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动了动胳膊,想把手抽回来,“芽芽,热。”
“芽儿若是不牵着姐姐,姐姐站在伞外不是更热吗?”林芽耳根通红,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原因,染上一层绯红,眨巴眼睛歪头看着她。
贺眠看了眼外面越爬越高的太阳,再看看伞下的林芽,果断的选择站在伞下。
她跟林芽商量,“要不,就牵一根手指头呢?”
牵手还行,但总觉得十指交扣有点怪怪的。
至于哪里奇怪贺眠又说不出来。
到了书铺,林芽先松开贺眠的手进去,见她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眸光闪烁,“姐姐?”
“来了来了。”贺眠没想明白就打算先把这事放到脑后。
嗐,芽芽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他肯定就是怕自己晒着。
东西买完,贺眠都快被他牵习惯了,下车回府的时候见林芽不牵自己,还低头多看两眼,偷偷松了口气。
掌心终于不用再热出汗了!
林芽侧眸睨她,看见贺眠脸上的小表情,皱眉反思,自己是不是主动的方向不太对?
除了十指相扣,弟弟还不会对姐姐做哪些事情呢?
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出发的时候,贺府一家子站在门口给贺眠送行。
“放松心态去考就是。”贺母抬手拍了拍贺眠的肩膀,“别有那么大的负担。”
她话音刚落,贺父就忍不住上前两步,“眠儿,你是头回出远门,在外面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夜里记得盖好被子,别受凉了。”
尽管这话他昨天在贺眠床前絮絮叨叨的说了无数次,今天还是忍不住再提。
贺父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伸手抱住贺眠,心里既担忧又不舍得,哽咽着说,“我儿,要不咱们不去考了吧,今年有个秀才功名也就够了,等三年后,等咱们长大些再去。”
包括贺父在内,大家都觉得贺眠这次去省城就是个凑数的。
她今年才考中秀才,虽说是案首,但乡试可比童试难多了,贺眠对于学问不过刚开窍,指望她考中举人属实勉强。
徐氏听了这话眼皮子猛的一跳,不考?怎么能不考?贺眠要是考不中举人,将来岂不是要跟盼儿争家财!那肯定是不行的啊。
“主君哥哥可不能说这种打退堂鼓的话,眠儿这还没去考呢,结果如何谁都说不准,万一真中了呢?”徐氏柔声劝,“再说眠儿多大的人了,总得出去见识见识世面的,不能拘在咱们身边一辈子长不大吧?”
“你这话说的轻松,出远门的又不是贺盼,你当然不担心。”贺父松开贺眠,捏着巾帕擦眼泪,“再说了,见什么世面,我看莲花县就挺好的。”
“莲花县终究是太小了,应该让孩子出去闯闯,”贺母这次倒是站在徐氏这边,看向贺眠,“不多经历几次,是没办法成长的。”
贺母说,“何况还有翠螺和其他学子跟她一起去呢。”
听见家主提到自己,翠螺立马挺直腰杆往前走了一步,抬头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君放心,我肯定照顾好主子。”
“你都还只是个孩子呢。”贺父见翠螺一本正经,没忍住破涕为笑。
徐氏撇见林芽一直站在旁边红着眼睛没出声,眸光微动,笑着提醒,“好了主君哥哥,也该留些时间让芽儿盼儿跟眠儿告别。”
知道贺父舍不得女儿,林芽才只站在旁边没插话,这会儿听到徐氏的话,没忍住侧眸多看了他一眼。
徐氏朝他笑的坦然友善,同时伸手拍拍身前的贺盼,让她也过去。
“爹?”贺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瞬间亮起来,高兴的朝贺眠扑过去,“大姐!”
她跟贺眠叽叽喳喳的说,“你去省城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听说省城的零嘴吃食可多了。
贺盼话音刚落就发觉后背发凉,偷偷往后看了眼,就发现母亲跟爹爹的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吓得一哆嗦,立马装模作样的站直了,硬着头皮小脸严肃的说,“姐,你要好好考啊,考试最重要。”
“行。”贺眠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莫名有种摸狗子的感觉。
松开贺盼,她看向林芽,笑着喊,“芽芽。”
所有人都跟她说过话了,唯有林芽安静的站在那儿,红着眼眶轻抿唇瓣看着她,也不知道过来。
贺眠悠悠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背着贺盼小声说,“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芽儿不要吃的,只要姐姐平平安安的回来,芽儿就开心。”林芽眼里含泪,咬唇抬眸看着贺眠,要多惹人怜就有多惹人怜。
“姐姐,芽儿舍不得姐姐,能不能抱抱姐姐。”林芽轻声问,眼泪粘在卷长浓密的睫毛上,要落不落,让人不忍拒绝。
就抱抱,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贺眠坦然大方的张开胳膊,心里腹诽,芽芽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又要跟她牵手,又要跟她抱抱的,显然是喜欢极了自己这个姐姐。
自从知道自己中了秀才要去省城考举人后,芽芽明显更粘她了,看着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显然是离不开她。
贺眠心里吐槽,脸上却都是得意,想着要是没有自己,芽芽可怎么办吧。
她原本以为林芽跟贺父贺盼一样,就抱抱她的腰,谁知道林芽却是微微踮脚伸手环住她的脖子。
“?”贺眠被他勒的微微往前低头,没忍住说,“芽芽你是太舍不得我,所以要把我勒死吗?”
林芽抽噎的动作一顿,险些没张口咬她肩膀。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开窍啊。
林芽本想抱一下就松开,毕竟旁边贺家妻夫都看着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嗅着贺眠身上熟悉的清淡茶香,自己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今日。
他眼眶发热,将脸埋进贺眠颈窝里,轻声说,“姐姐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芽儿担心。”
虽说来回估计也就二十多天,但仔细想想,两人好像还真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徐氏在旁边笑的一脸满足,跟贺母说,“瞧瞧,这两孩子感情多好。”
多适合成亲。
要说林芽对贺眠没那个意思,徐氏是半分都不信,只是现在就不知道贺眠对林芽是什么想法了。
“主子,咱们该走了,不然待会儿可就晚了。”翠螺抬头看了眼天,出声催促。
林芽这才从贺眠怀里退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耳根红的滴血,比他唇上的口脂还要艳丽。
贺眠怔怔的看着林芽,目露惊诧,微微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木讷的抬手要摸脖子。
林芽红着脸,按下贺眠的手拦住她的动作,声音有些不自然,“芽儿会等姐姐回来。”
都爬到了马车上,贺眠还没回神,心不在焉的跟贺父贺母他们挥手再见。
她呆坐在马车里,眨巴眼睛。
刚才芽芽好像,亲她了。
就在翠螺说话的时候,他侧头亲她耳根后面。唇瓣柔柔软软的,带着热气。
当时贺眠头皮都麻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到现在依旧是难以置信。
芽芽怎么可能会亲她呢?
假的,肯定是假的。
她俩可是姐弟啊!
这能是弟弟对姐姐干出来的事儿?!
贺眠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快,吞咽了一口唾沫压压惊,伸手往耳后摸了下。
芽芽今天涂了口脂,颜色有些像熟透的樱桃。
贺眠垂眸看着指腹上的红色口脂,瞳孔收缩,心脏停跳,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艹!
说好的社会主义姐弟情呢!


第40章
贺眠的马车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了,贺父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神色难掩担忧,“翠螺年龄到底还小,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如何能照顾好眠儿。”
他看向贺母,“应该让老竹跟着去的。”
老竹是府里的管家,前些年跟着贺母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识过?怎么看都比翠螺要靠谱许多。
“她是跟其他学子们一同去省城,带上老竹实在不像样子,再说她也都十五六岁了,我像她这么大年龄的时候,你肚子里都有她了。”贺母觉得贺父担忧太多,只要带够银子身边有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氏倒是能理解贺父的心情,如果出门的是贺盼,他能哭死过去,夜夜难以入睡,想着她那么小,在外面可会冷了饿了被人欺负了?
这种话贺父就不该跟贺母说。
她时常在外面走动做生意,自然不能理解后院中男子对于孩子的担忧,别说贺眠十五六岁了,她就是四十五六岁,在贺父眼里依旧是个父亲需要操心的孩子。
如徐氏所猜,自从贺眠离家后,贺父就茶不思饭不想了,整日莫名红了眼眶,说梦到贺眠在外面被人欺负,好在近日林芽没回书院,一直在松萝院里陪他说话。
贺母起初还有耐心安慰贺父两句,但他终日这样就有些受不了了,索性躲到徐氏这边,眉头紧皱,“都说慈父多败女,这话果然不假。眠儿都多大了,他还操心这操心那的,将来眠儿如何能独当一面?以前眠儿不成器,我看都是他惯的。”
“主君哥哥会担心这些主要是拿眠儿还当孩子,就像妻主说的,眠儿她都十六了,若是成了家,哥哥的心思可能就放在眠儿夫郎身上去了,也不会这般整日忧虑。”徐氏端来凉茶柔声安抚,轻声细语的如夏日晚风,恰到好处的缓解人心燥热。
贺母心情这才缓和许多,接过凉茶叹息说,“也不是没给眠儿相看过,就像之前的张叶,知根知底,开朗活泼,多好的小公子,偏偏两人没这个缘分。”
还有后来的夏子文,夏母也有那个意思,贺母也不拒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称为莲花县美人之一的夏家少爷来到贺府后生生被林芽给比了下去,贺眠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氏眸光闪烁,绕到贺母身后力道恰到好处的给她揉捏肩膀,“妻主糊涂了,咱们府里就有更好的人选,也是知根知底,何必去选外面的那些。”
“咱们府里的?”贺母搁下茶盏放松的仰着头轻阖眼睛,“芽儿?”
“是啊,我瞧芽儿这孩子倒是挺好的,那日生辰宴上我特意留意过,全莲花县的小公子没一个容貌能比得过他的。”徐氏为了自己女儿的未来,卖力推荐林芽,仿佛那是他亲侄子一样,“而且也是个有孝心了,整日陪着主君哥哥宽慰他,何况跟眠儿感情也好。”
徐氏柔声说,“妻主您看,这两人青梅竹马的,还能有谁比芽儿更适合眠儿呢?”
“芽儿……倒也不是不行。”贺母眉头微微拧起,没一口答应也没一口拒绝。
徐氏跟贺母好些年了,多少也是了解自己枕边人的,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反对这事,否则直接否决了。
至于没一口答应,怕是想跟贺父好好商量商量,毕竟林芽是贺父的侄儿。
徐氏见好就收,也不多说,免得贺母怀疑自己的动机,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贺母下午在徐氏那儿,晚上却回松萝院休息。
她看贺父眼眶始终都是红的,被林芽安慰了一天,到现在才算止住眼泪,否则肯定留着精力跟自己闹呢。
如此一想,芽儿这孩子留在自家倒也不错。知根知底的,跟贺父关系又好,也不用担忧他嫁到别处受委屈。
看来徐氏白天提的那事也不是不行,正好说出来也可以用来转移贺父的注意力,省得他天天想东想西的瞎担心贺眠。
“我看芽儿这孩子倒是挺好,对你也是孝顺。”贺母把外衫挂起来,状似不经意的挑起话题,试试贺父有没有聊天的心情。
要是别的话,贺父可能就不接了,但事关芽儿,他必须要说好话,“那是自然,以前在林家的时候便处处想着我,这两日更是寸步不离的陪着我,这世上哪里还能有比他更好的孩子?”
他对自己有孝心,贺父也拿他当成亲儿子疼,所有关系都是相互的。
贺母觉得有门,“那你看,如果把芽儿留在咱们府上呢?”
“什么叫做留在咱们府上?”贺父疑惑的抬头看贺母。
贺母走过来坐在他身旁,两人并肩坐在床板上,“把芽儿许给眠儿,亲上加亲,这样既不用担心芽儿所嫁非人,也不用费心替眠儿挑选合适的夫郎了。”
“这……”贺父惊诧的侧身看着贺母,“这合适吗?”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有什么不合适的,芽儿又不是你哥哥亲生的。再说除了芽儿,这满莲花县的公子少爷们,你可有一个是能看上眼的?”
想起那天林芽生辰宴上的场景,贺父摇摇头。
还真没有,那一个个的功利心就差写在脸上了,看中的哪里是他的眠儿,看中的分明是贺府的家财。
“两人平时都当姐弟相处,不知道彼此有没有那个意思。咱们不能硬扯红线,否则委屈了芽儿,也让眠儿不高兴。”贺父微微皱眉,“要不我明日先试试芽儿的态度呢?”
如果芽儿对眠儿有那个心思,这事还能努力努力,若是芽儿对眠儿没那个意思,那此事以后就不能再提了。芽儿心细敏感,不然容易多想。
贺母点点头,抬手拍拍贺父的手背,心里舒了口气,“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贺父若有所思,心里装了旁的事情也没精力再去胡思乱想,夜里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林芽过来陪他吃饭的时候,贺父犹犹豫豫的开口,“芽儿,你觉得眠儿这孩子究竟适合什么样的夫郎呢?”
林芽本来端着白瓷小碗在喝莲子粥,自从贺父提到这个话题后,手里的勺子就没动过。
他眼睫煽动,将碗轻轻搁在饭桌上,柔声问,“叔父怎么想起这事了?”
贺父瞧着林芽的脸色,解释道,“就像你叔母说的,她像眠儿这个年龄的时候,我都有了身孕,可你看眠儿,到现在连个枕边人都没有,她若是娶了夫,我这心里也放心些。”
“芽儿,你每日跟眠儿的相处时间最长,有没有注意到眠儿她有没有自己中意的男子?”贺父小心试探,生怕芽儿对眠儿没那个心思,自己直接问出来,彼此脸上尴尬。
贺父的话让林芽微微攥紧手指,心里都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那天趁机亲贺眠的动作被贺父看见了,心脏跳动微快。
“芽儿不知道。”林芽长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声音都轻了不少,“姐姐每日跟芽儿在一起,好像也没有其他喜欢的男子。”
那就是有可能喜欢你了?不然为什么书院里那么多男子,只跟你玩?
贺父眼睛一亮,甚至已经开始想到林芽嫁给贺眠后的圆满结局了,一个是自己怜惜的乖巧侄儿,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两个人凑成一对,自己将来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
“那芽儿,叔父跟你说句心里话,你要是不爱听就当耳旁风吹过。”贺父侧身牵起林芽柔若无骨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问,“眠儿是不是喜欢你?”
怪不得天天不是捏脸就是送花生米的,原来是喜欢芽儿啊!
真是有出息了。
贺父差点没忍住拍大腿,他还以为自家的猪不懂男女之情,谁知道竟然已经背着他偷偷在拱自己放在屋里的白菜了?
林芽被他问的脸一红,同时也听出来贺父话里的意思,不由抬眸看他,微微摇头,“芽儿不知道,但芽儿也没听姐姐说过喜欢其他男子。”
贺父了然。
那就是喜不喜欢林芽还不确定,但贺眠肯定不喜欢别人。
他握着林芽的手问,“那芽儿,你跟叔父说实话,你喜欢眠儿吗?”
林芽咬唇,慢慢把头低下,等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眼里水雾弥漫,“芽儿,芽儿知道自己家世低,也不如其他哥哥们会说好话讨您欢心,可您是芽儿叔父,是最疼芽儿的人,芽儿不能瞒您。”
他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来,“芽儿喜欢姐姐,芽儿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喜欢。”
贺父的心都疼了,连忙掏出巾帕给他擦眼泪,一口一个好孩子,“说什么话呢,那些讨好我的人哪一个对眠儿能是真心的?还不全是为了进我贺府的门,唯有芽儿,对叔父对眠儿是真心喜欢。”
“别哭了别哭了,既然你喜欢,那这事叔父替你做主了,等眠儿乡试回来,咱就问她。”贺父眼眶也跟着红起来,“这是多好的事儿啊,不哭不哭。”
林芽哭的梨花带雨,贺父怜惜坏了,将人轻轻揽进怀里拍着后背,“咱家从不看重家世那些,再说你是我侄儿,要论合适,谁还能比你更合适?”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一对啊。
林芽眸光闪烁,心里有块石头陡然落地。他从没觉得贺父这关会比较难过,难的还是贺眠本人那关。
也不知道她临走那天,自己的“一剂猛药”有没有奏效。
那日他特意涂了颜色艳丽的口脂,为的就是留下痕迹让她摸到。
林芽在贺父面前眼睫挂泪笑的乖巧懂事,心里想的全是那天自己的大胆行为。
林芽在想贺眠的时候,贺眠也在琢磨他。
从贺府离开后,贺眠坐在马车里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口脂。
“翠螺,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贺眠吞咽唾沫呼吸发紧,悄悄攥起手指看向翠螺,“芽儿他好像,喜欢我。”
怕翠螺不能理解,她特意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对指尖戳了戳,“就这种喜欢,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
贺眠是真没看出来林芽还对她有这个心思。其他人肯定也没看出来,芽儿他藏的怎么那么深!
翠螺眨巴眼睛看着贺眠,表情格外平静的“哦”了声,那反应,就好像贺眠说的是“今天是晴天”一样平平无奇。
“我说,芽儿他喜欢我。”贺眠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事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翠螺点头,语出惊人,“我知道啊。”
空气凝固了一瞬,两人四目相对。”你知道!”贺眠声音陡然拔高,险些破音,要不是马车空间太小,这会儿她都已经站起来了。
“对啊,不止我知道,绿雪也知道。”翠螺掰着手指头数,“盼主子好像也知道,不过她年龄小,应该还不懂,但竹姨肯定也看出来了。”
“?!”贺眠眼睛缓缓睁大,伸手捂着心窝,倒吸了口凉气。
都,都知道的吗?
翠螺看懂了贺眠的表情,也很纳闷,“林芽少爷表现的那么明显,估计除了您大家都知道。”
“为什么?”贺眠格外不解,“他哪里表现的明显了!”
除了今天亲她这事,其他时候贺眠还真没看出来。
“比如,您看林芽少爷人缘那么好,但您见他在书院里跟其他女学子说过话吗?没有,因为他天天眼睛里只有您。”
“您惹林芽少爷生气过那么多次,他可有一回跟你当真了?还不是因为喜欢您啊。”
“正是因为喜欢主子,所以林芽少爷才要跟您手牵手,才想跟您放风筝。”翠螺睨着贺眠,“主子您怎么学文章那么聪明,到这事上就犯糊涂了呢。”
以前翠螺也没看出来,可跟着两人的时间久了,就林芽跟贺眠相处时的那个气氛,只要多看两眼就能发觉不对劲。
这哪里是姐弟,这分明是小妻夫。
贺眠一时间没能从这个冲击里面缓过来,她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谁知道她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我以为,以为我俩那就是正常的姐弟关系。”贺眠呐呐说,“他比我小,我又疼他,他粘着我不是很正常吗?”
林芽是贺眠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深入接触的人,所以心里对他格外不同。
他年龄小身体弱又娇气的很,主要是长的还特别漂亮,跟那些浓妆艳抹的男子完全不同,清新脱俗的就像是雨后青芽,所以自己拿他当弟弟疼。
谁知道这芽怎么长着长着,对自己的心思突然就长歪了呢?
翠螺跟她举例子,“如果盼主子要跟你手牵手,您愿意吗?”
“像这种。”她左右两只手的手指交叉,紧紧扣在一起。
贺眠表情一秒嫌弃,“我可能会拧掉她的狗头。”
翠螺,“……”
看,什么叫双标?这就叫双标!
“您分明对林芽少爷格外不一样,还不允许人家喜欢您吗?”翠螺撇嘴,“那您不喜欢林芽少爷,还喜欢谁啊?”
别说书院里的男学子了,就整个莲花县的公子们加在一起,也没有比林芽少爷更好看的了。
何况林芽少爷温柔体贴,对谁都很好,也就自家主子不知道珍惜,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多稀罕呢。
“我也没说不喜欢他,”贺眠缩坐在车厢拐角里,委屈的很,“那不是,拿他当弟弟的喜欢吗。”
“那盼主子还是您亲妹妹呢,”翠螺幽幽的看着她,“可您刚才还要拧掉她的狗头。”
贺眠指着翠螺问,“你是不是芽芽派来的卧底!”
怎么跟他一样小嘴那么能叭叭,说的她竟然哑口无言。
“就,就考完乡试再说吧。”马车到书院门口了,贺眠终于从车厢拐角里出来,扭头叮嘱翠螺,“这事不许跟别人说。”
怪,怪不自然的,她被自己堂弟喜欢了。
大家集合完毕,跟夫子们行了一个拱手鞠躬礼,就各自爬上马车出发了。
贺眠自备马车不用跟旁人一起,加上心里有事,路上也不跟人说话。
她自己坐在车里琢磨,这才发现自己反应是真的迟钝,芽芽分明是不止一次的说过喜欢她,不想跟她当姐弟。
想到自己当时的回答,贺眠抬手捂脸,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时候她还以为芽芽是想当她爸爸呢,还故意板着脸说他没大没小。
还有他总是喜欢托腮看自己,贺眠那时候想的全是“我可真好看,芽芽都看迷了”“有我这么好看又疼他的姐姐芽芽运气真好”,现在想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分明对自己另有企图。
就跟,就跟那看着大绵羊的小灰狼一样,想的全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把她给“吃”了。
他还跟自己手牵手,要抱抱……
贺眠生无可恋的躺在马车里,表示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要不,就地埋了吧……
亏得现在出远门跟芽芽见不到,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主子主子,已经到省城了,”翠螺坐在外头,声音欢快的掀开帘子跟车里的她说,“外面还有舞狮杂耍,别的学子们都出来看了,您不看看吗?”
贺眠耳朵动了动,果然听到隔壁马车上季九高声喝彩的声音。
省城比莲花县热闹多了,不仅人多,楼也高。翠螺头回进城,只觉得眼睛哪哪都不够看,小脸新奇极了,写满了高兴。
贺眠扫了翠螺一眼,毫无兴趣。
果然人类的悲观不相通,她只觉得她们吵闹。
自从被林芽亲了,知道芽芽喜欢自己,贺眠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掀起她心头波澜。
更何况自己见多识广,哪里会
贺眠随意撩开帘子,就看见有个人踩着空中绳索,边翻跟头边表演喷火。
卧艹,这个还真没见过!


第41章
贺眠本来还想嘲笑季九没见识,就这?普普通通的一个杂耍也能让她笑出鹅叫声?
谁知道自己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头都差点伸出车外,眼睛全程不舍得眨巴,生怕错过精彩瞬间,手都拍红了。
这可不是用道具,这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啊!
等看见有人头顶大缸还用脚接碗的时候,满脸的惊叹最终凝缩成精华二字:牛批!
跟省城的杂耍比起来,莲花县的倒立翻跟头那都不好意思叫耍,那就是普通的玩玩。
知道她们新奇,李绫索性自己先带两个人去订客栈,让她们多看一会儿,等客栈订好再让人过来叫她们。
街上人多,马车徐徐前行,贺眠跟翠螺盘腿坐在外面,的确有种土包子头回进城的感觉,看哪儿都觉得没见过。
街道两旁全是各样店铺,吃的玩的穿的用的都有,瞧见她们一排车马过来,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了乡试而来。
“咱们这儿一年到头最热闹的也就是这一个月了,既是你们秋闱也赶上八月十五,所以各位女郎们考完可以不必急着回去,留在这儿赏完中秋再走。”
她们住的地方离贡院不算近,都已经差不多客满了,说话的是店中小二,带着李绫她们上楼,“都是安静的雅间,方便你们看书,被褥什么的都是新换的,尽管安心住着就是,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要人跑腿,尽管叫我。”
小二热情好说话,仿佛她们是熟客似的,等把人领到各自房间也就下去了。
李绫见身后众人左右打量,像是戒备,出声解释,“省城里的每家客栈都这样,她们对于前来应考的秀才向来好脸。”
因为如果自家客栈里真能出个举人或者将来出个状元,那她这个客栈可都跟着出名了。往后每回乡试,掌柜的都能打出“举人住过的店,住过的都能考中举人”的名号,方便招揽生意。
再说,秀才奉旨赶考,身上好歹都是有功名的,店家没那个胆子使坏心,而且她们也怕这里面的哪个将来万一当了大官,回头报复自己。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松了口气。她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头回出门,家里百般叮嘱说外头凶险,因此处处小心谨慎生怕遇到黑店。
结果到了省城才发现,现实情况跟自己想的的确不同。
如今已是八月初七,再过两天就该入贡院了,大家进到各自房间后也不出去,不是写文章就是看书。甚至有些吃饭的时候,也是自己在房间里用。
八月初九那日,小二早起挨个敲门,提醒考生们带齐东西,准备去贡院门口排队应考了。
起的太早了,贺眠还没睡醒,两个眼睛勉强睁开,所有东西都是翠螺收拾的,她来回整理了三五遍,生怕有漏缺。
好在来之前林芽少爷给她拟了个单子,用她能看懂的符号标记出要带哪些东西。
翠螺不由再次感慨林芽少爷的心细以及对主子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