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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几个肤色各异的男友。
我家楼下有家俄罗斯式小酒馆。白天卖劣质咖啡,晚上卖纯正伏特加。醉生梦死好几回之后,我顺理成章地和酒吧经理好上了。
酒吧经理来自黑海,讲得一口流利俄语,还泛着黑鱼子酱的腥香。可惜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我们只好靠站在原地搔首弄姿表达自己的需求。
不过我俩都不怎么在乎,能够各取所需,这就足够了。
公司老板跟我说:“男人,是你爬上艺术顶峰的天梯,而沉默也是会说话的!抓住机会,要在不言不语之中好好感受情感的起伏与温度!”
没坚持多久,我和酒馆经理分手了。除了熟练掌握了几套岛国电影经典动作,情感方面,我什么都没揣摩到。
公司老板远隔重洋安慰我,说:“人性人性,要有人也要有性!你别急,咱们可是搞艺术的,要将眼光放得长远,别把事物看得那么片面那么龌龊。要知道,打
开身体,是探求万物根源的第一步。So,抬起头,挺起胸,Next—”
马达,我现任男朋友。我们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饭局是我闺密桃桃组织的,起初,就是为了给我介绍男友。
桃桃是个好姑娘,优点一说一大堆,缺点就是和我妈太像,O型血的奉献型人格令我成了她大鹏展翅下千呵万护的小绵羊。自从她和王大卫结婚,就发毒誓要替我
找个和王大卫一模一样的暖男托付终身。
其实桃桃不明白,以我目前的异性储存指标来看,我并不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暖男。
干我们这行,要么风流多情,次次全心投入,要么打一开始就保持彻头彻尾的虚情假意。爱情是装备,与炮弹、枪支无异,可别将它夸张成制约情绪的生活必需
品。要懂得武装自己,以此取得事业上的风生水起!
就在不久之前,影视公司老板跟我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
他说:“姑娘啊,趁着年轻,就应该多谈恋爱!要像储存石油那样储存情感经历。只有身入其中了,你才能够将感受运用到角色的构造之中去,就好比暗恋时的
激流暗涌,热恋时的干柴烈火,捉奸时的惊心动魄,被甩时的泣不成声……好好体味,你笔下的人物才能够有血有肉,立体感爆棚,不然无论怎么写都是你自己
的人格反射,假大空!”
我远隔十万八千里,弱弱地问了句:“老板,我这算是被变相潜规则了吗?”
“姑娘,受益的又不是我!倒是你,你还想不想当宋冬野了?”老板说完就撂了电话。
这席话,令我一瞬之间醍醐灌顶,我指天为誓,要为了大红大紫的将来抛头颅洒热血,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见面那天是个周六,桃桃很早就到了。她指着一摊水泥般靠在沙发角的男人向我介绍:“他叫乌力,我们大卫的朋友,长得有点儿凶险,其实为人很仗义的。”
我看着文在那人胳膊上龇牙咧嘴的白虎,再看看他五大三粗喝茶的样子,悄悄将桃桃拽到一边,半开起玩笑来:“黑社会老大不都长这样么?哎,对了,他是蒙
古人吧?我不会说蒙语该怎么办呢?”
桃桃说:“别闹了,人是正人君子!北京的!你瞅瞅,那大老爷们儿似的串脸胡,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好好把握哦!”
也不知道怎么了,桃桃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机械性地整合成了四个大字儿,响彻我的耳畔—外!蒙!土!著!
去吧台添茶的时候,我注意到门边坐着一位面目同样陌生的男人。我跑去向桃桃询问,她说他好像叫马达,和乌力一起来的。
马达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二十有八,歪打正着,看眉看眼看卖相,正是我目前需要的品种。于是,吃饭的时候,我故意避开乌力,在马达的旁边坐了下来。他
对我微微笑,将椅子挪开了些,又很礼貌地将挂在椅背儿上的围巾摘掉。
吃到一半,乌力和王大卫已经喝得七荤八素。桃桃说要去对面买酒,却被我借机一把拦下。坐在一旁的马达跟着站起身,说,太重你可能拿不下,我刚好买烟,
跟你一起好了。
就这样,我们双双从一片乌烟瘴气之中逃离,沐浴着半身月光,春风十里。
途中路过一家咖啡店,我提议进去喝杯红茶解解酒。
坐在橡皮树的阴影里,马达突然扭头,饶有兴趣地询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搞创作的,写小说,也写写电影、剧本什么的。”
他又问:“写什么类型的?”
我随之仰头远眺,调整了眼神的深邃程度,信口拈来:“穿越、情变、玛丽苏。”
“比如呢?”
“比如说,纯真无邪、人畜无害的女主角因为某次突如其来的撞车事件穿越回古代,遇见男主,经历了场半生浩劫似的情变,然后和霸道总裁乘坐时光机,穿越
回了现代……之类的。”
听着听着,马达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像春水柔荡,又泛着点儿秋波。
其实我撒了点儿小谎,当然,也并不完全。我是准备写电影来着,就是还没来得及施展这方面的才能。
说白了,目前我就是一写故事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水平跟《故事会》差不太多。就连那么几个屈指可数的读者,都是在群里发午夜福利收买来的。
不但如此,我写的故事还是用作催眠的那种。要知道,催眠的精髓便是“无聊”,让人在翻书页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生出宁愿失脚坠入梦崖的冲动。
后来,我也主动澄清了自己的谎言。但说得没那么直白也没那么自我毁灭。我说,我这是追求梦想,在或哀恸或跳脱的故事结尾赠人一场春梦,牺牲自己,为失
眠人群做点儿贡献罢了。
马达看了我一眼,捂着笑点点头,跟着说了句“石头都能被你说出花儿来”,转手将添了水的薄荷茶递给我。
那天晚上,他执意送我回家。我们在楼下小树丛后的秋千上荡了好一阵,见他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我还是决定放他上楼。
回到家,我敞开大门,摸黑将马达领进卧室,软声细语要他在我的大床上稍作休息,然后脱掉大衣,像半路杀出的旋风一般去厨房和客厅收拾残局—水槽清理干
净,发霉的食物倒进垃圾桶里,抱枕和靠垫排成一线,散落在餐桌上的内裤和丝袜塞进电视柜……
待我将一切收拾妥当,端来气泡水的时候,马达已经睡着了。他用毯子将自己裹严,相貌平和,还毫不客气地打着呼噜。
打那一刻起,我认定了马达是个好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没多久,我们以两情相悦为原则,大摇大摆走到了一起。
我喝可乐的时候喜欢往里面吹气泡。特别是在与马达共享一杯的时候。有人管这叫恶作剧,我却管这叫“有趣”。我总是先偷偷吹上几口,然后默不作声地看他
仰头将整杯喝下去。杯子见底儿的那一刻,满足感爆棚,我觉得可乐是我的,马达是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吹了两个多月,还是被发现了。
有天我们吃晚餐,马达突然举着杯子,表情狰狞地望住我,良久,他将玻璃杯放下,朝我倾了倾身子:“你不觉得奇怪么?最近的水杯里总是有大蒜的味道。”
我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因为减肥,那段时间我将晚餐调整成了洋葱沙拉。
自那之后,马达再也不喝可乐,可我对“吹泡泡”这项技能热衷依旧。
和马达确定关系之后,我一阵春心荡漾,没憋住,把这情况如实跟我的组织汇报了。我说,老板,我恋爱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收缴了个重量级的,我这儿内存太
小,估计战备库也存不下别的了。
我以为老板会大发雷霆,不料他大腿一拍,来了句“好好好” !
我说:“老板,您不是让我将男人当作推动事业的春药,进行大规模情感扫荡么?您不是说只要我再努把力,明年您就能把我捧成宋冬野么?”
老板说:“呸,就你一幕后工作者也想一夜成名么?又不是银幕大明星!再说了,人宋冬野也是战备十年才好不容易打了一发响炮啊!”
我拉出我的小公主型人格,眉间带泪,心里却想着:呸!搞文艺的真他妈不靠谱,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反悔!
正要挂断视频,老板抢了一句;“你好好儿谈着,用心谈,谈到出神入化的时候,我这儿给你准备一票大的,正好符合你目前体验的角色!”
我谢过老板,咬牙切齿摁黑了屏幕。
马达收到新公司录取通知的那天,是个周六。请客吃饭,一票狐朋狗友看鬼似的盯住我俩久久不放松:“之前那份工作不是你的dream work吗?为什么要换?”
马达说:“再dream,工资太低,糊不住生活。”
我听了内心止不住一阵唏嘘,又有点儿小窃喜。没错,他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我。
在那之前的一个月,我遭遇了严重的创作瓶颈。公司说,再不努力就拉我去写鸡汤,或者把我卖进小黑作坊,做个能卖钱的底层段子手。
马达认认真真听完我的转述,用力抹去我的泪水,说,别害怕,你已经从写作中受益,练出了一套天人合一的多重人格。写不出来就不写了,那么多编故事的,
不差你这一个!
“可我还没变成宋冬野呢!”
“一个糙老爷们儿,他长得没你好看,腿没你的长,胸没你的大,变成他干吗呀!天塌下来我挡着,有我在,你的人生就不可能有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当时说
得别提有多当真,说完之后,我俩一顿抱头痛哭。
派对是在广场附近的一家小酒吧举办的。因为预约晚了,我们只租到了剩余的三桌,场地也只能和别人合用。
老鱼他们到得早,买了鲜花,还买了我爱吃的炸鸡、比萨、草莓蛋糕。
待我们进场,旁边一波人已经喝得个个儿面红耳赤了。马达先是组织大家干了一杯,又拉我在小阳台上吹风,喝着星星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夜风拂面,背景音
乐正好是我喜欢的《粉红马提尼》。
没聊几句,他便被老鱼一伙人拉去玩儿掷骰子游戏,马达推脱不过,说就当是重在参与活跃活跃气氛,没来得及与我秀吻别,便被老鱼拽走了。
就这样,我被留在了原地。空虚寂寞,形单影只。
就在我抬腿准备移驾沙发的时候,一位穿黑色包臀小短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还没等我反应,她便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马达的前女友。在这儿碰见,好巧!”
我愣在原地,没料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之巧合,更没料到,这世上竟有这么理直气壮前来挑衅的。随后,调整了呼吸,将嘴唇抿成微笑的弧度,跟着伸出手。
可还没等我碰上她的指尖,她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轻轻托住酒杯,扮出一副天生高人一等的模样。
“哦,马达跟你提过么?我叫妮可朱!”
我没听太清,想都没想就问了句:“什么……什么猪?”
她显然有些气血上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妮!可!朱!”
“我自己有一家外贸公司,做做国际贸易之类的。当初和马达分手,就是因为他不能接受我对工作倾注的热情比对他还多。你呢?我猜,你应该是顾家型的是吧
?不然马达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没错,我的工作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比较自由。确切来说,我是搞写作的……”
还没等我说完,妮可朱一把抢过话去:“啊,原来你就是熬鸡汤的啊!”她随之笑了一下,表情别提多阴损。
我摇头,心想她怎么就能这般污蔑我的事业?
看我否认,她手头点烟的动作慢了下来:“不是?那你就是宇宙无敌段子手?”说完便“咯咯咯咯”笑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丧心病狂!
我一面不卑不亢地忍耐着,含在嘴里的脏话一刻不停地翻着跟头,一面屏气凝神自我抑制,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您这是阵亡般的壮士洒热泪,人家是委屈样
儿的梨花带细雨,您以为自己赢了气势,人心里骂你丫傻逼!”想着想着,意念深处那呼之欲出的风火轮儿被生生压了回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上去比你丰盛么?”妮可朱吐了口烟,轻轻咳了两声。
我摇摇头,心里却想着,怪我咯?怪我咯?怪我活得浅薄咯?
她将不屑一顾的眼光撤掉,然后有点儿惋惜又有点儿不可救药地望住我,说:“你吃过萝卜么?那种红皮白瓤的萝卜?看上去像是胡萝卜,一口咬下去,才发现
是白萝卜。没错,我就是那种萝卜。”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一根儿萝卜么?!”当然,出于伪善,这句话我没说出口。要知道,我们搞艺术的,最擅长的就是在各种角色之间自由转换,上一秒还是青
涩少年,下一秒就能变成如狼少妇。
看我听得不动声色,妮可朱继续道:“马达扒掉我的衣服,发现我的皮肤是一种颜色;扒掉我的皮肤,又发现我的血肉是另一种颜色,扒掉我的血肉,又发现我
的心脏是鲜红的。这叫角色重叠你懂么?这就是女人的迷人之处。”
我在心里默默回击:还角色重叠?您这叫多重人格!
妮可朱越说越激动,越说喝得越多。终于,被香槟浸过的脸,也逐渐变成了猪肝色。
直觉告诉我,她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女人。对于步调一致的同类而言,她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反之,对于意见相左的异类而言,她是杀人利器,有分分钟斩断
你一切快乐根源的本领。
“这世界多可爱啊!有你爱的人,也有爱你的人,可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其实你自己知道,任何一段需要你花心思去讨好的感情,都不会太久。为什么还要继
续?”妮可朱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看向我,与此同时,很是遗憾地耸了耸肩。
她的一字一句,没有高音的冲击,却刺刀一般直直刺进我的心里。
如果说刻薄也是一种美,那么显然,这女人简直就是倾国倾城、步步生莲!
不远处,有个身影步步逼近,烛光里,我们看不清他的样子。我们都害怕碰见熟人,便双双别过头去,背对着背,假装出不相识的样子。
那人明显喝多了酒,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没走近几步,便一个急转身,往卫生间里拐。
妮可朱见状,长舒一口,转过身来,将刚才点燃的香烟捻灭。她嘬了一口酒,抿住薄薄的嘴唇,继续道:“你知道么?马达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懂得分享。比
如吧,他最喜欢的电影《楚门的世界》,最喜欢吃咖喱牛肉,还有波本威士忌……他喜欢跟我分享生活中的一切,当然了,还包括他自己。”
我站在高大盆栽的阴影里,看她那副声情并茂的刻薄劲儿,了解状况的,知道她是喝多了酒,不了解的,还以为丫真把自己当演员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了,只好使出自己最不堪入目的撒手锏。
“你知道么,马达认识我之后,进步了。他不只喜欢单方面付出,我还教会了他彼此融入。”
我看见妮可朱收敛了一下眼神,分秒之间,却还是被我发现了。很明显,她有被这句话冲击到。
我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便将眉目调适至凛冽而辛辣。
“就比如吧,我喜欢往可乐里吹泡泡,马达总是眼睁睁地观看,然后心满意足地喝掉。”
妮可朱端杯子的手抖了一下,神情一愣,身子还隐隐向后倾了小半步。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击,于是用力斜了斜眼睛,说了句:“不知羞耻的
!”
我假装没听见,故意将吸管嘬得“滋滋”响。
妮可朱明显不甘示弱,她忍住心虚,咬牙切齿地来了句:“你是担心我要把他抢回去?担心我将他再一次占为己有?”她望向我,目光步步逼近,“你说说,你
有这种担心么?”
我静静站在原地,一忍再忍,想象自己正旋转、跳跃、闭着眼。她看我沉默,权当默认,笑得傲娇,说:“好啊,那我就作回善人,成全你这种担心好了!”
她的酥胸一摇,世界倾倒。我的满心惆怅,无处可逃。
直到派对散场,马达才重新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又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他没看见妮可朱,那我岂不是自导自演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马达靠过来,温柔吻了我的脸。他着手将剩下的零食打包,我像根水泥柱子似的在他跟前杵着。
“怎么,刚刚认识新的小姐妹了?”他勇敢,先开口。与此同时,回过头来看我的反应。
“什么小姐妹,是狭路相逢的死对头好么?怎么,你看到她了?”
马达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将酒杯在桌面上撞得“Duang Duang”响:“那你是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却故意不挺身而出是么?你不昨天晚上还说你是我的蜘蛛侠么?”
马达没回头,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们不聊得挺热烈么?没见谁伸拳头蹬腿儿的呀?你想想,我要是半道加进去,那场面得是有多尴尬?!还有,我该说些什么呢?旧爱你好,看我新欢的胸大
不大?”
理智告诉我,马达这是打心眼儿里和妮可朱断了个干净,所以根本没当回事儿,因此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太当回事儿。可妮可朱的盛气凌人,又让我情不自禁地给
马达扣上了一顶对前任念念不忘的帽子。
我没忍住,抬手将他打包好的东西一股脑扫到了地板上,然后用力跺了两脚,转身冲进茫茫夜色。
我去找闺密桃桃诉苦,桃桃一脸悲壮地看向我。她说:“何必将爱情活脱脱憋成了快来大姨妈的痛经少女?要我说,您要么流血一生,要么切除子宫。”
“我凭什么就这么缴械投降呀?输人输情不输势!谁勾搭个男人都不容易,我凭什么半路退出偏偏给她人作嫁衣。”说完,我入戏一般放声大哭。
桃桃坐过来抽纸巾帮我擦去泪水,然后趴在我的肩头无计可施,徒留沉沉叹息。
自那以后,我和马达之间就再没过过舒坦的日子。我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做什么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有天晚上,凌晨一点多,我给马达打电话。响了六七声才被接起。他说他有点儿事,回家再解释。我正要挂掉电话,那头传来了妮可朱的一声疾呼。
等我反应过来,马达已经挂上了电话。
兴许我打心眼儿里就没想要分清楚青红皂白,于是,将本该用来应对妮可朱的一身打死不服输的浩然之气全用在了马达身上。我不过是怕受到伤害,怕自尊被最
亲近的人无情撕裂,便抢先一步跟他摊牌。
直到凌晨,马达回到家。正要跟我解释,我一把将他推倒在了沙发上。然后抬手摔了一只事先准备好的茶杯,将气氛推至风口浪尖。
我说:“马达,我根本就不爱你,确切点说,是打一开始就没爱过你!你只是我攀登事业巅峰的一块儿岩石,我不过是利用你体验爱情。我以前有过很多男友,
汤姆、杰瑞、耐克、阿迪,数都数不清,你喜欢妮可朱就滚回她那儿去,反正我无论精神还是身体上都不需要你!”
马达看着歇斯底里的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收拾行李,连夜搬去了桃桃的公寓。
隔天晚上,我收到马达的短信,他说:“剩下的东西先别忙着搬走,我们都先冷静冷静,如果到了这个月31日还这样,就在那天分手。”
还11月31号?吵架都能吵得这么文艺,你以为你在演电影?!
我没回复,然而心中默许。拿起浴巾去浴室,关掉手机。
闺密天生一副好脾气,不像我这般面目可憎、睚眦必报的。她对王大卫尤其温柔,遇到什么事儿都轻声细语不温不火。
她的生活充斥着粉红色,有时候我也挺羡慕。倒不是羡慕她嫁给王大卫这样的高学历技术男,而是羡慕她懂得拿捏大局,懂得忍气吞声。
闺密的撒手锏可不是一张贱嘴,而是两汪热泪,遇到事儿先忍着,忍不住就哭。哭得梨花带雨痛彻心扉,好像受尽了世间凌辱似的,哭到王大卫就算不被打动也
不得不装出被打动的样子,这才算完。
就比如,王大卫和前任是同事,不在同一部门,却也有业务上的往来。每当桃桃知道他需要出席有前任的场合,便提前两晚将衬衫、西装熨好,一大早起来帮他
凹造型,洗脸洗头剃胡须。
王大卫心中自然有数,常常说,我老婆就是我老婆,识大体,懂生活!
懂得以柔克刚,又表面平静胸有城府。原来,闺密也是狠角色的一种!
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我的脆弱和坚强也都出乎我的意料。有时候,我会脆弱得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候,我发现原来自己
咬着牙,已经走了很久很远。
11月30号,马达来桃桃家楼下找我。看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来求和的。
妮可朱那件事儿,我已经抛到脑后好多天了,回头想想,为那点儿小破事儿流泪流汗大动干戈的,我可不是爱上他了么?
那天,马达从老鱼那儿借了辆二手斯柯达,玻璃坏了,权当敞篷。我俩听着公路电台,在乡间小路上一阵颠簸。
后来,马达将车子停在一棵被雷劈过的椴树下,捧起我的脸。
“你当初真拿我当炮使么?”就着惨淡的月光,他的声音和表情显得特别凄楚。
我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低下头,说:“其实我打一开始就没拿你当枪当炮,你和汤姆、杰瑞、耐克、阿迪们不一样,这次,我挺真心的,动用了二十多年没动
过的真心呢。”
马达听罢,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除此之外呢?你利用过我么?”
我又是一阵支吾:“就上回派对那次,我把你喝我泡泡可乐那事儿告诉妮可朱了,拿你做了回挡箭牌,没想到还挺好用,一句话就把我的气势扳回平局了!”
我以为马达会生气,然后拉开车门,将我扔下去。没想到,他笑得风流又饥渴:“没事儿,你就是拿我当炮使我也愿意!”
“那妮可朱呢?到底该怎么处理?”
“你能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你还把人杀了不成?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提?”
我错过了我以为的爱情,却偏偏遇见了你。原来情路相逢,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那段时间,老板应该是发现了我的状态温和满血复活。他发了视频给我,说:“你目前的积累量差不多了,现在施展才能的时候到了,给你一主题,就写‘情路
相逢勇者胜’,注意注意,别再写成赔钱货!”
我隔着屏幕,看着老板的小胡子,突然觉得他特别倜傥、特别慈祥、特别和蔼可亲。
情路相逢勇者胜!然而爱你的时候,我却面目可憎。
我千回百转柳暗花明一路撞得头破血流,好在岁月终究没能辜负我。对了,原来11月没有31号,那么,在我们相爱的第五年。
马达,生日快乐!
摩洛哥爱情故事
那时,眼泪是真的,心酸是真的,
想和你走到天涯尽头海枯石烂也是真的。
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Leon了,当我独自坐在南德慕尼黑的玛丽恩广场上。这是很多年后的一天,五月末的阳光慷慨无比地洒向全身,鸽群自头顶一掠
而过。
不远处教堂的晚钟敲响到第五下,一阵强烈的失落来袭,重力迫使我紧闭上眼睛。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与Leon相识,已然七年之久。
终于,我有机会来到他的城市过渡,然而遗憾的是,我们的故事却是以沉默告终。
21岁,当我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我的白日梦缓慢而冗长。没有被现实击退,梦境仿佛就没有尽头。而在做梦的年纪里,我的眼中全是Leon的身影。
这件事的开始,源于一次哲学系同学的湖边烧烤。那天阳光灿烂,整个世界绿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前半段儿,大家生火、添碳,将野餐毯跟预备好的酒水一一排开。后半段儿,来自美国PUA的橙子哥站在一截被伐断的木桩上,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讲起了“把妹学
理论”。
比如不能中途退炮,比如怎样完美街约,比如回床率大数据统计……所有人都听得兴致勃勃,只有Leon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生火、填料、串菜串肉……
正可谓“挥手自兹去,一撮孜然来”。
橙哥讲得手舞足蹈,尽兴处恨不得搬出一副指点江山的阵势来。大家围成一圈儿席地而坐,鼓掌、尖叫,Tina则打着尖厉的口哨。
后来,不知不觉间,高空一声响雷,不及大家反应,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就在我抱着一篮食物,诚惶诚恐间被淋得一派狼藉的时候,原本已经跑出好远的Leon突
然转身回来,拉起我的手,带我钻进背后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
在一片椴树的阴影中,我们四目相对看着彼此,十米开外的空地上,风声大作,而头顶的树影,勉强为我们搭起了一处狭窄的避难所。
接下来,是更加漫长而焦急的等待。我往树影深处钻,低头扭干裙子上的水渍,Leon笑着,伸手帮我擦去了脸上的水珠。
后来,我没忍住,踮起脚,犹豫不决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而就在下一秒,他抬手拥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