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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小乔红了双眼,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奔向厕所。
我不忍再看下去,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途经年叔的办公室时,房间里烟雾缭绕,隐约还能看到光线之中飘浮的细微的尘埃。公司出事这些天,戒烟多年的年叔又回到了一天两包,怎么也停不下来。此刻他还是穿着第一次见我们时穿的那件灰蓝色的旧外套,头发油腻凌乱,满脸胡茬地伫立在玻璃书柜前面,显得格外落寞。他放下手中的烟,小心翼翼地端起墙壁上的一幅挂画,画上是一张他的素描肖像,并且附上了三十几个人的签名,这是去年秋天我们全体员工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用袖口擦拭了下装裱的镜面,看了很久,默默放回了自己的纸箱里,他在跟公司告别。
猝不及防地,去年冬夜我们在乡下围着火堆喝米酒的画面在脑海浮现。明明才三个月不到,却又好像过了很久。当时年叔看着红彤彤的火焰,无比哀愁地感叹着:一路走来都特别孤单。如今再回想起这句话,胸口难受得要命。
不!事情不该是这样。
我不能眼睁睁地任由失败就这么赤裸裸地碾过我。我转身扶住二楼的木护栏,朝大厅大声宣告,我要确保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声音,“在座的各位,我不想在这说什么矫情话。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本着相同的目标聚集到这。如今公司遭同行陷害而面临破产,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而我要说的是,只要有决心梦想换哪都能实现,这话是没错。然而,最初因为追逐梦想的那份激情和感动却不一定能找回来。我始终坚信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公司给大家带来的远不止是一份工作这么简单。如果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重新开始,重头做起,一个星期后欢迎打我电话。有更好选择的,我在这里真心祝他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对于这段小插曲,没人鼓掌,甚至没人表示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立场的神情,大家听完后又各自收拾起东西;而我当然不指望靠着这一番苍白无力的演讲来重拾人心,我只是不能忍受自己的无所作为。
傅林森跟上来,“你打算做什么?”
“既然我们起初也是从零开始的,就还能再来一次。我们可以租个小写字楼,从最小的项目做起,等具备一定规模再重新找投资商,重新注册公司,一切都可以重来……”
“卫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傅林森眼中满是不忍。
“不,事情很简单,我们现在仅仅需要钱。”我坚定地反驳。
“可我们没钱。”
“我今晚就去找苏荷,或许她还能说服余总……”
“不行!”他反应有些过激。
“为什么?”
“我们已经麻烦她很多次……”
“你不是我。”我焦虑地打断他,“是我害公司破产的,是我让三十几个人一夜之间失去了工作,这件事是我干的你明不明白?不是你,是我。我没法做到你这样心安理得。”
傅林森迟疑了一下,脸上的坚持动摇了。他比谁都懂我,我最痛恨这样的自己,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无能为力的自己。
“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他试着做最后的劝说。
“如果现在你给我把枪我他妈就去抢银行了!你跟我都再清楚不过,没其他办法了。能帮我的只有苏荷,只有她认识一些有钱人,只有她或许能帮我继续找到投资商。当然如果她拒绝我绝不勉强,但我必须去试一试。而且我们不会让她白帮,我们以后可以偿还她……”
“不,你还不起!”他打断我,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瞬间被点燃,烧出一种名为痛心的火焰,“她喜欢你,她肯定会帮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他不忍地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伤害她。”
我从没想过,一直隐藏在我们三人之间的地雷会在这一刻引爆。
只是傅林森啊,你错了,一次又一次伤害对方的人,是她,不是我。是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需要承认的,仅仅是这一刻为了弥补自己所犯的错,就算抛弃尊严也要回头去求她,就这么简单。如果她为此提出的要求是让我去死,我甚至可以去死。你不会知道,有时候,尤其是最近,我倒真想死了一了百了。
“傅林森,你给我让开。”我咄咄逼人,任何争吵都没有意义。
“不行,你不能……”
“大森。”年叔不知何时杵在了我们身后,什么都听到了。他就这么突兀地插入了我跟傅林森的争执,可那之后又沉默了。他似乎在痛苦地挣扎着,最终无比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近乎在祈求:“让卫寻试试吧。”
傅林森颓然松下双肩,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给我让开了一条道。
四
第二天,我去了凤凰。
这座古城离星城并不远,火车三小时,但还得转车,长途大巴五个小时能直达。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得知苏荷身在凤凰后果断选择坐巴士。并不是没想过给她打个电话,可我知道这并不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五个小时里,我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两片土司,实在憋不住了还偷偷开窗抽了两根烟。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自己做得对不对,傅林森那番话曾让我动摇,其实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至少值得尝试的方法还有一些——简凝的前男友不是非常有钱吗?她或许会愿意帮我。还有我的继父,他虽没有富裕到可以跑去参加什么海天盛筵,但一个工作室的前期筹备资金还是出得起,只要他少换一辆车,少给自己留学英国的宝贝女儿寄点生活费让她泡吧吸毒淫乱的话。前提是他愿意给。
当然,就算以上方法可行,我也不会这样做,我不想再欠更多人了。可苏荷不同,我们之间早已纠缠不清,到底谁更欠谁多一点谁又伤谁深一点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所以无论这之间的爱恨情仇复杂到多么万劫不复,也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大不了一命偿一命。想到这我又抽了根烟,坚定了此行的决心。
两年前,我曾只身一人来过凤凰,仅仅因为在一个摄影师的博客里看到一张关于凤凰沱江的照片,可以看到古朴而幽静的白墙黑瓦房,青山傍绿水,烟雨朦胧、诗情画意。我盯着那张照片,想象着自己行走在画面中整个灵魂都得到净化的感觉,好一阵子不能自拔。当晚我就在网上订了车票,次日一早就启程。遗憾的是,抵达凤凰后我才发现它跟想象中的相差甚远,景色固然美,游客却多得离谱,商业化也特别严重。当我走在水泄不通的沱江边上时,根本没有功夫好好静坐下来欣赏一下如画的风景,因为我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担心会不会被行人挤到江里去。
向来如此不是么?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自以为的特别,你认为只有自己才洞察到的感受,别人早领悟了。所以当你觉得凤凰美的时候,它早已经被无数开发商和凑热闹的游客折腾得乌烟瘴气;而你只能一边固守着内心那份敏感的清高,一边哀怨连天地嫌恶他人:你懂凤凰吗?什么都不懂跑过来做什么?你鄙夷着别人时,却不知道别人也如此看待你。所谓的生活大抵也是如此吧,无非就是你笑笑我,我又笑笑你。
或许是没再抱期待,第二次来到凤凰反而收获了惊喜。避开人满为患的节假日,加上还是寒春,三月的凤凰清静不少,清晨的凤凰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雾霭中,走在石板路上的行人多是些文艺清新的背包客和摄影师。
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并不大,严格来说旅游区可能还抵不过星城的烈士公园。我在路边摊吃了个早餐,随意逛了会便已近中午。接着又吃了顿午饭,下午两点阳光正好,我开始寻找苏荷。以我对她的了解,这种时候她应该会待在江边某家甜品店里喝下午茶。我沿着沱江边找起来,从第四家店走出来时我意外在驳船的码头上发现了苏荷,准确说是一个穿着蓝白格子长裙和纯棉短外套的女孩,长发披肩的背影酷似苏荷。她坐在船头的左侧,木船正驶向沱江下游。
我立马跳上另一艘船,还没站稳就让拿竹篙的师傅开船。他没起身,淡淡看了我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
“三百。”他不慌不忙地说。
“三百!”我瞪大眼睛,“再加两百我都可以去坐飞机了,你这什么船啊,黑珍珠还是泰塔尼克号啊。”
“我这艘船可以坐十个人,现在你要包船,所以收三百。”他气定神闲地解释。
“行行,三百就三百。赶紧开,追上前面那艘。”我没空还价,毕竟这种私营的游船可以随时靠岸,游客想在哪下船都行,这意味着我一不小心就会跟丢她。
几分钟后我们追上前面的小客船,并排驶在江面上。我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头,试着喊了一声名字。
女孩立刻回头。果然,是苏荷没错。也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才恍悟,原来这一路上怀揣的那个目的不过是个高明的借口,其实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之所以会愿意花三百块去追一个完全不确定的背影,之所以会在她回过头的一瞬感受到难以名状的欣喜和酸楚,仅仅只是因为我想见她。
她脸上还带着出神的迟钝,很久才缓过来,没有笑,也不惊讶,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柔声问:“先生你哪位呀?认错人了吧?”
“认识的。”我无心陪她玩这种游戏,但是谁说的,女孩子就是要哄的。
“很熟吗?”
“我不知道,初中同学,同事?还有……前男友?我看不算熟。”
我得逞了,她脸上的微笑代替了平静,尽管依然看不出太多情绪起伏。随后她懒懒且无所谓地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你在凤凰,我就找过来了。”
“有事?”她挑眉。
“是有点事。”
“让我猜猜……”她假装认真地想了想,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梦航动漫集团有限公司涉嫌剽窃被起诉要求赔偿600万,该不会是这事吧?”她肯定看过新闻了,并且早料到我会来找她。
她的直白一时之间让我无言以对。
苏荷坐的船就在这时漂到水流稍急的地方,速度突然加快了,眼看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渐渐扩大。
“喂!”她突然提高声音不顾旁人地喊起来,“要不这样吧。我们来猜拳。谁输了,谁就跳下去。”
“为什么?”
“猜不猜?”
“……”我本不想答应,她已经任性地举起了右手,无奈我隔着江水出了一个石头,她出了剪刀僵硬在半空,她一噘嘴,耍赖道:“三局两胜。”
于是我再出石头,她依旧是剪刀。我真没想过自己漫不经心地猜拳会赢得这么顺利。她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十几个游客热切的围观下“嗖”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跳进了江里。
“你疯啦!”我头皮发麻,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当我抱住她时,寒冷刺骨的江水瞬间割裂我的皮肤,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然后我才想起,自己去年夏天为了泡妞跟刘凯希一起办的游泳月卡才去过两次,尤其当时教练还用了一个很贴切地比喻形容我落水的样子——秤砣。
在游客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我们还是被救了起来,收了我三百块钱的师傅将我跟苏荷拽到岸边时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他一边脱掉湿透的衣服,一边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咒骂着,若早知道我是个神经病,估计给再多钱他也不会接吧,毕竟是私营游船,要出了什么事他是承担不起责任的。
作为逃过一劫的落汤鸡,我跟苏荷坐在岸边瑟瑟发抖,再迟点上岸我敢肯定我们不是淹死而是冻死的。我无暇顾及往来的游客们投过来的怪异目光,匆忙地翻开自己的背包,找出一件外套想给苏荷披上,很快又反应过来外套也是湿的,随后丧气地扔在地上。同样浑身湿透的苏荷紧紧环住双肩,她湿漉漉的刘海贴在虚弱苍白的脸颊两侧,嘴唇冻得乌青。
“真、真冷啊……”她哆嗦着。
我伸出双手抱住她,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像在做梦一样。”
“绝对是噩梦。”我声音也在抖。
她话轻飘飘的,“我刚坐在船上时就想,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风景,一切都这么好,你却不在我身边。然后我才发现自己真不争气啊,明明说好出来玩一趟就彻底忘了你,结果却让我更想你了……”说到这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通红的鼻尖,有些丢脸地撇撇嘴,“刚想着你呢,就听到你在背后喊我的名字。可惜啊,你没有身骑白马,也没有驾着什么七色云彩,你居然坐在一艘破船里,背着一个一百块不到的假耐克包,一身穷酸样,但我还是非常开心。”
我嗤笑一声,来了兴致,“可别小瞧这艘破船,三百块一次比高铁都贵。说不定再过几年直接往博物馆一放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呢!”
她成功被我逗笑了,又说:“再告诉你件事儿吧。”
“快说。”我简直要冷死了。
“其实我刚没想过要真跳下去,我只是想跳到你的船上来给你个拥抱,结果忘了自己穿着长裙,脚迈不开,直接摔下水了。”
“你敢不敢再蠢点!”面对我的鄙夷她不生气,反而满脸自豪。我无奈扶她起来,只想赶紧找个旅馆去洗个热水澡,再这样下去绝对重感冒无疑。一路上她又问我:“你们公司是不是破产了?”
“我打算重新办工作室,但现在肯定不会有老板愿意投钱了。”我坦白。
“别担心,我会帮你找余总说说。”
“……谢谢。”
“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你来找我是因为想我了对吗?不为其他的,就是想见我是不是?”
我点点头。
“好。”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卫寻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摇头。
“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望着我淡淡地笑。我看着她,眼底突然一阵酸涩。就像有一枚淬了毒的细针,温柔地、冷不防地刺进我的胸口,酥麻之后是深刻的疼痛。
我被苏荷领到沱江上游处的一家装修成旅馆的吊脚楼,苏荷没带我去前台,直接拉我进了她睡的双人房。她坚持说这家店没有多余的睡房了,含笑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就是在撒谎,但你不准拆穿我”的任性。
我们各自洗澡,换好衣服出去吃了个晚餐,然后裹着厚外套在沱江边上散步,途经一些唱歌好听的流浪歌手时,苏荷会拉着我的手认真地把歌听完,再给上十块钱,偶尔还会聊上几句,再分给对方一根烟。她瘦小的骨架中总是散发着一种旺盛的热情,只要她愿意,一个微笑就能跟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立刻熟络,并且让对方真心实意地感到愉快,她就是有这种魔力。
晚上我们分床睡,凌晨一点多,苏荷突然尖叫一声从床上蹿起来,我随之惊醒并打开床头前的壁灯。只见她脸色苍白地紧抱着双膝瑟瑟发抖,这次颤抖得比下午落水那一幕还要剧烈。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主动爬向我的床,害怕地抱住了我。
“我刚梦到地震了,我们住的这个吊脚楼塌了,我跟整张床都往水里掉。我大声呼救,可你却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躲在我的怀里,精神恍惚地说着,“我常会做这种梦,有时候是梦到自己从山崖上摔落,或者掉进没盖井盖的下水道里,还有各种各样黑漆漆的可怕深渊。旁边明明有人,每次都有人,他们却都不肯救我……一个也没有,连你也不肯来救我……”
“苏荷,喂,苏荷……这是梦,只是梦而已。”我侧身从背后抱住她,“我在这,我不会丢下你的,快睡吧。”我温柔得像是哄小孩,我从没哄过小孩,但愿此刻自己看起来没有太笨拙。
她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呼吸才渐渐平稳。又过了一会,她翻过身时,脸正好对上我的呼吸。她并不闪躲,就那么盯着我的眼睛看,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轻轻顺着我侧脸的线条滑动。
我往前凑了一点,吻了她。
我一手枕着她的头,一手捧着她冰凉的脸,就那么贪婪地吻着。她的额头上还有细小的汗水,沾着濡湿的刘海,我轻轻将它们捋顺,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张脸,随后吻她的嘴唇、鼻尖,还有微微温热的眼睛。这一次怎么也不想再停下来,接着我褪去了她单薄的衣裳,亲吻她发烫的脖颈和锁骨。很久后,她惊慌又急切地将我的头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口,并疯狂地亲我的头发。
“说你爱我好吗?”她哀求。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
不再说话,她哭了。
睡眠很浅,醒来时枕边是空的,还残留着苏荷的余温和发香。她不知何时穿上属于我的那件宽大的白衬衣,袖口卷了厚厚一层,但还是显长。她抱着双膝坐在窗边的木椅上,露出白皙的脚踝。我悄然走到她身后,将她手中刚要点燃的烟夺走了。
“抽烟不好。”我在她身边坐下,将烟叼到自己嘴里。
她乖巧地笑了,听话地点点头,又出神地看向玻璃窗外。
天或许已经亮了,但因为下着朦胧的细雨,看不到破晓的朝阳。水珠拍打在青瓦上,再汇聚成雨帘从我们眼前滴落,狭窄的窗户缝隙中有冷风吹进来,苏荷的头发轻盈地往后飘,像漂浮在浴缸中不安分的水草。
她的头轻轻靠向我的肩,说:“我喜欢听下雨的声音。滴答滴答地落在屋檐上,再从屋檐上落在地上的小水沟里。雨水的味道我也很喜欢,潮湿,又带着清甜。我一直觉得下雨天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掌,一阵又一阵地轻轻抚摸着我,好像可以看透我的内心,但又从来不会嘲笑。”
我隔着头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一阵莫名的心疼。
“以前啊,每到下雨天时,我就会坐在窗前发呆,然后幻想着你能在我身旁。十四岁那年,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下雨天里才弄明白,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我不敢去见你,这总让我觉得特别孤独。”
我依然不知说点什么,轻轻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她身体突然就颤抖了起来。
“卫寻,我还没傻到以为跟你睡了一觉就能得到你的原谅,以前那些做错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可是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放弃。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我还从没跟你在一起过,从没感受过你的爱,这太不公平了。”
“苏……”
“不,不要拒绝我。求你了,让我跟你在一起,让我们像普通情侣那样相爱,哪怕只是短短几天也行。”她声音哽咽,眼神中流淌着动人的脆弱。
“我需要时间。”
“从现在起,一辈子够不够?”我知道她是故意这样问的。
“不够。”我内心已有答案,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不能再多了。”她忧伤地笑了,“我这么坏的女孩,下辈子肯定见不到你了吧。”
五
毫无征兆地,就断掉自己跟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拉上眼前的人逃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简单自然地生活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你们抛下所有成见,不问彼此的过往,也不考虑久远的将来。你们是洁净无瑕的新生婴儿,把好好活下来当成最骄傲的事;你们又是破土而出的夏蝉,生命短暂而脆弱得只需做好一件事就是伟大,而这件事,就是心无旁骛地相爱。
换作是你,你敢不敢?
当这个疯狂的提议从苏荷口中冒出时,真亏我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微博上总说,人生应该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曾经嗤之以鼻,如今却深信不疑。而我想,曾经的那个自己和如今的这个自己都是没有错的。我已经清醒地活着二十几年后,我只是突然就不想再那么清醒了。有时候,人需要丧失理智,才能感受到什么叫真正活着。
我是幸运的吧,遇见了让我丧失理智的人。
三年前,我曾在玩网游时认识了一个定居北海的网友,是个室内设计师。在他描述的生活中,北海是一座并没有完全开发起来的海滨小城,相比繁华的三亚,它更像一座宁静的小镇。海水清澈、天空湛蓝,大片白色的漂亮小洋房像一片临海的巨大蘑菇。市民也不多,他每天十点才醒,然后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穿着白背心和大裤衩,懒洋洋地去菜市场买菜。下午画图,晚上陪爱人和小孩去沙滩上走一走。他说,在这样一个地方,除了幸福地慵懒着,做其他任何事都是一种罪过。
因此,当苏荷说想去一个有明媚阳光跟温柔大海的地方时,我立刻订了两张直达北海的飞机票。
如今那位网友早已跟我断了联系,庆幸的是,他并没骗我。
四月的北海舒适宜人,漂亮而宁静。我们在银滩附近的别墅区找到一间家庭旅馆,选了一间厨卫厅一体化的小公寓,一次性交了半月的房租。老板是一对来自东北的夫妻,普通话标准,淳朴热心。我跟苏荷入住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彼此的手机锁进了旅馆的小抽屉里。来的途中,我们已经约法三章——每天都要腻在一起,睡觉时要相拥入眠,醒来时一睁眼也必须有对方在枕边,除非上厕所和洗澡,否则什么事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就更别提那总是擅长制造突发事件的手机。
因为行程仓促,什么都没准备,当晚我跟苏荷就去逛夜市采购日用品。苏荷一口气给我买了三双人字拖和五条沙滩裤,我换上之后立马就感觉到了什么叫作入乡随俗;而她呢,则给自己挑选了许多漂亮的沙滩裙和遮阳帽,当然还有防晒霜,这可以说是女孩看海必备的三大法宝。
我们并没有急着看海,而是提着大包小包光顾了侨港。根据旅馆老板的推荐,这是北海最有名的海鲜小吃一条街,物美价廉,特别适合我们这种“穷游大学生情侣”,当然,前提是你要懂得砍价。在这一点上苏荷倒是丝毫没有辜负旅店老板。五块钱的鱿鱼串硬是让她还到一块钱,这让一旁的我简直不知道应该目瞪口呆还是羞赧而退。
那晚我们点了满满一桌子食物,苏荷抓起一只比她脸还大的闸蟹香喷喷地啃着,跟蟹肉较劲的样子像个拼不好玩具的小孩。我边喝啤酒边欣赏着她可爱的模样,恍然间觉得,好像我们原本就应该这样生活,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过家家,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然后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熙熙攘攘的路边,吹着徐徐夜风,吃着疯狂砍价后的美味海鲜,有着挥霍不完的日子,聊不完的话题。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设计的温馨人生感动时,苏荷抬起头,那张沾满辣酱汁的嘴用力一噘:“老公来,亲亲。”我一口酒呛到,半杯洒在了老板刚端上桌的烤生蚝上。那晚我做了两件特悔恨的事:第一,为了杜绝浪费死活吃掉了啤酒口味的生蚝;第二,我还是亲了苏荷。
我曾以为,要论乱七八糟地过日子自己绝对天下第一。不料这也很快就被苏荷打败。在她极度任性的节奏下,我们在北海过上了糜烂到无以复加的生活。时间像张白纸,而苏荷用她异想天开的丰富色彩疯狂涂鸦。
我们日夜颠倒,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绝大部分时间我们闭门不出,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抢零食,晚上偶尔会手牵手去海滩散步,深夜再回旅馆看电影。这导致常会出现以下情况:前一分钟苏荷还在为一部文艺电影中的狗血桥段潸然落泪,后一分钟就已经骑着租来的摩托车驰骋在北海深夜的马路上。当然,是我骑,而她拿着地图满北海找麦当劳,就为了吃一口麦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