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对过自己。
曹欣郁微微怔住,慢慢敛下嘴角的笑,心脏一阵酸疼,垂眸将果子塞进袖筒里。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想起,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陆霖,就当那段感情全被昨天的大雨冲走,彻底淡忘了。
曹欣郁安静的站着,看见沈翎又带了宾客过来磕头烧纸。就在他心情即将平复之时,瞧见管家快步进来。
她眉头微皱神色不解,走到沈翎旁边跟她说,“家主,伯爵侯府来人了。”
“伯爵侯府?”沈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早已没落的镇国公府可不同,伯爵侯府可是实打实的朝中权贵。沈家哪怕身为皇商时,跟这种侯府都没有太过来往,更何况现在。
伯爵侯府在朝中势力颇大,深得皇上信任,走的是孤臣的路子,轻易出不得半分差错。
当时沈府属实太热,如果两家往来,权钱结合,对于皇上来说并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情。
沈翎问管家,“来的是谁?”
管家回,“来是侯府的嫡次女,陆霖。”
林芽眼睛瞬间亮起来,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曹欣郁。
对方面容平静,气质清冷高傲,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诧跟波澜,像是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似的。
林芽瞧着曹欣郁,觉得陆霖过来八成是为了
他还没想完,就听见贺眠开口说,“陆霖过来,八成是因为我。”
贺眠自信十足的表示,“我俩平时处的挺好。”
她跟陆霖同在翰林院修书,平时关系也不差,沈家老爷子去世陆霖前来吊唁也说的过去。
沈翎这才了然,看向贺眠,“那你随我一起去把人迎进来吧。”
如今沈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皇商,没有丝毫拉拢利用的价值,再加上贺眠的这层关系,两家有所走动很是正常。
陆霖穿着素白的衣服,进来灵堂后先是朝着棺材牌位给老爷子磕头烧纸,然后才看向站在旁边的曹欣郁。
瞧着他憔悴的模样,陆霖指尖攥了攥,最后干脆借着贺眠的名义留下来给沈府帮忙,直到晚上才离开。
往后的两三天,陆霖日日过来,沈翎跟贺眠感叹,说她这朋友交的不错,拿沈家的事情当成自家事情一般上心。
贺眠看着陆霖忙前忙后的,也很惊讶,不知道的还以为陆霖其实是老爷子的孙女似的。
“沈府人多,忙的过来。”贺眠拍拍陆霖的肩膀,满脸了然,“就算是劝我去说书,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贺眠因为邹大学士布置的课业重,加上天气热,已经好些日子没说过书了。
陆霖肯定是怕耽误她自己赚钱,加上不好明说,这才采用迂回的方式讨好自己。
贺眠头回揣摩人心,觉得自己分析的条条是道,肯定八九不离十。
谁说学理的不懂权谋算计?瞧瞧她心理学这门学科学的多棒!就陆霖那点小心思还不够她看的呢。
不管如何,陆霖好歹为她做到了这一步,以后说书赚的钱,跟她五五分。
就当交朋友了。
陆霖满脸懵,看着面前眉眼得意的贺眠,不知道她又想到哪儿去了。
自己要是这时候跟贺眠挑明她其实是为了曹欣郁才留下来,贺眠会不会放狗把她撵出去?
光想想那个场面,陆霖就头皮发麻,顿时决定闭口不提。
她桃花眼弯起来,跟贺眠勾肩搭背,昧着良心说,“那可不,咱俩谁跟谁,这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不出这个力,这不都是自家人吗。”
迟早能成为一家人。
陆霖说的真情实感,搞的贺眠有些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毕竟之前她就拿陆霖当成关系不错的小黄书提供对象而已。
贺眠朋友其实还真不多,难得碰着个合脾气的,晚上就没忍住跟林芽分享。
老爷子的丧事已经结束,这两日林芽不是站着就是跪着,累的不轻,这会儿已经躺下,直到听见贺眠提起陆霖才重新爬起来。
“陆编修是这么跟姐姐讲的?”林芽漂亮的眼睛眯起来,跟贺眠说,“可她分明是为了表哥来的。”
林芽本来还觉得陆霖跟曹欣郁之间可能有误会,这会儿突然觉得肯定全是陆霖的错。
“为了曹欣郁?”贺眠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惊天八卦,没忍住凑到林芽旁边坐下来,两眼放光,“快,仔细说说。”
她不差这点时间。
林芽之前就想告诉她的,奈何太累了回来就被她抱着睡觉,躺她怀里心一松顿时什么都给忘了。
这会儿听她提起,便将两人的事情尽数告诉她。
“姐姐许是被她给骗了。”林芽抿了下唇,有点不高兴,“陆编修不厚道,拿姐姐当成留下来的幌子。”
艹,自己原来是个工具人!
看来五五分是想都不要想了,陆霖要是再想找她说书,低于二八分都别指望开口。以后她要是再想打着自己的名号来沈府,那更是另外的价钱。
这回必须得摁着这只抠门爱财鸡,毛给她薅秃!
只是有一点,临睡前贺眠都没想明白,平躺着侧头问林芽,“你说陆霖是为了曹欣郁来的,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俩之间有猫腻呢?”
这几天陆霖留在沈府帮忙,脚跟都没着地过,基本上都跟自己在一起,也没有别的时间去找曹欣郁啊。
“谁说没有,”林芽趴在贺眠肩膀上悄悄说,“芽儿有一次就看见她在院子里要拉表哥的衣袖,被表哥用眼神呵止住了。”
当时曹欣郁什么话都没说,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陆霖就站在原地手悬在空中没敢再动过。
想靠近又靠不近,看那模样也是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不跟贺眠说实话,林芽就是这么双标,歪屁股歪的理直气壮!
贺眠本来躺的好好的,可被林芽这么趴在肩膀上挨着,心都被撩痒了。
他说话向来轻声细语的,尤其是妻夫床话的时候声音更轻更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颈上,惹得她蠢蠢欲动。
贺眠转身侧着,将手搭在林芽腰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芽芽,我想学习新姿势了。”
这几天太忙都没时间研究这个,如今丧事结束,贺眠才想起来被耽误的学习进度。
避火图加上话册子,满满的都是学习任务啊。
她可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
林芽脸一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吻就落下来了。
翌日早上,贺眠告假结束回到翰林院,她故意去了趟小偏房,跟躺在椅子上补觉的陆霖闲聊。
她提到别的陆霖都兴趣乏乏,直到说起沈府,陆霖猛的坐起来。
贺眠心里狞笑,假装随意的跟她说,“如今沈家的事情已经结束,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舅舅状态不好,身边离不开人,曹欣郁只能留在老宅照顾他。”
“要说曹欣郁啊,也是不容易,舅舅说他今年已经及笄,等再耽误耽误,守孝结束估计就没人娶了。”贺眠像模像样的叹息一声。
她已经将筐撑好,手里捏着根绳,就等着陆霖这个关心则乱的爱财鸡跑进来。
陆霖听到曹欣郁嫁不出去,桃花眼闪烁了几下,试探性的问贺眠,“真没人娶吗?”
贺眠眨巴眼睛,点头,“那可不。”
陆霖腰背挺直,还有点局促,“那,我想娶他。”
她表示,“咱俩是朋友,这事你可得帮我。”
贺眠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抖着脚尖看向陆霖,有种考虑从哪里开始宰的样子。


第98章
陆霖心里毛毛的,犹豫了一瞬,跟贺眠说,“这事你要是帮我,我送你一本我珍藏的话本,你绝对喜欢。”
图文并茂的那种,要细节有细节,要内涵有内涵。
贺眠轻哼着表示,她受到的欺骗能是一本话本就能弥补的吗?
怎么说也得三五本才行!
陆霖倒抽了口凉气,肉疼的捂着胸口,“那可都是我的心血,你还是不是朋友?”
工具人眼里只有话本,有朋友。
“再说了朋友归朋友,话本是话本。”贺眠伸出手指摇了摇,“谢绝还价。”
谁让她不事先说实话。
陆霖咬牙犹豫,半响儿后才吐口,“你修个什么书,这么黑的心不去做生意真是亏才了!”
“多谢夸奖。”贺眠激动的坐起来,苍蝇搓手,“我先验验货。”
陆霖要是敢以次充好,这辈子都别想进她沈家的门。
陆霖自认倒霉,当年因为话本惹得债,最终还得用话本来还。
她从墙角的箱子里扒拉出五本话本,垂眸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过来递给贺眠,“当年就因为这些,我们才闹到今天这一步。”
贺眠狐疑的看着她,“你们闹掰,不是因为你嘴欠吗?”
说什么,‘就曹欣郁那样的小公子,她怎么会稀罕,不过就是普通朋友罢了。’
这话陆霖跟她那群狐朋狗友说的时候,正巧被曹欣郁听个正着。
“我再欠能有你欠?”只要开口说话,有一句不戳人心窝子的。
陆霖坐回椅子上,见贺眠早已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就隐瞒,转动手边的茶盏脸上有点不自然的说,“当时有那么多人在,我总不能说我跟阿郁好了,对他名声不好。”
京城谁不知道陆霖是个风流性子,简直就是青楼常客,都有人怀疑陆霖其实是青楼背后的老板,所以才拿那儿当家住。
可曹欣郁是谁?丞相家小公子的手帕交,跟郡主关系都不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矜贵公子,性子清冷高傲,就跟雪山顶峰的莲花一样,是众人仰慕又不可及的对象。
他跟陆霖,八竿子都打不着,如果得知曹欣郁跟陆霖好了,那种感觉就如同把莲花摘下来浸泡在墨水里,玷污了。
所以她跟曹欣郁好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自己的名声影响了他。
那时候不过是在茶楼雅间闲聊,陆霖也想到有人会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跟曹欣郁身上。
那样的情况,那种酒肉朋友,如果要是说她跟曹欣郁怎么好怎么好了,第二天定然满京城传的都是。
所以陆霖故意说反话,语气嗤笑的讲道:曹欣郁那样的小公子,跟青楼里的那些可不一样,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悉,她才不喜欢那样的。
大家揶揄嬉笑,说曹欣郁才看不上她这种。
陆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正好被曹欣郁听到,后来又撞见有小公子从她们的雅间里出去,以为她们在里面做什么,这才误会。
其实当时也就是听个曲儿,陆霖连人家长什么样都细看。
贺眠疑惑,“那你怎么解释?”
“本来是想解释的,可那时候正逢沈家大热,母亲猜测到‘嗯嗯’已经对沈家有收权的意思,现在的重用怕是表面现象,就让我跟沈家保持点距离,”陆霖桃花眼的眼睫落下,露出几分身不由己的苦笑,“我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顾及整个伯爵侯府。”
天威之下,谁不是如履薄冰?
伯爵侯府如果在这时候跟沈家结亲,难免会打乱皇上的计划,从而被她不喜。
陆霖是伯爵侯府的嫡次女,虽说不像老大那样身负重任,可哪怕一般家庭也不会任由她活的这么肆意妄为。
可陆霖偏偏就是喜欢不务正业,她爱写本子爱画图,甚至去青楼,母亲都重罚过她,只提出一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整个伯爵侯府受到牵连。
陆霖有选择。
所以那时候能解释,后来也就机会再解释。
两个人虽然同住京城,其实两年之间她俩有意无意的躲着对方,就再见过。
那时候陆霖才知道自己从小走街串巷以为就方寸大小的京城,原来能把两个人隔的那么远。
直到上回花楼偶遇,陆霖算是分开后头回跟曹欣郁正式见面。
沈家如今已经不如当初,伯爵侯府也不需要再顾忌着什么。
“你帮我。”陆霖巴巴的看着贺眠,“我现在再跟他解释他也不信了。”
只能从头开始追求。
陆霖这会儿特别不厚道的在心里庆幸沈家老爷子的真是时候,这样又为她争取了一年半载的时间。
否则沈家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肯定会给曹欣郁说亲。
贺眠将话本子收起来,对上陆霖期待的目光,表示,“再说吧,看你表现。”
帮肯定是要帮的,但贺眠打算回家问问芽芽的意见再给陆霖准话。
“我算是看出来了,”陆霖咋舌摇头,“你就是惧夫。”
她故意用激将法激贺眠,一般女人哪怕在家里真怕夫郎,在外头也不会承认,肯定都拍着胸脯说:这事你放心,包我身上了。
可陆霖显然忘了贺眠还真就不是一般人。
贺眠本来正要往外走的,闻言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陆霖,准备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什么叫惧夫,她跟芽芽那分明是爱情!
“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贺眠语气带着股得意的欠儿劲,目露同情的看着陆霖,“你懂什么叫惧夫吗?哦对了,你有夫郎,不懂也正常。不像我,有芽芽。”
她有夫郎,她惧夫是她高兴她乐意,不像某些人,追求夫郎还得找人帮忙,别提惧了,她连有都有,太可怜了。
陆可怜人霖,“……”
陆霖这纯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贺眠噎的肺管子疼,戳的胸口直流血,只能说是活该了。
散班之后,贺眠把从陆霖那里听来的事情跟林芽说了遍。两人把陆霖说的版本跟曹欣郁说的对照了一番,发觉十有八九还真是曹欣郁误会了。
左右陆霖跟曹欣郁都还对彼此有感情,中间也喜欢上其他人,林芽决定帮她俩一把,抽个时间将两人请来家里坐坐,装作碰巧遇见。
至于以后如何,那就全看陆霖自己了。
反正陆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要说日子过得也快,八月份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慢慢冲走夏季的酷暑闷热,迎来了秋高气爽的九月份。
娄允出嫁前一天,贺眠跟林芽就回了娄府。
娄允嫁的不远,就在京城中,对方是娄夫子弟子的女儿,姓赵,人品家世都信得过。
对方家里特别喜欢娄允,恨不得拿他当亲儿子疼,人还过门呢,有了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来。
至于娄允的妻主,更是跟他青梅竹马,这亲事就是她自己厚着脸皮跟人娄夫子提的。
当时听说有猪要拱自家白菜,娄夫子一时间接受不了,险些抄起扫把打她。
好家伙,本来是让她来学习的,她来了之后什么都学到,倒是把她小孙子给拐走了!
要说姓赵的也是执着,非娄允不娶,磨了好长一段时间,娄夫子才同意这门亲事。
作为娄允的好友,跟娄夫子关门弟子的夫郎,林芽自然要回娄府送他出嫁。
除了贺眠跟林芽,沈蓉笙也回来了,毕竟之前在娄府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她有意要娶陈云孟,可不得趁这个时候回来献殷勤。
沈蓉笙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她跟娄夫子拱手行礼赔罪,说礼部最近事情太多,实在忙不过来,比不得贺眠来的早。
最近朝中先是大皇子及笄,后是小皇女出生,都用的到礼部,沈蓉笙作为主事,官职不大琐事极多。
娄夫子笑呵呵的说,“忙些好,忙些充实。”
陈云孟听说沈蓉笙回来了,蹦蹦跳跳的进来,闻言附和道,“忙些说明沈蓉笙在礼部特别受重用。”
他杏眼转动一圈看向正在吃糕点的贺眠,清脆的声音说道,“贺眠你今天来那么早,是不是翰林院特别清闲啊。”
陈云孟眨巴两下眼睛,“听说你在修算学呢,算学是什么,我怎么都听说过。”
陈云孟已经决定要嫁给沈蓉笙了,只是还说开,这会儿沈蓉笙跟贺眠碰上,他免不得要拿两人比上一比。
考进翰林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受重用去修什么听都听说过的算学。哪里像沈蓉笙,进了礼部后就被上峰看中,大事小事都让她来。
贺眠嚼着糕点,腮帮子撑的滚圆,看智障似的,用眼神示意陈云孟:你听说过那只能说明你无知。
算学能有什么错,你见识少还怪上它了?
怕陈云孟看不懂贺眠的眼神,林芽端起茶盏递给贺眠,“姐姐先喝点水。”
他撩起眼尾看向陈云孟,表情单纯,像是特别认真的跟他解释,“云孟哥哥许是见识不多,所以不了解算学,至于姐姐之所以比较清闲,不是因为算学不重要,大概是因为姐姐在翰林院里的老师是邹大学士吧,所以杂事少。”
既然陈云孟敢拿沈蓉笙跟贺眠比,那林芽就敢让他原地尴尬!


第99章
其实不止陈云孟,多数人都觉得算学不重要,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娄允出嫁当天,娄府宾客众多,贺眠跟在娄夫子身旁。
娄夫子跟旁人介绍她时表情骄傲,说她是自己的关门弟子,目前正在翰林院里修算学。
大家面上笑着恭维,夸贺眠年纪轻轻就有这个成就,果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她们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其实全在惊诧不解,算数竟然也是一门学科!
毕竟众人印象里能用到数字的,也就只有账房而已。感情贺眠到翰林院是跟人学算账的?
那还费劲考个状元做什么。
等提到沈蓉笙,礼部的,众人不由觉得还是她这个好些,礼部跟朝廷大小庆典挂钩,总能在皇亲国戚面前露脸,将来升迁的机会肯定很多。
送走娄允后,娄府酒宴这才开席。
席上不少人劝娄夫子,“贺修撰当时可是以状元身份进的翰林院,怎么就想起来修什么算学。”
“就是就是,修个诗词文章的多好,你看这算学能有什么用处?也就平时算账用的到,要我说干脆趁她还年轻,赶紧修别的算了。”
敢说这话的肯定不是娄夫子的晚辈们,全是跟她年龄相仿的。
娄夫子自己能说贺眠一千个一万个不好,但却听不得其他人对她评头论足,哪怕打着关心的名义都不行。
“能考中状元,就已经说明她文章词赋都不差,至于为什么修算学?主要是这孩子聪明,被邹大学士一眼看中了。”娄夫子矜持中透着点得意。
贺眠修算学怎么了?全天下能做文章的人多了去了,能有几个懂算学的?
众人却是笑笑,就是因为它没用,所以学的人少,懂的人更少。它要是但凡有点用处,大家肯定都抢着学它。
世人对算学的理解很片面浅显,它不是常用学科,科举考试里面也没有,日常生活中她们能接触到跟算学有关的,也就只有府里的账房,更别提寻常人家了。
像这种情况娄夫子解释的再多也没用,她们从心底觉得算学无用。
到这会儿,贺眠算是有几分明白邹大学士那种后继无人的心情了。
看来以后发扬算学这事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贺眠像模像样的叹息一声,果然人越优秀,责任就越大。
等以后她把算学发扬光大,定要出它个几本《三年乡试六年会试》,让所有的学子全都沉浸在做题的快乐里,让她们充分感受到算学的魅力!
自己要让算学之光,普照天下考生!看以后谁还敢说“数理化”不重要。
林芽见贺眠咋舌感慨,还以为她被那些言论影响到了心情,不由轻声跟她说,“姐姐莫要生气,她们于姐姐跟算学,无异于燕雀跟鸿鹄,比不得。”
不然算学那么高深的学问,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全成了无用的东西?只能说明她们见识少。
尤其是陈云孟听了那些人的话,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
几人坐在一桌上,沈蓉笙也在旁边柔声说,“虽说算学用处不大,但贺眠多少都是在翰林院熬资格,以后升迁的可能性极小,不过毕竟是翰林院出身,说出去也好听。”
贺眠听了这话满脑门的问号,算学用处大不大咱们先不提,什么叫她以后升迁的可能性极小?
看不起谁呢?
她要是这么说,贺眠这个正儿八经的从六品可就不答应了。
沈蓉笙这个小小的从八品,竟然还嘲笑起她这个从六品官职低!
贺眠故意眨巴两下眼睛,神情疑惑的问林芽,“芽芽,咱师侄女是几品来着?我这个从六品的师姑记性不好,给忘了。”
林芽眼睛弯弯,拿出长辈的姿态,轻声说,“蓉笙好像是从八品吧,在这群小辈里面,已经很不错了。”
“原来是个从八品啊,”贺眠语气夸张,“我还以为是正五品呢。”
不然怎么能噉瑟成那样。
“沈蓉笙现在已经不是从八品了。”陈云孟鼓起脸颊说道,“她前些日子得上峰赏识,如今已经算是从七品。”
提到这事,沈蓉笙略显矜持低调的不多开口,给人留下谦虚的印象,反倒是陈云孟替她说,“这才多久沈蓉笙就升了一级,想来不用多长时间,她便是正六品,正五品了,迟早能超过从六品。”
等他都说完了,沈蓉笙才轻声道,“只是升了一级,算不得什么。”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可得意了。科举没考过贺眠又怎么样?那不过就是个起点,往后谁升的快还不一定呢!
贺眠修的算学,注定没前途,哪里比得过她。
沈蓉笙到今天才觉得扬眉吐气,觉得自己超过了贺眠。
她正要不动声色的再显摆显摆礼部侍郎对她如何看中时,忽然瞥见娄府管家快步朝她们这桌走过来。
她来到几人跟前,跟贺眠行礼说道,“贺修撰,沈府来人说朝廷传旨于你,宫使正在沈府等你回去接旨呢。”
“朝廷传旨?”有不少人都听见管家的话,包括本来在旁边招待宾客的娄夫子都朝这边走了过来,询问道,“可说是什么事情吗?”
沈蓉笙捏筷子的手微微攥紧,心里隐隐期待起来,难不成贺眠犯了错,被罢职查办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她都激动的不行。
毕竟总不可能是升迁圣旨,就贺眠一个修算学的,还能得到重用?除非皇上年龄太大糊涂了。
沈蓉笙觉得这圣旨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跟沈蓉笙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此时全都停下手里的酒杯筷子,目光朝贺眠这桌看过来。
众多视线中,有关心的,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热闹的。
贺眠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入住翰林,跟的老师还是邹大学士,后来又娶了沈家的小公子,这几样单是拎出其中一样,都是不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同样的年龄,有几个人能有这番造化跟成就?所以在京城中,贺眠属于招眼的那一类,免不得让人心生嫉妒。
正因如此,她们找不到贺眠别的毛病,就指着她修算学无用这一点说话,仿佛这样才能心里平衡些。
这会儿听说朝廷传圣旨给贺眠,个个心里好奇的要死,全在等管家开口。
娄夫子也催促的问她,“沈府来的人,可说清楚圣旨上是什么事情吗?”
她非但不觉得是坏事,反倒觉得说不定是好事,所以这才故意让管家当众说出来刺激刺激这群人。
谁让她们老说贺眠修算学没出息,她的关门弟子再没出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翰林院出身!
管家说,“我听她提了一句,好像是说皇上让贺修撰去工部协助工部尚书修建桥梁。”
修什么?
修桥?!
众人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贺眠不是修算学的吗,怎么能去修桥?
“管家你是不是听错了,贺修撰是修书的,可不是修桥的。”有人扬声开口,这两者的差距可太大了。
管家也是一头雾水,“这是沈府管家说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动。”
娄夫子轻咳两声,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既然大家都不相信,反正娄府离沈府也不远,干脆我们一起过去听听圣旨上到底是怎么说的。”
主人都发话了,客人自然愿意去看热闹。
让一个修书的去修桥,这不是开玩笑吗。
贺眠跟林芽回去接旨,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沈蓉笙也在其中。
她是怎么都不相信贺眠还能去修桥!这不是胡闹吗,圣上不可能会下这种圣旨。
众人跟随贺眠去了沈府,等在院内的宫使瞧见来了这么多人还挺疑惑,心说这还没传旨呢,怎么一个个的穿的这么喜庆精神,提前过来替贺修撰庆祝了?
原来贺修撰不仅能力出众,人缘也很出众啊!果真让人敬佩!
宫使按下心里种种想法,将圣旨拿出来,宣读陛下旨意。
圣旨上的话跟刚才娄府管家的话也没差多少,只不过解释了一下让贺眠去修桥的原因。
皇上说贺眠是学算学的,对桥梁构造理解深刻,明显有天赋在里面,再加上邹大学士这段时间的培养跟极力推荐,很适合去协助工部尚书修建桥梁。
宫使读的圣旨总不可能是假的了吧。
贺眠真的能修桥!
众人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有种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头脑恍然。
原来学算学不止是能当账房,还能去帮工部修桥啊!
可算是长了见识。
听陛下圣旨上的意思,对贺眠还很看中,说不定等桥修完,她直接就升迁了呢。
不亏是翰林院的,能得皇上赏识不说,就连升迁都比别人要快。
本来对贺眠心生嫉妒的,这会儿全都成了羡慕。
比起旁人,沈蓉笙要显得难以置信许多。
她僵在原地,头脑空白,跟贺眠比起来,自己之前晋升的那一级仿佛不够看的。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超过贺眠,让她沦为众人的笑话,谁成想到头来她才是那个小丑!
偏偏贺眠还欠欠的过来安慰她,虚伪的表示道,“别气馁,我知道你压力也很大。”
她拍了拍沈蓉笙的肩膀,语气里是光明正大的得意,“但是没办法,谁让你师姑我这么优秀呢。”


第100章
圣旨上说的是让贺眠去工部协助工部尚书修建桥梁,其实她过去就是画画图纸,负责监工。
猛的瞧见这么年轻的人过来,工部有些老师傅还不服气,觉得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吃的盐比走的桥还多,能有个什么经验可谈。
甚至有人猜测贺眠跟邹大学士是不是有点什么亲戚关系,否则她怎么力荐这个小年轻过来?
再不然贺眠家里就跟皇帝处的不错,这才得了皇上青睐送来工部混个功绩好方便她日后的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