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他不答应你,是他没福气。
只不过,我从来没把这些告诉过你。
你知道的,男生都有点晚熟。
当我莫名其妙有点赌气地决定和林西遥在一起后,有次回家的路上,看到你一个人孤单地在前面走的背影,你一定猜不到,我当时竟然有点得意。
我心里想着,活该你追不到许眠歌,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是不是很嫉妒,是不是会因为落单而很不开心?
我当时的心理活动特别好笑:你高兴,我想方设法让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想到你是因为我而情绪低落,我就很高兴。
所以,我一直保持着优越感,直到我发现,慢慢地,我竟然开始喜欢上林西遥了。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习惯。
那时候的我反正也分不太清楚。
发现她跟钟暗牵扯不清时,我很生气,但最让我觉得受挫的,是我骄傲的自尊心。
我记得那天下了场大雨,而你陪我淋了一场雨。
从此,我与林西遥再没联系。
进入高中,我和你不再在一个班里,我遇到了周蔷。你知道的,班里所有男生都想追她,而我发现,她竟然对我表示了好感。
有点虚荣心作祟,我给她传了张字条,我没想到这之后,她就主动宣布,我们是男女朋友了。
与此同时,听说你也和徐南走到了一起。
我根本没时间心虚,一想到不能输给你,我便认认真真地与周蔷谈下去。
如果不是那次生日会后,周蔷因为我而被迫转学离校,我想我不会觉得自己那么愧对她。
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谁也不能假装没发生过。
那次深夜,我难过而失态地打电话给你,你以为我是为周蔷的离开而哭,其实只是我不敢告诉你,我是因为不敢面对这么浑蛋的自己。
我竟然让喜欢我的人承担我做的错事,而我,我没办法接受转学甚至被劝退。
温澜,那时候夜深人静,我想到你的脸,我发现我不想离开学校,竟然有个原因是我不想离开你。
即使当时,我们已经不常一起上学放学,但我总下意识觉得,和你之间的关系,不需要通过每天的陪伴来证明。
你始终在我心里。
你在恋爱,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不敢打扰你。
我害怕我找你,你会告诉我你没空。我的骄傲令我不愿意深想。
回头去看,我有些可笑地发觉,我竟然就这么不得要领地谈完两场恋爱,在你眼中,你一定曾疑惑我在玩弄感情,对不对?
后来我常想,我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就是在这时遇到了傅湘吧。
对你,我总是错过。
和傅湘在一起的最初,我依旧是浑浑噩噩,一心扑在高考上。
记得有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我约你一起去吃烧烤,当时我问你要报什么学校。我当时跟你说,我想去成都。而你看着我,我一直企图从你眼中收获点什么,比如,你想跟我一起?
就好像从前好几次,我们都好运气地分在一所学校。
我总以为这是缘分使然。
直到你说,我才惊觉,原来操控缘分的,是你的决心。
但那时,我从你眼中却丝毫没有看出你有半分想跟我一起去的打算。
我有点难过,也有点灰心地想,你果然心有所属,你不喜欢我。
最终,我没有去成都。我留下了,留在了有你的城市,但我却不再去找你。直到后来我发现,开始一段感情,陷入一场热恋,都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只在于你想吗,你愿不愿意。
傅湘和你其实有点像,她心无城府,也不嫉妒。
你一定不知道,从前林西遥多少次跟我说,让我不要再和你走得近。她跟我说,我既然是她男朋友,就应该照顾她的感受,而她不喜欢你,我也应该和你保持距离。
那时候为了你,我们其实没少冷战。
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在得知你为了楚乐竟然答应不再和我联系后,当时的我有多么吃惊。
但傅湘不会像林西遥这样。
她觉得我和你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是发小,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交情。
曾经你不理我,不联系我,不找我的最初,她还一直一直地安慰我。
五年,温澜,你知道五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以为我与你再没可能,连哪怕是一丝丝的可能都没有了。
我试过拼命打你的电话,给你发无数的短信,我还曾经想过要不顾一切地冲到你面前去找你,我要质问你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即使只是做朋友而已,你竟然不愿意为我,稍稍去跟楚乐争取。
是傅湘的话点醒了我。
她对我说,你有你的选择,作为朋友,我能做的是祝福你,而不是怪你。
后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我不是一直声称是你最好的朋友吗?那么在你最需要得到我理解与祝福的时候,我又怎么能让你为难?
你找到了喜欢的人,而我,我身边也有人一直陪着我。她陪了我五年。
五年中再想找你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
我试着打给你那个电话,其实是因为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但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始终保持着那份骄傲,我的骄傲不容许我低头对你说,让我爱你。
我的骄傲指引着我口是心非,我的骄傲指引着我催眠自己,我告诉自己你过得很好,你和楚乐很相爱,因为如果你们分开,你一定会告诉我。
假如你们没在一起了,你听到我说“我不会再打扰你”,你一定会阻止我。你会告诉我,我可以打扰你,你不怕被我打扰。
我是这么想的,我错了吗?
这么多年,我始终以为我是懂你的。
你像个始终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带着让我一眼望穿的热情,每一天的你看起来都那么高兴。
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我看到的你,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而我怎么也没想到,五年后,你会告诉我说,你曾陪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是痛的。
你看我与别人在一起,你痛;看我为别人哭,为别人难过,你痛;直到最后你故意与我断掉联系,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为了避开我。
你以为我从没爱过,所以你想要逃脱。
得知一切的那个晚上,我抱着你,很轻很轻地抱着你。其实那时候的我很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令人觉得不真实,我轻轻地抱着你,好像稍微一用力,你就会碎。
你喝得烂醉,跌跌撞撞地回到我房间,砰地关上房门,那一刻,我和你便好像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是那声闷闷的关门声令我惊醒。
这五年间,我和你之间已经有了太大的空白,而我竟然花了四年的时间,适应了傅湘的一切。她去深圳时,我甚至第一次有了地球停止转动的感觉。
那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再想拨一通电话给你。
我没有找你哭,而是一个人,独自身在北京,通过努力地工作,竭力令自己不去想失恋的事情。
而我也真正见识到了时光的能力。
再次见到你,我发现,我似乎已经能够做到云淡风轻。
只是在看到你宿醉未醒晕乎乎的样子时,我仍然有些抑制不住地心疼。
我静静地在床边陪了你很久,但最后,我还是回到客厅沙发上,假装自己也醉了,直到我听到你起床,收拾一切,最后轻轻关上门,独自离开,这才起身。我走到窗前,看你从楼道出来,走到路边,坐上一辆再也不会回头的出租车。
奇怪,我忽然像是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
也是这样的清晨,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我们一起边聊天,边说说笑笑地去上学。你背着个粉色的小书包,马尾一晃一晃的,我走在你身边,好像一伸手,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身边。
你走后,我去了深圳。
也许因为这段感情是靠失去你而换得的,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再中途舍弃。
傅湘说,她一直在等我,而我果然没让她失望地来了。
这世上的一切,或许都有因果,而最令人唏嘘的,却是时光轰隆,永远不再给人回头的机会。
爱或者不爱,都不能重新洗牌。
五一小长假回家,我拉着傅湘经过你住的那幢楼,我指着二楼房间的灯光对她说,那是温澜家。
她笑着说,是吗?那我们订婚时,你记得喊她。
于是,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隔着万家灯火,想到过段时间我应该会凑首付买房了,那么,也许以后,我不会再经过这段路。再过很多很多年,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忘记曾经和你一起去过的地方。
电话挂断时,我听见你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哭。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全文完】


第十二章 番外
顾潮生篇时光记得你,已不带爱意
在离开顾潮生很久以后,温澜终于忍不住又搜索到他的微博。她把他放进“悄悄关注”那一组,然后坐到电脑前,把他近来写过的微博看了个遍。这两年来她不曾参与他的点滴生活,她虽然好奇他过得如何,却又不敢去问。
看来倒还不赖,温澜看到近期他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的微博给一个女生。女生在下面回复了一个笑脸,开心地说,零点耶,好有心喔!
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生日快乐,却因着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让温澜心里无限酸涩。她想到与他相识多年,却从未在生日当天的凌晨收过他的短信。可见女生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再不济,也比她重要。
前年她回老家,偶遇了顾潮生,还有当年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尴尬的三角阵仗,温澜原本并不想参与,但顾潮生坚持请她吃个便饭,她只得应允。望着他晶亮的眸子,她感觉恍若隔世,一时间竟也有些挪不开步子。
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老同学已把车开来。她钻进车里,顾潮生理所当然地打开另一扇车门,坐到她身边。车开了一段,副驾驶座上的女生突然开口,顾潮生,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和温澜这么多年,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温澜一愣,原本许久没见的尴尬就还没缓和,这样的问题直直戳中她的痛处,她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顾潮生倒也没打算让她出声,不知是为了替她解围,还是急于申辩。他忙开口接话,我跟温澜认识太久了,十几年,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没办法,太熟了啊我们,温澜,你说是吧。
说着,他扭头笑嘻嘻地看着她。
温澜也尴尬地笑了笑,却心虚得没有接话。旁人看来,或许也算是她默许了这个回答。她把头扭向窗外,看着夜色深深,感觉自己的心口很闷很闷。
她曾有太多次,想针对这个疑惑亲自开口解释,可惜多年来,顾潮生总是这样,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七年前,顾潮生和林西遥,还有温澜是初中同学。那时温澜和顾潮生就已经交情不错,青梅竹马,相识多年。
林西遥最先接近的却是温澜的圈子,连温澜都没有意识到从什么时候起,林西遥已经和自己身边的姐妹都处得还可以。不管是任何小团体的活动,都有她的身影。林西遥开始频繁来找温澜聊天,学校的乒乓球台旁,中午一起去打饭的路上,体育课上她也会特地跑去买瓶水递给温澜。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与她多聊几句顾潮生。
温澜一早就感觉到了这点企图,可她天真得可以,总觉得林西遥这样明目张胆的计策不可能随便成功。何况那时顾潮生跟她提过,他觉得班花长得不赖,深得他心。
温澜对此深信不疑,更不信心中已有班花的顾潮生,会被别人勾走。所以面对林西遥的再三接近,恨不能深入顾潮生生活方方面面的提问,她也都会耐心地一一解答。
她实际是有些私心的。
她总觉得跟别人说起这些,特别骄傲。似乎顾潮生是她独有的宝贝,他的一切,只有她懂,只有她有资格说与旁人听。
林西遥卑微的模样也让她断定这一切只是这个姑娘的一厢情愿。
直到那个傍晚,原本循例跟她一起乘公交车回家的顾潮生头一次爽约。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要去哪儿,已经见他一脸神秘,似乎要对她宣布一件天大的事。他说,我答应林西遥了。
夕阳原本温柔,照在温澜眼中却莫名刺痛了她的双眸。她努力地扯扯嘴角,给他一个足以让他放心去约会的微笑。她说,真没想到,不过还是恭喜你了。
顾潮生倒也很照顾她的情绪,赶忙补充说,下周五我陪你去等那个谁,放心,我不骗你!
说完,他便乐颠颠地拽紧书包背带,几步跑得没影。
温澜没有吭声,低下头踩着自己单薄落寞的影子徒步去车站。上车后她坐到窗边,远远地看见路边林西遥走在顾潮生身侧,两人低声耳语的样子。她本该收敛心情,调整自己,可忽然眼泪就汹涌地大颗滚落。
她想过顾潮生会和别人恋爱,却没有想到看到他与别人牵手时,自己会是这样难以接受。
后来的许多年中,她每每想起此刻,似乎都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最初失去他时,蚀心的痛。
顾潮生口中的那个谁,是许眠歌,也是所有人口中温澜的心上人。
从前顾潮生开玩笑问她喜欢谁时,在场的人纷纷屏息静气,似乎都在等她的答案。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她也不肯给顾潮生拒绝抑或嘲笑她的机会。所以,她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那句莫须有的问题,而是坦荡荡地吐出一个男生的名字:许眠歌。
话音一落,周身的人莫不咂舌。唯独顾潮生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他啊,我帮你搞定。
温澜听他这样说,多少有些胆战。但看到顾潮生笃定的眼神,她一下子就鼓起勇气开始入戏。她说,我怕他不喜欢我,你先别那么快告诉他好吗?
拖延政策一下,顾潮生自然常常帮她出谋划策。譬如温馨的爱心早饭,还有节日贺卡。她一一照做,有时竟好似连自己也瞒过。望着顾潮生作为好友热心肠的模样,她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温澜当初这样一说,完全是为自己能继续留在顾潮生身边找了一个最好用的借口。却没想到,这也促成了以后的许多年中,她与他,最不可能的缘由。
林西遥之所以向她求助,必定也是认为她对顾潮生并无所图,相信她会掏心掏肺地帮助自己。温澜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她轻轻抹一把眼角的泪,原来骗过了旁人,真的就没了机会。
她曾天真地以为,像顾潮生那样优秀的男生,钟情班花是理所当然的。她这样渺小普通的女孩,仰望他更是正常。
正因为这样,她才连想也都没想过要更近一步。
可林西遥与她同样普通,同样是掉到人堆里不好找的姑娘。她不懂为什么林西遥能得到的,她却没有。
回家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当初那么傻,没有鼓起勇气?否则,或许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就不是别人了。若论了解,林西遥怎会有自己懂他?可她仅凭从自己这里打探来的消息,就已经赢得他的青睐。
他们一行人驱车去吃跳跳蛙,林西遥叫了几瓶啤酒,几杯下肚就已经双颊飘红。她指着顾潮生质问,你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不是温澜,那到底是谁?
温澜在一旁安静地吃菜,不说话,其实心中也在暗暗期待这个回答。
当年临近毕业,顾潮生和林西遥也频繁冷战。他找温澜诉苦,她和他一边逛街,一边听他抱怨说林西遥又和班上另一个男生暧昧。温澜不知道怎么劝,或者她也不想劝,只好反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潮生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说,你知道是谁吗?是我最好的兄弟。
温澜一愣,想起前些日子班里盛传林西遥劈腿,对象就是顾潮生口中的兄弟。但她始终不信,原因很简单,她不信林西遥当初苦苦接近自己,想方设法成为顾潮生的女朋友,此刻却会这么快变心。
她不是很喜欢顾潮生吗?温澜这样想。于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劝慰道,你问过他们吗?他们怎么说,会不会是班里同学瞎传的?
顾潮生沮丧地摇头,他说不可能,虽然男生并不承认有暧昧,还跟他再三保证自己早就有喜欢的人,这个人绝不是林西遥。可当他问起林西遥时,她却只是嗔怪他无理取闹,避而不提。
如果不是她心里有鬼,怎么可能这么避讳?顾潮生说,何况我亲眼撞见她给他选生日礼物,这还能有假吗?
温澜这才想起,当初林西遥告白的那次,据说也是送了顾潮生一份很甜蜜的生日礼物。
怪不得他这样介怀。
你别钻牛角尖了,想想心里到底还喜欢她吗,喜欢的话就应该把她抢回来。温澜说的确实是偶像剧里常用的办法,她除了这么说,也想不出自己还能有别的立场。
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怔在原处没有动。
喜欢又怎么样,分手吧。这句话更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反正要毕业了,要不你先问问她打算跟你考一个学校吗。温澜提议,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天晓得她多想抱抱他。
但她最终也只是拍拍他的肩,好兄弟般。
班里很快有了他们分手的传闻。温澜没有主动问顾潮生,但她明显感觉顾潮生来找她的时间变得多了。周末一起逛街,上学、放学总是等她。
周五时,顾潮生照例陪她去许眠歌的学校,他是他俩的初中同学,高中分到不同的校区,顾潮生和许眠歌的关系似乎不错。每次只要有他出马,温澜总能见到那位心上人。
许眠歌对她倒也淡淡的,见面时,就是惯有的微笑。他也会吃掉她特地带给他的盒饭,却不知是因为温澜到底没有直截了当地表白,还是有顾潮生在场,他几乎也未主动找她说话,只和顾潮生哥俩好地嬉笑打闹。
回程的公交车上,顾潮生笑嘻嘻地安慰她,别着急,时间长了总会手到擒来的。
温澜就没心没肺地一乐,我也这么觉得。
顾潮生到底没有搭理林西遥近乎胡搅蛮缠的逼问。他不停地往温澜碗里帮她添菜,然后说,你看你现在都这么瘦了,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温澜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搞了一个古怪的发型,戴了一副装腔作势的黑框眼镜。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依然抵挡不住她对他的倾心。
那个饭局后来还加了好几副碗筷,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同学。散伙时,大家一并疯疯癫癫地压马路。夜已深,顾潮生走在温澜身旁,摇摇晃晃。林西遥突然从前面掉头朝他们大步跑过来,停在顾潮生面前。
她夸张地张开双臂,对他说,顾潮生,你抱我一下!
身旁的同学立刻全体停下脚步,一齐起哄,说快点,抱抱!抱抱!
顾潮生倒也好说话,笑眯眯地伸出手,将林西遥整个人高高抱起,还原地转了两圈。温澜看到她的白裙子在霓虹下优雅地旋转,竟有些头晕。
老同学中忽然蹿出另一个女生,也跑过来效仿着林西遥的样子,冲顾潮生说,我也要抱抱!
林西遥还来不及说什么,身旁其他同学的嘘声就一声比一声意味深长,摆明了这是个偷偷喜欢了顾潮生很久的女生。
她也很有勇气。温澜沮丧地想,至少她还得到一个拥抱,而自己呢,懦弱到头,却什么都没有换来。
顾潮生没有拒绝。接着身旁不知是谁多嘴调侃般问他,你也抱抱温澜啊,她那么轻,一下就能举起来,不费力!
只有一秒的停顿,整个世界静默无声。温澜感觉自己的心从未跳得那么快,紧张得只顾盯着脚尖,不忍喘息。
不要啦,顾潮生轻飘飘地道,温澜不行,她跟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你们那么要好,抱一下怎么了。连林西遥都开始起哄。
就是不一样,很奇怪。顾潮生别别扭扭地解释了一句,似乎又觉得不够力度,所以大声补充,温澜也不是那么随便的!她不会让我抱!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刚好淹没了温澜那一声低低的嗯。
她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从来不懂缘由,却也知道,这样一个别人轻易就能够获得的怀抱,于她,却是怎样也不配得到。
高中毕业四年多,彼此都是很久不见,纷纷约着不能饭局一散就走人。林西遥提议去续摊,其他人都同意,只有温澜拒绝了。
她其实也很想多陪顾潮生一会儿,可惜林西遥在,也就等同于女主角还在。她过去把顾潮生拉到一边,说,我先走,你们玩得开心。顾潮生顺口问她现在在哪里发展,她说,和你一样。
他就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原来你知道我在长沙!还不来找我!
刚毕业这段时间都忙着找工作,我怕你忙嘛。温澜撇撇嘴。
忙什么忙,顾潮生一脸愤愤,去年你还陪我买电脑,跟我吃火锅呢,一毕业你就没了消息,短信也没一个,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城市发展了。
我没有。温澜低下头。
面对他的质问,她却无法回答,总不能对他说,时间越长我越担心自己离不开你,我想试着过没有你的生活吧。
我找到工作了,顾潮生说,不过房子还没找到,对了,你住哪里,过几天回长沙我找你。
温澜想了想,说,我住的地方离你公司好像不远。
顾潮生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温澜已经补充说,我偶尔看你微博。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像对自己妥协般认命地说,我还没找人合租,要不你搬来吧,房租不贵,家电齐全。
顾潮生顿时如获至宝,抓着她的手腕惊喜地反问她是不是真的。她说,你够了!你搬东西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说完,温澜把他往回去的方向推了一下,说,你快过去吧,免得他们等久了,我去打车。
她大概没有想过,就是这样轻轻地一推,她竟又将他推回他恒定的女主角身边。
两周后,温澜接到顾潮生的电话。他已经在两条街外的路口,问她确切地址是什么。她还睡意迷蒙,把外套往身上一套,扎着个乱糟糟的马尾就冲出门,下楼,打车飞速来到他身边。
顾潮生的东西不多,她帮他提了一个行李箱,还抱着一个大袋子。正吃力地爬楼,她忽然听到他说,我跟林西遥和好了。
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下去。夸张的动作连自己都觉得尴尬,她赶忙佯装镇定地嘲笑他,你怎么回事,好马不吃回头草啊,亲。
他腼腆地笑,这几年也有别的女生追我,我也以为我忘记她了,可这次见她,以前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温澜没有再追问,上楼帮他一起收拾房间。她禁不住有些后悔让顾潮生住过来,因为想到今后在这个房子里,或许又要看到林西遥,她就有点烦躁。
她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
白天顾潮生去上班,她还没找到工作,就一个人在家收拾房间或在网上做做兼职。晚上算准他快回来时,她会给他发一个短信,问他是否佳人有约。如果碰巧林西遥没找他,他会回来吃她做的饭。
她记得他爱吃的所有菜式,也分得清他喜欢的饮料是哪些。每次顾潮生都会赞不绝口地说,温澜,真的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她却黯然,了解又有什么用呢,任我再好,得不到你的心,也是枉然。
好在两个月过去,她也没有碰上林西遥大驾光临。温澜暗自庆幸,却在傍晚时分听到顾潮生在外面叫门。她边拧锁头边问他怎么不带钥匙,迎面扑来的却是浑身酒气的他,他一进屋就不省人事地倒在沙发上。
她拧了湿毛巾给他敷上,又泡好热茶,坐到一旁看他熟睡的脸孔。那是一张她深爱多年的脸,是她唯一痴恋的人,也是她求而不得的存在。
顾潮生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些,一翻身便呕了一地。她过去给他擦嘴,也擦他袖口的污渍。他却猝不及防地哇的一声大哭。
她在此之前从未见他哭过,一时间吓得完全不敢言语。他却也不说原委,只哭个不停。温澜望着他泪眼蒙眬的样子,胸口像遭到一记猛锤,眼泪亦是汹涌而下。
她终于伸手将他搂进怀中,环住他的头,轻轻地、轻轻地,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脊背。
他起先迟疑了一瞬,最终顺从地把头深埋在她肩,回抱住她。他小声啜泣,说,这么久了,她根本就没真心对过我。
你还有我。温澜哭着说。
从前太多年,太多次,她看他脆弱,看他忧虑,看他悲苦,看他难过。每当那个时候,她都想像现在这样,轻轻地抱抱他,告诉他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