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妩心里轻笑,面上未显,反而踮起脚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
郢王掐着她的腰道:“在做甚。”
唐妩坏心眼儿地他耳旁呼了一口气,娇着嗓子道:“许是我看错了吧,方才妩儿还以为殿下头上长了一株绿头菇。”
听完这话,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就移到了他的臀瓣上,略重地抽了一下道:“你倒是真敢讲。”
又磨蹭了一会儿,等郢王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唐妩又拉住他的手道:“殿下下次什么时候来?”
这话说的郢王整个人都舒了心,可嘴角还未勾起,就唐妩继续道:“殿下,我想长宁了,上次她在妾怀里时还好好的,奶娘刚要抱她走,她就在我怀里哭。”
一想起那一幕,唐妩整颗心都揪着疼,眼泪大滴大滴地坠了下来。
四目对视,郢王立马就心疼了,他柔声哄了她两句,告诉她:“明日,明日我便带她过来,嗯?”
唐妩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郢王刚走,红珠就掀了帘子道:“姑娘,二姑娘在门口找您。”


第79章 狩猎
唐妩一听程曦来了,连忙整理一下衣裳。
想起刚刚才哭过,便又对着铜镜用双手摁了摁眼眶,才走了出去。
程曦规规矩矩地坐在院子外头的凉亭里,手上拿了个的桃粉色的帕子,一张小脸布满了愁容。
唐妩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程曦一见唐妩,眼泪就流出来了,“大姐姐,父亲……与母亲……又吵起来了……”程曦哭的直颤,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唐妩还是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杨氏与程茂之,因为程曦的婚事,又吵起来了。
程茂之看上了顾家的大郎 ,顾家门庭不低,又是个武将世家,按理说与程曦的身份是极其相配的,但也不知是怎的,杨氏就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程茂之疑了许久,昨日才知晓,原来杨氏是打着让程曦低嫁的心思。
京城大多人家都秉持着男低娶,女高嫁的原则说亲,可杨氏偏偏反着来,她看不上门当户对的顾家大郎,竟然看上了寒门出身的进士刘启书,刘启书虽然眼下在吏部任职,但此人一来其貌不扬,二来家室不显,可以说与顾家那位少爷根本没个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杨氏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只不过程茂之猜不出其中的缘由罢了。
近来因为穗娘和程蕤的事,程茂之一直觉得对不起杨氏,所以,程茂之见杨氏这次如此强势,也没发脾气,只是低下姿态,问了一句究竟是为何。
毕竟哪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坑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杨氏考虑了良久,终是说了实话,可这实话逆耳,气地程茂之当场就劈开了一张桌子。
杨氏说刘启书是寒门没错,但贵在为人正派,她派人打听过,刘启书此人年逾二十,身边都没有伺候的姑娘,若是程曦低嫁给她,国公府再扶持刘家一些,未来的日子总不会太差。
其实杨氏这想法也不难理解,这就跟皇帝嫁公主一般,我予你荣华富贵,赐你驸马之位,而你要做的,便是感恩图报即可。
程家到底不是皇家,拿捏不了世家大族,所以这寒门出身的刘启书,才会入了杨氏的眼。
可这实话,同别人讲也就罢了,杨氏当着程茂之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就与打了他一巴掌无异,不然,程茂之也不能把一套十二呈祥的杯盏全砸了,还红着眼质问杨氏,是不是做了他的大夫人,现在后悔了。
吵得实在太凶,昨个儿都惊动了老太太,今儿一早杨氏就被叫去问话了。
唐妩叹了口气,“二妹妹,那你自己怎么想?”虽然这婚姻大事,通常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更为重要,但像程家这样的门第,女儿家想法,父母也是会顾虑的。
“大姐姐,我娘说,女子这辈子身体上受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最怕的,是心伤了。”其实这话,着实是杨氏的心里话,毕竟程茂之曾领命驻守边关的那一年,就是杨氏陪着去的,
边关过的是什么日子,谁心里没数。
那地方,没有锦衣华服,也没有珍馐美馔,只有刺骨的冷风,和白刃闪烁的箭矢,杨氏娇生惯养,入了北地,不但生过冻疮,还受过剑伤,但她从未抱怨过。
甚至,她一直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是她梦寐以求的。
这时,程曦凑到唐妩耳边,悄声道:“大姐姐,若是你未来的夫君,也纳了妾室,你当如何?”
这话算是把唐妩问住了。
不过也可能是唐妩曾经的身份实在太低了,所以程曦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实在的,她很难感同身受,甚至在唐妩的眼里,不纳妾的男人才是世间少有。
这问题,她真真是没考虑过。
程曦又摇了摇唐妩的手臂,再次问道:“若是有那一天,大姐姐会心平气和地喝下那口敬茶吗?”
听完这话,唐妩便跟着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若是殿下也纳了妾室……那……也容不得她拒绝吧。
半响,唐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会。”然后对上程曦诧异的目光,又道:“我虽不求他院子里就有我一人,但……也希望他最疼的那个人是我吧。”
程曦看了看唐妩,突然发觉这人与人还真的不同,她不禁自嘲道:“我是没有大姐姐这般的豁达心思了,若是叫我选,我更想听我娘的。”程曦能说出这番话,其实跟穗娘也有关系,毕竟自打穗娘入了府,杨氏虽然没到以泪洗面的程度,但往日里的笑模样,是再也瞧不见了。
于此同时,小房的穗娘也在考虑着程蕤的婚事。
穗娘拎起一件藕荷色的百花襦裙,行至程蕤面前,问道:“蕤蕤,这件如何?”
“娘,算了。”程蕤烦躁地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娘都跟你说几遍了,这次是回来嫁人的,你怎么还给我矫情上了!”穗娘气得把那襦裙扔到了床上。
程蕤低声道:“娘,京城里那些权贵,个个眼高于顶,娘就是给我打扮成一株花,我也比不过大姐姐。”
“你跟她比做甚,娘可是听说了,你大姐姐的才学可绝对没有你出众。”
“娘之前还跟我才学出众不敌一张好皮囊,怎么今儿就又变了?”在程蕤眼里,唐妩的那张脸,确实是压了她一头。
穗娘用食指推了一下程蕤的太阳穴道:“过两日就是当今陛下亲设的围猎,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满京城有多少贵女盯着吗!娘为了能让你去,膝盖都跪青了,不说别的,就说上次长公主办的蹴鞠赛,蕤蕤,一场蹴鞠赛你就结识了郢王殿下,和宁国侯这样的英雄才俊,这样的机会你不抓紧把握,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娘!那郢王殿下眼睛里谁都没有,大姐姐长的那般好看,我瞧他也没多看一眼,反倒是安家有个姑娘殷勤的很,安家又与郢王府沾亲带故,我估摸着安家姑娘是铁定要高嫁了,我凑上去,也是徒惹笑话。”
“谁说是郢王殿下了!郢王殿下身份尊贵,就是你高攀也未必攀的上,娘说的,是那宁国侯世子。”穗娘恨声道。
“那宁世子已是相中了大姐姐,这事满城皆知,我还有甚好努力的?”
“他虽是相中了大姑娘,可结果怎么了,还不是被你大伯母给一口回绝了!既然回绝了,那你便是有机会的。”
这话一出,程蕤不禁思考了一番,“娘可知晓大伯母为何要回绝了这门亲事?”
穗娘嗤笑一声,“那可是宁国侯府的世子啊,只要嫁过去,那便是未来的侯夫人,若是这样的亲事都不足以让你大伯母动心,那便是他们大房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不过呀,那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知道,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若是不思进取,像你那二姐姐是个没脑子的,一心想嫁到寒门去,以后受了苦,可没甚机会反悔!”
说着,穗娘走到程蕤身后,给她重新插了一下步摇,一字一句道:“蕤蕤,这两天你爹和那嫡母正吵着嘴呢,你学问上要是有哪里不懂的,便去问问你爹,别整日就知道傻在屋子里。还有,娘给你打听了,这场围猎,宁国侯世子也会去。”
一提起宁国侯世子,程蕤的脸到底是红了。
不得不说,宁晔的容貌在京城的一众男儿里,也算是顶顶好的,不论是容貌,还是他身上那股风流劲儿,都是无比勾人的。
所谓越是不经事的小姑娘,越是想让浪子回头,这话着实没错。
程蕤握在了穗娘搭在她肩头手,怯声道:“若是那宁世子,看不上我呢?”
穗娘笑道,“只要你想通了,娘自然有娘的办法。”说完,穗娘低头在程蕤耳畔小声耳语了一番。
听完穗娘的话,程蕤惊地立即起了身子,“娘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害自己?”
穗娘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道:“你给我小点声儿!蕤蕤,这高门大户里的眼睛多的是,若是弄巧成拙,其后果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程蕤忧心仲仲道:“娘,我实在不敢,这事若是叫爹知道了,他会罚我的。”
穗娘思忖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你小,我自然不会与你说这些,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蕤蕤,以娘的出身,本该是嫁个商户,抑或是嫁个对等的人家,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若不是我当年有了你,是绝对无法给你爹这样的人当外室的,你真以为,你爹是外面那些纨绔子弟吗?”
程蕤咬着唇,“娘是如何做的?”
“当年你爹带着满满一匣子银票来见我,说对不起我,只要我喝了那碗落子汤,便会给我大把的荣华富贵,娘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多银票,不是不动心,可我知道,那落子汤我一旦喝下去,你爹爹便再也不会来了,蕤蕤,为了你,我忍了十几年,我甚至从未开口管你爹爹要过名份,哪怕一次都没有。”
“蕤蕤,你比娘当年的处境可是要好多了,别看你爹平时对你严厉,但再怎么,他也不会让你去给人做小的。”
程蕤听完这话,想了很久。
——
腊月二十,是到京郊围猎的日子。
嘉宣帝一早下了圣旨,让亲卫兵做好准备。
军队按天字军,和地字军排好队形,在杨广将军的带领下,陛下携后妃,粮食等物,随军队一同出行,在京郊一带,围了一个猎圈。
唐妩刚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郢王站在不远处的一面旌旗下,身边还带了一只近来京城的权贵们都愿意养的一只白鹘。
可白鹘身边站的,就是那位“候选”郢王妃安衿。
“表哥,这鹰咬人吗?”安衿在一旁娇声道。
郢王还未作答,就见唐妩冷冷勾了下唇,然后柔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煜被她叫的一个激灵,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连忙道:“怎么了,妧妧?”


第80章 醉酒上
“怎么了,妧妧。”程煜一脸关切道。
“我的手炉,好似落在马车里头了。”唐妩道。
“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说罢,程煜就又翻身上了马车,下一瞬,手上就多了一个用宣铜所制的手炉,他回身递给唐妩,“是这个吧。”
唐妩点了点头,乖顺地接过。
与此同时,程曦拽了拽唐妩的衣角,低声道:“大姐姐,我怎么瞧着郢王殿下在往咱们这边看……”
唐妩心里撇了撇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兴许殿下是有事找哥哥吧,”说完,又岔话道:“二妹妹,三妹妹,今儿风大,不然我们先进去吧。”
不得不说,若是要论蛊惑人心的功夫,十个安衿,也抵不过一个唐妩。
她明知道那人此时正在看自己,但硬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她心道:既然表妹如此多娇,那还来瞧她做甚。
按大燕习俗,一年共有四次狩猎,分别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季的捕猎方式虽然多有不同,但唯有冬季的最为盛大。
此次狩猎,嘉宣帝不仅将大半个京郊围了起来,扎了营帐,更是将一旁山斋,茶寮都一一做了修缮,作为瞭望观赏之用。
嘉宣帝和明安皇后坐于东侧,世家一众女眷坐在西侧,长者坐前席,晚辈坐后席。
唐妩和程曦以及程蕤在这边刚坐下,安衿等人便也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安衿脚步一顿,她回头也不知和身边的女使说了甚,随后便坐到了和唐妩正相对的位置。
如今安衿的打算不说是满京城都知晓,那也差不离了,她仗着出身望族,又自恃美貌,便早早就把“郢王续弦”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直到方才瞧见了殿下看这程大姑娘的眼神,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安衿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
安衿将手炉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和身旁的徐盈盈道:“盈姐姐,在咱们对个儿坐着的那位,可是程家的姑娘?”
“是程家的没错,说来呀,最近程大姑娘这名号,可是响亮的很。”徐盈盈道。
“怎么说?”安衿悄声道。
“宁国侯家的世子,妹妹知晓吧。”
“你说的可是宁晔?”安衿皱眉道。
“妹妹难道没听说吗,宁国侯夫人去程国公府提亲,结果被拒了。”说完,徐盈盈还撇了撇嘴。
经徐盈盈这么一提,安衿才恍然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事,她思索了片刻,嗤笑道:“我还以为宁世子的眼光有多高,没想到也就这般而已。”
徐盈盈立即就懂了安衿话中的意思,连忙附和道:“是呀,说到底,她不过才回了程家几月而已。”
这时安衿挑了下眼皮,转而朝唐妩的方向睨了一眼,又低声道:“不过她的样貌倒是极好,也难怪宁世子会喜欢。”
“美则美矣,就是瞧着,少了一丝端庄大气。”
徐盈盈话音儿一落,就见安衿抿了抿嘴角,以示认同。
——
不一会儿,外面的射猎就开始了。
待狐,兔,猪,羊,鹿等走散于围中,嘉宣帝开了头弓,随后大燕的好男儿个个夹紧马腹,纵马而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自大燕开国以来,就十分重视骑术,所以京城的世家的公子们,且不论日后从文或从武,皆会在七八岁的时候,开始练习拉弓,射箭,待基础牢固,不出十岁,便会蹬上矮脚马练习骑射。
瞧这围场里的男儿就知晓了,有道是弓不虚发,飞禽走兽应声而倒。
箭矢簌簌,似雨一般倾盆而下,个个身手了得。
三柱香燃尽后,众人便又返回到了起点,侍卫解开一排排的麻袋开始清点猎物,几个内臣则一边敲锣一边报数,史官在一旁记录。
“郢王殿下,鹿九只,羊七头,狐两只,鹞十只,兔十六只。”
“程国公子世子,鹿七只,羊三头,兔三十二只。”
“怀化大将军,鹿七只,羊三头,兔十五只。”
“宁国侯世子,鹿三只,羊一头,猪一头,兔十三只。”
……
等敲锣声停下,嘉宣帝过目了详单,便从头到尾给了封赏,就连射中一只兔子的也没落下。
此番出行,虽说是为了冬季狩猎和祭祀,但又何尝不是嘉宣帝在借此机会犒赏身边的重臣良将。皇家近来一年可没少折腾京中的世家大族,抄家降爵的人数可谓是开国以来最多的一回,以至于近来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所以今日这赏赐,也大有安抚之意。
须臾过后,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女使们从前往后地开始上菜,菜品备齐后,一阵欢快的鼓点便渐渐响了起来,这样让人恨不得一同摇起来的节奏,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很快,中间的地毯上,就站满了一些从远道而来的舞姬。
此次狩猎乃是随行女眷最多的一次,又有皇后娘娘在上头坐着,所以这舞姬的着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保守,瞧不见腰,看不见胯,就连本该露出来的玉足,也被都裹上的金袜。
见此,席间不由得传出了几声遗憾的叹息。
舞姬闻声起舞,在一个下腰的动作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摘了面纱,美人巧笑倩兮,脚踝的铃铛也哗啦啦地跟着响,男人纷纷用炽热目光表示,这保守,也有保守的美。
山珍海味吃够了,清粥小菜也是美味佳肴。
也许是舞姬的动作愈来愈卖力,席间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了桌上的酒,也不知是来了兴致,还是为了掩饰些什么。
总之,面前的杯盏一杯接着一杯的空。
唐妩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到了郢王那头。
只见郢王此时目光也落在了一个舞姬身上,他端起面前的酒,颔首饮尽。
也不知是为何,就这一瞬间,唐妩甚至都想到了他醉倒温柔香的画面,她不禁自嘲道,听是一回事,看是一回事。
若是他待会儿真要宠幸这两个舞姬,她只能早些回营了。
要她眼睁睁看着,她还真是做不到。
酒过三巡后,皇后就借着头疼的由头同嘉宣帝一同离了席。
嘉宣帝一走,那这屋里的几个舞姬便如同是赏赐了。
这些个舞姬个顶个都是有眼色的,但凡身边有大夫人坐镇的,她们都避了过去,而像郢王那样一人一桌的,自然就成了唐僧肉。
片刻之后,地毯中间儿站着那两个,率先走到郢王身侧,二人齐齐跪下,一个端着酒壶,一个一个端着酒杯。
看似一丝一毫逾矩的行为都没有,但经验丰富都知晓,这酒要是接了,今夜便是要一度良宵了。
按说这时候,未出阁的女子都该早些回避才是,可安衿害怕这舞姬先一步勾上了郢王,便不管不顾地就往郢王那侧走。
“表哥。”安衿喝了两口果子酒,脸颊已是绯红,就连看着郢王的表情也是含羞带怯的。
见郢王不吭声,她便左脚绊着右脚栽到了郢王怀里,这动作不小,直接磕着了一旁的矮几,“疼。”
唐妩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是眼眶发热,是再也瞧不下去了。
“二妹妹,三妹妹,我先回营帐歇息了。”说完,她起了身子就往外走去。
程曦刚想出去追,程蕤就拽住了她的衣袖,“二姐姐,我这腿麻了,像是抽筋了。”
程曦回过头搀扶着她道,“哪只腿?”
“左边这只。”
程曦刚要给她压一压,就见宁晔走了过来。
“程二姑娘安,程三姑娘安。”宁晔身着墨色长袍,用玉冠束发,就他这张脸,也确实对得起他貌比潘安的名号。
程曦一见宁晔就想起了她娘嘱咐她的那些话,于是十分冷淡道:“宁世子安。”说完,她又转头看程蕤,“现在呢,好些没,能走了吗?”
“你大姐姐呢?”宁晔道。
程曦一脸防备道:“世子乃是外男,席宴散了你找我大姐姐做甚?”
宁晔勾唇一笑,柔声道:“我就想跟你大姐姐说句话,这也不行?”
就在程曦与宁晔说话间,程蕤的手突然隐隐发抖。
她一边和自己说不要慌,一边把小拇指放到了杯口处,轻轻抖了两下,将指甲缝里塞着的粉末尽数倒了在了里头。
“疼,疼。”程蕤低声惊呼。
宁晔道:“可需要帮忙?”
“我这腿,好似是抽筋了……”
也许是人太过紧张,所以说的话也会出漏洞,程曦眼看着她她的手方才还扶在左腿上,这会儿已放到了右腿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这哪里是抽筋,她分明是看见宁世子挪不动步了。
程曦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竟突然觉得面前这两人也是般配的很,宁国侯世子得身份,估计正好随了她小娘的心思。
这么一想,程曦就松开了搭再程蕤手臂上的手,意味深长道:“看来三妹妹这抽筋,是好不了了。”说罢,程曦绕过众人,也走了出去。
程曦这个态度,让一向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宁晔不禁一怔,他侧头对着身边的随从十九低声道:“那程家二姑娘,怎么看我那个眼神。”
“公子别忘了,那次您在永杨街撞上的,就是程家二夫人的马车。”这话一出,就瞧宁晔的脸色变了。
得,他想起来了。
大概是几个月前,宁晔的同僚张远过生辰,非要去永扬街吃酒,永扬街那深水巷,女人的手腕都堪比架在脖子上得刀,怎么可能不被灌酒。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醉了。
张远的人生一大乐事就是救娼从良,那日他借着过生辰的名头,心里一动,一出手就赎了两个勾栏瓦舍里的姑娘。
马车正好好向前行进着,可谁知张远忽然喊了停,旋即,蹲到路边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见此,那两位姑娘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青楼里面的露骨衣裳,一个下来扶着张远,一个给张远喂水。
记得那是一条窄路,他们这一停下,自然就堵着了身后的马车,宁晔刚准备前去道歉,就见后面的夫人掀起了帘子。
那人正是程国公府二夫人杨氏。
作者有话要说:郢王:吃醋了吗?
唐妩:没有。
郢王:吃醋了吗?
唐妩:看不见就好。
郢王:你不爱我。


第81章 醉酒下
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宁晔的头就彻底疼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为何他求亲会被拒了。
原来张远做的那些风流事,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了。
程家三房之间的关系向来和睦,既然二夫人知道,就代表大夫人也定然是知道了。
他转过身,正寻思该如何把这事解释清楚,程蕤就大胆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程蕤用手摁着腿,一脸恳求道:“不知世子,可否帮我……”
宁晔这些年也百花丛中也不是白飘的,像程三姑娘这样的忙,他轻易帮不得,“十九,你帮帮三姑娘。”
十九往前一站,程蕤就后悔了。
可到了这节骨眼上,她又不能反口说自己这腿好了,便只好将腿伸到了十九面前去。
十九给程蕤抻完腿,然后低声道了一句多有冒犯。
程蕤死死地咬着下唇,心一横,直接端起手中的酒杯,学着她娘平时的样子,柔声细语道:“多谢世子出手相救,我不胜酒力,仅此一杯,以……”
要不说言多必失呢,她要不说这不胜酒力,宁晔兴许也就随着她喝了,但她偏偏说了,宁晔既怕她“一杯倒”,又着急去追程曦,便抢下了她手中的杯盏,一口饮尽。
“都是应该的,不必言谢。”说完,宁晔就带上十九走了出去。
程蕤瞧着桌面上空着的杯盏,面色惨白无比,这酒,怎么能由他喝了呢!
宁晔的步子大,她用跑的,才勉强在门口追到了人,她伸手搭上宁晔的手臂,气喘吁吁道:“不知世子这是要去哪?”
在宁晔看来,程蕤的此番举动,已是逾矩了,于是他冷着嗓子道:“我去哪,什么时候归程三姑娘管了?”
说罢,他直接躲开了她的触碰,再不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宁晔一走,程蕤就已是吓得六神无主,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了。
按着她娘的打算,这媚药本该是她喝了,这样一来,只要药效起来,与自己唇齿相依的那个人也定会沦陷其中。
但现在……可怎么办?
若是现在冲上去和宁晔坦白,他不但不会念她的好,而且她的名声也保住不了……
程蕤思索了片刻,最终决定不说,不嫁宁国侯世子,她还可以嫁别人,若是名声毁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更何况,那杯酒还是被他抢过去的。
想到了这一点,程蕤立即将找了盆水,将指甲缝揉搓的干干净净。
——
唐妩走得急,外面人又多,再一回头,身边的红珠都不见了踪影。
就在唐妩准备回去找红珠时,她被人一把捂住嘴,然后猛地向后一坠,直接被抵在了山斋旁的假山后。
这人身上酒气太重了,就连落在她耳畔的呼吸,都带着一股酒精味。
她不停奋力挣扎,却被身后之人牢牢扣在胸膛里,无法动弹,她呜咽了两声,又抬腿去蹬,可她这点力道,放到这时候,与撒娇并不妩不同。
她没了办法,只能用指甲狠狠地去抠那人手背,可谓是把浑身的劲儿都用上了,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指甲陷在了对方的肉里。
“嘶,妩儿,你轻些。”
这声音太过熟悉,里面又蕴满里无奈。
唐妩回头,低声惊呼:“殿下?!”
郢王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因害怕而颤抖的肩膀。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郢王低声道。
肌肤这样一触碰,唐妩整个人一僵,她点了点头。
他呼吸渐渐加重,俯下身子,捧住她的脸,略重地碾着她的唇。
夜色渐浓,酒意微醺,身体里所有的感觉好似都照白日里更重一些,欲望如此,爱也如此。
郢王密密匝匝地吻落在她脸上,一双手也没闲着,熟练地挑开衣襟,伸到了里头去,在这事上,唐妩贯来是乖顺的,可就在他深陷其柔软,不可自拔的时候,他的唇角倏地碰到了温热的水珠子,他停顿了一下,睁开眼去看她。
“怎么哭了。”
一丝醉意挤进了他的双眸,看起来迷离又勾人。
唐妩推了推他胸膛,带着哭腔说没事。
郢王三思片刻,她为何哭,他心里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于是他哑声问道:“可是同我闹脾气了?”
一听这话,唐妩这鼻头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要不说有时候人憋着眼泪的时候不能哄呢,真的越哄眼泪来的越快。
“自然不是。”唐妩嘴硬道。
说完,唐妩理了理衣裳,挣脱了他的桎梏,话锋一转,“殿下今夜想必还有的忙,妩儿就先回营帐了。”
这时候哪能放她走,郢王拦住她,“这是吃醋了?”
唐妩侧过头,闷声道:“殿下的身边的女人何其多,这醋吃的过来吗?”
闻言,郢王眼里落满笑意,都说娶妻该娶不忮不求,贤良淑德的女子,可落到她身上,他却恨不得她能再生气些,哭一哭,闹一闹,他定是什么都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