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骑在马上,看着百姓们对陆濯的敬仰之色,听着百姓们对神武军的夸赞之声,忽然明白陆濯为何要猎那头黑熊了。人人都夸神武军厉害,但除了真正见过神武军将士出手的敌将或帝王朝臣,百姓们如何知道神武军是真厉害假厉害?

今日陆濯露了这么一手,带回来一头罕见的黑熊猛兽,锦城百姓亲眼所见,神武军的威望便真正在他们心中扎了根,可能之前没想参加征兵的男丁,现在都跃跃欲试了。

魏娆看向陆濯,他已经取下了耳边的黄花,那刺猬也早丢到了车上,此时的陆濯,俊美又神勇,仿佛天上的文武曲星都投胎在了他一人身上。

“我还不至于为了哄你开心而以身犯险。”

树上他轻讽的声音重新响在耳边,魏娆笑笑,幸好她也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回到驿馆,魏娆吩咐碧桃备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路上不方便,姑娘好久没有按摩了,我给姑娘按按吧。”看着浴桶中阖眸休息的姑娘,碧桃心疼地道。

魏娆点头,擦干水后只穿了一条亵裤,趴到了床上。

碧桃早已将门窗关好,放下帷帐,跪在床边伺候起主子来。

陆濯来到后院时,守院的驿馆小丫鬟看到他,紧张地行了礼,声音细弱。

陆濯点点头,叫小丫鬟退下,他自己往厅堂那边走。

厅堂里没有人,陆濯又进了次间,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了一阵令他小腹发紧的媚哼,一声落下,一声又起。

那是魏娆。

她在做什么?

“姑娘这里好像又大了些。”

“大有什么用,碍事。”

“那不是,柳嬷嬷说了,有的女子想大都大不起来呢,姑娘这是天生丽质。”

“真天生丽质,柳嬷嬷还传授你们这手法做什么?”

“锦上添花嘛。”

主仆俩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可陆濯耳力超人,竟听得清清楚楚。

他再不敢上前,悄悄离去,并交待外面的丫鬟只当他没有来过。

第69章 069(醋)

狩猎回来后, 陆濯早出晚归了两日,魏娆又不是要等他归来才睡的贤妻,这两日两人就一次都没有碰过面。

第三日黄昏, 陆濯回来的够早, 两人再次同桌而食。

驿馆准备的饭菜还算可口,其中有道本地特有的萝卜干小菜, 酸酸脆脆的,配粥配面条都很好吃。

魏娆小口小口地咬着萝卜干。

陆濯夹了一块儿。

两人一起咬,发出的低低脆响撞到一块儿,莫名让魏娆想到了闲庄笼子里圈养的白兔啃萝卜。

魏娆就不再碰萝卜干了。

陆濯忽然道:“明早我会动身前往蔚县征兵, 一圈征下来, 预计下个月此时回锦城。”

魏娆点点头,他早就说过征兵的大致行程。

陆濯笑了笑:“你自己住在驿馆, 大概会很无趣, 可有兴致与我们同往?”

魏娆才赶完七天的路没多久,对继续坐马车远行毫无兴趣, 而且锦城这么大, 有杨燕做伴, 接下来的一个月应该会很好过。

“还是不打扰世子做正事了。”魏娆马上做出了回答。

陆濯还以为她闲不住会高兴能出去逛逛, 既然她不想去, 陆濯也不勉强, 只交代道:“我会留下赵松赵柏, 无论你去何处, 都请带上他们二人同行。”

魏娆点头。

陆濯看着她白皙的脸:“你在锦城内游逛,我很放心, 若出城,安全起见, 尽量与杨姑娘同行吧,杨家在锦城已定居五代,等闲宵小不敢找杨家的麻烦。”

魏娆瞥了他一眼:“现在你又信任杨家了?之前不是担心他们兄妹给我下药?”

陆濯笑道:“我从来没有疑过杨家兄妹的品行,只是想提醒你要有防人之心。”

魏娆哼了哼,继续吃饭,吃完就去了内室。

陆濯看着次间微微晃动的帘子,对将她留在锦城一个月还是不太放心。

翌日清晨,陆濯出发之前,叫来赵松、赵柏,只说了一句话。

“少夫人若有恙,你二人军法处置。”

杨燕也知道陆濯出去征兵了,隔三差五地来驿馆找魏娆,不是带魏娆去逛锦城的各大铺子,就带魏娆出城踏青,领略锦城一带的风土人情。每次魏娆出门,赵松、赵柏、碧桃必定跟随,杨燕那边也带了家丁护卫。

有性情相投的杨燕作伴,魏娆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底,再过几日陆濯大概就要回来了。

这日杨燕有事不能陪她,魏娆带着碧桃换上男装去逛铺子,赵松、赵柏兄弟俩保持五步的距离紧紧跟随。

魏娆喜欢逛卖小玩意的铺子,她想挑几样四皇子可能会喜欢的礼物。

半个月前魏娆在一家木雕店中看见一个牧童骑黄牛的小摆件,魏娆很喜欢,只是那摆件硬邦邦一块儿,哪里都不能动,魏娆问店家可否让师傅做分别做两个小童、一头黄牛的木雕,小童的双腿、双臂能够活动,既可以放到地上站着,又可以骑到牛背上。

店家觉得魏娆的想法很稀奇,做起来比较难,但一旦做出来,肯定更好卖,于是店家让魏娆半个月后再来看看,师傅做得出来魏娆便能取货了,做不出来也能得个答复。

逛了几家铺子,魏娆来了木雕铺子。

店家喜气洋洋地招待了她,却是师傅做出来了,一头黄牛两个木雕小人,一男童一女娃,此外木雕师傅还雕了一只小篮子,可以往里面装上草假装喂牛,还送了一根小藤鞭,用来赶牛玩。

木雕师傅的手艺精湛,这一套玩意,别说小孩子了,魏娆都喜欢。

木雕师傅一共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魏娆都买下来了。

盒子交给赵松拿着,魏娆领着碧桃往外走,走出铺子,便见一支商旅正缓缓地拉车走过来。魏娆站在铺子一旁,准备等这支商旅过去了再上街,就在此时,商旅最前面的马车突然被人挑起了窗帘,露出一张俊朗温润的脸来。

魏娆盯着那人看,那人也盯着魏娆,似是不敢相信。

魏娆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跨下铺子前面的台阶,马车里的霍i见了,顿时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立即叫车夫停车,车没停稳他便一跃而下。

“表哥,你来锦城做生意吗?”

“娆娆,你怎么在这里?”

兄妹俩相见,都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更何况是血亲的表兄妹俩,无论霍i还是魏娆,都是喜上眉梢。

赵松、赵柏一见车上跳下个丰姿出众的年轻公子,少夫人又很高兴见到对方的样子,心中都是一震,幸好少夫人马上就喊那人表哥,免了他们继续替自家世子爷担心。

街上不方便谈话,表兄妹俩就近找了一家茶馆,订了二楼雅间,碧桃跟进去伺候,赵松赵柏守在门外,门窗皆敞。

魏娆笑盈盈地看着霍i:“表哥越来越厉害了,姨父姨母竟然放心让你带队来锦城送货。”

霍i谦逊道:“早晚都要历练,更何况我马上二十了,倒是娆娆,你怎么来了锦城?”

魏娆不能说出真相,只说陆濯来青州征兵,她趁机同行出来游玩。

她说得简单,可她已经出嫁,一个新嫁娘,如果不是夫家疼爱她,如果不是陆濯宠溺她,又怎会连征兵这种大事也要带上魏娆?

魏娆三言两语好像此事没什么大不了,霍i却听出了一对儿新婚夫妻的恩爱。

心中一半酸涩,一半欣慰,表妹与陆世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只要表妹过得好,他那点私心算什么?

“表哥这次要在锦城逗留多久?”魏娆兴奋地问。

霍i道:“半个月吧,除了送货,还要进批皮毛。”

青州再往北就是草原,乌达那边的商人通常都会来锦城与中原商人交换货物。

魏娆:“那我可以跟着表哥去铺子里看看吗?我还从没见过表哥与人做生意呢。”

锦城就这么大,景色铺子她都逛得差不多了,想找点新鲜事打发时间,表哥的到来刚刚好。

霍i犹豫道:“你身份已不同往日,还是留在驿馆吧,便是出去游山玩水,也比跟着我合适。”

商人地位低下,表妹本就是一颗明珠,如今嫁入英国公府身份更高一筹,怎能随他去沾染铜臭?

魏娆不爱听:“什么叫身份不同往日?我以前是你表妹,现在还是你表妹,怎么,我出嫁了,表哥就把我当外人看了?”

霍i头疼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魏娆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表哥准备在哪里下榻,明早我去等你。”

霍i无奈,妥协道:“也罢,世子回城前我带你同行几日,世子一回城,你就不许再乱跑了。”

陆濯可能还有四五日才回来,他一回来魏娆便可以去军营看他练兵,不愁无事打发时间,便也应了。

接下来的几日,魏娆跟着霍i去经商了,她扮作霍i的堂弟,霍i又是本地商贾追捧的晋地大商,所来往的商贾都对二人十分客气,只是一群男人,偶尔会开些不雅的玩笑,霍i担心魏娆生气,然则很多东西魏娆根本听不懂,倒避免了尴尬。

四月初六,将近晌午,锦城外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黑色快马。

陆濯这次带人在青州诸县征兵,一共征得近千名身高马大的青壮新兵,刚刚已由八位都头带去了锦城东郊的驻军军营,明日开始苦训一个月,剔除掉或懒散或品行不端或不守军规的痞兵,剩下的将全部带往京城。

杨参将留陆濯在军营用饭,陆濯谢绝了,被一个都头揶揄他思念少夫人,陆濯笑笑,也没有反驳。

城门近在眼前,过去的一个月赵松、赵柏并没有送消息过来,说明她平安无事。

进了城门,陆濯放慢马速,一路来到了驿馆。

别院的小丫鬟见了他,红着脸行礼。

陆濯无视小丫鬟的羞涩,温声问道:“赵松他们不在,少夫人可是出门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

陆濯:“可知去了何处?”

小丫鬟道:“少夫人没让人备车,应该没有出城,去哪奴婢就不知道了,少夫人并没有告诉奴婢,只交代黄昏回来用饭。”

陆濯看眼靴子上的浮土,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脸更红了,跑去水房吩咐烧水的婆子。

没过多久,丫鬟们便将浴桶、热水提到了内室,陆濯坐在厅堂看书,等丫鬟们都退出去了,他关上几道门窗,进去沐浴。

内室有两座衣柜,他与魏娆分用,陆濯取出一套紫檀底的锦袍换上,等头发干了,便戴上玉冠,骑马离开了驿馆。

锦城可逛的街道屈指可数,他骑马慢行,总能撞见她。

正值晌午,阳光耀眼,陆濯来到一条沿河的街道,牵着马走在岸边一溜柳荫当中。

岸边有大酒楼也有小饭馆,饭菜的香气一阵一阵地迎面扑来,陆濯不饿也要饿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家两层的酒楼,二层临窗的一间雅间敞开窗户,里面的饭桌旁坐了四人,其中一白袍公子身量纤细单薄,侧脸莹白如玉,便是嘴唇上面多了一撇小胡子,陆濯也认出了自己的夫人。

再看其他三人,皆是男子,其中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

陆濯负手站在树荫下,看着魏娆在雅间与人说笑。

其实魏娆笑得多,说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听霍i与两位豪商侃侃而谈,那些行商趣事是话本子里都少见的东西,且是真实发生过的,魏娆便听得津津有味。

霍i见她的茶碗空了,给她倒了新茶。

霍i背对窗口坐着,魏娆道谢时,头朝他偏,正好将岸边水景收入视野。

就在那一片水景中,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竹如剑,魏娆被那圈锦带勾勒出来的窄腰吸引,视线往上一抬……

认出陆濯,魏娆呆住。

第70章 070(怪我回来太早,坏了姑娘的...)

魏娆看见了陆濯, 并且发现陆濯也在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嘴角挂着熟悉的温和假笑。

两人搭伴来锦城, 又一个月没见了, 陆濯征兵归来,这种情形, 魏娆该下去见他的,可富商口中船夫救美的故事就要讲到最精彩的地方了,魏娆心中痒痒,想听完县令怎么判的案子, 到底是将美人判给了花重金求娶她的痨病夫君, 还是判给了年轻力壮不忍她所嫁非人的有情船夫。

偏偏富商很会吊胃口,慢慢悠悠地说着, 再喝口茶, 一点都不着急。

魏娆再看河水对岸,发现陆濯将飞墨拴在一棵柳树上, 他坐在岸边摆着的长条木桌旁, 正与一布衣伙计说着什么, 似乎是想在那家店里用饭?

魏娆再看那家小店的招牌, 是家烤羊肉串、卖羊肉汤的店, 店里店外冷冷清清, 味道大概不美。

魏娆有种感觉, 陆濯可能是在等她, 想知道他名义上的妻子为何会与三个男人进了酒楼。

魏娆倒不心虚什么,但也不想让陆濯过多误会, 等富商讲完故事,魏娆低声与表哥霍i说了几句, 然后哑着嗓子对两位富商道:“岸边好像有位我的故友,多年未见,心急下楼一叙,还请恕我失陪之罪。”

两位富商都笑道无碍。

魏娆朝三人辞行,走出雅间,赵松、赵柏正在走廊里候着。

魏娆示意两人随她下楼。

她们所在的这家酒楼在锦城颇有名气,魏娆下楼时还有伙计带着新来的食客往上走,你避我让的,下楼就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等魏娆走出茶楼,往对岸陆濯那边一看,好家伙,刚刚还没什么生意的羊肉店,这会儿竟然快要坐满员了,尤其是摆在陆濯周围的几张桌子,全满了,皆是女客,有三四旬年纪的妇人,也有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女人们都在看陆濯,陆濯怡然品茶,仿佛对周遭的窥视一无所觉。

魏娆也算是开了眼界。

赵松见少夫人盯着世子爷那边看,心中一突,想起世子爷戴黄花拎刺猬的画面,他顾不得高兴世子爷回城了,赶紧低声替世子爷解释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丰神俊朗,以往出门也有民间女子围观,不过少夫人放心,世子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未多看她们一眼……”

他还没夸完,赵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口。

赵松疑惑地回头。

赵柏偷偷指了指世子爷那边。

赵松再看,就见一彩裙小姐带着丫鬟坐在了世子爷那张小桌的对面,正笑盈盈地与世子爷说着什么,而他口中“从未多看旁人一眼”的世子爷,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还将他面前盛放烤肉串的盘子推到了彩裙小姐那边。

赵松脸色涨红,世子爷是没看见少夫人已经下楼了吗,还是拎刺猬没拎够,故意要惹少夫人生气?

赵松一万个替世子爷担心,可此情此景,他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赵柏突然愤愤道:“那位小姐脸皮真厚,定是她说了什么叫世子爷不好拒绝的话,咱们世子爷脾气最好,必然不愿当众给她难堪!”

赵松顿时对二弟另眼相看,对,一定是这样。

魏娆被赵家兄弟急于替陆濯辩解的样子逗笑了,陆濯招不招蜂引不引蝶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觉得礼数上她该下楼与陆濯见面,可此时陆濯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又有热情的美人相陪,魏娆再凑过去,岂不是坏了二人的雅兴?

重回酒楼也不合适,魏娆想了想,对赵柏道:“你去伺候世子吧,赵松随我先回驿馆。”

说完,魏娆先往前边走了。

赵松朝赵柏使个眼色,立即跟了上去。

赵柏看着少夫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少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生气!

赵柏从最近的一座石桥上跑到对岸,再满头大汗地跑到羊肉店前,走向世子爷所在的位置时,赵柏听见那位彩裙小姐在询问世子爷是何方人士,世子爷淡淡一笑,看他一眼,起身道:“小姐慢用,我先失陪。”

赵柏见了,心领神会地去解下飞墨,跟上已经走到街上的世子爷。

“爷,您刚刚没瞧见少夫人吗?”赵柏心急地问。

陆濯扫眼魏娆离开的方向:“看见了,少夫人为何会在酒楼?”

赵柏就把少夫人偶遇表少爷霍i的经过告诉了主子。

陆濯:“这几日少夫人一直在跟着表公子做生意?”

赵柏:“是啊,少夫人扮作表公子的堂弟,她很少说话,说了就放哑声音,倒从未被人拆穿。”

说到这点,赵柏真心佩服少夫人,明明是个妖娆艳丽的大美人,扮起男人来竟然天衣无缝,落落大方毫无闺中女子的扭捏羞涩,只是个子矮了些。

陆濯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魏娆,她平时的男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今日随霍i近身应酬商人,她不但贴了胡子修了唇形,连衣襟里面都做了手脚,看起来一马平川。

尽管如此,陆濯还是认为魏娆不该跟着霍i参加这种应酬,男人们在饭桌上多多少少都会开些不雅的玩笑,她身为女子,避之不及,怎能主动相陪?

只是陆濯也摸透了魏娆的脾气,喜动不喜静,连老太君的嘱咐都敢阳奉阴违,他亦无可奈何,更不用指望赵松、赵柏都说服她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了。

“爷,您都看见少夫人了,为何还让那几个女人坐在您身边?”赵柏不解地问,“少夫人一看见您就匆匆离席赶出来见您,您倒好,这次恐怕把少夫人得罪狠了。”

哪个女子会高兴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说笑?少夫人又是骄纵脾气,前有跑去闲庄让世子爷苦苦求了三回才肯回府,后有当着杨家兄妹的面惩罚戏弄世子爷,赵柏觉得,这次世子爷想要哄好少夫人,肯定要付出大代价。

陆濯笑道:“店家摆桌子做生意,我总不能拦着不让旁人落座。”

魏娆才没有急着见他,从她发现自己到她离席下楼,中间至少耽误了两盏茶的功夫,可能是见他一直赖在岸边,才无奈下来见面。

赵柏替主子后悔:“那她们坐下来的时候,您可以走啊?”

陆濯闻言,只是笑笑。

驿馆,魏娆取下假胡子净面,碧桃为她梳头的时候,院子里的小丫鬟通传说世子爷回来了。

碧桃不禁加快了速度。

魏娆并不着急,她见了谁与什么人吃的饭,赵柏肯定已经都告诉陆濯了。

魏娆问心无愧,便不在乎陆濯如何看他,何况他只是她的假夫君。

梳妆完毕,魏娆来到厅堂,看见陆濯坐在北面的太师椅上,正在喝茶,两个驿馆的小丫鬟站在旁边伺候着。

看到魏娆,陆濯笑着放下茶碗,朝她走来,仿佛久别的丈夫终于又看到了娇妻。

魏娆浅笑低眉。

碧桃使个眼色,带着小丫鬟们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门板合拢的瞬间,陆濯停下脚步。

此时他距离魏娆只有一步左右,魏娆闻到一丝淡淡的羊膻味儿,定是陆濯从那家羊肉店里染上的。魏娆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绕过陆濯走到另一张太师椅上,笑着问道:“世子可征够了良兵?”

陆濯背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没察觉,被她嫌弃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有羊膻味儿。

那家羊肉店的东西可谓难吃至极,陆濯点了一份烤肉一碗羊肉汤,尝了一口烤肉,那碗羊肉汤他便尝都不想尝了,就这样,竟然还染上了膻味儿,怪不得正晌午饭馆生意旺盛的时候,他家店无人问津。

“兵员够了,是不是良兵一个月后才知。”陆濯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外袍,露出里面一层单薄的白色中衣。

魏娆见了,皱起眉头,别开脸。

陆濯将手中的外袍丢到空着的太师椅上,看眼魏娆道:“奔波半日,累了,有什么话去次间榻上说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进了次间。

魏娆坐了一会儿才往里走,挑开帘子,就见陆濯抱了他的被子从内室出来了。

魏娆便道:“表哥来锦城做生意,此事赵柏已经告诉世子了吧?”

陆濯:“嗯,表公子远道而来,我已经派赵松去下帖子了,明晚你我做东宴请表公子。”

表哥商人身份,陆濯贵为英国公世子,不招待表哥旁人也不会议论他失礼,他主动提出宴请,便同时给了魏娆、霍i体面。

魏娆替表哥承了他的情:“那就有劳世子破费了。”

陆濯放好被子,一身中衣坐到椅子上,看着魏娆问:“表公子的生意忙得如何了?”

魏娆只好坐到他旁边,垂眸道:“带来的货都卖掉了,接下来会进批皮毛。”

陆濯敲了敲座椅扶手,笑着问:“你也要去?”

魏娆想去,可她与表哥约定好了,陆濯一回城,她就不能再去找表哥。

“不了,我表哥很重规矩,你不在我才以枯闷为由央了他答应带上我,现在你回来了,我再去,他该起疑了。”魏娆有意夸赞表哥道,实情本也如此,她不想陆濯误会表哥也是离经叛道之人。

陆濯笑了笑,她说话倒是有意思,霍i约束她便是重规矩,他约束她,她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怪我回来太早,坏了姑娘的雅兴。”陆濯偏头,目光惭愧地看着魏娆。

魏娆却在“雅兴”二字里,听出了陆濯的阴阳怪气。

她淡淡道:“雅兴不敢当,胡闹罢了。酒足饭饱,我去歇晌了,世子早点休息吧。”

言罢,魏娆进了内室,关门落拴。

陆濯看向窗外,末了一笑。

第71章 071(回京咱们便和离吧...)

魏娆每日午睡的时间都差不多, 半个时辰便自己醒来了。

四月午后的阳光已然偏烈,院子里的静悄悄的,小丫鬟们可能都去找地方打盹儿偷懒了。

魏娆打个哈欠, 起床穿上外裳。

天热了, 她身上的中衣也便薄了,陆濯脸皮厚还能当着她的而脱下外袍, 魏娆可不会给陆濯占她便宜的机会。

拨开门栓,魏娆准备叫陆濯搬铺盖进来装样子,她好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没想到帘子挑开, 陆濯竟然还躺在榻上, 被子遮在腰间,露出了穿着中衣的上半身。窗外阳光明亮, 他朝内而躺, 似是被她惊醒,在魏娆诧异的时候, 陆濯睁开了眼睛。

魏娆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地而道:“该起来了。”

她虽衣衫整齐, 为了在丫鬟们而前做戏, 长发并没有梳起来, 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胸前肩膀, 如顺滑光亮的乌缎。刚刚睡醒, 她脸上残留一抹绯红, 让她本就艳丽的姿色增添了无限妩媚与风情,垂着脸站在门口, 倒有几分羞媚媚唤夫君入内与她相会的样子。

陆濯没动:“你要出门?若无事,我想再睡一个时辰。”

魏娆没事, 只是不想闷在屋里,驿馆有片花园,去那边逛逛也好。

“那你先进来,等会儿只说你困乏,我自己起来就是。”

陆濯唇角上扬,看着她道:“小别胜新婚,既要做戏,你当比我起得更晚才是。”

魏娆诧异地朝他看去,什么小别胜新婚?

陆濯却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魏娆毕竟也看过外祖母送的小册子了,很快就反应过来,粉而涨得通红,甩下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想到自己真的与陆濯在房间里再闷一个时辰,岂不是做坐实了陆濯所说的“小别胜新婚”?

大白天的,魏娆才不要让人误会她与陆濯“新婚”了一个半时辰!

想到这里,魏娆重新走出内室,站到陆濯脚边,怒视他道:“起来!”

陆濯坐起来,被子仍然盖着腿,皱眉问她:“你在契书上要求我配合你做戏,我便滴水不漏地陪你做戏,现在你又要反悔?”

魏娆握拳道:“世子言出必行,我很感激,只是世子自诩君子,当知君子不该白日宣淫,你要演这种戏,便是存心要我背上白日邀宠的污名。”

陆濯似是听了什么笑话,看着她道:“原来姑娘也会在乎虚名,我还以为虚名在姑娘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魏娆顿了顿,道:“我做过的事,别人怎么议论我都问心无愧,我没做过的,污名能少则少。”

陆濯冷笑:“姑娘不想背负污名,那我该如何?你与那些男人进出商铺酒楼,持续多日,一旦被人认出来,他人如何议论姑娘与我无关,可你我现在是夫妻,你觉得你与各路外男同进同出,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我陆濯的颜而在姑娘眼中当真分文不值?”

魏娆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点。

因为她觉得她与那些商贾只是一而之缘,以后天各一方,大概再没有机会见而,而且她有乔装打扮,便是哪个商人在京城再次见到她,应该也不敢相认,包括见到她与这些商贾同进同出的锦城百姓。

不过,从陆濯的角度考虑,他确实该担心被人议论妻子给他戴了绿帽,笑他是绿王八。

“是我思虑不周,给世子添麻烦了。”魏娆坦然赔罪道。

陆濯瞳孔微缩,他已经习惯魏娆与他针锋相对了,今日怎么?

魏娆沉默片刻,忽然朝他笑了笑:“不瞒世子,我当初答应为你冲喜,是想借你们陆家的权势让那位忌惮,可你我性情不合,我的行事做派与贵府的家风也颇多不合,强占着世子妻子的名分,我自己束手束脚,也给世子与国公府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吧,等你我回京,咱们立即和离,从此我做什么都与世子、陆家都再不相干。”

魏娆不想嫁人了。

假丈夫会嫌她这个嫌她那个,真丈夫大概也一样。

魏娆喜欢骑马,喜欢狩猎,喜欢京城外而的各种奇谈趣事。

祖母、外祖母都希望她能嫁入高门,嫁一个能让太后娘娘忌惮的人家,可就在刚刚,魏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过得好,所以太后看她不顺眼,想方设法地要害她,那她可以过得不好啊,等她与陆濯和离的时候,京城肯定会各种冷嘲热讽,到时候魏娆就假装承受不住,离开京城去投奔姨父姨母。

何必再听商人们高谈阔论?魏娆决定自己亲自南来北往走一趟,姨母会跟着姨父出行做生意,表哥也在四处做生意,魏娆跟着姨母跟着表哥都可以。她做她喜欢的事情,随便被人怎么想,嫌弃她会连累夫家的名声,她不嫁总可以了吧?

就像束缚在身上的一道枷锁终于崩断了,魏娆豁然开朗,就连陆濯阴沉的脸,她都觉得俊美无比。陆濯,英国公世子,本就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两人无仇无怨,只因为硬绑在了一起才互不待见,只要关系解除,便只是一对儿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