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云孟哥哥都不用这些的吗?”林芽转身看他,盯着陈云孟仔细打量。
陈云孟瞬间抬起下巴,神色自信。
他今年才刚十四,皮肤就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干干净净光滑细嫩,谁见了他不说一声长得好看?
陈云孟以自己天生丽质为傲,丝毫不怕林芽看,甚至隐隐有炫耀之意。
他底子好,不涂这些东西也不他差。
“怪不得啊。”林芽睨着陈云孟眼尾的得意,笑着说,“怪不得皮肤那么差,身上也不香。”
陈云孟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瞬间尖叫起来,脆铃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谁说我皮肤差了?”
他嘴上虽这么问,却下意识的抬手摸脸,又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
的确没有林芽身上香。
“哥哥别生气,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的意思,”林芽将瓶子口洒出来的水细细的抹在手背上,垂着眸,细长的眼尾上挑,语气犹犹豫豫,“只是这样不像个香香软软的男子。”
陈云孟将手放下,目露不屑,“又不是谁都喜欢你这样的。”
“这是自然。”林芽朝陈云孟走过来,身上自带香味。
他微微一笑,眼底波光流动,眼尾泪痣妩媚,精致的容貌让陈云孟惊艳的倒吸了口凉气。
林芽的声音适时响起,轻轻的,却能击溃陈云孟心底盲目的自信,“可是你看,谁不喜欢好看的?”
陈云孟眼眸闪烁,明明林芽已经退回去了,可他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清淡的幽香。
“肤浅!”他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说,“大家都是来书院念书的,当然要以内涵为主。”
“你第一天来书院,不懂这些很正常,以后少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念书才是最重要的。”陈云孟说这些的时候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才被母亲罚过抄书。
他站起来,“你自己在这儿收拾吧,我回家了。”
陈夫子在书院里有个单独的小院,因为只有间里屋,所以平时只跟夫郎两个人住在那儿,让陈云孟住斋舍,不过吃饭还是聚在一起吃。
“云孟哥哥,你这些衣物不收拾一下吗?”林芽轻掩口鼻看向书桌旁边的那堆衣服,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
刚才满书桌上都是陈云孟的衣物,连小衣都有。
绿雪好不容易收拾出一块地方将林芽的瓶瓶罐罐放在上面,免得搁在脚边再踢着碰着了。
这张桌子是两人共用的,一人一半,可现在陈云孟的东西俨然已经越界了。
“我平时自己住的时候就是这么放的,习惯了改不了。”陈云孟觉得林芽矫情,眼睛转动故意说,“你要是看不惯那就搬出去住吧。”
说完他把木门用力一关,出去了。
等出了门陈云孟才偷偷抬手又闻了闻手指上的香味,跟林芽身上的味道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但特别好闻。
平时林芽肯定就是靠这些东西打扮自己吸引别人的注意,真是有心机。
原本陈云孟特别不屑涂脂抹粉,尽管爹爹说了好几次他都没往耳朵里听,觉得他天生丽质用不到。
可现在嗅着手指上这股若有若无的清幽香味,略微有些心动。
来到陈家小院,陈云孟摸着脸蛋跟陈父撒娇,问他自己好不好看,要不要涂脂抹粉?
“孟儿自然是全书院最好看的男子。”陈父笑着捏他鼻尖,满眼慈爱,“怎么突然想起来涂抹脂粉了?以前我可是怎么说你都不听的。”
陈父趁古板严肃的妻主不注意,悄声问他,“老实跟爹爹交代,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人为悦己者容,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陈父数了数跟陈云孟玩的好的那些女学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李绫靠谱些。
两家知根知底是旧识,将来云孟嫁过去他也放心。
“才不是。”陈云孟出声打断陈父的心思,没忍住跟他吐槽起新舍友,“爹爹你都不知道,他又娇气事情又多,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可有心机了,一点都不讨喜,我不想跟他住一起。”
“可男子不都是这样吗?你呀,就是跟李绫她们走的太近了,才不适应跟男子相处。”
陈父丝毫不觉得林芽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跟陈云孟说,“你就是跟同龄男子玩的太少了,现在正好多跟新舍友接触接触,学学怎么做男子。”
他家云孟什么都好,就是像个活猴一样。
陈云孟见父亲也向着林芽,顿时不高兴了,“谁要跟他接触!娘说做人要看内涵才不是皮囊。”
“既然不是皮囊,那你刚才怎么还在乎自己好不好看?”陈父到底是过来人,懂得更多,一眼就看出来陈云孟说话口不对心。
想来那个叫林芽的定然长的极好看,这才使陈云孟有了危机感。
陈云孟眼睛乱看却不肯再说了,在小院吃完饭后才回去午睡。
他刚推门,林芽就听见动静了,走过来伸手拉着陈云孟的腕子,亲昵的说,“云孟哥哥你快看,屋里我都收拾好了。”
之前被人随意扔放在书桌上的衣物跟地上的鞋子全都没了,原本乱七八糟下不去脚的斋舍如今焕然一新,干净清爽的让人认不出先前的样子。
按理说新舍友勤劳贤惠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可陈云孟满屋子环视,疑惑的扭头问林芽,“我的东西呢?”
他指着桌子跟地上,“我之前放在那儿的衣服跟鞋子呢?怎么都没了。”
床上没有,衣柜里也没有,就连床底下都没有。
林芽看着满斋舍找衣物的陈云孟,语气轻飘飘的说,“我给你扔了啊。”
陈云孟瞬间扭头转身看他,嗓门陡然拔高,“你给我扔了!”
“对呀,”林芽无辜的眨巴眼睛,“云孟哥哥说我要是住不惯可以搬出去,虽说哥哥屋里脏如猪窝,东西乱放犹如菜市场,但我都进来了,哪里再出去的道理。”
“那你也不能扔我东西啊!”陈云孟气的脸色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想上去打林芽一顿。
可陈云孟心里又特别清楚,今天自己要是敢碰林芽一根手指头,他肯定会哭着往地上一躺,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他了。
“哥哥不收拾,我只能做主替哥哥收拾了。”林芽笑的乖巧,“云孟哥哥不要跟我客气,大家都是舍友,下次看见书桌上有衣物我还会帮你收拾。”
收拾收拾全扔了。
“不用!”陈云孟气的大步往外走,眼眶通红。
他看都没看林芽,闷头找到大家都扔废旧物的地方,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衣物跟鞋子。
陈云孟本来以为林芽最多给他窝成一团放在旁边,谁知道他真就随便往上面一扔,小衣都露出来了。
他瞬间红了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边捡回自己的衣物鞋子边在心里大骂林芽。
陈云孟抱着东西也不敢去陈家小院,因为这事说出去他母亲非但不会向着他还会训斥他一顿。
陈母早就因为他乱扔东西罚过他不止一次了。
现在只能自认倒霉的把衣服抱回去洗干净。
陈云孟蹲在斋舍后面洗了一下午的衣服,手搓红了,眼睛也是红的。
但这事之后他好歹规规矩矩的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塞进床尾的木箱子里,不敢再往林芽那边乱扔。
陈云孟洗衣服的时候,林芽听说下午可能会有夫子来讲课,就提着书袋去了讲堂。
走之前还特意告诉陈云孟一声,问他去不去?
陈云孟气的说不出话来,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讲堂里贺眠早就到了,坐在窗户旁边,书盖在头顶趴在桌子上睡觉。
林芽轻手轻脚的坐在她坐手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几个时辰的书。
黄昏时,陈云孟才过来,他从林芽旁边经过的时候故意用身体撞了下他的桌子。
咣当一声,贺眠瞬间就惊醒了,茫然的抬头坐直身子看向陈云孟,“你干什么?”
“要你管!”陈云孟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恨恨的瞪了眼林芽,提着书袋往后走。
“他怎么了?”贺眠满脸懵逼看向林芽。
林芽摇摇头,看着身后轻轻叹息,语气不解神色无辜,“虽然我文静爱干净,云孟哥哥脏乱不讲究,但我其实挺想跟他当朋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格外的不喜欢我。”
那是他有病,玛丽苏男主病。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同性相斥。”林芽长得比男主好看,男主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贺眠打了个哈欠,还没彻底清醒,单手托脸看林芽。
他的确生的漂亮,细长妩媚的眼睛,温柔多情的泪痣,尤其是皮肤,白皙透粉跟颗水蜜桃一样。
林芽疑惑的皱起眉,“什么斥?”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贺眠指着他跟陈云孟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排斥的动作,强行科普。
林芽眸光微动,笑的温婉,又忍不住的问她,“那我跟姐姐是什么?”
他男她女,那只能是
贺眠看小傻子似的看着他,理所应当的说,“咱俩当然是姐弟情深啊!”
林芽深吸口气。对不起打扰了,他就不应该有所期待。
见林芽又侧身背对着她,贺眠欠欠的凑过去,伸手轻轻戳他手肘,“芽芽,我有件事情特别好奇。”
林芽侧眸睨她,细长的眼尾扬起,有股冷艳矜贵的感觉,看的贺眠眼睛睁圆直呼卧艹!
“姐姐有何事问我?”林芽转过身来,又是那副温柔乖巧的模样。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贺眠的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这要是换个正常女人怎么着也想不到姐弟情深啊。
贺眠盯着林芽的脸看,这次倒是没直接动手,目露好奇,“你今天涂东西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问他。
林芽细眉微挑,调整坐姿看向贺眠,眨巴眼睛笑的狡黠,“姐姐想知道啊?”
贺眠点头。
林芽皮肤太好了,好到贺眠总是好奇他有没有涂脂抹粉。
林芽顿时笑的更开了,微启粉唇,轻声细语,“那你自己伸手摸摸看啊。”


第17章
几乎话刚说出去林芽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贺眠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以及蠢蠢欲动伸过来的手。
要是旁人可能会碍于男女之防有所顾忌,贺眠却完全不会!她兴致勃勃的扯着袖筒把手伸过来。
林芽紧张的吞咽口水,眼睫轻颤呼吸屏住,细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腿上衣服,身子僵在原地不知是退是进。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都快坐好。”
后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迅速把跟学习无关的东西收起来,挺胸抬头坐直身子,等夫子进来,俨然个个是副好学生的模样。
贺眠眼见着就要摸到林芽的脸了,他却跟其他学子一起迅速扭身正面坐直目光看向门口,刚好将脸即将在蹭到贺眠的指尖前别开。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摸到了!
贺眠不情不愿的收回悬空的手,心里跟羽毛搔过一样,痒痒的,原本只是好奇,这会儿都快成执念了。
要不是夫子已经进来,她甚至想把林芽拉过来好好摸摸,看他到底涂没涂粉。
林芽指尖微动,偷偷舒了口气,耳根掌心发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
只觉得刚才贺眠目光专注看着他的脸,手指慢慢伸过来的时候,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的格外快。
声音鼓动耳膜,连呼吸都忘了。
今天下午来授课的夫子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形微胖,容貌儒雅气质随和,嘴角始终噙着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可看身后大家的反应,似乎对她格外忌惮跟畏惧,想来应该是个笑面虎。
她拿着书缓步从外面进来,用视线将全讲堂学子扫视一遍,最后略微在贺眠跟林芽两个新人身上停顿片刻。
“我姓申,你们可以叫我申夫子。都说温故而知新,咱们现在温故温故。”申夫子收回目光把书打开,就开始抽查上次讲学内容的背诵了。
她声音刚落,底下学子们立马把头缩起来,从刚才抻长脖子的鹅变成了胆小怕事的鹌鹑,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前衣襟里,没一个愿意跟她对视的。
“既然没人主动站起来,那我念名字了。”申夫子食指轻叩身前桌案,目光所到之处,寸头不抬。
她拉长音调缓声叫,“陈——。”
见到有人被点名,底子其他学子瞬间默契的发起长长的舒气声,齐齐将头抬起来侧眸朝“倒霉鬼”——陈云孟看过去。
虽然讲堂里姓陈的学子不少,但大家都知道她喊的是哪个人。
陈云孟作为陈夫子的儿子,总是被书院里的其他夫子们格外关照。
得亏是个男子身,这要是个女儿,可想而知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陈云孟头皮发麻把脸往怀里埋的更深,姿态抗拒,趁申夫子把“云孟”两个字说出来前,疯狂伸手拉扯李绫衣袖。
“夫子,我会。”李绫先一步站起来,出声将上回学的内容背诵出来。
陈云孟这才敢抬头,松了口长气。
申夫子也没说什么,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贺眠跟其他学子一起扭头看他俩,只是想的却是李绫不亏是书中不离不弃的温柔女二号,女配里的扛把子,对男主是真的没话说。
可惜男主只拿你当个随叫随到的备胎之一。
“姐姐在想什么?”林芽侧眸看贺眠,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过去,见她盯着陈云孟若有所思,手指动了动。
他目露羡慕轻声感慨,“那人对云孟哥哥可真好。也是,云孟哥哥长得好看,人又活泼任性,谁看了不喜欢?不像芽儿,都不敢跟人说话。”
林芽浓密的眼睫垂下,神情低落忧郁,语气轻的让人心疼,“姐姐是不是也喜欢他那样的?”
“谁说的?”贺眠否认的极快,半秒钟都没犹豫。
她是多想不开才能喜欢上陈云孟?
林芽忽的侧头看她,贺眠余光却瞥见申夫子往这儿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立马拿起桌上的书,神色正经,“我喜欢的分明是学习!”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
上节课申夫子讲的是“学”,这节课讲的是“行”。她得出结论来,“学”与“行”应该相辅相成,不能死“学”而不知“行”。
申夫子也是个随性的人,讲到兴起的时候直接说道,“正值春暖花开,不如明日去爬山赏春,体悟一下脚下的‘行’。”
也就是集体踏青。
好动的女学子们瞬间发出欢呼声,男学子们则是兴致乏乏。
踏青跟爬山可不同,踏青是寻个风景好的地方带上吃食嬉戏闲聊,才女佳人吟诗作赋暗送秋波,好不浪漫。
而爬山则要累的很多。
有些家境好些的男子什么时候自己亲自登过山?哪怕是烧香拜佛也都是坐在轿上由人抬上去。
男子就该这般娇养。
翌日大家在书院后门集合,各自带了水壶跟吃食。
鹿鸣书院依山而建,打开后门正对着莲花山。这山可不矮,体力好的成年女人也得爬个半天才能登顶。
考虑到还有男学子们在,申夫子表示爬到半山腰的莲花寺就行,到时候体力好的可以接着往上爬,累了的则可以留在寺里休息用斋。
为了方便爬山,今日申夫子特意换了身精简的衣服,看着格外利落。不少女学子也都穿上各自最舒适的鞋子,准备一争高下。
本来说好的“行”,莫名成了爬山比赛。
“主子,咱们肯定能拿第一!”翠螺斗志勃勃跃跃欲试。
要说爬山可高兴坏翠螺了,平时她不是被贺眠拘在贺府里,就是跟绿雪蹲在书院中,哪里有机会出来放风。
这次可算是能好好的撒欢了。
翠螺脖子上挂着水壶,身后背着干粮,活动手腕脚腕,就等申夫子一声令下往上爬了。
贺眠可没这个雄心壮志,如果能选择的话,她也想坐着小轿被人抬上去。
“爬山最重要的是登顶吗?错误,最重要的是路途的风景。”贺眠义正辞严,企图掩饰自己的懒。
她这话正巧被陈云孟听见,他娇哼一声,清脆的大嗓门嚷道,“你还是女人吗?怎么连我这个男子都不如。”
陈云孟向来活泼好动,这山他几乎是从小爬到大,如果比爬山,书院里没有哪个男子比得过他。
陈云孟今日可算要扬眉吐气了,他轻蔑的睨向旁边的林芽,就不信他还能比自己体力更好。
“走李绫,咱们先上去等她们。”陈云孟脚步轻快的踩着石阶往上爬,看起来像只轻盈的小燕子,特别轻松不费力。
李绫看向贺眠跟林芽,还是选择出声询问,“一起吗?”
昨晚回了斋舍李绫才知道她跟贺眠正好住同一屋,两人床铺头对头。
真实接触后李绫才发现贺眠这人也就说话直了些,并不是事多的人,其实挺好相处。
陈云孟站在三层台阶上皱眉插腰居高临下的往下看,本来想说问她们干嘛,结果正巧对上抬眸看他的贺眠。
贺眠分明是个女人,却生的比一般男子还要白,五官端正脸型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明媚自信,完全没有以前的怂相憋屈感。
只是贺眠身上有股子慵懒劲,眯起眼睛抬起下巴看人的时候欠欠的,有点痞又有点好看。
陈云孟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飞快的别开眼睛看向别处,没再开口阻止李绫邀请贺眠。
跟贺眠一起爬山还行,但跟林芽一起可就算了。就他那股矫情劲,跟他爬山能麻烦死。
平时女学子们不爱跟男学子们玩也是这个原因,他们实在是太麻烦了。
书院里的男学子们不是商贾人家的公子就是官宦乡绅家的少爷,夏天出门要人撑伞,冬天出门捧着手炉,身边永远是一堆的人,跟他们玩也玩不痛快。
比如今天爬山,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有人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小声嘀咕为何申夫子要用爬山为难她自己?
就她那体型,爬山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被大家非议的申夫子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扬声叮嘱,“爬山快慢倒是无妨,但要注意脚下台阶,莫要因争强好胜伤了自己,一切量力而行。”
大家齐齐应了声,开始三三两两的往上走。
贺眠看向旁边憋的原地踏步的翠螺,摆手示意她先爬,到莲花寺等自己。
“已经开始了,咱们快走吧。”陈云孟扭头往后看了眼,催促的要伸手去拉贺眠,“快点快点。”
李绫也看向她,以为贺眠担心林芽,特意说道,“让他跟其他男子们慢慢往上走就是,中午到莲花寺集合。”
不是她不体贴,实在是除了陈云孟这个例外,其他男子爬山比走路还慢。她这是体量林芽。
“就是,他肯定爬的特别慢,咱们先走。”陈云孟挑衅的看了眼旁边的林芽,故意问他,“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起啊?”
他从头到脚扫了眼林芽,明明是爬山,他却穿的这么好看。
嫩绿色的衣裙带着褶儿垂到地上,堪堪盖住鞋子,只露出一个尖儿,显得脚特别小巧好看。
陈云孟在心里嘲笑他,穿这样,怎么可能爬的快。
林芽果然轻轻摇头,他身体比寻常男子要差些,这些年仔细养着还隔三差五的病上一回,体力肯定比不过陈云孟。
他轻攥袖筒,抬眸看向贺眠,漂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眼底全是不舍,嘴上却故作坚强的说着,“姐姐没事的,你跟云孟哥哥去吧,我自己慢慢走。只要姐姐爬的开心,芽儿哪怕等在山脚也高兴,姐姐不用管我。”
“你看他都这么说了,咱们快走吧,不然都追不上她们了。”陈云孟语气有点急。
他想拿第一,现在心里讨厌死拖后腿的林芽了。
李绫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她看林芽笑的落寞又孤独,突然于心不忍了。
他昨天才到书院,只跟贺眠最熟,虽说舍友是陈云孟,可李绫知道云孟不喜欢他,所以林芽连个朋友都没有。
今天爬山的时候肯定没什么人照应他跟他说话。
而现在她跟陈云孟要把贺眠带走,林芽心里分明很难受不舍,却为了能让她们爬的开心选择主动让出贺眠。
只是林芽还是太单纯善良不擅心机,连脸上故作出来的坚强都藏不住,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也就云孟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才注意不到林芽的情绪。要是她俩真带贺眠一起爬山的话,林芽肯定会难过。
李绫忽然觉得陈云孟这种率真开朗的性格也有不好的一面,心思不细腻,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要不咱俩先爬吧?让贺眠跟林芽一起。”李绫看向陈云孟,跟他商量,“咱们去莲花寺等她们。”
陈云孟抿唇鼓起脸颊,瞪了眼林芽,抬头问贺眠,“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
“不跟。”贺眠早就想拒绝了,偏偏两人就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现在抓紧机会语速飞快的表态,“我跟芽芽一起。”
跟谁一起不重要,只要不跟陈云孟一起就行。
“随便你!”陈云孟气呼呼的伸手拉起李绫的手腕就往上走,爬了几个台阶又忍不住扭头看贺眠,“真不走?”
“不走。”贺眠摇头,恨不得推这两人一把,让他们走快点。
陈云孟甩开李绫的手,自己闷头往上爬,心里莫名生气。
李绫快走两步追上他,轻声说,“贺眠这么做是对的,林芽没有别的朋友,她怎么可能不顾他的感受跟咱们一起走?”
“她顾着林芽就不顾着我了?”陈云孟几乎是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杏眸微闪,噘嘴说道,“毕竟咱俩都等她那么长时间了。”
“没事,我们去山上等她。”李绫笑着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要不要比比谁更快?”
“比就比!”陈云孟抬起下巴,“我才不是林芽那种弱男子呢。”
说完两人飞快的踩着石阶往山上爬,不一会儿身影就甩开众人遥遥领先。
而林芽跟贺眠这时候才离开山脚不过十多个台阶。
贺眠舒服的叹慰出声,觉得这种爬山节奏才适合她。跟林芽同行果然是正确的。
“姐姐,芽儿不如云孟哥哥身形矫健爬的快,姐姐会不会嫌弃我?”林芽提起衣摆缓慢抬脚走。
哪怕爬山,他都穿的比别人好看。
身后绿雪抱着装了干粮水壶的包袱和他落后两个台阶。
“不会,完全不嫌弃。”贺眠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他,甚至说,“你再慢点都没事。”
可是他们已经殿后了,要是再慢些说不定赶不上莲花寺中午的斋饭。
爬了约摸半个时辰,林芽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越往上爬,越能碰到有男子撑不住的坐下休息喝水。
林芽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侧眸看向旁边的贺眠。她全程轻松的连气息都没变过。
“姐姐,”林芽伸手攥着贺眠的衣服,落后她一个台阶抬头看她,眼眶红红的,软声说,“芽儿累了。”
贺眠,“???”


第18章
贺眠转身往后看了眼,又抬头眯眼往前看,两人距离莲花寺才爬了不到五分之一。
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仔细想想林芽身体弱,体力不好也是正常。
贺眠难得换位思考,在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中,体贴的说,“你累了就休息吧,我不累。我再往上走走,到上面等你。”
到莲花寺等他吗!
林芽攥着贺眠衣服的手猛地收紧,深吸了口气才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委委屈屈的问,“姐姐是嫌弃芽儿麻烦,不要芽儿了吗?”
“芽儿刚才就应该让姐姐跟云孟哥哥一起走的,把芽儿扔在下面就好,是芽儿拖累姐姐了。”林芽眼睫缓缓落下,微收下巴半垂着头,只露给贺眠半截小脸,看着楚楚可怜。
跟在后面的绿雪忍不住看向贺眠,“眠主子您就等等少爷吧,少爷就只认识您一个人。”
这叫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都不都是人吗?
贺眠对上轻咬下唇的林芽,见他满脸依赖抬眸看她,不由头皮发麻,那天坐在马车上的后悔感再次席卷而来。
别问,问就是想送他回家。
“姐姐,”林芽轻轻吸气,委屈中又透着股坚强体贴,“你要是实在不想等芽儿那就先走吧。芽儿没事的,芽儿更不会告诉叔父你把芽儿自己一个人丢在半山腰不管不顾。”
他把“叔父”跟“自己一个人”的音咬的极重,手指慢慢松开贺眠的衣服,“姐姐你去追云孟哥哥他们去吧。”
林芽把贺父都搬出来了,贺眠哪里还敢走?
这事要是被贺父知道了,他肯定以为自己为了别的男子把林芽独自扔在山上,到时候她浑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光是想想涂脂抹粉的贺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她哭的满脸泪痕,贺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歇歇歇。”贺眠拦住还想再说话的林芽,妥协了,“别说了,歇。”
林芽低落的小脸瞬间明媚起来,眼睛微亮的从绿雪手里接过水壶抿了两口,轻声说,“姐姐对芽儿真好。”
“也不是,我只是想对自己耳朵好点。”贺眠小声嘀咕,坐在擦干净的石阶上往下看,一眼就发现还有人比她们还慢!
申夫子手里拿了根打磨光滑的登山杖,艰难的擦着汗往上走,一步一喘,爬的比林芽还困难。
“芽芽快看,居然有比你还慢的。”她像是发现新大陆,用手肘拐了下旁边的林芽,示意他往下看。
申夫子显然也发现她们三个人了,笑着挥挥手臂打招呼,哼哧的爬上来站在贺眠面前,“你们爬的还挺快。”
她抬头往上看,整条山路上稀稀拉拉的都是人,有些脚程快的,这个时候都已经到达半山腰的莲花寺了。
“果然是年轻。”申夫子笑了下,像是对于今天出来爬山的决定十分满意,“就该是这样,学习不能只拘泥于讲堂跟书本,更应该贴近生活脚踏实地。”
换句话来说,就是纸上学来终觉浅。
道理贺眠都懂,但她就是想知道申夫子是哪里来的勇气挑战爬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