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负爱情,我不负你

作者 米娅

前 言

当我写下这些往事的时候,欧洲的冬天眼看要来临。大雨滂沱的黄昏,我坐在车里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抬头是道路两旁清冷的悬铃木,低头是阴郁的水洼跟满

街数不尽的落叶。而我,望着正前方频频闪烁的转向灯,被生生困成了一座孤岛。

早几年的时候,我曾迎风跨浪,手握藏着刺刀的蜜糖,走过四海八荒。我的裙底藏着江河湖海,眼中渴望着草原茫茫。我宁愿赤脚也停不下反复奔走,热血在体

内暗涌,时刻期待着爱上与被爱上。

我想让所有人遇见我,让见过我的人记住我,描述我。让他们说我不羁,说我轻狂,说我微微蹙眉便倾城倾国,说我伤感起来简直忧郁得不像话!

我的双腿奔走在路上,眼睛渴望着远方,乘列车穿过荒漠雪原,从塞北到南国;搭航班扶摇而上,横跨山川大洋。

我在海洋与沙漠之间苟延残喘,在山峰与泥沼之间惴惴不安。

爱过一些人,也被一些人深深爱过。渐渐地,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充满,像是被温柔的泡沫缓缓包裹着,牵引着,慢慢越过一切恐惧与障碍。甚至于,那些被孤单

划开的伤口也在时光轻柔的触摸下日渐痊愈。

我看着我自己,浑身闪着耀眼的光。

而你——

是否也曾期待着一场人生的遇见?期待一个心甘情愿守在爱情里伺机而动的亡命之徒?想象这红尘之间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完全透彻了解你,看光你的劣根性,

你的阴暗面,你埋在温和表面下的偏激跟歇斯底里,以及被快乐掩盖掉的丛丛忧郁。

兴许你曾陷入孤独,将自己在遥远的异国城市越藏越深。而也正是这种难以消融的孤独,令你的青春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漫长。

兴许你曾热衷于逃离,去一些陌生的沿海城市,或者遥远的沙漠边镇。被深刻的寂寞煎熬,向路过的人们急切表达出一万种异样的低迷,然后挤眉弄眼的甲,渴

望路过的乙,毫无状态的丙,又总是能够那么轻易而准确地读懂你眼中流淌过的情绪,然后用一场旅行的时间,陪你走尽人生所有的路。

兴许你是那种只要对方抛出一个诚挚眼神便肝胆相照的姑娘,那种对方要七分便将整颗心都掏出来拱手相让的姑娘。因此你总是伤得最惨,却也爱得最真最尽兴

这些年,路过一些城市,穿过大街小巷。看过感人肺腑的赤诚,看过缠绵悱恻的拥抱,看过相顾无言的重逢,也看过雨恨云愁的别离。

我们常常忙碌到呼吸急促,没空留意城市间的车水马龙,甚至连爱欲都只是浮光掠影,对理解就真的没那么多诉求。后来,也渐渐意识到痛苦并不会因为谁的理

解便活血化瘀,真正的懂得,是物以稀为贵。更何况人人都是绝缘体,各有星辰暗月,又怎会全然明了?

爱情形态万千,你追我赶是爱情,缠绵悱恻是爱情,含恨放手是爱情,至死不渝是爱情。

纵然世间有千万种相遇,可一个转身,我却偏偏遇见了你。

一个人会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且对此上瘾;而两个人会渐渐适应彼此的交流方式,且乐此不疲。

最后,谨以此书,献给在爱情中满怀孤勇、浴血奋战的你,也献给在人生道路上无惧无畏,披荆斩棘的你。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野心勃勃,来势汹汹,一生都犹如困兽之斗。

愿每一个在感情道路上乘风破浪的你,能够放肆欢呼、尽情落泪,爱是携手一路仁至义尽,行至穷途也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何必去管一片海有多澎湃,只要心生欢喜,就飞奔上前尽情拥抱!未来大浪滔天,索兴往事可作帆。岁月迢迢,前路漫漫,唯愿在此后波澜壮阔的日子里——

时光不负爱情,我不负你。

 

 

你有你的烈酒,我有我的江湖


他们目光灼灼,他们感人肺腑,

那两道贯穿始终的电流,

像是要执意温暖这段岁月深处一切一切的流离失所。

 

 

在我所有认识的朋友中,袁牧也是唯一一个大学毕业后选择自主创业的男生。

他有一间日式料理店,取名“蘑菇家”,不是那种很地道的日本料理,有时候甚至售卖薯条、汉堡或者明虾沙拉。可食材新鲜,味道正宗,前来光顾的大多都是

回头客。

餐厅在城市中唯一一座福音堂的一楼,下午五点开门,摆好桌椅布好场,一旦夜幕降临便被打回原形—酒吧,卖生啤跟好喝的烈酒,最有名的应该是加了糖浆的

Mojito。

营业到凌晨两点半,收摊打烊,然后老板娘驱车上路,将酩酊大醉的朋友们挨个儿送回家。

牧也总会给朋友们打折,也给朋友的朋友打折,好像餐馆不是他家的。

像是冥冥之中约定俗成,餐馆整日外卖,不打电话前去往往扑个门闭楼空。朋友们屡屡提议,怎么着也在门上贴张告示吧,可牧也摇摇头,解释说,来的都是朋

友,小店口口相传,新客要真的有心,自然想方设法打听得到。

 

 

老板娘郑屿安算是我认识的朋友中数一数二的大长腿,听说父辈来自遥远的巴音郭楞。

要知道,像我这样的霍比特星人,只乐意跟腰长腿短的小矮子们交朋友,我们的嫉妒心简直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有好几次跟姐们儿粒粒文逛街,看着擦肩而过的那些身材曼妙腿长腰细的小美人,粒粒文咬牙切齿地跟我说:“在唐代,像她们这种身材的人,都会被打断双腿

、挖掉双眼,捆起来做拴马桩的!”

她眉飞色舞地讲着,我挽着她的手臂,听得毛骨悚然,瞠目结舌。

 

 

其实郑屿安跟我们一伙儿人并非幼年相识,情谊深厚,她最初也不过是众多食客中的一个,经常光顾,每周四回,一三五七。她一般都来得很晚,店里基本上都

没什么人了。

那是很多年之前,大家都还眉眼青涩的时候。彼时,“蘑菇家”仅仅是一间规规矩矩的居酒屋,虽然味道不正统,可清新的日式装修风格在这座准二线城市也称

得上仅此一家。

我当时已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十八线小作者了,写不出字儿的时候,就整日泡在“蘑菇家”,跟牧也眉来眼去,拼酒拼茶。

我跟袁牧也向来以兄弟相称,走路的时候喜欢将手臂搭上他的肩。朋友屡屡调侃说:“你俩也别称兄道弟了,多累啊,不如做夫妻来得利落。小妞儿你下嫁给他

啊,有店有酒,起码一辈子不愁吃喝,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就坐在落地窗边看朝阳看日落看帅哥,指不定还能撞上几段露水情缘呢!而咱老袁也不吃亏,有故事有

美色,未来的某天再靠你出本自传,将来指不定还能名留青史呢!”

对座儿的几个男生听后激动得恨不得抄起桌椅板凳,我佯装出又哑又聋的样子起身给大家端瓜子酒水,而桌子那头的袁牧也正不动声色抿着笑,将那副紫砂茶壶

嘴儿嘬得“吱吱”作响。

有次郑屿安像往常一样来店里吃饭,点了碗荞麦面。兴许是工作上遇到了挫折,她将头埋得很低,然后吃着吃着便开始哽咽。这可是吓坏了在吧台一头喝茶的袁

牧也,可还没等他撇着眼角弄清楚状况,她便一个白眼儿杀了过来—“老板,怎么搞的!这面太咸了!”

袁牧也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一边赔笑一边端起面碗闪身进厨房。他站在灶边,拿起小勺舀汤喝了一口。明明不咸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她重新煮了一碗

良久,待袁牧也端着托盘出现在长桌尽头,已然不见了郑屿安的身影。只见桌面上放着一纸钞票,牧也晃了晃神,伸手将钱收好,坐在方才她坐的位子上若有所

思般一口一口吸着面条。

牧也常常给郑屿安打折,屿安没有看账单的习惯,因此之前从未发现过。可有次郑屿安点了份套餐—一碗肥牛饭、一份天妇罗、一份炸鸡、一份海带外加饮料跟

甜点,算下来一共才不到四十块。当袁牧也将账单双手奉上的时候,屿安的目光不由一愣。她也不急着掏钱了,仰头便问:“老板,算错了吧?”

“折扣价。”牧也笑了笑。

郑屿安不罢休,幽幽问道:“你这是食材过期大促销吗?”

牧也满脸诧异地摇摇头。

她又问:“那你是因为做不下去了要大酬宾吗?”

牧也加大了摇头的力度,像是欲乘风破浪。他在心里轻轻笑,这姑娘,怎么就不懂得见好就收呢?

姑娘顿了一下,坚定了目光,将杯中的酒水仰头干尽,接着用试探的语气问:“那……你是想泡我吗?”

没料到她竟如此直白主动,袁牧也目光怔了怔,低下头,嘿嘿一笑。

郑屿安见状,将一百块往桌上一拍:“不用找了!”

之后的三个周,他再也没见过她。

 

 

郑屿安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带自己的项目,收入不低。她不同于这城市中身陷逼仄苦苦挣扎的上班族,满脸倦意,累得好听话都懒得说。她妆容精致,裙角带

风,她习惯穿搭得体,极具自己的风格。有时候是衬衫配穆勒鞋,有时候西装搭牛仔裤,就连一件三十块的T恤,都能被她穿出自己的味道。

她在离“蘑菇家”三站路的高档小区租了间挺大的公寓,重新装修,连浴缸都是昂贵的设计师款。她认为自己工作如此努力,生活又如此艰辛,用昂贵的消费与

惬意的居住环境慰劳慰劳自己好像也并不为过。

屿安大学时期曾在日本交流过一两年,因此对牧也的酒屋情有独钟。她说虽然这里的食物比不上京都的传统可口,可环境舒适啊,小小一间餐厅,装潢得有模有

样,一到傍晚生意兴隆,人少的时候听着大和小调,吃面都能吃出仪式感呢!再说这里缓慢的节奏与白日里的繁忙琐碎相比,简直像是飘入了另一个宇宙。

因此,她常常下班便来店里吃饭,逢人多会跟大家一起谈天说笑摇骰子,如人少还能在牧也的特别招待下喝上一小壶梅酒。

牧也喜欢她,这个我最早知道,早到他帮她递纸巾的时候,他挖空心思给她准备小菜的时候,他用余光偷偷瞄她,暗自揣测小菜是否合她口味的时候。这种时候

,我一般都翻着白眼儿坐在吧台的另一头。

郑屿安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日子久了,牧也不但随心意给她赠送小菜,还为她介绍自己的朋友。那时候的袁牧也二十过半,精力旺盛,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摇滚乐

队,队友们都是大学时期的好友。他们毕业后因为种种原因在这座城市留了下来,白天做普通的工作,晚上来“蘑菇家”聚会。餐厅大门前有一方足够大的空地

,牧也时常摆桌摆琴,呼朋唤友,来店前喝酒唱歌。

因此,在“蘑菇家”的马路对面,你时常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在顶着虔诚十字架的塔楼底层,一群人喊着崔健,敲着架子鼓,而宽阔的落地窗之后,一个男孩坐

在长桌一头翻着漫画,另一头,一个长发姑娘安安静静地吃着一碗乌冬。

当然,还有一个标配版骚气小妞端着托盘穿过人群,时不时随音乐左右摇摆着。

那个妞儿,就是我。

有天恰逢心血来潮,袁牧也创了道新菜式,挺骚气的名字,叫“极地恋人”。说是菜式,其实是一道餐后甜点,简单来讲就是一坨绿油油的抹茶冰激凌,顶部浇

上一杯单份Espresso。

那是个稀松平常的礼拜一,大概是糟糕天气作祟,我因为天昏欲雨导致精神颓丧写不出一个字儿,便从早到晚泡在了“蘑菇家”。袁牧也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在

后厨备菜备料,刚好留我在前门看店泡茶。

当我抱着电脑抖着腿,一路晃荡到后厨的时候,昏暗的灶台边,袁牧也正窸窸窣窣地搅拌着什么。他背对着门口,加上我的脚步很轻,许久,他都没察觉到我就

杵在他身后不远处。可就在回身开冰箱的瞬间,他被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跟着向后退了一步,再夸张点,就差把大锅抛向半空了。

还没等他抱怨我“无影飘”的走势,我便先发制人道:“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他看着我,丧丧的目光中带着BlingBling的贼光:“什么干什么?没看我正备菜呢吗?倒是你,躲到背后吓人,你想干吗?”

他的反唇相讥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备菜?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啊!看你是在煮人头寿喜锅啊,还是在包人肉水饺?”说这话的时候

,我身体用力向前倾,脑袋都快要伸到锅里了!

袁牧也一边小声阻挠,说着:“你干吗?要干吗?”一边将大锅往身子后面藏。可他藏得越深,我便越是想知道。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袁牧也终于手腕酸痛招架不住,甘拜下风。

他侧目说道:“是款刚学来的冰激凌啊!才研发出来的,还没冻好呢!”

“有这等好事儿?我帮你尝尝味道不行吗?”我说着,便要将手指往锅里戳,却被袁牧也一把抓住:“嗨呀别介!这锅……这锅是给客……客人吃的,你要尝的

话,等一会儿冻好了我给你端一份儿!”

我一听,满心不悦拔地而起:“你这是在嫌弃我吗?客人?你说的客人,应该是郑屿安吧?”

袁牧也没否认也没回答,垂了垂脑袋,转身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他将冰激凌液放入冰箱,然后确认好温度将门带上。

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我作悻悻状回到大厅。在落地窗前坐了一会儿,对着暗下来的屏幕发了个漫长的呆,突然觉得室内很闷,憋得我有点儿难受。我将电脑放

入吧台,转身出门去街上晃……

那天下午我提着一兜零食回到“蘑菇家”的时候,袁牧也已经从厨房忙完出来了。我故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见他坐在餐厅一隅,翻着漫画喝着茶。

我推门进去,将环保袋放入吧台。正要在长桌边坐下,牧也端着小盘走过来:“看看这卖相,帮我尝尝。”

他将冰激凌塑成了蘑菇的造型,可不怎么用心。周边用巧克力碎做点缀,还没等我看清,一杯咖啡当头浇了下去。

紧接着,他动作利落地拿勺子轻轻一挖,送至我嘴边:“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我点点头,与此同时翻着血淋淋的大白眼儿。

他兴致勃勃地挖起第二口,迫不及待地再问:“你觉得,郑屿安会喜欢吗?”

我听闻,伸向勺子的脑袋悬在了半空,恶狠狠地盯着他。

“怎么了?”兴许是被我的灼灼目光射中,他手头一抖。

“袁牧也你丫真偏心!真不仗义!你的侠骨柔情哪儿去了?你的摇滚精神哪儿去了?”

“什么哪儿去了?这……什么意思?你觉得她会不喜欢吗?”

“试吃的人是我!如果它有毒,先被毒死的是我!如果它热量高,先被胖死的也是我!你凭什么不先问问我喜不喜欢呢?”

“哎呀,这些我都知道的!都知道的!”牧也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可没出两句便又转回正题,“哎,那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No!滚蛋!”

当天傍晚,郑屿安如约而至。她来得不算晚,听说是因为主管出差,大家该约会的约会,该吃饭的吃饭,自然没什么人留下加班。

吃完一碗乌冬,袁牧也将冰激凌端至桌前。他放下托盘二话不说站在一边,郑屿安微微一怔。

“是不是弄错了?我没点这道啊!”她笑着,用目光指了指托盘。

牧也小声说道:“这是餐后甜点,赠送的。”

当时我正坐在长桌前喝一壶泡了八道的普洱茶,等着餐厅打烊袁牧也将我捎带回家。可当我的目光瞥到吧台一角的时候,我的小情绪、小愤怒又来了—

他还真是执意要将偏心进行到底啊!白天给我的那份摆盘就没这么好看!服务也没那么到位!就连微笑都没现在这般殷切!

郑屿安拿起勺子,小尝了几口。她的吃相的确好看,加上柔和文艺的灯光,感觉跟大明星拍MV似的。

过了一会儿,当屿安抬起头来无意环视四周,她用目光扫了扫身后的那一桌:“为什么他们都没有?”

牧也将手指抵至唇间,做了个“小声点儿”的手势,接着低声解释:“因为这是新品啊,给你品尝,份量有限,还没正式上架呢。”

郑屿安听闻呵呵一乐,瞬间笑出了好几道鱼尾纹。

就这样,新品试吃了一个半月。每每郑屿安问起为何还不正式上架,袁牧也便搪塞说,整体不够完美,配料还需调整。

说是品尝调整,可这期间,除了她,大家谁都没吃上一口。有次冰激凌被吉他手小野瞅见了,他伸手就要戳,却被牧也三下五除二赶到了厨房门口。

他说:“抹茶价格高倒不算什么,可男人吃抹茶显得多娘炮啊,跟你吉他手的身份配吗?”

小野大腿一拍:“哥你说得对啊!谁说不是呢!”接着二话不说盘子一搁转身出去了。

我想,也只有我记住了那个味道吧,甜甜的,抹茶的浓郁与牛奶的柔和瞬间软化心扉,让人小抿一口便想要跟爱的人手拉手逃去某座孤岛。

 

 

我见证袁牧也对屿安偏的心次数越多,便越是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

兴许是我跟他太熟,所以他才对我殷勤不足,谄媚不够?对于如此不公的待遇,我愤怒了!我不仅愤怒,还一定要让他知道!

在此起彼伏的小失落、小感慨中,我针对袁牧也开始了为时两周的冷落。这期间,我总是以事儿多繁忙为借口,再也没在“蘑菇家”出现过。突然消失,是个人

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吧?哪知道袁牧也偏偏没有。他挂着一脸蒙昧真的以为我忙啊,有次他打电话给我,说“本来有几次小聚会,看你没时间也就不好打扰”。

而就在我欲擒故纵奋力玩儿消失的这两周,他跟郑屿安的关系进展迅速。当然,这是我从那群狐朋狗友们的八卦声中得知的。

听说郑屿安的光顾从之前的一周四天变成了一周七天,有时候路过店门儿还进去蹭根香蕉,蹭个苹果。而袁牧也呢,他当然内心欢快如小马奔腾了,他甚至以“

日客”为借口,给屿安定制了专属营养餐。

周一鲷鱼寿司,周二海鲜乌冬,周三牛肉寿喜锅!天妇罗跟烧烤可要少吃哦,会长痘痘的!

有一次我顺路经过,那天我跟粒粒文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约见面,酒足饭饱之余,自是一番互诉衷肠。散场以后,粒粒文提议沿街走走。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蘑菇家”的对街。我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坐在窗边的郑屿安,而不巧的是,她正好也一眼对上了我。尴尬之余,我冲她招了招手,接着

转身拖住粒粒文落荒而逃。

想必袁牧也一颗早衰的春心满血复活,想必复活之后定有新的动作。我一边怨天尤人,一边隔岸观火,一面劝自己要坚强,控制欲不要这么强,每个人都有自己

的爱恨情仇,失去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小伙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袁牧也要跟郑屿安表白的时候,剧情出现了极速反转。

郑屿安说天大地大,自己不甘心年纪轻轻便做红尘一隅的井底之蛙,她辞了工作退了房,下定决心要去大城市闯荡。

她当面跟袁牧也讲出这席话的时候,是我结束闭关的第二天。那天阳光明媚,天气好到让人不忍心开口讲离别。

我坐在窗边的老位子上,手指敲着键盘,嘴边嘬着一杯冰抹茶。下午五点不到,郑屿安却破天荒地早早出现在了吧台一头。

袁牧也放下漫画走上前,跟她几句寒暄。刚开口问了句“喝点儿什么”,郑屿安轻轻说道:“牧也,我要走了。周六的火车。”

袁牧也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脸上瞬间呈现出一种愣住的神情。那种痛不是一般的痛,那种震惊也不是一般的震惊,像是被人生生扯断了一只胳膊却都察觉不到似

的,也像是一尊不小心有了心跳的雕塑,被迎面而来的温度烫到,直愣愣地看着,带着一丝惊异、一丝不解、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凝滞下去不再醒来,将

未知与已知间的纽带掐断。那是一种恍然钝痛,看似无谓,实则痛不欲生。

“牧也?”良久,她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袁牧也回过神,脸上是海啸之后的死寂一片。他迫使自己镇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先来杯抹茶吧,今早刚到的。”

郑屿安点头说“好”,在他转身离开后,向我走了过来。她拉出高脚椅,我半合上电脑屏。她也不做无谓的客套,开门见山道:“我要走了,可能挺长一段时间

的。我觉得牧也人挺憨厚,你们都挺善良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有一丝不舍。

周五晚上,牧也请大家到“蘑菇家”吃饭,说是给郑屿安送别,大家毕竟相识一场。不是什么正经的料理,他将桌子拼成长长一溜,摆上了几口火锅。

前来的人很多,三十多个,有一些陌生的面孔,说是朋友的朋友,想必都是来凑热闹的。牧也招呼大家吃鱼吃肉,自己却一杯一杯地喝着清酒。朋友劝他先吃点

儿东西垫垫,他却说自己好久没这么快乐过了。

那天晚上,牧也喝了太多,不得不中途退席去沙发上休息。散伙以后,大家勾肩搭背回家,我骑电驴送郑屿安,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只在分别的时候说了句“保

重”。

第二天一早,郑屿安走了,袁牧也的酒也醒了。

刚安顿好的那几天,屿安给我们发视频,展示她新租来的公寓,以及布置得恰到好处的日式家具,后来在茶余饭后也会跟我们聊些有的没的,比如她升职了,比

如认识了新的朋友,比如大城市竞争激烈,职场压力巨大,不仅得注重专业技能,还得搞得定人际关系,会打扮会穿搭,总结来说就是,你要想在大城市好好活

下去,想凭借自身努力出人头地,就必须长出铜墙铁壁,变身变形金刚。

有一次她将公司的派对合照发到朋友圈,袁牧也因为她跟旁边男人靠太近,沮丧了好几天。

后来的后来啊,我们之间的确还保持着一些联系,却逐日递减。可能是情感基础不够深厚,很容易便烟消云散;也兴许是友谊这种东西不过如此,光靠朝思暮想

是很难撑到地久天长的。

渐渐地,牧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店的经营上,我呢,则专注于新书创作。想必郑屿安在崭新的职场上挂起了风帆,准备一路远航。

 

 

这期间,店里也来过别的姑娘,有爱喝梅酒的,也有在深夜号啕大哭赶都赶不走的。牧也常常也会给人赠送小菜。我们劝他别光送菜啊,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却

说,自己行动迟缓,出手的时候人家都已经走了。

我们知道,这是搪塞。

就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中,过了一年。

一年后,袁牧也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女孩,名叫鲁悠。

鲁悠是乐队架子鼓手的妹妹,典型的小脸大胸大长腿。刚刚大学毕业,自己在淘宝上有网店,靠卖仿大牌的衣服包包维生。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大家玩儿着玩

儿着就好像变得熟络起来了。

鲁悠承认她对袁牧也算是一见钟情。在她与生俱来的情感观里,要爱就爱沉默男,要嫁就嫁帅大厨!而像袁牧也这样又会卖饭又不爱讲话的男人无疑最为拉风了

鲁悠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店里待着,可她跟我不一样,她身高一米七,恨不得一米五的大长腿,却偏偏不爱站橱窗,喜欢往后厨钻。她帮牧也备菜熬汤,清理锅灶

,俨然一个后厨小能手。

袁牧也觉得鲁悠挺可爱的,人美事儿少不做作,好像全世界都在逢场作戏,只有她纯真如初。作为奖励,他给她做刺身,做蛋糕,做抹茶拿铁,却唯独没有做过

那道名曰“极地恋人”的终极甜点。

鲁悠长着张清丽甜美却任劳任怨无欲无求的脸,袁牧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不就是生活最原本的样子吗?

在这般好山好水好情谊之间,岁月悠悠无疑顺水推舟。

三个月后,他们决定结婚。

作为好友,郑屿安顺理成章收到了请帖。她犹豫再三,最终压缩了一切行程,订了机票,一路赶回桐城。

婚礼十一点四十五开始,屿安十一点落地。推门而入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向一对新人道喜,而是径直冲到我的面前。她抱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我一路上都在怀

疑这个新娘的真实性。新娘难道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我狠狠一怔,笑着答道:“你误会了,屿安,咱们之前厮混那么久了你还不清楚吗?我跟牧也君可是可歌可泣哥俩好!今天的新娘可是个爱笑的姑娘,叫鲁悠。

你看,他们在那边呢!”

郑屿安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她全然不顾我的指引,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你说什么?我一直以为……牧也喜欢的人是你。因为他总是跟我提到你。”

我欲出口搪塞,却霎时之间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惊异,她的动容,她的……

“屿安,难道你……”

话没出口,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问候道:“屿安,你来了……”

我抬眼看向他,再看向她,他们目光灼灼,他们感人肺腑,那两道贯穿始终的电流,像是要执意温暖这段岁月深处一切一切的流离失所……

我作为牧也一贯的小跟班,挂着张感恩戴德的狗腿脸轮桌言谢敬酒。喝到满面通红,喝到人畜难辨,喝到想要抻着脖子仰天长啸:“祝你们万福金安,一统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