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啸洗漱后去膳堂吃了东西就回来了,他狼吞虎咽吃得很快。路上三师兄和四师兄,说要跟他一起训练,姜啸想到他今天要跟双极门的老祖开小灶学习,又兴奋又期待,磕磕巴巴地拒绝了两个师兄。
“昨天的招数我已经领会,今日我独自练习就行了,”姜啸说,“就不劳烦两位师兄了。”
两个牤牛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闻言便径自去修炼了,毕竟仙门历练,他们也是要去的,不仅去,还要为师尊争光呢!
姜啸回到姜蛟阳真殿的时候,天光大亮,岑蓝已经在等他了。
他先前来阳真殿想要见自己师尊姜蛟一面,却被弟子拦住,可现如今他随意出入姜蛟寝殿,却无人拦着。
姜啸猜想或许是师祖交代过这些弟子了,却并不知他腰上的阴阳游鱼佩,不仅仅是能够温养整个门派的灵泉玉佩,还是双极门比长老还要高等的通行玉佩。
上面的符文姜啸修为低微是看不懂的,可但凡守门弟子都经过辨识这些符文的培训,自然能够看懂,虽惊讶,却也没人敢拦他进出。
姜啸一回到阳真殿,岑蓝便问,“吃饱了?”
姜啸点头,岑蓝便对他伸出手,“带上焚魂锏,跟我走。”
姜啸拿出放在储物袋中的焚魂锏,走到岑蓝的身边,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想到昨天那些非人的折磨,咽了口口水。
不过他渴望变的很强,渴望得到别人的喜欢,成为被人敬仰敬佩的人,因此他的迟疑只有片刻,便伸手抓住了岑蓝的手。
两个人手掌相握的瞬间,姜啸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周身的空间便瞬间扭曲。
下一瞬,两个人便出现在一处野外,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辽阔广博的草原,阳光炽烈地照在头顶,照得姜啸微微眯眼。
“这里是上登极峰的第一阵,”岑蓝松开他的手,面色淡淡,“记住抓稳武器,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退,退就是死。”
姜啸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被阳光照的,手心微微冒汗。
但他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
岑蓝笑起来,笑得特别好看,姜啸被她的笑容晃得微微失了下神,岑蓝便瞬间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姜啸到这会还不知道岑蓝为什么对他笑得那么好看,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惊天动地的魔兽吼叫声传来,姜啸被震得几乎失聪,他来不及去寻找岑蓝去了哪里,才刚刚循着声音回头,便骤然间被铺天盖地的一个大爪子给凌空抽得飞了出去。
五脏移位,腰腹断裂,姜啸连抬手迎一下缓冲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看到自己被凌空腰斩,半空中的双腿被浑身覆盖着幽绿色鳞甲、如牛似狗、流着腥臭涎水的丑陋魔兽给抓着吃了。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地去品味死亡的疼痛,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然而失去意识的下一刻,姜啸猛地睁眼,他竟然回到了阳真殿。
岑蓝的手看起来好像才刚刚放开他的手,他惊魂未定地朝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幸好还在!
“师祖我……”姜啸还未弄清楚刚才到底是真的还是他的幻觉。
岑蓝便微微皱眉,“这么快?”
“什么……”什么这么快。
“去吧。”岑蓝说,“阵法内外时间已经被我调整过,并不流通,你有足够的时间练习。”
下一刻,姜啸眼前再度白光一闪,他又出现在了那片陌生的丛林之中。
只不过他连恐惧在心中聚拢的时间都来不及,便再度被那通天彻地的吼叫声给震得几乎七窍流血。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便跑,可仅仅两步,他便被兽爪踩成了肉泥。
岑蓝通过阵法看到姜啸死得那叫个稀巴烂,微微不适地皱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下一瞬,姜啸出现在她面前,满眼都是惊惧,岑蓝点着他脑门道,“叫你不要退,退就是死。”
姜啸嘴唇微张,颤巍巍道,“……不退就不会死么?”
他这样的修为对上那种境界的魔兽,姜啸哪怕没看清也能通过那身形和吼叫声判断出至少那魔兽有五阶的修为!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要他和那妖兽对战,分明就是拔苗助长。
岑蓝顿了下,而后道,“不退至少不会死得这么难看。”
她把阵法境扯到姜啸面前给他看,“你看看,死得恶心不恶心。”
任谁看了自己的血淋淋的尸体,还是一滩正被魔兽抓着吃的烂泥,也很难承受。
姜啸控制不住生理的反应,“呕”的一声要吐。
可在他吐出来之前,岑蓝又一巴掌把他拍入了阵法之中。
他听到头顶传来的魔兽的怒吼,心中漫上绝望。
又是轻易地被杀。
他反复的回到阳真殿,回到岑蓝的面前。
岑蓝每一次都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却每一次都心狠手辣的不给片刻喘息的机会再把他给送入阵法。
时间在阵法当中流速极其缓慢,姜啸用一整天的时间见识了自己的百万种死法。
岑蓝一直看着他,倒是不如往日无聊了,每次姜啸死的时候她都看得十分仔细,顺便留意着自己心中欲劫是否有动的趋势。
很遗憾,没有。
但凡她对姜啸生出一丁点的怜悯之心,她都会叫停这场完全越级,完全不对等的战斗。
可她没有,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姜啸一次次在面前死去,一次次亲手把他送入阵法。
不过姜啸能够在阵法当中待着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这种野蛮到极致的对战,求生欲和五感被运用到了极致。
到了晚上,他死过无数次后,已经能够从这魔兽的手里跑出一段距离,有一次甚至给它造成了伤害,戳瞎了它一只眼睛。
这倒是让岑蓝颇为意外,姜啸果真是个修炼的奇才,他这一副根骨若能够有人带着勤加修炼,不出五百年,修真界大能之中定然有他的位置。
岑蓝心中莫名的生出点感叹,有些人就是这般的轻易得到旁人努力十倍的结果。
待到姜啸死得麻木,死得能够对着自己稀巴烂的尸体无动于衷的时候,夜深了,岑蓝终于把他放了出来。
他全身肌肉紧绷,戒备地站着,眼中亮若星辰倾泻,如孤狼独立。
他站着,微微躬身,似乎等着岑蓝把他再给送进去,岑蓝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指了指桌上她令人送来的饭食说,“饿了吧,吃点东西,再好好牢固下你新进的阶。”
姜啸反应极快地按住了岑蓝拍她肩头的手,手中焚魂锏察觉了主人的戒备低低尖啸,岑蓝扬眉,“要跟我动手?那你新进的阶怕是要没了。”
姜啸站在那里缓了好久,才木木地说,“进阶?”
他何时进阶了?
岑蓝坐在桌边,单手拖腮地看他,“你连进两阶,否则那魔兽的眼睛是怎么戳瞎的?”
他本已经是哀劫中阶,连进两阶……那便是已经到了乐劫初阶了吗?
他心中漫上狂喜,可他当真不记得何时进阶的,他只记得自己在那阵法之中不停地死,不停地死……
他连忙运转灵力感受自己的内府,果真!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再有两阶,他就要赶上四师兄了!
岑蓝没有阻止他,不过很快他灵力转了几个周天之后,便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姜啸被迫停下,他看向岑蓝,害怕道,“师祖,我……我怎么了 !”
“难不成是进阶太快,我要跌境界了吗!”姜啸眼睛都红了,岑蓝无语地看着他。
“哦,你是不是感觉全身战栗,手脚不听使唤?还心慌气短,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干裂血腥阵阵,内脏也绞着般的疼?”岑蓝问。
姜啸咬着唇不哭出来,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岑蓝说的一样不差,果真他还是没那个命,承受不住进阶太快么……
岑蓝见他那德行,竟然露出了点笑意,不再吓他了。
“现在已经午夜了。”她说,“你闯了那么久的阵法,又未曾辟谷,阵法内外时间流速不同,换算下来的话……你足有半月左右水米未进,没死全仗着进阶那点灵力吊着,再不吃东西,怕是要死喽。”
姜啸顿时明白过来,他这内脏空空口干舌燥的滋味,果真是饿极渴极的症状!
他没出息地抹了下眼角湿润,赶紧爬起来,抖着手去抓桌子上冷掉的食物,直接狼吞虎的朝着嘴里塞。
岑蓝看着他吃得脏兮兮,嫌弃地躲远些,但脸上却又露出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这笑意倒也很好理解,寻到了个新鲜好玩的玩意,稀奇又有趣。
一桌子冷掉的食物,姜啸风卷残云,又灌了足足一整壶水,却还是觉得饿,觉得渴。
他觉得还不够,自己现在能吃下去一头牛。
他抹了抹嘴,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看到岑蓝嫌弃的眼神,他连忙给自己施了清洁术,眼中如狼的亮光变得柔和,恢复了羞涩的模样。
姜啸不好意思地说,“师祖,我出去一趟。”
他还得去找点吃的。
岑蓝半抬眼皮看他,她已经把发冠摘下来了,长发散落在肩头。
月色顺着敞开的窗扇照进来,映着她温婉秀美的眉目,不似凡人般的如梦似幻,仿若随时都能够如同那话本中的仙子般,越过窗扇乘着月光飞天而去。
“吃太多的东西也无用,你觉得饿极,是进阶太快,缺少灵力。”
岑蓝朝着他招手,“过来,把这个吃两把就好了。”
姜啸听话地起身,但是走到近前看到了岑蓝手里的东西,又有片刻的僵硬。
是清灵丹。
他可没有忘了自己上一次吃这个东西疼得死去活来。
但这东西何其珍贵,对如他这般低阶修士的好处却不容忽视,门中掌门亲传弟子一年能得两颗都是被偏爱,这足有百颗的数量,姜啸看着都眼热。
疼也没有什么!
不就是疼,他今天死也死过那么多次了,他不怕。
岑蓝看着他眼中挣扎一闪而逝,然后就抓起来成把的朝着嘴里塞去。
姜啸很快把这些都吃了,然后傻兮兮地站着,等着内府撕裂般的疼痛。
可等了好一会,他的内府却只有舒适的温暖弥散开来,如同全身都泡在温水中。
这一整天的伤痛,不断经历的死亡和疼痛,似乎都被这丹药抚平治愈,他舒服得几乎哼出来,甚至要朝着地上滑下去。
他看着带笑的岑蓝,迷茫地问,“师祖……我为什么不疼啊。”
岑蓝对着他笑得极其温柔,“我不舍得你再疼啊。”
再疼明天还怎么闯下个阵法。
姜啸却因着她这一句话,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朝着岑蓝的身边膝行两步,自下而上地看她。
岑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长发,“早点休息吧。”
姜啸却抓住了她摸自己头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浑身舒适得如同在云中起舞,但状态却像是喝醉了,说话连嘴唇都不太听话,含糊不清。
“写师祖……”
他抓着岑蓝的手,愣了片刻将自己的暖呼呼软绵绵的脸蛋贴在她手背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蹭了蹭之后,又拉到嘴边亲了口。
岑蓝:“……你不会吃药也吃醉了吧。”
“哎!”岑蓝话音未落,姜啸咬住了她的食指指节,力气用得还不小。
岑蓝伸出另一只手要打他,他却又松了力道,只是用牙齿细细密密地轻轻硌着。
这个狗东西,拿她磨牙么!
作者有话要说:姜啸:师祖,饿饿,抱抱。


第17章 想咬我?
姜啸听着岑蓝一喊,顿了顿,又抬头痴痴地看她。
岑蓝对上他的视线,颇有些哭笑不得,他眼中亮晶晶的,分明是狭长的眼型,都瞪得发圆了,内里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一片雾蒙蒙的迷茫。
“醉丹了?”确实,一次服用的清灵丹太多了,清除杂质的效用太好,这是把人清得傻了。
可一般醉丹后的人,都是循着本能行事,他的本能是咬人么?
岑蓝好笑地看着他,问他,“早就想咬我?”
姜啸愣愣的,慢吞吞地点头。
岑蓝眯了眯眼,收敛了笑意。
她一这般,那点岁月静好如梦似幻的仙子模样就没了,眼中锐利冰冷,看人尖锐刺骨,仿佛能够一眼穿透人的皮肉,戳进他的肺腑,挖出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私密心思般。
这才是属于一个大能修者的真实模样,岑蓝被咬的指节在姜啸的口中转了圈,用指尖按上他的犬齿,“想咬我,还有呢?”
她捏住姜啸的犬齿,姜啸下意识的用舌尖抵了下,岑蓝又掐住他的舌尖,让他动不得。
“是不是还想杀我?”岑蓝凑近一些,带着引诱的意味问他。
姜啸看着她,眼睛都不会眨了一般。
他的眼睛太清澈了,岑蓝甚至能够从这双眼中,看到他纯澈的灵魂,他骗不了她。
可他只是看着她,好像反应不能一般,理解不了岑蓝的问话。
岑蓝用另一只手,以灵力幻化出一把匕首,递到姜啸的眼前,“想用它切开我的脖子么”
姜啸眼珠转了转,低头看了眼匕首,似乎终于听懂了岑蓝说的话,眼睛睁得更大些,慢慢抬起了手。
岑蓝眼神危险至极,姜啸若敢,她便即刻拔下他所有尖牙,让他彻底做个没牙没爪的小傀儡。
可姜啸却没有去抓匕首,而是一把将匕首打翻在地。
他力道用得还不小,“啪”的一声,把岑蓝的手心都打麻了。
岑蓝:……
她松开了姜啸的牙,姜啸却抓住了岑蓝被他打的那掌心,拽到自己的脸边上,看了片刻,低下了头。
温热的气流吹到掌心,岑蓝下意识的瑟缩了下手指,满脸一言难尽。
姜啸双膝跪地,捧着她的手掌,认真至极地低头。墨般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肩头,遮盖住他痴痴的眉眼,他在撅着嘴吹她的手心。
岑蓝:……真是高估他了,他就是个傻子。
“起来,别在地上跪着,”岑蓝拽回了手,“上床睡觉吧。”
姜啸似乎盯上了岑蓝的手,随着她的动作起身,还朝着她收起的手吹气,岑蓝怀疑他被这上百颗清灵丹给弄成了痴呆。
于是她拉着姜啸上床之后,抓着他手腕探入经脉查看。
灵力充盈饱满,暗伤全部都被温养得不见痕迹,这小子的灵脉又宽了不少,距离下一次进境不过咫尺。
岑蓝探查过他没事,便撤回了灵力,却被姜啸体内的灵力追寻纠缠上来,最后不得不得将探入的灵力留下了。
这人怎么连灵力都这般的缠人?
岑蓝睁开眼看他,姜啸眼珠不会转似的看她,内府经脉对她毫不设防,命门大开简直随手能够碾死。
“看什么,傻子。”岑蓝伸手按在他的脑门上戳了下。
姜啸朝后仰了下,又默默地挪回来。
他抓住了岑蓝的手,又点在了他脑门上。
岑蓝:“……”
她莫名其妙的陪着姜啸玩了好一会点脑袋,姜啸总算乖乖的闭眼躺下了。
岑蓝看着自己又被咬又被抓着按脑门的食指,嫌弃的用清洁术清洁了好几遍,才也躺下了。
她还是头次见人醉丹后完全不见阴暗的私欲,闭着眼感叹姜啸心中倒是意外的纯澈。
一夜好眠,自然说的是姜啸。
姜啸清早起来想起昨晚的事情,虽然他回忆起来总像是隔着层什么,却没有忘。
他躺着回忆了一番,面红耳赤的起身,迅速跑了,去膳堂吃早饭。
膳堂里面这个时间弟子竟然不少,此次秘境的历练,是不拘哪个门派,只要是双极门中的弟子,在选拔中胜出就能参加的。
自然除了双极门,同去的还有修真界其他门派,据说此次秘境乃是已经陨落的上古火乌妖修留下的,名为火乌秘境。
里面的天材地宝良多,是修真界各门派的大能联手开辟,测试过最高的危险等级,最是适合低阶弟子历练。
因此只要达到各派定下的最低修为,就能够去火乌秘境中探险,寻求机缘。
最后一次选拔明日便要开始,定下最终的去历练的弟子名额,因此门中初次选拔的弟子们获胜的都在这两日十分辛勤的修炼,聚在一起以门派中的同音玉牌,商量对策和研究即将对战的弟子功法弊端。
姜啸的同音玉牌在有一次被岑蓝掳走的时候遗失在入登极峰的阵法中,寻不到了。
这东西弟子们人手一个,不过除却统一的共用符阵,用以求救、约战,和长老们下达法令之外,便只能联系相互通过彼此同音符阵的人。遗失要补必需要经过宝器阁的长老们。
姜啸还没有告知宝器阁他遗失了同音玉牌,他没有空出时间,再者说他也没有很好的,能够聚在一起如其他弟子一般畅聊的朋友。
毕竟双极门中各门中弟子修炼的法门不同,自然也没有越门交好的必要,且姜啸先前修为实在是太低微了,约战切磋,或者商讨修炼法门也没他什么事。
加上他年岁浅,又走后门被收入了阳真门掌门门下,内门弟子看不上,外门弟子又嫉妒,最糟心的是阳真门掌门的命令,连同门师兄弟都不和他太过亲近。
所以结论就是,同音玉牌拿在手中也无人可联系,他是个游离在所有小帮派弟子中的小可怜。
姜啸从前不觉得怎样,但也时常会羡慕一起来膳堂吃饭,一起商讨修炼法门的弟子们,因此格外喜欢粘着他的师兄们,哪怕十次有八次都得不到好脸色,倒也觉得师兄们对他极好。
但现在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只顾着吃东西,不再去在意那些聚在一起用饭的弟子们。不刻意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说什么,也不去寻自己师兄的身影,黏在一起吃饭了。
他得赶快吃了东西,今日还要入阵,分明昨日死去活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怯懦,他却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跃跃欲试。
他大口塞着食物,也不拘是什么东西,甚至还在脑子里回想着昨天对付那魔兽的办法,反复地推测,想着自己今天能够在对阵中活上一时片刻。
四周也无人注意他,只是魏欣和他两个牤牛师弟就坐在不远处,吃着食物都等着他粘过来,他却一反常态,今天根本没有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牛永,你去看看,他是不是鬼上身了。”魏欣俊眉微蹙,看着姜啸的那边,指使自己的三师弟过去。
三师弟就是岑蓝之前窥见本体的大黑牛,他和自己的四师弟黑白花牛,是一对双生兄弟,一个叫牛永,一个叫牛安,乃是一个牛妖与凡人的子嗣。
因为天生半妖体,被人界排斥妖界驱逐。但机缘巧合的在山中行善救了人,得了化身为人的法门,被收妖伏魔的姜蛟遇见,带回门中收为弟子。
素日这两兄弟都喜欢跟着修为高些的魏欣,对姜啸倒也不厌烦,只是碍于师尊嘱咐不能让姜啸过得好,因此格外对他苛刻些。
“管他作什么,他也胜不了他那对手,”牛永没动,“不来正好,我还要与牛安过招,没功夫再教他了。”
魏欣皱眉看着这会就已经吃完,朝着门外走的姜啸,“怎么回事,他不对劲,你们知道他怎么了么。”
每次历练姜啸都会争取,很积极,因为姜蛟曾经敷衍他说,只有历练才好提升修为,但他之前经脉滞涩,修为实在低微,每次都争取不上。
可之前好歹有个态度,现在干脆傻吃憨睡,放弃了?昨日都没去林中修炼。
“他能有什么事,”牛安嗓音粗重,他和牛永其实不窥见本体,有时候魏欣都分不出来,说话也一样的调调,“他这是有了自知之明呗,省的咱们费事。”
魏欣的疑惑也没有维持多久,毕竟他对姜啸的关注度也十分有限。
倒是牛永吃了一会,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上次选拔比试过后,师兄你不是要我去给他送药么,那次他在洗伤处,不让我进去帮忙,他那布帘之中,有女子的声音,怕是嫌弃苦修之路辛苦,走了双修路子吧。”
“当真?”魏欣俊脸上浮现出些许烦躁,他其实生得还不错,不过修真界还不错的人可不少,他唯一有特点的,便是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会哄人,还因为声音温和,不显得油腔滑调。
听闻姜啸找了女修,他到底露出嫌弃之情,“可师尊最不喜双修之法,再说他能寻到什么有能力的双修女子,若是和他一样的修为,修来修去的,也没得进阶。且失了元阳还会影响修炼,若是师尊回来定要罚他。”
“师尊又不是第一次罚他,”牛永说,“吃饭吃饭,师兄你还当真要管他,管得过来么。”
确实管不过来,修真一路,与天争命,走成什么样,全靠自己。是个确确实实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地方。
再者说魏欣的善心也十分有限,修真界多得是师兄弟争夺资源头破血流的事情,背地里阴私从不少,并非如凡人所以为的那般道骨仙风高洁纯善,若当真是那样,除非早已登了大道,若不然早就被坑死了。
魏欣很快打消了去管的念头,和牛永牛安吃饭,也掏出同音玉牌,低声商量起对战之事。
而被放弃的姜啸从膳堂走出来,便急急朝着阳真殿走去。
入内之后岑蓝就在桌边饮茶,因着昨夜的他浑噩之下干的蠢事,他有些不敢直视岑蓝,挪到她跟前,低声叫了声,“师祖。”
岑蓝放下茶盏,看了看他精神还算不错,笑眯眯问,“准备好了?”
姜啸微微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准备好了,今天我一定会争取多活些时间……不!我会争取戳瞎它另一只眼睛的!”
岑蓝但笑不语,感叹小东西真是天真。
然后她起身,伸手温柔地给姜啸整理了衣服,摸了摸他顺滑的长发,对他道,“去吧。”
然后熟悉的白光一闪,姜啸没睁眼便原地熟练地一滚,以灵力结了法盾,又迅速提起焚魂锏格挡。
但意料之中的魔兽撼天动地的利爪并没有砸下来,他滚了一身的沙子,抬起头才发现,此次并非是树木葱郁的地方,而是一片赤沙荒漠。
四周空气灼热得随时都能够自燃,姜啸站起来,看着一望无尽的赤沙,整个人有些迷茫。
换地方了!
他昨日倒是没有白练,随时戒备着周围,但周围全无遮挡之处,也未见大型猛兽的踪迹。
尤其是妖魔兽大多喜阴暗潮湿树木葱郁近水之处,此地如此高温,实在不适合妖魔居住……
他的疑惑很快被解开,这里确实不是个妖魔兽出没的地方,而危机也不在四周,竟是在脚下——
赤沙之中钻出了成群结队巴掌大的凶蚁,头部生着密密麻麻的尖齿,丑陋就不必说,行动极快,姜啸只觉得一疼,然后他下半身就被生生吃成了白骨。
且被这凶蚁咬过之后,浑身麻痹不能逃离,他是活活被啃死的。
生命一点点被吞噬,疼痛细密如凌迟,姜啸从阵法中弹出,疼得神志恍惚,半跪在地,看着自己的四肢,恍然间甚至还觉得自己在被啃食着!
岑蓝纤柔的指尖按着他的后颈捏了捏,温柔如水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小家伙,要休息下么?”
她说的好听,方才在阵法中看的也实在来劲,姜啸痛苦又惊惧的模样,虽然不能令她欲劫再动,却满足了她某些新生的恶趣味。
可怜的小家伙,蛋蛋被吃的时候吓得直叫。
姜啸自然不知他被岑蓝当成了戏看,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他呼吸急促剧烈,身上被啃食殆尽的麻和痛还未散去。
岑蓝甚至以为他会求饶不去,或者求她换成第一个阵法。
但姜啸只是瘫坐在地缓了很短的时间,抬头看着岑蓝的眼睛就恢复了神采,面色还吓得惨白,就提出要进阵法。
“送我进去吧,师祖。”姜啸声音带着颤。
岑蓝叹息一声,怜悯之心一闪而逝,丝毫未能阻止她抬手把姜啸送入阵法。
漫长的,比昨日还要可怖的遭遇,但是姜啸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慢,岑蓝看着看着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好小子,倒是够狠,自断四肢眼都不眨。
对自己都这般狠,若他日一朝得了大机缘,冲天而起崭露头角是必然的。
或许心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死,这里只是个阵,姜啸无所顾忌,因此无所不用其极。
这般惨无人道的训练,也奠定了他之后修炼和术法的套路何其狠辣决绝。
只是无可否认,只要豁得出去,死到临头,才是最快最高效的训练法门。
深夜,月朗星稀。
姜啸最后一次从阵法中出来,整个人侧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
他全身上下,看似没有任何的伤处,但他自己却觉得,他已经没有任何一块地方是属于自己的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内府,甚至连骨骼也感觉不到,满鼻都是斩杀凶蚁之后异样难闻恶臭的气味,而自己的头颅正被凶蚁咬碎,疼得他神魂俱裂。
岑蓝走到他身边,蹲下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
还好,神志倒还尚存,这般年岁当真算是心智过坚了。
极度的疼痛和恐惧,加上毒素的侵蚀,是会彻底腐蚀掉一个人神志的,一个不慎,姜啸或许会直接疯了傻了也说不定。
但他躺在地上,不到一个时辰,就摸索着爬起来了。
这一次他连自己吃东西都做不到,是岑蓝半抱着他一口口喂给他的。
“我这辈子,还未曾这样伺候过谁,”岑蓝将饼子掰开,沾软了汤汁,再送到他口中,手指点着他的鼻尖说,“你可要记住我这般对你。”
姜啸吃了些东西,就开始狼吞虎咽,甚至有两次差点咬到了岑蓝的手指。
他半靠在岑蓝的怀中,感受她身上的香软温柔,如同才从地狱里面爬回了人间安乐窝。
他极其认真地点头,一字一句,有些迟缓嘶哑,却咬字清晰道,“我会记住的,记住师祖对我好。”
岑蓝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了,又喂他吃了更多的清灵丹。
姜啸又醉丹了,痴痴傻傻的只知道对着岑蓝笑。
他像一张纯净的白纸,所渴望的东西都可笑得让岑蓝忍俊不禁。
她又陪他玩了大半夜的孩童才会玩的拍拍手,又给他唱摇篮曲哄睡了,倍觉好玩,捏着他熟睡的脸蛋玩了一阵子,竟头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