得太老气了?”
在一旁看报纸的龚爸爸抬起眼睛瞄了她一眼,本想说点儿什么,可又怕打击她的自信心。
打击老婆他倒是不怕的,他怕的是打击老婆过后的后果。
为了避免自己那点儿私房钱保不住,因此,即便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半晌都没有等到老公的评价,龚妈妈不痛快地转过身来看着龚爸爸:“我刚才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不是。”龚爸爸无奈地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今天晚上是龚屿汐带女朋友回来见你,又不是你要去选美,你打扮那么好看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她对着自己的梳妆台挑挑拣拣,“我听龚玥说那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我这不是输人不输阵嘛,千万不能给龚屿汐丢脸。”
她是见未来儿媳妇,又不是去见小三,什么输人不输阵?龚爸爸表示,即便是他纵横商海数十年,也依然搞不懂女人心中在想什么。
龚妈妈继续絮絮叨叨:“第一次见儿媳妇嘛,当然得注意一些了。虽说我不像有些婆婆那样,总想着给儿媳妇立什么规矩,但是该有的气场不能丢啊!万一

,我是说万一,万一龚屿汐眼瘸了,找了个脾气大的回来,那我将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下的阿姨喊道:“太太先生,屿汐回来啦。”
“回来了呀?我马上下来—”龚妈妈连首饰都忘了戴,刚才精挑细选的那些,瞬间被她抛在了脑后,连忙踩着拖鞋朝楼下跑去。
龚爸爸在后面,看到她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还保持自己的气场呢,人都没有见到,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
龚爸爸摇了摇头,踱着四方步也跟着下去了。
“哎呀,苒苒,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龚屿汐他又不说,只好让厨师做些苏杭菜,你试试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龚妈妈边说边用公筷,不停地往任苒碗里夹菜。
任苒一边应着,一边笑:“阿姨,您也多吃些。”
“好的嘞,好的嘞。”龚妈妈上下打量着任苒,越看心里越喜欢。
多体贴的女孩子呀,还知道给她夹菜,真是太难得了。
这个任苒,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天知道她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龚屿汐从小皮到大,她和老公被弄得烦不胜烦,老早就想要个女孩子,文

静点儿、听话点儿,那才是父母的小棉袄啊。只可惜后来忙于工作,没有机会。
现在好了,老天爷可能是知道了她对女儿的渴求,让龚屿汐找了这么一个文静的姑娘回来,简直不能再合她的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斯斯文文、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哪个当妈妈的会不喜欢呢?
龚妈妈越看任苒越喜欢,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花儿来:“苒苒啊,你今年多大啦?”
任苒低下头,避开龚妈妈那热情似火的眼神:“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好二十三岁好,跟我们家龚屿汐年岁相差不大。”她说着,转过头来看龚屿汐,“龚屿汐,你要好好跟苒苒相处哦,你比她大,又是男子汉,要

让着她,不许欺负人家。”
她又反过头来看向任苒,脸上表情一变,仿佛刚才虎着脸冲龚屿汐凶的人不是她一样。
“苒苒哦,龚屿汐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骂他。”
“没有没有。”任苒连忙说,“龚屿汐对我挺好的。”
“他对你好那也是应该的,你不用对他太好。我告诉你啊,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要多给他点儿脸色瞧瞧,免得他以为我们女人好欺负呢—”
“咳咳—”龚爸爸轻咳两声,示意自家太太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免得把儿子的老底都揭穿了。
谁知龚妈妈根本不理他,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咳什么咳,你们这些男人本来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对你们好了,你们不珍惜,反而要时时刻刻吊着你们

的胃口,才被你们放在心上。”
她劈头盖脸地冲着龚爸爸一顿骂,转过头来看向任苒的时候,又把脸笑成了一朵花:“我们苒苒一个人孤身回到国内,又没个什么倚仗,我要是不做她的倚

仗,她一个人怎么办哦,我可怜的孩子。”
龚妈妈说着说着就觉得任苒相当可怜,仿佛她是栽在地里没人要、没人照管的小白菜。
龚屿汐对他妈这种变脸速度简直瞠目结舌。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对他母夜叉一样的亲妈,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都后悔自己怎么没生成个女孩子呢!
小时候那些打白挨了呀,要他是个女孩子,跟龚妈妈撒个娇,说点暖心的话,早就让她不计较了,还挨什么打?
龚屿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越发觉得他以前亏大了。
任苒硬生生地把到了唇边的笑容给抿了回去:“没有。龚屿汐他对我挺好的。我回到国内,他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说起来如果不是他帮了我那么多,我们

两个人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龚屿汐都快相信了。他一时之间有片刻恍惚,好像任苒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一样。直到他看到任苒趁着龚妈妈不注意,朝他抛了个媚眼

才反应过来。
这不过是任苒说出来搪塞他妈妈的话罢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龚屿汐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丝酸涩。
明明是他让任苒回家来帮他搪塞父母的,可当任苒搪塞得很好时,他反而失落了起来。
任苒留意着龚妈妈说话,没注意到他脸上那丝微不可察的黯然。她刚才跟龚屿汐抛媚眼儿,也没有其他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跟他嘚瑟一下,哪里会想到自

己无意中的一个表情,居然都能勾起龚屿汐的满腹心思来。
“对了,苒苒,你父母做什么的呀?”
龚妈妈话音刚落,就看到身边的人在那一瞬间握紧了筷子。即便她跟任苒隔了一段距离,也明显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僵硬了起来。
龚妈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老公,又看了看龚屿汐。
任苒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试了好几次,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中午龚玥要挟她说的那些话,龚屿汐或许不知道缘由,但是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龚玥既然去查了她,肯定是把她的方方面面都查清楚了的,包括她的身

世。
这也是为什么龚玥会让她离龚屿汐远一点的原因。
在龚玥眼中,她根本就配不上龚屿汐。
她怎么忘了?
居然还得意忘形地跟着龚屿汐一起回来,她怎么就忘了龚屿汐的父母一定会来问她这些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刻的时间好像一分一秒都被人有意识地拉得无限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吧,任苒僵硬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了。
她笑起来,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听到龚屿汐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妈,你再问下去就成查户口的了,都是普通老百姓,还能干什么?”
龚屿汐递了个台阶,龚妈妈岂有不踩上去的道理?她连忙点头:“是是是,瞧我都糊涂了,今天见到苒苒太开心,竟问这种废话。”她说着给任苒夹了一筷

子糖醋小排,“苒苒,原谅阿姨。这是我们家厨师的拿手好菜,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要是喜欢吃的话,我就经常让厨师做。”
“哪里的话。”任苒笑起来,文文静静地接过龚妈妈夹过来的小排,借着吃饭的当口儿,就把这个话题不太圆滑地抹了过去。
龚屿汐的父母可能真的把她当作龚屿汐的女朋友,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还盛情相邀她留在龚家。这些都被龚屿汐挡了回去,任苒松了口气。
龚屿汐妈妈这副热情的样子,她真的很难招架,加上自己实在是心里有鬼,越发不敢在龚家停留。
还好龚屿汐跟她一样,可能唯恐任苒在他父母面前留的时间太久,破绽越多,因此借口要去过二人世界,带着她逃之夭夭。
龚家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这里一片苍翠,树木掩映,走在青石板路上,隐约之间,树木的馨香扑鼻而来。要在闹市当中寻找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实在是

不易。而这份闹中显静,恰恰彰显出了主人的身份和财力。
“那个……”从他俩出门开始,龚屿汐就一直欲言又止,如今都走了一段路了,总算是起了个头,“今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妈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你别往心里去,她没有坏心眼儿。”
“怎么会。”任苒偏过头,夜风从车窗灌进来,扑面而来的清新香气劈头盖脸地朝她和龚屿汐涌来。
她的声音里,似怅然似感激似感慨:“你父母性格都很好,尤其是你妈妈。”
龚屿汐的家庭有着她这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
“嗐。”听到她这么说,龚屿汐反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妈这个人吧,一直都想要个乖巧的女儿,可能是因为我太烦了,所以对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特别

有好感。”
任苒外表挺能唬人的,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实际上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人。加上她长得好看,长辈见到她自然就先生了几分欢喜。
龚屿汐把后面的话补全:“别说你今天晚上是以女朋友的身份来我家的,就算你跟我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妈也会对你这样热情的。”
这话说完,龚屿汐又后悔了。什么叫就算跟他是普通朋友关系?难不成现在任苒跟他还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任苒倒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不对劲儿,正好龚屿汐因为有话跟她说,把车子停了下来。她看着车窗外的漫漫夜色,说道:“挺好的,当你的朋友也挺好的。


“那可不。”龚屿汐有意活跃气氛,把一件相当普通的事情说得眉飞色舞,“卢飞宇跟我几年大学同学,经常到我家来蹭饭。我妈见了他,刚开始的时候也

是喜欢得不行,总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比我好,后来发现卢飞宇比我还不爱干净,当场就嫌弃得不行。
“还有我们队里那几个年轻小伙子,跟我前后脚出来的,我妈见他们平常也是皮得不行,也嫌弃。”
虽说是嫌弃,但也是关心居多,就好像丁局对他一样,总是恨铁不成钢。
龚妈妈嫌弃这群年轻警察,看他们总像是看自己的子侄一样,她对龚屿汐都是嫌弃多于爱护,对他同事也是如此。
任苒被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带动,情绪也高昂了一些:“你不知道吗?对于妈妈来讲,喜欢的永远是那些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小孩。你们刑警队,听你这口

气,从上到下都是一群不爱干净的泥猴子,她会喜欢你们才怪。”
这话简直令人无言以对,加上他自己之前也爆料过卢飞宇不爱干净。
此刻山间夜色正好,一层浅浅的月光浮在任苒的眼底,让那双灵动的眼睛多了几分涩然。
她颇有些怅然地说道:“我虽然早就猜到你家庭关系和谐,但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和谐至此。
父慈母爱,并不因为身居高位而有所改变,而早在彼此把对方选定为人生伴侣的那一刻,就已经下了相携一生的决定。即便是后面历尽风霜,也没有任何的

动摇。
“我以前就听说你爸爸在外面风评很好,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龚屿汐琢磨了一下她这话,立刻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他那副疑惑的模样,任苒见了轻轻一笑,眼底尽是涩然:“我的家庭跟你的家庭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也不怪你堂姐今天中午见到我会如临大敌。”
的确,像她这样的家庭,怎么拿得出手呢?
龚玥自认为是见惯了名利场里的各种攀附,要让她相信自己对龚屿汐毫无此心,龚玥根本不会相信。
中午龚玥说的那番话,未必就是说出来故意攻击她的,而是龚玥就是这么想的。
任苒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说道:“我虽然从小长在国外,但是我父母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人,他们是偷渡过去的。”
龚屿汐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任苒这浑身的气派,若说她不是千金小姐,恐怕都没几个人相信。谁知她的家庭原来是这样……
任苒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没有抬眼看他,自顾自地说道:“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只是激情之下才在一起,后来又因为贫困,离不开

彼此,勉强结成家庭。即便是这样,在一起生活也并不平顺,各自都有各自的不甘心,总觉得离了对方能够找到更好的,却偏偏又离不开对方,因此将沉沦底层

的郁闷和痛苦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的,幸好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他们都没有别的孩子,否则,我今天能不能站在你面前,都还是未知数。”
跟龚屿汐比起来,他就像是此刻山间的大树,享受尽了所有的阳光雨露。而她,就好像树下的苔藓,生长在幽暗处,从未有机会像龚屿汐这样,光明正大地

站在阳光下,接受自然的恩赐。
在怨恨那个家庭的同时,任苒也会生出一丝侥幸来。如果不是阴错阳差,恐怕她连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的机会都没有。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加上离婚又离不了,年岁渐长,终于认命,甘于平庸。可即便是这样,我父母感情也并不好,吵架打架是常事。

我不喜欢狗,怕它们,是因为我从小就在流浪狗的包围中。
“身处底层的,不管是人还是狗,都有种穷途末路的凶恶。一见到比他们软弱的,就会一拥而上,将对方拆骨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