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她说。
“……我还需要给你签?”陆晃低声说,“你连我家有几瓶醋都摸清楚了。”
“你的签名以后能卖钱,废话少说快给我签上。十张。”木木也压低声音,语带威胁,“不然我就给你和楼小衡捣蛋。”
邓廷歌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心想原来两人很熟悉。陆晃给木木签了十张纸,推回去:“你有本事的话,就捣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姿态和神情丝毫不变,但微微上扬的语气乍听起来竟有点勾人。邓廷歌汗毛刷的一下就竖起来了——我天,这人,有点,可怕。
木木呵呵地冲陆晃傻笑。
各自介绍过一遍,开了几个玩笑,一脸严肃的导演周亮就摊开了剧本:“看看你们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到场的几个演员除了两位主角之外,还有冯修文的妻子杜琴,以及饰演冯修文和杜蘅那届主考官的男演员彭子安。木木没怎么出声,主要在认真地听几个演员对自己角色的分析和理解。
先开口的是邓廷歌。他作为这个剧的男主角,扑在剧本上的时间相当多。《暗流》里他的戏份早就结束了,在这一个多月间,他每一天都在做功课:研读剧本、钻研木木和周亮以前的作品、查找史书。他拍《巨浪》时办的图书馆借阅证此时再次发挥作用,社科类借阅室和古代文献借阅室他甚至坐出了自己的固定座位。
罗恒秋简单翻过他的剧本,说杜蘅和他很像。邓廷歌问哪里像,罗恒秋说:你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杜蘅是笃信仁善为本,笃信正直不阿的圣人子弟。他对于朝堂有种单纯得可称幼稚的理想,也满心认为自己一旦能考中,穿了官服就能造福一方百姓。杜蘅的家庭很平凡,他私塾的夫子是个屡考不中的秀才,满腹文墨却无施展处,于是将一辈子的才学都给了杜蘅。杜蘅踏上那条过江的渡船时,紧张的心里是怀着家国天下的。
他在渡船上遇到了冯修文。
杜蘅没心机,冯修文那时候还没想过对他用心机。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在赶路的时候两人不巧遇到了山贼,冯修文甚至还保护了杜蘅。杜蘅心中立刻将他看做了生死之交,恨不得就在满地狼藉中跪下结拜。
“杜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邓廷歌接受了罗恒秋的说法,“他和冯修文一样有着为国为民的大理想,但他们最大的不同是,杜蘅的理想在他的一生中几乎从未动摇过。哪怕他后面被冯修文迫害,下狱受刑之后十根手指都被折断,包括后来满门抄斩,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理想。这是一个异常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邓廷歌翻开剧本,看到了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他干脆不要剧本,看着面前凝神细听的几个人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这种坚定不是一成不变,而是百折不挠。在杜蘅的身上有风骨,我觉得最困难的就是表现出这种风骨。而且因为杜蘅在初期是个比较单纯的理想主义者,他对冯修文的感情也是特别直接的。欣赏、赞许、钦佩,基本上,我觉得杜蘅当时是把冯修文当做一个……偶像吧?”
他说完之后忍不住侧头去看陆晃。陆晃一直很认真地听他说话,这时慢慢点了点头。
“在冯修文娶了他的心上人之前,杜蘅确实是将冯修文当成偶像的。”陆晃补充道,“所以杜蘅性格并不是一直没有变化,在他知道冯修文挖自己墙角的时候,立刻有了改变。。”
杜琴插嘴说道:“冯修文当时确实是卑鄙了一点,但我演的这个角色也不够坚定。杜蘅的变化是在知道冯修文要娶我的时候,还是我把定情信物还给他的时候?”
“没有这样一个点吧。”邓廷歌回答,“我倒是觉得他的变化是一直在进行的。杜蘅不是傻子,冯修文在暴露自己真面目之前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他已经有察觉。只是他一直认为冯修文是根据彭老师的指示去做的。”
彭子安点点头。
“杜蘅对冯修文整个情感变化的过程,我觉得是最关键的。他一个出身贫寒的读书人,遇到的第一个能跟自己聊到一起去的人就是冯修文。他将冯修文看做偶像,是因为冯修文非常优秀,杜蘅在他身上寄托了自己的理想。他甚至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冯修文能够完成。”
陆晃截住了他的话头:“但是冯修文非但没有做到,反而将他的那个宏大的,伟大的,是吧?那个理想,摧毁了。杜恒发现冯修文是个骗子,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一直笃信的那些观念,可能也是骗人的。”
邓廷歌突然来了劲,他觉得陆晃说到了自己心上去:“冯修文其实也经历过这样一个信仰破灭的过程。但是他没有杜蘅那么坚定,杜蘅从不,真的,是从不怀疑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他信了就一直信下去。就算发现这个朝廷比自己想的更黑暗恶心,他根骨里的信仰是没有动摇过的。”
陆晃看着他:“所以这是他和冯修文下场不同的根本原因。”
邓廷歌不知为何,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他很快明白了这种舒畅感的来源:陆晃是个非常好的交流对象。那本同样被标注得一片黑的剧本说明,他不仅研究了自己的角色,连冯修文最重要的朋友和对手,他也一并研究过了。
讨论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会议室里的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激烈又畅快。邓廷歌中途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陆晃在走廊上打电话,口里说着“今天也是我买吗”“鱼汤呢鱼汤行不行,省时省力”之类的话。他放下手机后看到邓廷歌,冲他笑了一下。
邓廷歌心想天啦刚刚谁说他不起眼的我揍死他!
他完全把自己之前的印象抛开了。常欢那句“肯定威胁不到你”在耳边晃来晃去,邓廷歌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这个男主角可能要被男二号压下去了。

  ☆、第64章 谁会跟钱有矛盾

邓廷歌这边很忙,罗恒秋那头也没闲着。华天传媒投资的系列电影筹备工作一直顺利开展,他常常要和包嘉树见面。
和包嘉树见面很能考验人。罗恒秋觉得自己大概也被这样的会面磨练出了一些演技。包嘉树依旧肥胖,他说自己是浮肿,只要身体锻炼好了自然就会瘦下去。陪在他身边的不再是拿不出手的男人,换成了随时可以挽着他肥壮手臂的女孩儿。
罗恒秋接到过那姑娘的几次眼色。他装作不知,面上岿然不动。
包嘉树在玉兰奖那次的事情上狠狠黑了罗恒秋一把,这次华天居然还会投资进来,他是很惊讶的。但这个电影是中外合资,拍的剧本是由极畅销的漫画改编,有着很良好的观众基础,立项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能大赚一笔。在钱的面前,就不好意思谈过节了——包嘉树很理解,于是面对着罗恒秋,他就不免有些按耐不住的得意。
“小邓呐?”他乐颠颠地问,“来了这么多次都没见到他,我听说他之前常常到你这里来上班啊?”
罗恒秋笑道:“他有自己的工作。”
包嘉树扭头对自己的女伴介绍道:“他包的那个就是邓廷歌,你记得吧,你最喜欢的那个帅总裁,什么最想嫁的男演员投票的亚军。哼。”
女孩纠正他:“是网上今年最性感的男演员票选的亚军,最想嫁的是季军呀。”
罗恒秋觉得自己的脸抖了一下。
这些投票是什么鬼?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包嘉树开够了玩笑,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人也到齐,便开始商谈。华天这边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所有投资商中最好的,同时通过华天和罗恒秋的渠道拉来的赞助几乎是所有赞助的60%。华天传媒多年在生意场上打下的人脉让包嘉树惊讶,他不由得收起了自己的戏谑和不敬。
罗恒秋在他心里慢慢变成了一个金子铸就的伟岸身影。
那可都是钱。谁会跟钱有矛盾?
电影圈和电视剧圈的事情交集不多,邓廷歌除了听罗恒秋提过这件事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自从《大唐君华》的剧组开始了剧本讨论和演员见面。在近一个月的交流中,他和大家迅速地熟悉起来,并且很快在还未开拍之前就享受到了演戏的乐趣。
这种乐趣主要来自陆晃。
邓廷歌后来忍不住找了陆晃挂名的一些电影来看。确实小众,除了很大一部分的恐怖和悬疑题材之外,陆晃还拍过几部实验性质的电影。故事艰涩,但能看得出导演和编剧的强烈愿望;而陆晃那个年纪的时候,演技还稚嫩着。他远没有现在的沉稳和游刃有余,但某些充满爆发力的镜头中,他的眼神、表情、肢体动作都强烈地传达出一个信息:这个演员极其专注地投入到自己的角色和这个电影之中。
邓廷歌挑了陆晃主演的几个电影反复看,边看边漫无边际地想,数年之后自己会留下什么呢?
他有些钦佩陆晃。
自己在毕业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这条路,在他看来,陆晃走的路比他的更为艰难。他不知道中间空白的数年陆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几年显然将这个男人镜头表现的技艺塑造得更加准确和有力。
邓廷歌心头黯然:除了台词功底,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和陆晃相比的。
这半途杀出来的*oss,实在难以对付。
但和陆晃对戏的诱惑太大了。
他总是在不动声色地引导。邓廷歌发现自己总是被对方拉着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抵抗,并且想把场子找回来。他和冯修文同时在街上遇到主考官的那一段,三个人对了很久。陆晃的神态和表情都极其到位,邓廷歌自认做得还不够到位,但他在话剧舞台上磨的那几年练就的台词功底非常出色,一句“自有铮铮铁骨,但求无愧于心”说出口,彭子安和导演都忍不住开口夸赞。在这种微妙的、只有两个演员才能感受到的拉锯之中,邓廷歌在压力之外还发现了不少乐趣。
剧组里年纪较大的主要演员是饰演两个主角的主考官的彭子安,他和陆晃有很多话题可聊。邓廷歌厚着脸皮发挥自己在陈一平那边学来的功夫,不管自己听不听得懂,只要有机会都凑过去参与。
陆晃和彭子安也非常欢迎他。邓廷歌跟罗恒秋说,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了学习和进步的过程。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愉快:“那太好了!”
邓廷歌意识到罗恒秋心情很好:“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非常好的事情。”罗恒秋甚至在那头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邓廷歌心头发软,又觉得有些骚动。
“说给我听呗。”他在窗台上蜷起,远远望着罗恒秋家所在的方向,“你还在公司?那个电影项目还没搞好?都那么久了。”
“是的,还要处理一些……愉快的事情。”罗恒秋似乎不想和他多说,“明天再告诉你。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邓廷歌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唐君华》要去甘肃拍挺长一段时间的外景,听说那还是一座没什么人气的山,冬天会被大雪覆盖。导演说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剧组,“都是年轻人,还挺热闹的”,他表示。邓廷歌倒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罗恒秋的生日他又要错过了。
“我可以去探班么?”罗恒秋问他。
“还是别去了。人多嘴杂。”邓廷歌说,“这个剧现在已经宣传得很厉害,到时候万一传出什么新闻,又会被认为是在花式炒作。”
罗恒秋的声音听不出是否有失落。他嗯了一声,又跟邓廷歌多聊了几句,各自道了晚安。
第二天邓廷歌立刻知道罗恒秋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包嘉树的那个电影项目流产了。流产的直接原因是,包含华天传媒在内的四个投资商集体撤资。
撤资的理由报纸上说得非常清楚:这个电影项目的财务非常混乱,投资商多次提出合理的核对请求都得不到回应。同时电影的男主角本来已经基本确定为一个国际巨星,但投资商们却发现项目根本没有和那位男明星签订合同。觉得自己受骗了的投资商们于是集体撤资,短短一段时间,包嘉树的项目就陷入了流产的困境。
当时邓廷歌正在钟幸的工作室那边听钟幸说他的恋爱烦恼,被手头这张报纸的报道吓了一跳。
“你们做那事儿的时候一般说什么话?还是不说话?”钟幸喋喋不休,“从头做到尾都不说话是不是不太对?”
邓廷歌:“啊?”
钟幸:“应该说点儿话的。可他不说,我说他也不太喜欢听的样子。”
邓廷歌哪里顾得上他这种无聊的事情,一目十行地看报道。钟幸得不到回应,很是郁闷:“你和老罗是我撮合的,你得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帮我解决啊。”
他看到邓廷歌在看娱乐版的报道,也凑过去瞅了两眼。版头上是包嘉树一张微怒的肥脸,满是油光,很不雅观。
“他被老罗骗了。”钟幸轻声道。
四个撤资的投资商中,华天是最后一个撤走的。
包嘉树发现情况不对劲,立刻上门去找罗恒秋。罗恒秋笑眯眯地接待了他,然后告诉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账目混乱是包嘉树这个项目无法推卸的责任,华天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几次会议上稍稍提了几次意见而已。那位签不了约的明星,华天也没有机会接触,只是跟华天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娱乐集团在听取了罗恒秋的意见之后,重新衡量了一下自己艺人参加这个项目的意义,同时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电影的制片人包嘉树。
包嘉树知道自己是被罗恒秋坑了。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哪个项目的账目是不混乱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谁会那么频繁地要求看帐。重要的是,那些混乱的部分投资商也是默认的:暗地里塞给政府机构的、吃饭喝酒找小姐的、用于给回扣的……这些都是“正常的”支出,最后账面能圆回来就行。
真正导致这个项目流产的原因是巨星的中途退出。
但这件事包嘉树也无话可说。在前期的接触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商谈合约的这一步,因此在碰头会上就循例跟投资商们通了气。他没有想到,那位巨星的公司突然说不拍了,而就在他接到这个消息的一小时之后,三个投资商同时提出撤资。
他放低姿态到华天这边恳求,想要一个解释。
三个投资商都是华天和罗恒秋拉过来的。包嘉树是确确实实没有想到,有人真的会跟钱过不去。
罗恒秋说我也不能左右他们的想法,对吧。做生意嘛,起起落落,你以后有了好项目我们还是会合作,对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规规矩矩地来,对吧。
包嘉树气得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还把那张茶几给砸了。
邓廷歌一惊:“那茶几我很喜欢的!”
钟幸也义愤填膺:“我也很喜欢!”
砸了茶几也无济于事,待保洁大妈扫完那些玻璃渣渣,华天也撤资了。
项目的钱一下少了百分之六十,最具有号召力的男主角也不见了,项目根本进行不下去。包嘉树研究了合同,发现这四个混帐投资商撤走是撤走了,但一分钱的违约金都不用给:因为过错方是包嘉树这边。
“气得要跳楼噢。”钟幸没什么同情心地说,“老罗为了这件事,忙了整整一年,从玉兰奖之后开始,整一年。”
他告诉邓廷歌,这个套子布得很艰难,但它又完全的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钟幸看着邓廷歌:“我说的比报道详细吧?怎样,你有什么想法?能听我说我的烦恼了吗!”
邓廷歌:“……茶几,我舍不得那张茶几。”
他想念罗恒秋了。
当然也想念那张光滑的、完美的、宽大的、洁净的茶几。重点是十分稳固:人就算躺上去,再做些什么激烈动作,感觉它也不会散。

  ☆、第65章 他很好

钟幸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烦心事,邓廷歌在一旁已经神游天外。
玉兰奖爆出来的事情对他的生活和工作都造成不小的影响。父母那边就不用说了,在丑闻被报道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邓廷歌甚至根本无法独自一人出门:随时都有蹲守在角落的狗仔队架起镜头对准他。
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是自己和罗恒秋的关系曝光对自己的影响大,还是这个名不副实的“玉兰奖视帝”更具威胁。
常欢和钟幸为他烦恼了很久,两个人在玉兰奖之后的半年里几乎从未停止过活动,不断地接触制片人和剧组,想为邓廷歌争取一个好剧本。而那段时间除了《第二王储》正常拍摄之外,几乎所有的采访都会问到玉兰奖以及他的私生活。人们兴高采烈地对他提出疑问,而那些疑问已经在提问者和公众心里预设了答案,邓廷歌无论怎么回答,他们都不满意。
邓廷歌觉得自己实在很难熬的时候,就反复念叨丘阳跟他说的话,让自己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证明自己名副其实的机会。他把手机的闹铃又换成了方仲意的那首《愿望》,哼着“世界没有那么坏”洗脸刷牙,为罗恒秋做渐渐有了好滋味的早饭,努力令自己不要焦躁。
罗恒秋一直很淡然。他不止一次让邓廷歌回家去和父母沟通,也常常劝他放宽心。邓廷歌并不因为自己和罗恒秋的关系后悔,他只是苦恼于不知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罗恒秋虽然想帮他,但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帮忙只会让他陷入更加没办法说清楚的境地。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破,但冷静下来之后彼此都很清楚:这是不能轻易承认的事情。
等邓廷歌终于用《第二王储》里那位站在丘阳身边也毫不逊色的总裁把人们对他私生活的关注拉回到工作上,他才终于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的情绪。
他太过于关注自己的情绪起伏,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罗恒秋在不声不响之中,已经开始了惩罚和报复。
若是让他来说,他其实是不希望罗恒秋这样做的。这个事情无论处理得多么好,对罗恒秋和华天始终有影响。邓廷歌觉得,自己心里那位不畏惧、不退缩的师兄应当也是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
钟幸仍在嘀咕着自己的恋爱烦恼,苦恼于如何跟许医生就床上的交流问题达成共识,邓廷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说话,偶尔应和两句,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罗恒秋说这几天都非常忙,没办法到他家里去了。邓廷歌现在终于知道他在忙什么,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的师兄也曾在生意场上给对手下过这样的套子么?他那位温柔、沉静、始终包容他的师兄,一直都是不齿这种事情的。
罗恒秋为他破例了。
“常欢快到了。你就穿这个去发布会?”他仍在胡乱地想着自己的事情,钟幸终于放下了自己恋爱烦恼,把他拎了起来,“好歹也是个记招,去换衣服。”
邓廷歌现在是钟幸工作室最重要的人,钟幸腾空了一间办公室作为邓廷歌的衣帽间,方便他针对不同的场合更换服装。邓廷歌把衣服换好了,常欢正好抵达,慢悠悠给他拾掇了一下外表,拍着他肩膀说:“好了!够帅!走走走!”
临出门前钟幸仍旧顺口提醒:“不能说的话千万别乱说。”
邓廷歌:“哦。”
《大唐君华》在编剧曝光的时候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从未写过电视剧剧本的木木,和被她挤下去的许多著名编剧,成功为尚未开拍的电视剧好好造了一次势。
面对质疑和困惑,木木非常得体地给出了回答:坊间流传的“编剧组成员”只是误传,他们实际身份是这部电视剧的顾问。自己第一次接触电视剧,而且是这样恢弘的历史题材,仍有许多需要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顾问老师们给出的意见和建议都切中要害……
“我还是个新人,老师们是我努力的方向。”木木对着镜头笑道,“没有顾问老师的指导,我可能还要走很多弯路。”
编剧的事情还没消停,《大唐君华》的演员阵容就掐准时间曝光了。彭子安是老戏骨,杜琴是人气颇高的年轻演员,邓廷歌又是大受欢迎的玉兰奖视帝,某些媒体甚至把他的入行经历挖出来,认为他由电影入行、转战偶像类电视剧的路子和当年的丘阳极其相似,而且无论外形还是受欢迎程度都和丘阳不相上下——但是陆晃是什么人?!
没有履历,没有资料,好不容易从欢世那边打听出一些细节,却更令人对这位“据说”很会演戏的陌生演员产生怀疑。
总之《大唐君华》从筹备开始,新闻就一直没有断过。负责宣传和公关的是业内十分有名的公司,邓廷歌和他们接触过很多次,他也是现在才知道除了镜头前后的准备之外,一部电视剧、电影的成功还需要形形色.色、各行各业许多人的协助。他们和戏本身无关,却和观众、渠道、舆论这些内容密切相连。
去发布会现场的路上,常欢循例提醒他注意事项。
邓廷歌默默听着,突然问:“还会有人问我是不是和男人一起住这种问题吗?”
“会啊。”常欢平静道,“只要你还没表态,他们就肯定会问的。不过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发布会之后的记招禁止提问一切与这个剧无关的事情,尤其是演员的私事。”
仿佛是想到邓廷歌的心事,常欢又多说了几句。
“你不用担心,这个公关公司非常专业,他们懂得怎么做的。这也是行业惯例。当然我估计制片人和投资商是很喜欢记者问你这些问题的,毕竟是噱头,能有轰动效应。”常欢正色道,“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回答。否定也没有用,欲盖弥彰更加恶劣。你只要记得不回应就行了。”
邓廷歌点点头。
他到了举行发布会的酒店,化妆师又给他收拾了一次。陆晃和杜琴已经准备好,两人坐在一旁闲聊。邓廷歌忍不住多看了陆晃几眼。
他觉得陆晃这个人十分有趣,比如自己每一次见他都会觉得他很不一样。此时的陆晃因为脱去了平时随便穿的衬衣,换上搭配好的整套服装,发型和妆容都经过打理,乍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平庸了。
妆化到一半,邓廷歌又想起罗恒秋。他给罗恒秋发信息,罗恒秋没有回。
信息原本很长,他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剩两句话。
【我知道包嘉树的事情了。谢谢。】
发出去之后他十分紧张,想了又想,觉得过分生疏,又补充了两条。
【什么时候过来我这里?我的五杯鸡做得越来越好了。】
【我在准备发布会。……想你】
化妆师皱眉说:“脑袋抬起来。怎么脸红了,嗯?”
邓廷歌:“这里闷得很。”
发布会一切顺利,只是在最后举行记招的时候,果然有记者不顾工作人员强调的规定,向邓廷歌提了个问题。
“请问你对于你和华天老总罗恒秋的关系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时已经是发布会的尾声,台上的一行人都已经起身准备往后台走去。那记者问得突然又响亮,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工作人员立刻反应过来,拿起话筒试图维持现场秩序。但记者们纷纷躁动发笑,等待着邓廷歌的回应。
邓廷歌回头盯着那个记者看了一会儿,在记忆里搜索半天才想起,这个人也曾在《久远》的宣传活动中问过他一些不怀好意的问题。
他也记得钟幸说过,这个记者所属的刊物的主编和包嘉树是关系非常非常铁的老友。
台下的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身边的陆晃和杜琴也看着他。
杜琴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继续往前走。
邓廷歌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那些渴望着他的答案的记者们。
他们仿佛在等着看一个笑话。
邓廷歌转身走到台前,拿起了已经关掉的麦克风。
接到钟幸的电话时,罗恒秋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他十分艰难地说服了股东们接受华天撤出包嘉树这个电影项目的决定,身体和精神都非常疲倦。
“你上网,我给你发个新闻。”钟幸的声音有些急,“别说废话快开电脑!是你家邓廷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