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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问母亲,为什么这些男人要欺负母亲。
母亲回她,这些人只是在跟母亲开玩笑,没有欺负母亲。
她说母亲在撒谎,然后要母亲跟她一起回家。
母亲没有跟她走,而是跟那群男人走了。
那天的七色水晶灯的光束特别地耀眼,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母亲凄凉的背影在她绞痛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母亲依靠着追捧她的男人生存。
而她是母亲的孩子。
她成了同龄人眼中嘲弄的玩偶。小小的她必须忍耐母亲带给她的耻辱,必须面对同龄人的鄙视与欺凌。
她是酒吧歌女的孩子。
尹禾吐出一口长气。想连同那段记忆一并呼出心底。然后,她收了雨伞,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雨水,穿过木门侧面的小门,走进俱乐部大厅。
“尹禾,你来了。好久不见。”
迎面几个熟悉的少爷朝她打着招呼。
她朝少爷们轻轻点头,目光停留在俱乐部大厅正中央的舞台附近。她搜索母亲的身影,希望早点看见母亲,把雨伞交给她,然后迅速地离开这块她认为从来都没干净过的地方。她没有看见母亲,母亲也许在后台整理行头。她是不屑去后台的,那里乱哄哄一片,到处是彩衣、化妆品,女人们的袜子,内衣和糜烂的香水味道。
她安静地等待母亲从后台出来。
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舞台。空荡荡的舞台上,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孤立地站在舞台中央,轻柔的嗓音在空气里低回。她觉得小女孩的嗓音很好听,淡淡的忧伤与明净,但是,冥冥之中觉得小女孩的嗓音外包裹着一层让人心碎的声音,肆意盎然地拨痛她柔软的心弦。
是一段能够撕破人内心情感的钢琴伴奏。
她的视线忽然被一个明亮的不明物击中。轻转过视线,忽地瞥见舞台角落里,一个身穿白色衫衣,领口系黑色蝴蝶结的少年,正安坐在那架纯白色的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娴熟地游走,手指经过琴键发出如水般清澈见底的音律。
那少年被一束耀眼的白光照耀,孤寂的背影、追随音乐摆动的黑发,一同溢出美妙的光芒,强烈得要把她的眼珠吞噬掉。
尹禾朝那束白光走近。她的目光轻落在少年后背。有些熟悉…她慢慢靠近,绕过人群,绕过周边许许多多的障碍物,一步一步向那身影靠近。那少年轻闭双目,完全陶醉在指尖经过琴键时流淌出的美妙乐章里。
小女孩的歌声越来越轻。
少年的琴声越来越轻。
尹禾终于站在了舞台正下方。她瞻仰着舞台,目光穿过台下幽暗的空气,穿透台上那道强烈的白色光柱,清晰地看着少年。然后,她的目光凝住。那少年的出现让她的脑海几乎有一分钟的空白。
千英树。
那弹钢琴的少年正是英树。
她屏住呼吸。
小女孩的歌声在轻音中自然落幕。
少年的琴声在似有似无中渐渐消失。
台下响起一阵持久不息的掌声。久久地…在空气里意犹未尽地徜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多久了?”尹禾拉住一名酒吧小生,急切地追问。
那名酒吧少爷顺着尹禾手指的方向,看着白衣少年说:“你是说阿哲吧。他每个月都会来一两次。他是我们这里最出名的钢琴手,许多客人都是慕名而来。”
阿哲,钢琴手…
尹禾注视着慢慢走向自己的白衣少年,心底泛起层层疑惑。
2 抓住把柄
英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JUN酒吧里遇见尹禾。
当他发现尹禾正用吃惊的目光注视着他走下舞台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从她眼前逃开。不,他无法逃开,周边的人群已经将他残酷地涌到尹禾身边。
幽暗的光线里。
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尹禾的眼中闪烁着越来越细密的惊诧。她对他的出现感到万分惊讶。舞台上新的节目即将开始,音乐伴随着越来越暗淡的灯光,将一切悄悄隐埋。可是,尹禾却执著地站在英树的正前方,手里的雨伞渐渐从手中脱落。她小小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英树几乎在瞬间看到了她唇间即将冲破而出的名字。
几名酒吧少爷从尹禾身边穿过。
一份恐惧陡然降临。
如果不及时制止,也许她会立即叫出他的名字。而对于英树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泄露的秘密,一旦暴露,他的未来将处于一片天昏地暗之中,那是英树绝对不能容忍和承受的结局。
尹禾睁大眼睛,清冷漆黑的眼眸在英树脸庞肆意扫荡。这目光似曾相识,似乎在他与她相见的第一天,他也曾经这样端倪过她片刻。
暗黑的空气里,她的嘴巴被迅速地堵上。他用手堵上了她的唇,将她迅速拖离了大厅。他的敏捷让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他行为中的诡异。
昏沉又暗黑的角落。
英树将尹禾按在冰冷的墙壁上,漆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
她在他手臂里呼哧喘气,一身白色礼服在暗黑的光线里刺痛了尹禾的眼球。她轻轻眨动眼皮,慌乱的眼神中带着激烈的怒意。然后,他渐渐松开捂住她嘴唇的手指,冰冷的脸庞贴近她的呼吸。他的目光在她脸庞上疾速搜索,然后他用手指捏住她尖细的下巴,目光尖刻地落进她那被白色礼服反衬出的闪亮眼眸里,并且对她一字一顿地宣布:“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知道我在这里的。现在,你得向我保证,你不会说出在这里见到我的事,否则,我一定不轻饶你,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向她提出警告。声音里充斥着可怕的凶恶。他那柔美的唇角,像一把刀刃一样刺入她忽暗忽明的眼中。
她轻笑。这份警告明显底气不足。
原来刚才见到她的瞬间,他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是因为害怕她对别人说出他在这里做钢琴手的秘密。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怕让人知道这件事呢?听酒吧里的少爷们说,他在这里是很有名的钢琴手,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难道他…
尹禾冷笑。没想到她会有机会抓住他的死穴。
“我不能保证。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为傍晚的事向我下跪。”
她提出了交换条件。这份要求与他英树少爷的尊贵身份离奇甚远。
他目光凌厉。“你要挟我?”
“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她毫不畏惧。
他皱眉,“不可能。”
“我要你向我下跪。”她厉声说。
他的眼角闪过愤怒的火焰,瞬间又熄灭了下去。然后,他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捏得咯吱响,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而她几乎不皱眉,黑暗中凛然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他,让他重新燃出令人窒息的愤怒。
他在愤怒中左右权衡。
如果他在酒吧里做钢琴手的事被外界识破,那么传必定引起媒业的轩然大波,千氏家族也会因此蒙羞,远在美国纽约的父亲和母亲也会立即奔赴回国,也许会将他残酷地绑到一个人烟荒凉的地方把他关上一段时日,就像十岁那年,他为了争取继续弹钢琴与父母亲对抗时,父亲就把他关在西伯利亚一个小岛上一个月。他无法忍耐寒冷,无法忍耐饥饿,以及那份死亡般的孤寂。最终,他妥协了。
“给我时间。”他的声音软弱得没有一丝力量。
“好。”
她感受到他挣扎的目光是多么地脆弱和紧张。看来,在酒吧里做钢琴手的事,对眼前这个轻漫少年有着巨大和深远的意义。她不可以忽视。
他放开了她。
而她盯着他一身白色礼服,和领口那根黑色蝴蝶结,对他宣布:“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穿这身衣服。这也是条件。”
说完,她洒脱地甩过肩膀,从他面前傲然走过。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甩在他的脸上,针刺般扎在心窝里。
3 诺的离开
闵宅。
淡蓝色的气息,太多的医疗器械填满了闵宅上下。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几乎透明得没有一丝尘埃的落地玻璃窗户上。瑭的发丝微湿,如洒满露珠的珊瑚,在水晶宫灯的照射下,金光闪烁。
诺安静地整理行李,纤细的身影在宫灯下不慌不乱地穿梭。就像她向来喜欢安静一样,她离去前的忙碌也只会安静。她知道,他正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看着她一件一件收拾衣物。即使不回头,她也能看见他伤心的样子,同她一样,他的心也正在一点一滴地被撕碎。
她无可奈何。这是她作为医务工作者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对于与他暂时的分离,她只能将心酸和歉疚藏匿在心底,独自承担。
“你执意要走,一丝留下来的可能都没有了么?不做志愿者,就不能做好医务工作者了么?”瑭终于支撑不住,冲破了空气里的那份沉寂。
“嗯。不会有任何改变。”诺轻声回答,语气坚定。
仿佛是某种基因在作祟,一旦决定的事,她便不再反悔,不再回头,一定要去做完才肯罢手。
他深知她的个性。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去求她,她也不会改变要去做志愿者的决定。
他的肝肠几乎要断裂,生生地从身体里被剥离,痛得几乎不能站稳脚步。他的身子在湿冷的空气里摇晃了下,然后朝那个固执的背影说了一句他一辈子后悔莫及的话:“好。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然后,他最后一次望向她忙碌的背影,希望她能回头,扑进他的怀里,微笑着说她不走。
她没有回头。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就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只是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因为太惊怔手指在衣物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继续忙碌,仿佛那些话对她毫无伤害,身处事外一样的平静与安宁。
他转身,离开的脚步沉重艰难。
雷电在窗外劈闪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他的心和脚步一起被雷电击碎。
闵静诺走了。
那天的阳光,明媚耀眼得可以将所有送行者的眼珠吞噬掉。
一身白衣的闵静诺登上明德学院的专用飞机。她与所有送行者一一拥抱道别,收到的礼物几乎要将飞机内舱填满。可是,她最终没有看见瑭来送行的身影,虽然她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心里却是失落成空,一丝丝皱痛。
4 代抄事件
中午,阳光洒照。
蓝玥山庄与千家遥遥相望,气势磅礴,如仙宫般澄澈华美,两家在山坡两侧形成强烈的呼应。
蓝玥山庄内。
玥趴在写字台前抄好最后一遍题目后疲惫不堪地收上水笔。她暗淡的脸色中透着疲乏的苍白,细细的眉毛无力地聚集在咖啡色眼镜边上,形成厚重的色彩架在双目之上,锐利智慧的目光有被阳光蒸发掉似的空幽。
她咳嗽了几声。
瑾妈熬好了汤药送来,叮嘱道:“小姐,您昨晚淋了雨,受了寒要去休息。什么要紧的功课,一做就是一整夜。您就是不用功,功课也是一流,何苦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玥再无心力听瑾妈的唠叨,只觉眼前突然昏暗,连忙闭上眼睛,细心酝酿起来,让浑浊的疲乏意识得以缓解。
瑾妈用手臂轻触玥的额头,手臂像触电似地缩了回去:“小姐,您在发烧呢!”
玥缓缓睁开眼睛,“不必大惊小怪,只是有点疲乏,喝了汤药就会好了。”她端起汤药,慢条斯理地喝下。温热的汤药似乎对她起了些作用,她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潮红。顺了口气。她低头收拾桌边上抄好的题目,穿上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就要急急地出门。
瑾妈愕然。暗自揣测,虚弱的身子又是熬夜,又是赶急出门,不知是多么重要的功课!
玥刚出门,又重新转身回来。她匆匆走进洗漱间,摘下眼镜仔细打量自己的容颜,憔悴的脸庞让她有几分不满,连忙用温热的水洗了把脸,又将头发仔细梳理顺滑,重新清洗了眼镜,戴上鼻梁,方才出了门。
千家。
文伯轻推门,玥跟随在文伯身后,走进过道最里面的一间房间。严实的窗帘将阳光阻隔在窗外,屋里显得沉闷,暗暗的光线里,唯有床头小夜灯柔弱的光晕在空气里静静洒落。英树躺在床头呼呼大睡,轻轻的鼻息声填充了沉闷寂静的空间。
“邱小姐,我家少爷忙了一宿才回来,此刻正在熟睡呢。您有什么要紧的话,需不需要文伯叫醒他?”文伯瞅见熟睡的英树,回头对玥低语道。
玥沉静地凝视着那张熟睡的脸,均匀的呼吸如暖风吹开她疲惫不堪的心房。那健硕的手臂成一字型正横越在床头,拳头捏得紧紧的,随时出击的姿态。就连在梦中也是如此霸道,一副死死守护阵地的蛮横模样。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眼前的少年在别人眼中也许俊美非凡,高不可攀,但在她心底,他却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孩。是的,只有她才有机会见到他这副模样。
“不用。我给他送东西来了,放下就走。”
文伯离去。
微弱的光线里。
玥轻走到英树旁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白皮本子,轻放在床头。然后给他轻掖上被角,将他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塞进被单里。停留了几秒,她忽又觉得那本白皮本子放得不妥,似乎太碍眼,过于张扬,又将它小心翼翼塞到他的枕边。然后,关上床头的小夜灯,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玥轻转过身去的瞬间,一双锐利的眼眸直逼过来。玥感到眼前一阵天昏地暗的晕厥,面色倏地变得煞白。
第九章
1 委曲求全
尹禾深呼吸。
她的脚下是光洁如雪的汉白玉,阳光透过落地窗户洒照在汉白玉地面上,晶莹剔透。透明无几的玻璃窗户外,一望无垠的绿树草圃,花木丛林,风景秀丽,波澜壮阔。比起外婆的那座青瓦小院来,这样的奢华恍若人间宫殿。
传说中的千氏企业果然不同凡响。
她在大厅里等候召见。千家慧一大早派司机去家中把她接到这里,不知所为何事。她一路猜测种种,唯一可能的就是昨天傍晚在明德学生们面前抽打英树一个耳光的事情引起了这位严厉古板的千教授的深恶痛绝。怕是来不及等到周一,这么快就找她来理论。
她已做好思想准备,打算积极迎战。
“安小姐,请随我来,我家大小姐已在书房恭候多时。”文伯谦恭地站在尹禾身侧说。
抬眼之间,文伯细细地打量她。一身白衣配着小巧的蓝格百褶裙,清新如水。如墨的眼瞳毫无惊慌,沉着淡然。如此不畏惧权贵的女孩子,文伯在这宅子里还是头一次遇见。难怪她能伸出利掌抽英树少爷一个耳光。文伯不由得对她钦佩起来。
尹禾淡然地朝文伯致意。
文伯微笑着转身,在前方引道而行。尹禾随后,心无旁鹜。
通往书房的长长的过道里,英树揉搓着惺忪的眼睛,一身浅蓝色睡衣站在过道边角里,见到文伯领着尹禾从过道口那道强烈的光线里走出时,最后的困乏之感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尹禾怎么会在这里?他瞪着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尹禾,惊慌失措。一份邪恶的念想在脑海里反复轮回。难道…她是来向姑姑告状的么?不是说要给他时间的么,为什么才一个晚上她就忍耐不住?
“英树少爷,安小姐是来见大小姐的。”文伯说。
果然如此。不愧是安尹禾,事情做得真够狠绝!
“出去!”他对她怒吼,眼珠碧波四溅。
她沉静地瞅着他,情绪毫无波澜。
“英树少爷,安小姐她是来…”文伯想解释尹禾出现在家中的真实缘由。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说清。
英树已然使用蛮力将尹禾带离文伯面前,转眼便消失了踪影。文伯呆呆地站在过道里,不知所措。
英树拽着尹禾一路跑进阁楼。也许是太惊慌,竟然跑错了方向。应该把她丢出大门外才对,转念一想,她实在可恶之极,在把她丢出大门外之前,先好好教训她一顿。她太不知天高地厚。
“你说,你想怎样!”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她,摇得她眼前一阵眩晕。
尹禾被他摇晃得头晕目眩,眼珠却淡漠,保持波澜不惊。对于他的惊慌,她实在不以为然。
她那冷漠的双唇,让他揪心。他竟然拿她无可奈何,一份失重的无力感充斥在他血液里,令他头晕目眩。然后,他的身体在她身前虚弱地下滑,双膝跪在她的裙摆下。那一刻,时间在他眼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悠长。
“对不起,昨天,我不该对你做那样的事,请你原谅。”他的道歉显得疲惫不堪。想到千氏家族会获悉他在酒吧里做钢琴手,他就要崩溃。那样的事绝不能发生。只要他满足她的要求,这件事就会平息了吧。
暖风吹拂。
阁楼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四处吹来的风声。
他低着头,双手紧揪住她的衣袖。她感受到他臂膀里虚无的力量。那一刻,她竟然对他充满了哀怜。为了不让她说出在酒吧里做钢琴手的秘密,他竟然会对她卑恭屈膝。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英树少爷么?
“我不是来告秘的。”她平静地说。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见到他的脆弱,就像她不希望任何人视见她的脆弱一样,她也不愿意刻意去挖掘别人的痛苦。可是,命运的车轮让她见到了他的脆弱,他的恐惧和濒临绝境的崩溃。她不懂他的脆弱,但可以感触那份共同存在过的恐惧。所以,她决定替他隐藏那个秘密。
他惊怔地抬头,目光闪烁。仿佛在说,你没有欺骗我吧。她乌亮的眼珠,清澈见底。然后,他看见她朝他轻轻颔首,小小的唇角温和地弯出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种神情是他在她脸上从未捕获过的神情。在那一瞬间,他瞅着她温和的唇角,心里掠过一份温暖的不可思议般的潮汐。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以这副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他会喜欢上她。没有棱角的她,是如此地美丽动人。
2 顶替罪名
文伯追了好一阵子,才追到了阁楼上。直到他确信英树和尹禾就在这间阁楼里,才停下脚步来。隔离着门板,文伯气喘吁吁地朝阁楼里乱喊一通:“英树少爷,您不要乱来。”
吱。门从里面打开。文伯稍不留神,整个身子朝里扑腾了进去。英树冷漠地穿过文伯身旁,眉梢是漫不经心的舒展姿态,然后消失在阁楼拐角处。尹禾走到门边,将文伯从地板上拉了起来,神情是一样的冷漠。
文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脑子里闪过犹疑。他隐约洞悉出一些异常,英树少爷怕是有什么重要的把柄握在这个女孩子的手里。思索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答案,最终放弃,年轻人的事怕是他很难弄懂弄清的。
阳光洒落在黑檀木书架上,一排排书本整齐地摆放在檀木书架上,书册发出柔和的光泽,书香填布了整个书房。但是,空气里有种凝固的冰冷。
千家慧一条浅蓝薄毛料披肩搭在肩上,发卷薄薄地垂落在披肩上,神色冷若冰霜。她正安坐在檀木椅中,手里拿着一个白皮本子,埋头一页一页翻看里面的内容,鼻腔里不时发出冷哼的声音。
玥低头,瘦弱的身子在阳光里微微打颤。
“玥,记得我在课堂上说过,如果有人代抄,我会连同那个人一起惩罚,并且让那个代抄的人永远不得从明德学院毕业。你明知我的脾气,还敢公然做出违背我的事来,即便你是玥,我也不能容忍如此不明事理的浅薄之人做我的学生!”
千家慧合上白皮本子,瞅着垂首俯身的玥,字字酌情。比起不愿接受惩罚的英树,她更厌恶纵容英树散漫堕落的玥。她一向觉得玥是个乖巧的学生,不会做出这等浅薄之事。可怎么也想不出,她会去替英树代抄,居心叵测并非一日之事。如果不是当场抓获,她千家慧竟然丝毫觉察不出摹仿的笔迹,真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与漏洞可寻。她不得不佩服她的笔力。
“你以为这是在帮助他么?你如此纵容他,怕是迟早要将他毁之一旦!”千家慧气愤地将白皮本子摔到玥脚边,“现在,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承担后果。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离开明德学院。玥如遭雷击般,瘦弱的肩膀在空气里摇摇欲坠。如此严重的话,怕是她第一次遭遇。
尹禾倒吸一口冷气。
倚着半透的门隙,尹禾的心七上八下。原来,千家慧发怒是这么可怕,就连邱玥这等身份的孩子她也不酌情定夺。那么,昨天傍晚的事,想必结果更加凄惨。她透过门隙看着玥瑟缩颤抖的后背,心中隐隐纠结起来。她深深地了解,对玥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打击。可对尹禾来说,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是回归以往平淡生活而已。她越来越觉得,贵族学校的生活与她心中的期盼有着千差万别。
调整好呼吸,尹禾轻推开书房的门。“这是我做的。这一千遍是我代抄的,玥只是替我来给他。”尹禾的语气泰然自若。
玥闻声回首,面色苍白如纸。她瞅着挺身而出的尹禾,惊愕难填胸壑,虚弱的汗珠流落在脸颊。
千家慧愕然。对半路突然杀出的安尹禾目瞪口呆。她望着尹禾大义凛然的姿态,俨然在上演一出反转剧。剧情惊心动魄,百转千回。
“为钱。他给我钱,我就做了。”尹禾坦然地望着千家慧,睿智地补充缘由。她神色淡漠依然,对于即将承担的后果,镇定自若。
千家慧饶有兴味地打量果断利索的尹禾。她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眼,澄澈见底,毫无畏惧之色。这样的眸子用来撒谎似乎是天给的条件。她轻咳一声,慵懒的身子从檀木椅里嚯地一下抽身离开,然后走到尹禾面前,轻凝住她的眼眸说:“好。你说你为了钱。拿出事实让我相信。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我就相信你,玥的惩罚也将一笔勾销。”
千家慧紧盯着尹禾的眼眸,目光如炬,仿佛尹禾眼底的任何犹豫或闪忽,她都要看得仔细清楚。
“是!”她回答。阳光将她的眼珠照得纯粹。
玥再无法支撑,单薄的身子在阳光里软软地坠落。
书房门外,英树轻倚在门框上。原来,钱可以买到她的一切,包括自尊心。
3 瑭病了
蓝玥山庄。
瑾妈和尹禾扶着虚弱的玥,在床边躺下。玥满脸倦容,朝瑾妈轻轻挥手,瑾妈心领神会地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瑾妈离开后,玥轻拉住尹禾的手臂,难过地说:“尹禾,我要怎么感激你呢?”
尹禾清晰地瞧见,玥的眼里有雾气闪闪的脆弱。她想,今天的玥一定伤心透顶。她朝玥轻轻摇头,“玥,我们是朋友,何必言谢。”
玥沉缓地闭上眼睛,心绪纷飞。是的。她们是朋友。而且,是她先向尹禾伸出友谊之手。今天,若不是这位朋友,她也许真的从此被千家慧列入黑名单。多么冷酷无情的人,即便她不是她的亲侄女,即便看在十多年友好邦邻的份上,也不该对她如此冷漠与绝情。
今天,她是如此地被轻忽,居然没有新转校生安尹禾的一个承诺重要。她的心感到裂碎般的屈辱,强大的自尊心宝塔被摧毁,摧毁在尹禾对千家慧的承诺里,摧毁在千家慧冷漠绝情的眼角和心底。
玥轻磕上眼皮,虚弱的身体与强大的精神打击,让她再没力气维持体力。她在阳光里渐渐沉沉地睡去,一只手轻拉住尹禾的手,一滴不易察觉的眼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无声地掉落枕边。千家慧冷漠的声音在她梦里反复出现,尹禾替她顶罪的身影如一束强烈的光芒刺痛着她的梦境。因为尹禾的帮助,她免除了这次劫难。
是福,是祸,她不知。
玥睡去。尹禾悄悄退出了卧室。瑾妈要留尹禾吃午饭,尹禾谢绝了这份盛情。在回家的路上,尹禾一直忐忑不安,对千家慧的承诺要如何兑现,此时的她心若暗潮。
回到家,刚吃了午饭,院落的大门突兀地被人强行推开。外婆步履蹒跚走到门边,见一位莽撞少年闯进庭院中央,目光凌厉地对着院落四处张望。尹禾一看来者是景灏,那凌厉的目光让她暗暗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快跟我走!” 景灏的语气很强硬。
尹禾搀扶着外婆站在门框边,午后的阳光将她苍白的脸照得更加苍白。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命令。景灏突然像飞鸟一样,从外婆身边把尹禾牵了出去。尹禾几乎是连跳带跑才跟上英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