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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收拾一下,稍后我先生要回城,你跟他一道走。”何碧玺交代了一句便挂了线。
安小朵浑浑噩噩地冲进浴室梳洗,当把一坨洁面泡沫涂在脸上时她赫然想起——唐均年就是老唐!
她一直叫他老唐,以至于听到他大名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把印象中的人跟那位商业巨子联系起来。
老唐其实并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何况老唐不仅有貌,还有财。在安小朵眼里,梧城唐家就跟TVB电视剧里的豪门一样,而老唐是现任掌门人。唐家的生意做得
很大,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呢,她没有概念,只知道三件事:第一,盛世光年是他当年和朋友在高尔夫球场打球时因一句玩笑话,玩儿似的捣腾出来的。第二,城
中地价最贵的别墅区明珠山庄是他的房地产公司投资开发的。第三,雁岛的投资商之一就是唐氏集团。
看在黎孝安的面上,老唐一直对她很好,后来他们分手了,她就再没见过老唐。
安小朵跟周诺言一起搭游轮离开雁岛,船行驶到中途,海面上有一群海鸥掠过,引起小小的骚动,许多游客纷纷挤到船栏杆边上,拿出各种摄影器材拍照。
他们坐在二楼夹板上的雅座,丝毫不受影响。
安小朵望了望楼下,忍不住随大流,掏出手机打算拍一拍晨曦下蔚蓝的海面。
周诺言饮着红茶,一派悠然。
安小朵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
“需要我做什么?”他礼貌地问。
她忙说:“周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拍张照片。”
“很荣幸。”
安小朵急忙将手机递过去,然后找了个角度好的位置站好。等周诺言拍完,她将照片上传到自己的空间。
“周先生,景年不跟你一起回来吗?”
说起宝贝儿子,周诺言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早上叫醒他,知道又要跟妈妈分开,闹了好大的脾气,碧玺心软,就说让他多待几天。”
安小朵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么可爱的宝贝,谁忍心让他不开心?置身在美景中,两人很随意地聊起来。
上了岸,周诺言去停车场取车,顺便送安小朵一程。
路上,安小朵像是想起什么,说:“周先生,我在前面路口下。”
周诺言从倒后镜看了她一眼:“好。”
下了车,她目送周诺言的车开走,然后匆匆跑进对面的银行,取号。今天已经是月底了,去雁岛前一天她本来要去汇钱的,可偏巧那天事特别多,根本抽不出时
间。
这个点来银行办业务的人挺多的,排在她前面还有十几个号,她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她。
将手机丢进包里,从卡包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工作人员:“我要汇款,从这张卡转过去。”
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汇款单。她将那个烂熟于心的银行账号和名字等信息一一填写完毕,剩下金额那一栏,她考虑了一下,写了五千块钱。
她的卡里,有六千元不到的人民币,扣掉今天的汇款,在下个月薪水进账前她只能靠着不到一千块的钱过日子,幸好她手头有部外文小说快翻译好了,杜梅答应
等她一交稿就支付稿酬。
她从银行出来,在附近花店买了束花,然后打车去医院。一进去,她被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熏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摸进高级病房区,对着门牌号找过去,眼看
就快到老唐的1809号病房,却被一个女人拦住。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女人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是来探病的。”
“唐先生需要静养。”
安小朵见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妆容精致,表情疏离,头发一丝不乱,衣着讲究,踩着八九寸高的高跟鞋,纯色套裙,十足十高级白领的形象。
大概是老唐的秘书,她思忖着。看了看手表,她问:“现在是过了探病时间吗?”
女人倨傲地说:“没有。”
“是唐先生交代过不见我?”
女人嗤笑了一声:“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唐先生有交代。”
安小朵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笑了一笑:“请问你是唐先生什么人?”
“我是唐先生的秘书。”
“哦,幸会。”安小朵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打过去,不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疑惑的声音。
“小朵?”
“是我,老唐,你在哪儿呢?”
“我啊,在医院呢。”
“我能来看看你吗?”
唐均年有点意外:“你要来?行啊,欢迎。”
“我现在就在你病房外面,你秘书不让我进去,说不让人打扰你静养。”
话音刚落,1809的门开了。唐均年从里面出来,见安小朵真站在外面,张开双臂笑道:“嘿,丫头,你人都来了,还跟我玩这套?”
“我这不是怕你不欢迎嘛。”安小朵冲黑着脸的秘书粲然一笑,走过去递给他花,然后拥抱了他一下,“何小姐让我来看你的,我现在是她助理。”
“哪位何小姐?”
“何碧玺。”
唐均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冲准备跟进来的秘书说:“Ada,麻烦你倒两杯红茶进来。”
“好的。”
安小朵环视有四五个房间门的病房,不由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住个病房都跟住五星级大酒店似的。
“老唐,你什么病啊?严重吗?”她打量唐均年,觉得他气色比自己都好,一点都不像病人。
“没事,就是应酬太多吃坏肚子,早好了,我趁机休个假,清静清静。”唐均年话锋一转,问她,“Ada没太刁难你吧?”
“她真是你秘书?”
“你说呢?”
安小朵笑嘻嘻地说:“我刚还在想老唐换口味了。”
唐均年不喜欢刻板的女人,他的一众绯闻女友个个活色生香,不一定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有个性的。他这个喜好也体现在他选秘书的审美上。
“Ada是老太太的人,专程派过来盯我的。”
安小朵不解:“为什么?”
唐均年正要开口,她却急忙摆摆手:“你还是不要说了,你们豪门的事,我听也听不懂。”
唐均年大笑,说实话他挺喜欢安小朵的,别的不说,长得实在是漂亮,清纯又带着一点野性美,要不是被捷足先登,没准他真会出手。
“你什么时候成碧玺助理了?”
“最近两月的事,你们很熟?”
“我差点做了她姐夫,你说熟不熟?”
安小朵认真地问:“是差了哪点?”
唐均年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没缘分,没缘分。”
安小朵了然地笑,她不喜欢滥交的男人,但她不讨厌老唐,一来老唐对她好,二来老唐跟段正淳一样,对每个女人都是真心的。
“再说了,她老公周诺言,我老早就认识了,老太太前几年动过一次心外手术,还是他主刀的,哎,你没听孝安提起过吗?”
话题冷不丁跳到黎孝安身上,安小朵怔忡了一会儿,说:“他现在当我是仇人。”
“那个事对他打击很大,我都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原谅你的,两年前你来找我试试,我连门都不让你进。”
安小朵眼眶微微泛红。
唐均年叹了口气:“你也是被你爸爸连累的……对了,你去看过他吗?”
安小朵说:“去过几次,他不肯见我。”
她像是被触动了心事,一时间眼眶里水光浮动:“老唐,我爸爸这两年过得很不好,我拜托的那个人告诉我,他病了,而且是很重的病……”
唐均年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也许没那么严重呢,别自己吓自己,乖。”
“我想私下见他一面,”她抬起头,巴巴看着唐均年,“你帮帮我好吗?我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话。”
唐均年面露难色。
安小朵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以唐均年和黎孝安的关系,她实在不该求他为自己做这件事,可是整个梧城,肯帮她能帮她的人屈指可数。
“老唐,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唐均年看着安小朵梨花带雨的面庞,心里开始动摇了,他一向不太拒绝女性的请求,尤其是美丽的女性,只要在可控范围他都愿意伸一把援手。只是安小朵身份
特殊,他不能不顾及黎孝安的感受。
安小朵咬着下唇,紧张地等待他的答复。
“这样吧,让我考虑一下,稍后再答复你。”唐均年说。
安小朵心里松了口气,老唐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这事有转圜的余地。
“老唐,谢谢你。”
她自己不知道,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美得很,让一个男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唐均年苦笑了一下,心说:色令智昏,果然是很有道理的。以前的安小朵单纯得像张
白纸,有点小傲娇,有点小脾气,像只未成年的波斯猫,好骗也好哄。两年不见她这些毛病仿佛收敛了不少,大概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风吹雨淋的,五官固然
没有以前精致亮眼,但现在的她似乎更吸引他一些。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Ada送红茶进来,安小朵才惊觉自己这副样子见不得人,急忙抓着背包跑进洗手间去。
唐均年望着她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这个笑容落在Ada眼里,说不出的暧昧。
放下红茶,Ada退出去,关上房门后她朝走廊最远的一头走去,同时拨出唐老夫人的手机号。
安小朵拿湿巾擦干脸,用粉饼补过妆才回到沙发上,对老唐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唐均年指了指桌上的红茶:“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我办公室的肉桂。”
安小朵端起白瓷杯,红茶的香气扑鼻而来,确实是红茶上品。
“你去看过孝安吗?”唐均年问。
安小朵摇了摇头。
“让他在医院多住几天,他死活不肯。”
安小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了?”
唐均年一怔:“怎么?碧玺没告诉你吗?”
安小朵心脏怦怦乱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投毒。”
安小朵大惊失色:“投毒?怎么会?”
“千真万确,这个祸事完全怪我。”唐均年沉默片刻,决定和盘道出。
原来,唐均年压根就没生病,他住院只不过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幌子,就在一个礼拜前的一个早上,唐均年约黎孝安到自己办公室谈事,秘书照旧送来两杯饮品,
一杯是黎孝安惯喝的红茶,一杯是老唐惯喝的蓝山咖啡。老唐前一晚没休息好,犯困,准备谈完事后回去补眠,所以临时起意,跟黎孝安对调了饮品,不料咖啡
被人下了毒,黎孝安在回律师事务所的途中毒发,幸亏送医院及时,否则后果堪虞。经过化验,证实他那罐蓝山咖啡被动过手脚,而警方虽然锁定了范围,但证
据不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方按兵不动,让唐均年佯装中招住院,意在麻痹疑犯,令其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安小朵听完,声音有一丝颤抖:“那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不太好,本来医生不同意他出院的,但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谁劝都没用。昨天我打电话过去,岑阿姨说,他这两天脾气很大,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还不肯
好好吃药。”
“我去看看他。”唐均年每说一句,安小朵的脸就白一分。
唐均年点头:“也好,你跟他到底相识一场,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送走安小朵,他拿起桌案上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你明知道中毒的人不是我,你还叫小朵来看我?”
置身片场的何碧玺避开导演,走到角落,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狐狸:“你不是挺想念她的吗?上回你帮我打压了几条八卦消息,我儿子的照片才没有曝光,
这次我让她送上门去给你看,就当还你个人情。”
“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你姐姐那么狡猾了?”
“你还好意思提她?”
唐均年笑了笑:“她最近好不好?”
“好,要是我告诉她你被疯狂暗恋者投毒,她的心情会更好。”话音刚落,何碧玺就挂线了。
唐均年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忍不住苦笑。
“姑娘你没事吧?”出租车司机见安小朵脸白花花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又是从医院上来,心里直犯怵,怕她在自己车上出事。
“师傅,去明珠山区,麻烦您快一点。”
她转头看了看熙熙攘攘的窗外,临近国庆长假,大商场门口纷纷挂出了各种吸引人眼球的活动海报,转眼她回梧城已经三个月。
梧城的夏天要过去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回忆与黎孝安相遇的那个夏天,也回忆与黎孝安分手的那个夏天。
她对这个季节真是既爱又恨。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明珠山庄的正门停下,安小朵付了钱下车。
明珠山庄是本城最贵的一个小区,跑道长得望不到边,业主大多是本城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物业管理特别严格,一律禁止外来车辆进入。
她在这里住过,很清楚这些程序,下了车就径自去保安室登记身份证。当值的保安应该是最近两年入职的,她以前没见过。山庄占地总面积数千亩,住宅区和休
闲区泾渭分明,在南北两头,登记完毕她跳上山庄专用的小型电动公交车,由专人送她进去。
一路开过去,安小朵看着熟悉的风景,心里感慨万千,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却对这边的一草一木,甚至一座凉亭、一座假山都生出了感情。
站在别墅前面,她竟有点近乡情怯。近乡情怯,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你凭什么用这个成语呢?
别墅的大门紧闭着,她站在日头下,手心紧张得渗出汗来,她不由得想起当年他捉着她的手将原来的密码改成她生日号码的情景,他明明知道她记忆力绝佳,仍
是毫不犹豫地为她改了密码。
鼓足勇气上前,将自己生日的年月日依序输进去,当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后,她听见啪嗒一声。
门开了。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实的,她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她做梦都不敢想他会继续使用这个密码。
“小朵——”
正当她怔忡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二楼阳台上传来,她怔怔地抬起头,一个中年女人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
“岑阿姨。”她叫了一声。
岑阿姨是这里的管家,据说是从在唐家开始就负责黎孝安饮食起居的,岑阿姨有个女儿在外地上学,跟安小朵年纪相仿,所以当年待她特别友好。
岑阿姨下楼来,对安小朵这两年的去向关心了一番,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小安知道你今天过来吗?”
安小朵摇摇头:“他身体怎么样了?”
“哎,不好不好。你都知道了?”岑阿姨拉着她的手,一脸心疼地说,“小安这次可遭大罪了,病了这么多天,整个人都憔悴了。”
“毒素不是已经清了吗?”
“清了,医生说那毒药是毁免疫力的,不过我看也不全是那毒的问题,自从元元走了之后,小安就没开心过,这两年全副心思都放在律师行,忙起来不分昼夜,
吃饭也不定时,人又不是铁打的,以前是占着底子好硬撑,现在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王医生说是积郁已久。”
安小朵望了眼那个悬挂大片暗红色窗帘的窗台,说:“我上去看看他。”
岑阿姨连忙拉住她:“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上去看看他醒了没。”
安小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趁岑阿姨上楼的几分钟里,她站在楼梯口环视客厅的摆设,似乎跟她在时没什么两样,一尘不染的家具,干净柔软的地毯,连外面小花园里那些盆栽的品种、摆
放的顺序都没有改变。
她恍惚有种错觉,仿佛这两年的时光是不存在的。
不一会儿,岑阿姨回来,脸色比先前更加为难,看着她有些不忍心开口。
安小朵心中清明,轻声说:“他不肯见我?”
岑阿姨点点头:“你别怪小安,他身体不好才不见你,昨天秦小姐来,小安也没见她。”
“秦小姐?”安小朵没忍住,问,“她是谁?”
岑阿姨说:“好像是个明星,我也不太认得,来过家里几次,小安对她爱理不理的。”
安小朵沉默了片刻:“那我在这里等。”
黎孝安一下午都待在书房里。
厚重的三层窗帘将外面的阳光挡得一丝不漏,桌上的长臂灯亮着,小小的光束集中在桌面上,他的目光从书本上挪开、上移,落在台灯旁的一个相框上,元元天
真无邪的笑脸瞬间刺痛了他的心脏。
两年了,他到现在还觉得那只是个噩梦。仰头靠在转椅上,他的眼眶酸涩得厉害。
伴随着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岑阿姨的声音跟着响起:“小安,你该吃药了。”
推门进来,她将端盘上的白开水和一盖子药放在他面前,忧心忡忡地说:“小安,你身体还没大好,医生交代过最好是卧床休息。”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躺着。”
岑阿姨依然不放心,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要不要让王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他露出一丝苦笑:“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要是老太太知道,肯定要怪我的,”岑阿姨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那天你从楼梯上摔下去,真把我吓
坏了……”
她说的是三天前黎孝安突发性晕倒的事,那天他在饭桌边用的餐,起身上楼时不知怎么了,突然一阵眩晕从楼梯上滚下来,幸好他站得不高才没造成大碍,不然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简直是雪上加霜。
看着他服完药,岑阿姨将东西收走,临出门口想起什么来,转过身说:“小安,她还在楼下。”
他的目光落在掌心上,隔了片刻说:“让她上来。”
岑阿姨应了一声,下楼去。
安小朵正在花房里给盆栽浇水,这是她以前常窝着的地方。花房屋顶是几片大玻璃衔接而成的,因为外面有大树遮阴,光线即使照进来也不会太刺眼,她以前在
玻璃罩下摆一张懒人沙发,晚上拉着黎孝安躺在上面,透过天窗,透过树叶的缝隙,依稀能看见深蓝的夜空上繁星在点点闪烁。
岑阿姨急匆匆推门进来:“小朵,快快,小安肯见你了,你赶紧上去。”
安小朵踩着台阶上楼,每上一阶就离他近一点。
书房在他的卧室隔壁,进去前她在门边靠墙站定,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它越跳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深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进来。”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打开,他站在飘窗前,一动不动地凝望窗外的景色。
她没有出声,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他身体微微一僵,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推开她,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我去看老唐才知道你出事……”
她的声音细如蚊吟,他沉默着,低头去看她的手,两只白皙纤细的手交叠着握着,她的手很白,比脸上的皮肤还要白,在阳光下像是透明一般,隐约看得见皮肤
下青紫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没有涂任何颜色,她一向不在手上倒腾这些,只偶尔会在脚上涂些艳丽的玫红色。他心神一晃,忽然想起以前她喜欢勾
着自己的脖子,因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踮起脚尖,为了让她舒服些,他便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老黎,咱们来跳舞啊。”她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高仰着头,一双杏核眼充满狡黠。
他慢慢伸出手,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握着这双手,就像握着世间无价的珍宝,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慢慢转过身,目光在不经意中扫过相框,他一个激灵猛地推开她,瞬间冷汗涔涔。
她受惊,踉跄了一步才站定。
他沉默地打量她,有一些日子不见,她似乎变化不小,首先是穿衣风格变了,以前她习惯穿布衣棉裙之类的宽松衣服,现在一袭合身的小黑裙,搭一个链条包,
齐刘海用一根细细的黑色发箍挽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大概是因为年轻,她皮肤的复原能力惊人,几个月前的疤痕已经完全消退不见,脸颊有了气色,整
个人显得既清爽又干练。
“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
“我不需要你担心。”
安小朵咬唇,沉默了半晌才说:“就算分手,我们也还是朋友。”
黎孝安冷笑了一下:“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还做得成朋友吧?”
安小朵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露出几分气恼:“既然你觉得我们连朋友都不是,那上次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撬了我家的门锁,还有上上次我差点撞车,你不但及时出
现,还非送我去李广生那儿,这些算什么?”
遭到她这番质问,黎孝安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胸口起伏剧烈,看得出他明显的情绪波动。
正僵持着,岑阿姨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安,秦小姐来了。”
又是秦小姐!她蹙眉。
“知道了,请她稍候片刻。”他说完,转脸看着她,“你现在看到了,我没死,你可以走了。”
在他开门出去的前一刻,安小朵开口:“我要看看妹妹。”
他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去吧。”
秦筝在客厅沙发上坐定,岑阿姨送上茶,笑着对她说:“小安还有客人,你先坐一会儿。”
“好的,谢谢岑阿姨。”秦筝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保姆佣人,因此对她特别客气有礼。
片刻后,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她闻声望去,看见黎孝安走下来,他穿着浅色家居服,脸色有些苍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心里有些惊讶,因为
她认识的黎孝安从不曾露出过倦怠的神色。
“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听吴秘书说你病了,是什么病?要紧吗?”秦筝语气关切。
“没什么,小毛病。”黎孝安不欲多说自己的情况,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问她,“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去香港了吗?”
“昨天回来了,我昨晚来过,岑阿姨说你睡了。”
黎孝安没说什么。
岑阿姨端上来一杯白开水,黎孝安接过来喝了一口:“前些日子你说要跟BO签约,都办妥了?”
秦筝嘴角勉强牵出一个笑:“没呢,还在谈,有些条件没谈拢。”
她也是实话实说,BO这家经纪公司来头很大,实力雄厚,这些年来捧红了不少新人,连眼下当红的何碧玺都是这家公司一手捧出来的。
“哦?”黎孝安终于抬眼看她,“需要帮忙吗?”
秦筝按捺住内心的狂喜,镇定地说:“是这样的,他们最近拿到一个化妆品的代言,那个牌子我很喜欢,也一直在用,所以希望加入后的第一个工作是接拍它的
广告。”
“什么牌子?”
秦筝说了一个名字。
黎孝安了然地点点头,如果能代言到这个国际品牌,无异于将她的身价直接抬上云端。
“那BO原是属意给谁?”
秦筝静默了片刻,说:“听说他们推荐的是何碧玺,她这段时间在外面拍戏,他们在等她的档期。”
这一行推陈出新,新面孔总是备受关注,但红一阵就销声匿迹的模特也是一抓一大把,要爬到巅峰需要时间和本事,也需要运气。何碧玺三样齐备,也打拼了多
年才有今天的成绩,秦筝自身条件虽然很好,可想跟何碧玺比肩,现在还言之尚早。
“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话如同一颗定心丸,秦筝七上八下的心回归到了原处。她会心一笑,走到黎孝安身前,握住他的手柔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
黎孝安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端起旁边的白开水:“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秦筝不慌不忙地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盈盈坐倒,身体看似无意地靠在他腿上。
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扎马尾,齐刘海微微被汗打湿,有些不整齐地贴在额头上。黎孝安这时才注意到她竟是素颜,这个距离看得清她脸上有细细的绒毛。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一直很感激你。”秦筝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水晶灯的映射下越发的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呜喵——”
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令前一秒还深情款款的美人猝然色变。她惊恐地回头,映入眼帘的人让她更加意外——安小朵抱着一只圆滚滚的虎斑猫,神情冷清地站在
二楼的楼梯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秦筝愕然不已。
安小朵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黎孝安。
黎孝安也在回视她,和安小朵直勾勾的注视不同,他的注视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和玩味。
空气中,似乎流窜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黎孝安朝秦筝伸出手:“起来吧。”
秦筝的眼中露出一丝讶然,但她很快笑起来,将自己的手交给他,起身时她自自然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笑着说:“孝安,原来你有客人
,怎么不早说?”
黎孝安看了安小朵一眼:“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安小姐,安小姐,这位是秦筝。”
秦筝勾唇一笑:“我们以前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