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郢王走到,落英和双儿就进来伺候唐妩了。
“夫人这场病,生的到底有些奇怪。那翠竹明明是个二等丫鬟,平日里本没机会进夫人的房里,怎么就恰好在外面染了病之后,又进了夫人的房间?还有那个小厮说的话,看起来也甚是可疑。”落英道。
双儿听完,也接着道:“夫人不如找殿下做主吧,左右奴婢看着,殿下还是最疼夫人。”
“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你们晚些打发了翠竹和那个小厮便是,其余的,不许再多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她清醒之后,就大概明白过来了。
这间府邸,希望她可以卧病不起的人,还能有谁?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她就是将这事告诉殿下又能怎样,依照她这个身份,别说是王妃,就是对上这院子里任何一人,都是以卵击石。
况且,她就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
唐妩实在烦操,借由说还想再睡一会儿,便挥退了落英和双儿。
她抬头看着抬头看着这高门大户的房梁,渐渐出神。
女子的美貌到底是短暂,稍一不注意,皱纹就会悄无声息地爬到脸上。她不知道他这般疼她的日子还有多久,但她知道,过一天便少一天。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像是每年初春树上新长出来的枝芽,四季更替,旧的没了,新的自然会跟着来。
斗?
那是永远都斗不完的。
不过,她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给自己出口气,这狐媚子的骂名,至少不能是白叫的。
此时已是亥时,屋内的烛火亮着一支,灭了一支,有些幽暗。随着们“吱呀”一声,她的余光落在了被烛火照亮的墙面上,上面倒映着他影影绰绰的轮廓。
她忙闭上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醒了?”
郢王径直走到她床边,半倚靠着床梁,手搭在她的额间道啊:“倒是好些了。”
哪有这样自说自话就定了病情的人!
唐妩睁开了眼睛,仰起头,哀怨道:“妾身头疼,嗓子也疼。”说完,还像模像样的咳嗽了两声。
郢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风寒之症,喉痛发热,即是最为常见的症状。
“既然疼,怎么还说话?”郢王说话就是这般冷硬,他虽然不会风花雪月里“好妹妹,哥哥来疼你”那套词,可唐妩就是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弥足珍贵的。
她的小脑袋瓜,一寸一寸地往他的方向挪,拉近了距离之后,她便伸出细白纤长的脖颈,枕在了他精壮双腿之间。
这样的姿势,有多暧昧,听呼吸声便知道了。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有些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凛冽又带着清香,着实让她沉迷。
他能来看她,就代表,她还是得他喜欢的。
她自私地不想让他走,但又不知如何再开口,便只好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双手,试图让他动弹不得。
毕竟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摇头点头,都能要了他的命。
郢王的身子越来越僵,他拧着眉头去盯着她看,可她的清纯的脸蛋上除了泪痕,便是什么都看不出了。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居然还变得均匀起来。
郢王哑然失笑,她挑了火,倒是还能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差不多到了到了子时,有人轻轻敲了门,曹总管的声音传了过来,说刑部的王大人刚刚送来了新的卷案。
唐妩睡觉轻,敲门声一下就给她弄醒了。她本来想着,今日就算是王妃来敲门,她也是不打算给开的,但谁想到竟是公事……
她咬了咬嘴唇,即刻就从他身上起来了。
她回到她的枕头上,眼眸低垂,故意不看他。
这还是郢王头一次瞧见她同他置气的模样。
“你先再睡会儿。”郢王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诱人,“一个时辰,本王回来看你。”
唐妩起了身子,目光澄澈透亮,对着他嗫喏道:“殿下可要说话算话,妾身就在这儿等着。”语毕,唐妩还伸手拽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摇了摇。
这样子,倒像是他要把她抛弃了一般。
郢王脚下一顿,反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生了病,竟这般娇气?”
唐妩娇滴滴地侧过身子,无意中显出迷人的曲线,媚态横生道:“只要殿下在这儿,妾身有什么病都能好。”
“照你这么说,本王不该上战场,倒是该去京城里悬壶济世,专治疑难杂症。”
外面的曹总管已经等了许久了,见郢王不出来,便去趴了门缝。谁知这些话,听了还不如不听,他岁数大了,起了鸡皮疙瘩,得好一阵子才退的下去……
——
等郢王再回到喜桐院的时候,已是到快到丑时了。
回来这一路上,曹总管都忍不住跟着摇头,他心想,难不成那喜桐院里的那位,真的会什么妖术不成?不然他们殿下,总不该为了一个妾,还得平白折腾一趟。
还有!
刑部的王大人年逾五十,正是一句话要说三遍的年纪。他见新帝有心治理朝中的浑水,便在说完了涉案内容后,又忍不住高谈阔论了一番。按照平时,他们殿下即便是等到太阳挂起来,也未必会打断他,但就在刚刚,殿下居然用王大人年事已高,应当早些休息为由,将人打发了回去!
搞得那王淳盛临走之前,在郢王府的门口还偷摸地抹了泪珠子,许是顿觉身为大燕忠臣,实在荣幸吧。
——
郢王昨日为喜桐院请太医这个事,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安茹儿的耳朵里。
安茹儿气的将桌面上的水果架子全打翻在地上,里面圆滚滚的葡萄都滚了出来。
“嬷嬷,你说殿下会不会对她动了心了?再过些时日,我是不是要看见她先大起肚子来?”安茹儿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身为王妃,身为程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京城最有名气的贵女,竟是连个狐媚子都比不过!她简直就是京城里的一个笑话。
“王妃才刚回来,有些事急不得。殿下既然喜欢那狐媚子,那便喜欢着就是了。王妃又何必去生一个妾室的气,自降身份。若是那唐姨娘如她所表现那样懂事,那殿下想要嫡子,终究是得依靠王妃的肚子。若是那唐姨娘是个心机颇深的,那也好办,无论她生男生女,总归还是要记在王妃名下。王妃是主母,想拿捏一个侍妾,还不有的是法子。”陆嬷嬷安抚道。
“嬷嬷,我不想和宴之哥哥如此生分,他有多少个侍妾我不在乎,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过我去。她整日在小院子里缠着宴之哥哥,我堂堂一个王妃倒成了她的管家奴!”说到这,安茹儿突然话音一转道:“翠竹和药的事,嬷嬷安排妥当了吗?”
“王妃放心便是。现在是秋季,得了风寒再是正常不过。那翠竹本就是她院子里的人,病也是去外头不小心染上的,我们只是搭了一个桥,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王妃头上来。而且真要是使手段,也断不会挑一个几日方可痊愈的病。还有那药,奴婢也是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去买的。”陆嬷嬷办事一向妥贴,几句话就让安茹儿的心安了下来。
须臾,安茹儿叹口气道:“她到底是良家妾,又得殿下喜爱,日后也少不了一个名分,不如我明日便在殿下面前试探一番。”
要是他应允了,她就顺势卖个好。
若是没有,她自然就得让那狐媚子看明白她自己的身份。
第19章 子嗣
翌日一早,唐妩是被咳醒的,她半坐起身子,恍然想到什么,就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
凉的。
双儿看她起了身子,连忙垫起唐妩身后靠枕道:“夫人靠着吧,药马上煎好了。”
“殿下呢?他何时走的?”唐妩忙问道。
“夫人睡下后,殿下就走了。”双儿道。
听完这话,唐妩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她本以为他会在她这歇下,没想到但他竟然又回去了。
喝完药后,双儿走过来给唐妩梳妆,她拿起一个青蓝色的玉钗放在铜镜前,一边比对,一边道:“殿下对夫人可真好,昨日因着夫人生病,殿下居然来了咱们喜桐院三次,这要是让其他院子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羡慕呢。”
唐妩知道他待她好,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头就越是隐隐不安……
唐妩用完早膳,就听落英在她耳边道王妃来了。
她皱着眉头,不知王妃此时来是何意。只好连忙出去迎接,又规规矩矩地给王妃行了礼。
安茹儿笑容可掬,柔声细语道:“妹妹这才生了病,不必行此大礼。”
安茹儿今日不同往时,脸上的带着的笑意一丝虚假都不掺。按理来说,她若是听到昨日殿下的行径,就算没把怒气摆在脸上,也不该是这般喜上眉梢的样子。
可安茹儿之所以能彻底变了脸,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郢王的一句话。
安茹儿一早便起身去了岁安堂,想着去郢王哪里讨个好顺带探探口风,便特意将升唐妩为侧妃这个事提了出来,哪知她才说一半,郢王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此事不必再提。
虽说唐妩不是官家小姐出身,要升为侧妃确实不够资格。但是郢王是谁,他在整个大燕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是真想宠个民女,又有谁敢置喙?
但,“不必再提”这四个字,这就有意思了。
安茹儿上下打量着唐妩,不禁整个心里头都舒坦了,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个一时新鲜的玩物。
她既得了殿下这句话,就代表以后她若是想拿捏唐妩,就不必再顾及了。
都落座后,安茹儿接过落英递过来的茶水。
她细白的手指捏着杯盖微微掀起,吹了气,抿了一口道:“妹妹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今日我特意给你拿了些上好的参来,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安茹儿说完这话,佩儿就将两盒人参递到了落英手上。
唐妩连忙起身道:“多谢王妃惦记,臣妾这病无妨,估摸过几日也就好了。”
安茹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杌子,对她道:“都叫你不要见怪,快点坐下。”
她招呼着落英给唐妩的茶水换掉,说生病了就不该再喝这些茶,要多喝温水才好,话语之间,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
“过些天就是中元节了,殿下也恰好要出征,三日后我准备去龙华寺祈福,到时候你同我一起,顺带还能替你求个子嗣。”安茹儿笑道。
出征……
子嗣……
她从没听他说过。
安茹儿看出了她慌乱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继续道:“近来渝国那头出兵攻打义洲,但意在中戌关,中戌关是咱们大燕的要地,不日殿下便会亲自出征,此番去龙华寺,自然主要是为殿下祈福。”安茹儿知道这样的大事唐妩作为妾室不可能知道,她说的这般详细,就是在敲打她的身份。
接着,安茹儿又将手放在小腹上,故作姿态道:“我身子不好,原先受过凉,鲁大夫说我若想要子嗣,便还得再等些日子,可我到底是心急……想着殿下素来疼妹妹,便想着不如让妹妹替姐姐分分忧。”
这下,唐妩这才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王妃此番做派和说辞,无非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即可伺候殿下,又可生育的工具。殿下不去她房里,反倒是因为她身子不好。
唐妩把杯盏放到桌上,心里不禁变得七上八下。过了好半天,她才跪下道:“妾身惶恐,妾的身份,实在不宜生下殿下的长子,也不敢有此妄想,妾只盼着王妃的身子能早日痊愈。”
这时安茹儿起身,上前扶起唐妩的身子道:“我就知你是个懂事的,才会与你说这事。当然了,我也是打从心里喜欢你。今日我为了你,还同殿下提了升你为侧妃的事,想着这样以后你有了子嗣也好留在你身边养大,只是……殿下未允,还不许我再提此事……”
说着说着,安如儿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妹妹你放心,姐姐怎么都不会叫你白白付出,今后来日方长,等你生了孩子,姐姐我定不会让别人越过妹妹你去。”
唐妩听的头皮不禁都有些发麻。
王妃到底不是市井里那些泼妇,那些人想要拿捏妾室,不是动手,就是出言辱骂。那种不入流的行事做派,对于王妃这样的人来讲,无异于自降身份。
她就这样一句姐姐,一句妹妹,就将她与她的身份都显了出来。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将他给的宠爱,通通变成了味道。
安茹儿又安慰了唐妩两句,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喜桐院。
唐妩垂眸,连喘了好几口气。
侧妃这个身份,她真心从未想过。王妃想必还不知道她的出身,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民女,可她自己清楚,侧妃的位份是要入皇家玉碟的,那是她不管努力多久,都是无法企及的。
唐妩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顾九娘和玉娘,总是把这些内宅之事挂在口上了。当她还是姑娘时,只觉得听多了烦,只有她真的站在这院子里,才知在这高门大院里,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有多难。
前有狼后有虎,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杌子上。
久久不能回神。
——
中元节前夕,唐妩坐与安茹儿乘坐同一辆马车准备前去龙恩寺烧香拜佛。
自那天以后,安茹儿对唐妩可谓是格外关照,就连马车上的垫子,都是给唐妩放两个,说是怕她着凉。
唐妩并不怕她明着对付自己,她受过的苦太多了,没什么是她应对不来的。但王妃这般护着她,对她好,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住。
唐妩戴着垂至颈部的帷帽,披着青蓝色的大氅,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一丝越矩。
王嬷嬷嘱咐过她,说中元节去龙华寺上香的人不少,能去上香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她切记出了门就代表着郢王府的颜面,万不可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
王妃率先下了马车,唐妩紧随其后。
下来一看,唐妩就傻了眼。
京城的马车也是身份的象征,宽窄高矮,制作的材质,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来。这郢王府的马车一到,那边许多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了。
“姐姐!”出声的是武安侯家的嫡女孙念琪。年仅十三岁,身量较低,一双眼睛倒是格外明亮。
“诶呀,这不是念琪嘛?你母亲呢?”安茹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孙念琪比她小上几岁,但是由于武安侯和程国公走的近,她们便自小认识,也算是手帕交了。
“我娘已经进去了……诶,她是谁呀,怎么同安姐姐一起来?”孙念琪指了指安茹儿身后的唐妩。
安茹儿还没开口,佩儿就道:“这是我们府的唐姨娘,姑娘没见过。”
提起姨娘,这贵女向来都嗤之以鼻,尤其是武安侯家,更是如此。
武安侯曾宠妾灭妻到了令全京城耻笑的程度,他甚至还给一名出身贱籍的女子抬了平妻,武安侯夫人那些年在京城里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除了程家还肯在办红事白事的时候叫上她,旁人见了她就要嘀咕一番。
直到那女子因病逝世,武安侯夫人才挺起了腰板。
所以要论起对姨娘的排斥程度,武安侯家的当属第一。
第20章 承安伯
孙念琪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安姐姐怎么带她出来。”
安茹儿给了唐妩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转过脸弹了一下孙念琪的额头,岔开话题道:“行了,我们也得赶紧上去转经了,不然误了时辰了,你看你母亲罚不罚你。”
孙念琪见安茹儿提起了武安侯夫人,就连忙求了饶。
安茹儿带着唐妩一行人进了佛堂,武安侯夫人第一个就瞧见了她。她连忙走道她身侧,用打趣的口吻道:“郢王妃安。”
“武安侯夫人安。”安茹儿也笑道。
一听武安侯夫人这几个字,唐妩的身子不由得一怔,只觉得有一丝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甚。
她透过面纱的缝隙,瞧见了武安侯夫人的脸,这人张了一张覆舟唇,顾九娘曾说,生了这种唇的人,命相都是极其悲苦的。因为不笑的时候嘴角一直向下,看着和哭一样。
还有一种说法是,唇形向下,多是锱铢必较的性格,但凡让她恨上了的人,便通通没什么好下场。
进了屋子,大家都率先摘了帷帽,唐妩因为不懂规矩则成了最后一个摘下来的。
说到底,她这君梦苑第一头牌的花名不是白叫的,这令日月星辰皆为叹息的小脸,也不是白长的。
她只是站在那,就见一旁的人都吸气闭了声。
这时孙念琪趴在武安侯小声耳语的两句,武安侯夫人的眼睛就渐渐眯了起来。
她上前握起安茹儿的手低声道:“茹儿,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我就觉得你懂事,事事都叫念琪跟着你学,怎么你现在倒是学起我当年来!”
这话没法直接作答,弄的安茹儿脸一红,只好一脸为难地转向唐妩,趴在她耳边道:“你去西佛堂等我吧,等我给殿下祈福过后,我们就去求子,可好?”
她堂堂郢王妃,居然和一个姨娘说话都要如此客气,这画面简直让武安侯夫人痛心不已。
唐妩低头应是,便将刚刚摘下的帷帽又带上,然后跨出了门去。走的时候,她依稀听到武安侯夫人在那叹,冤孽啊,冤孽啊。
她站在佛堂侧门,回想着武安侯的夫人说的那几句话。
忽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武安侯夫人是谁,武安侯又是谁……
按说十余年前的消息算不得新鲜,但唯有那武安侯二夫人顾觅的消息,是她们花巷子里,永远都会流传的一个人。
顾觅是顾九娘的妹妹,她十年前凭借着一场出阁宴艳冠四方,不但被抬进了侯府,脱离了贱籍,甚至,还得了武安侯的独宠,抬了平妻,与武安侯夫人平起平坐。
这般稀罕的事,任谁听了都要惊掉了下巴。
一个玩物上了厅堂,这还了得?一时之间,武安侯虽成了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荒唐人,但顾觅却成了京城烟花之地中女子的楷模,令许多姑娘纷纷去效仿。
但,实在可惜,谁也逃不过盛极必衰的定律,顾觅也一样。那般绝色佳人,终究是没能抵得过红颜薄命这四个字。
武安侯还没宠顾觅几年,她便跟着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儿子,一同去了九泉之下……
这下想起来了,唐妩倒是认同了武安侯刚刚的那句冤孽。
确实冤孽。
唐妩一个人站在西佛堂的门前正迁思回虑着,却被两个男子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
“真是没想到堂堂承安伯也会来烧香拜佛!”
“杨兄哪的话!佛祖谁能不信,我还想求佛祖给我填个续弦呢。”说完,又是大笑了三声。
一听这话,那被称为杨兄的,只能小声干笑。他转念想到自己还有个妹妹,便立马找了借口,举起手来与承安伯笑别。
杨某走后,承安伯就嗤笑了一声,随口骂道:“犊子!你家那妹妹长成那样,白给老子我,老子都不要。”
声音越来越近,唐妩与他就只有一个拐角的距离。
承安伯……承安伯……
她是真想撒腿就跑,但却紧张的根本迈不开步子。
可以说十王妃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承安伯吓人。
她藏在帷帽底下的小脸已是惨白,手心里全身汗,只能闭上眼睛,盼着他赶紧走过去,千万不要停下。
这时,承安伯也见到了唐妩。他本来都走过去了,但是又忍不住退回来了。
这哪来的小妖精,腰这么细?
承安伯狐疑地盯着她瞧,想着今日来的那些个京城的贵女和夫人们,她们看见他虽然也都是绕道走,但目光里可都是戴着鄙夷与嫌弃,而这小娘子不同……她整个人抖的厉害,倒像是他家里那几个妾看到他的模样。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唐妩见他停下,便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让人窒息的绝望。承安伯虽然没见过她的容貌,但是她记得……她上次见他,也是带着个面纱……
他挡在唐妩面前,眯缝着眼睛问:“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语气中的轻佻显而易见。
唐妩想也不想就转过身子,然后掉头就准备跑。可她还没等迈出步子,承安伯就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又出声问道,“乖乖,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哪家的!”
“妾身……乃是……郢王殿下府上的。”唐妩见跑不掉了,就只好应了声,她只希望他能看在郢王府的面子上放过她。
郢王殿下?
承安伯咧嘴一笑,兴致立马就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初他就想不通,那妓院的老鸨再是有钱,也不会有那个底气把他亲自送来的金银字画都退回来。
还有弄出那么大动静的出阁宴,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这不显然有猫腻吗!
他即刻便派人偷偷去跟着,等了足足一天,才发现,居然有马车来接人了!探子还报,来接人的马车没有标记,除了大红色的棚顶,便没什么特别之处。且那驾车的车夫一看就是个老手,特意在大巷子和小巷子里绕了几圈,最后才没了踪影。
最后他派去的人实在怕暴露身份,只好调头走掉了。
这才让他彻底丢了她的消息。
自那以后,他便觉得他院子里的姑娘,好像都黯然失色了。他瞧着他伯府大院子里那一张张平淡无奇的脸,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做梦都能梦见那白皙圆润的玉足,和那如梦似幻的娇嗓子。他只恨当时没有直接掀开她的面纱,将她就地正法。
没法子了,他只好再去君梦苑寻乐子,谁知一去,竟然看到了那个听说和唐妩一起被买走的舞娘!
她居然又回来跳舞了。
承安伯兴味大起,就将连诗音买了回去。一开始连诗音还什么都不肯说,到最后还是吐了口子。
在这世上,就没有入了他的门,还能跟他较劲的姑娘,你有多大的脾气,那就得遭多大的罪。
承安伯自打知晓了这个事之后,就在院子里淫笑了不知道多久。
他当时就在想,若是世人知道了那个风度翩翩的郢王殿下,居然去花楼寻姑娘,他看京城里那些个贵女,还有哪个敢瞧不起他。
男人在世,哪个不想当风流爷?
“是唐姑娘吧,嗯?”承安伯猥琐的笑容,让唐妩尽收眼底。
承安伯前后看了一下,见没有人就开始动手动脚。郢王府的姨娘,他就是就地办了她,她敢声张吗?
“你别,你别碰我。”唐妩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哟,听这声音,那就是你了。”承安伯连连低笑,“唐姑娘真的是让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爷夜里只要一想到你,下面就烫的厉害,你说这可怎么办?”
“此乃佛家净地,伯爷……莫要如此讲话。”唐妩往后连退了两步。
这到底是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承安伯连吞了两口唾沫,狞笑道:“不如唐姑娘跟我去里面,我给唐姑娘念首佛经听?”
唐妩定了定神,大口呼了一口气,“妾身是与王妃一同来的,她现在在东佛堂,马上就要过来了。”她快速地算了下时间,想着王妃她们很快就要出来了,只有见到了人再喊,得救的希望才能大些。
于是她装的更加怯弱,挪着碎步向后退。
承安伯用十分下流的目光打量着唐妩的胸和臀,无所畏惧道:“等她来了,我们事都办好了。不然你进去,叫我拍两下也行,顺便再让我看看你的小脸蛋。”他也知道危险,可架不住有多危险,就有多刺激。
他今日是铁了心准备对唐妩用强,坚持了一小会儿就用蛮劲将她往西佛堂里拽。就在这时,东佛堂的一众贵女都出来了。
她们三三两两结伴朝着这个方向来,惹得承安伯大骂了一句娘。
唐妩见到了郢王妃,便故意高呼了一声。
佛堂里说话都不许大声,更何况是吆喝!安茹儿厉着眼睛瞥向了唐妩这头。
承安伯见事情不好了,就恨声在她耳旁道:“你个小妖精有种这辈子都在郢王府躲着,不然你哪日叫老子逮到,老子活生生拆了你。”
这下一众贵女的目光都转向了唐妩这。
唐妩可没心思觉着尴尬,她这一刻倒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看着她才好。
安茹儿快步走到唐妩面前,低声训斥道:“你清不清楚这是哪!这是龙华寺!是佛家圣地!这儿岂容的你大声喧哗!”
承安伯在一旁咂咂嘴,用同样小的音量道:“瞧瞧,还是这郢王府的家教森严呐。”
安茹儿这才注意到唐妩身边的人是承安伯,她抬起下巴,对着他道:“承安伯这是什么意思?”
承安伯立马笑开了眼,说他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恰巧路过,路过。
这时孙念琪拉着安茹儿的手臂小声道:“安姐姐,她这是什么狐媚子本事,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勾搭到承安伯身上了!”
武安侯夫人推搡了一下孙念琪,呵斥道:“你是个姑娘家!”
武安侯夫人被她这唯一的女儿气的不行,这女子再是狐媚,那也是郢王房里的人,看不惯可以,说出来可就麻烦了!
孙念琪又撇了撇嘴,噤了声。
安茹儿简直都气笑了,她还没来得及给她使绊子,她就将自己的脸面都丢了干净!
可真是天生的本事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不喜欢我妩儿了,我好伤心呀。
我在这稍微解释一下,第一点,唐妩是个妾,安茹儿是王妃,说实在的,她要是真的和王妃对上,她才是真的傻。还有第二点,她不是弱鸡,她现在是真的不想争,也不想抢王妃的位置。但安茹儿不会放过她,郢王对她越好,她越嫉妒,所以等安茹儿碰到了唐妩的底线,你觉得她还会让了吗?
我可以肯定的说,她不会。
她会火力全开。
认真脸。
第21章 旧人
今日来的人不少,见到这个状况,很多贵女都纷纷用帕子捂着嘴,开始对安茹儿和唐妩小声说三道四起来……
安茹儿自打祈福归来,还是首次出现在一众贵女面前,今日带上唐妩也只是为了展示她贤良淑德的主母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