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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对我好,但这不过是欲盖弥彰。”蘑菇语气漠然,“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来追我。可两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到底是放不下利益权势。”
“人生在世,总有事非得已。”绫香叹气。
“我理解,他有自己的追求。”蘑菇顿了顿,“但我也会忍不住埋怨他,为这样苍白的爱伤心难过。”
“既然你也对他有意,为什么不尝试一下?”绫香问。
“因为我也放不下。我放不下世俗偏见,去插足别人的婚姻,我放不下道德良知,以爱之名去伤害别人,我的尊严,我受过的教育,我的父母都不会允许我去这样做,哪怕是再多的爱都不足以让我去这样做。”蘑菇泪水盈眶。
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爱,绫香也经历过,其中的忧伤,她也感同身受,她轻抚着蘑菇的背,沉寂良久。
这是半个月以来,绫香第一次见到蒋澄思,他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香烟,寻常的模样,寻常的神态,却全然了无生气。
“恭喜你。”绫香笑着说。
蒋澄思并未注意到她进来,滕然抬头才说了声,“啊?”
“这次你促成了BP内购盛田的股权,可是近年来罕见的巨额并购。”
“哦。”蒋澄思淡然说,“这只是工作,没什么可喜的。”
绫香径直坐到他对面,此时夜幕渐渐降临,邻间楼宇的广告灯光亮起,照在他落寞的侧脸。
她悠悠说着,“听说你同意了莫茹调职的申请。”
“嗯。”
“难道就这样了?”她追问。
“不然还能怎样?”他轻笑,“我觉得真可笑,一路走来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紧要的却一样都没留得住。”
“你不像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不是我想放弃,只是她那性子…”他欲言又止,“只怕一切都太迟了。”
绫香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这挫败的神色出现在这位睥睨天下的男子脸上。
自从上次摊牌后,蘑菇没再见过蒋澄思,他的动态都是从新闻中得知。他出差日本半个月,庄美成为BP并购的财务顾问,BP和盛田初步达成一致意见…她内心深处总渴望能再见到他,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附近,哪怕只有一面也好。每个周日早晨,她都会站在阳台,看着Happiness咖啡馆的方向,回想那两年的一点一滴。
有一晚,她来到咖啡馆,离去时问,“后来,蒋先生还来过这咖啡馆吗?”
那大嗓门的店员摇摇头,“没有,他没再来过。”
她深感失落,随后又自嘲,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这次调职的除了几位中层外,还有一位高层——人力资源部的余总将调往伦敦分部。在庄美,向来调职到欧美的发达地区相当于学习,过两年回总部就得到升迁,所以坊间传闻余总回来将升任副总裁,底下的人自然相当巴结,美其名曰给办了一个欢送会。但是欢送会吧,欢送一个人也太刻意了,于是把所有调职的人都请上了。
欢送派对在一酒吧举行,陆续来了好几十人,其中不乏好几个部门的老总。会场气氛热闹非凡,不但有乐队现场伴奏,还有各类精致食品酒水,难得轻松一刻,大家纷纷脱下正装载歌载舞。
蘑菇正举着酒杯游荡,惊讶地说,“怎么你也来了?”
“我以后也得仰仗余总啊。”绫香笑道。
“哈哈,你不是有蒋少吗?怕什么?”蘑菇讥笑。
绫香却没有笑,目光越过她,尊敬地叫了一声,“蒋总。”
蘑菇回过头,见蒋澄思正站在身后,正淡然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躲到绫香身后。
“你不是今晚要飞纽约吗?”绫香奇怪。
“哦,”蒋澄思回过神,“我十一点的飞机,还有时间就过来一下。”
绫香转向蘑菇说,“蒋总要下个月才回来,你走的时候应该见不上了。”
蘑菇愣是挤出一丝笑容,“蒋总,以后请多多保重。”
蒋澄思仍旧只是看着她,那殷切的目光仿佛有千言万语,可最后还是百般无奈地叹了叹气离开了。
过后,蘑菇也很痛恨自己,日思夜想见到他,然而见到了又将人家推得远远的,说什么保重,生离死别似的,起码要先说感谢他嘛,对,待会要过去感谢他,感谢他批准自己的调职,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对,就这么定了。
想归想,可她到底没有勇气站到他跟前,她知道自己应该走了,留在这里看多他一眼,她就越没信心潇洒的离开,可此刻她的脚步真有千斤重,因为日后再看多他一眼都会成为奢望。
痛苦挣扎的她站在尽兴欢腾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她的手机抖动了一下,收到了一个短信,“The song is my inner voices.Pls stay. ”(这首歌是我的心声,请留下来。)“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Oh,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她的心怦怦直跳,迟疑地转过脸,只见蒋澄思穿着白色衬衫站在舞台上,底下的宾客均屏住呼吸地倾听着,他的歌声宛如天籁,她从不知道他还能唱出如此醉心动人的歌曲。
“好听吧,当年读大学的时候,蒋少可是凭着这歌在校庆上迷倒众生的哦。”绫香走近说。
蘑菇竭力按捺自己的呼吸,就像竭力按捺自己的心一样。她是必须走了,不然,她真担心自己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她眼里冒着水汽,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她知道自己应该答应他的,不为别的,就凭他陪自己在咖啡馆里坐的那两年,她都该答应他了,但是她真的不能,真的不能啊…绫香一路追了出来,在酒吧外的庭园截住了蘑菇。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绫香喘息,“我现在就告诉你。”
蘑菇泪水落了一脸,尚未回过神来,“什么?”
“你不是问过我蒋少结婚没吗?”绫香那样子仿佛鼓足了勇气,“我现在回答你,他没有结婚。”
蘑菇突然眼前一亮,简直不相信所见的。
绫香将拉她到僻静处坐下,娓娓道来,“当年孙小姐和前男友一直藕断丝连,婚礼前蒋少遇袭就是她前男友派人干的。警方查明原因后,因为顾及颜面低调处理了。孙小姐也正因此内疚羞愧,备受压力,得了轻度忧郁症,到国外修学疗养。”
“你是说孙小姐出轨?”蘑菇难以置信,“可她当年不是苦追他的吗?”
“说白了,孙小姐只是一个富二代,平日只追求吃穿游玩。蒋少这么忙,哪有时间陪她。加上前度一直纠缠,久而久之两人便旧情复炽了。”
“那他还和孙总关系良好?对外以翁婿相称?”
“在商场上,孙总借用蒋少的才干为孙家光耀门楣,同时蒋少借用孙家的影响力提升他的地位,两人存在借力的利益关系。另外,孙总一直器重欣赏蒋少,蒋少也是感念孙总的知遇之恩的。”
蘑菇知道孙家在B城是声名显赫的家族,孙总的哥哥是一政府高官,弟弟又是一房地产大亨,一门三杰纵横官商界。
听到这里,她阔然开朗,又转而一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那不是要他说出孙小姐的不是?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和你一样仗义,无论前任好歹,从来不会在人前说半句不是。”绫香说得流畅自然,末了又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当蘑菇再回到酒吧时,发现蒋澄思已经离开了。
她发出了一短信,“I have something to ask.”(我有话要问你)”
蘑菇到家洗了一个冷水澡,却仍未能平息心中的狂热。她整个人窝在沙发上,不时看向手机,又不时安慰自己。
突然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明明是他站在那里。皎洁的月光映入长廊,他只是静静地伫立,眼神一遍灼热。
她的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急,“你不是去纽约了吗?”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她狂喜地扑入他的怀中,带着欢快的语调,“你没有结婚的是不是?你只是为了维护孙小姐的声誉,顶着孙家女婿的虚名的是不是?”
他脸上尽是诧异,目光深不可测,“是谁跟你说的?”
“是绫香说的,你不要怪她,她也只是为了我们好。”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语带嗔怪, “事实是这样,你早该说出来。你知道吗?我们差点就要错过了。”
这人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不知所措了吗?见他久久不语,她正要抬起头,“你怎么啦…”
他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了,他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她的笑容甜美迷人,她的目光澄若秋水,惟有她才是真切的,惟有这一刻才是真实的…原以为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密举动,待蘑菇被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时,才发现他所要的远不止于此,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可哪有一上来就干这档子事的?
她用尽全力去挣扎,“不行…”
可他哪肯轻易罢休,一如既往的果断和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负隅顽抗也只是增添暧昧的情趣…事后,蒋澄思仍埋在她体内不舍出来,她却一把推开他翻过身去,他不解抚上她光洁的肩,“你怎么啦?”
蘑菇正气得脊梁发直,感觉吃了大亏似的,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了?”他明知故问,“美人在怀,你也不能高估我的道德水平。”
此刻,蘑菇真想赏他两个字“流氓”,不过她想起更重要的事,“你要多少时间?”
蒋澄思怔了一下,才想起曾说过要她给自己时间。他略一思索,随即说出,“十八个月。”
蘑菇忽然想笑,因为他们做项目投资时,回报时间往往精确到月份,这是严重的职业习惯。
她转过身,俏皮地看着他,“没准你还应该做一份计划…”
次日早晨,蘑菇睁眼看见枕边俊俏的脸庞,这是她不敢且不曾想象的,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此时,响起了杨阿姨敲门的声音,“小姐,该起来了。”
蘑菇应了一声,顺带叫醒身边人,便迅速起来穿衣洗漱。
早餐过后,蒋澄思依旧前往纽约。
“我会尽快回来的。”吻了吻蘑菇的额头,蒋澄思如是说。
蘑菇有些窘迫,因为杨阿姨也在一旁。
蒋澄思走后,蘑菇正要向杨阿姨解释了自己和蒋澄思的关系。
“我早知道你们会在一起了。”杨阿姨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蘑菇奇怪。
“第一次见你们在一起的眼神,可谓是郎情妾意。”
“我有那么明显吗?”蘑菇脸上一红。
“当然。”杨阿姨笑道。
和很多热恋的情侣一样,蘑菇觉得有时跳过一些繁文絮节还是挺好的。
一开始,当蒋澄思从纽约回来直接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蘑菇家门口时,蘑菇真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他,于是,两人就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了。
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每月蒋澄思出差在外的日子超过一半,而蘑菇虽然不是很经常,但是每月也会有那么两三天。如果是工作日,两人只有早上能照个面,无非是吃个早餐说句话,只有在周末,两人才能闲下来好好相处。
两个习惯于独立的人生活在一起,基本上不会给对方带来烦恼。当然也会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某个周末早晨,两人滚完床单。
“不如我们将大床换一下?”蒋澄思搂着蘑菇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蘑菇不解。
“我不太习惯…”
虽然,蒋澄思只说了一半,但是,蘑菇约莫也猜到,这床包子也睡过。有些男人吧,确实会这方面的洁癖,所以,她也就理解并顺从了。只是后来…“杨阿姨,怎么床单被套都换过新的了?”
“杨阿姨,为什么要把这些衣架都扔掉啊?”
…
终于,蘑菇忍无可忍了。
待蒋澄思回来后,她轻描淡写地说,“今天杨阿姨把餐具全都换了。”
他正在换衣,并未在意,“哦,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那我也是别人用过的,你把我也换了吧。”她冷不防一句。
他转过身,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走过去,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呵呵,你,我可不舍得。”
于是,蒋澄思无休止的换物事件终于告一段落了。
又比如说…
蘑菇酷爱购物,但由于她负责的是国内二级市场,到国外出差的机会不多,相反蒋澄思每月都会国外出差。
某个周末夜晚,两人出外晚餐。
“你下周去美国帮我带这双鞋子回来。”路过一间奢侈品店时,蘑菇指着一双鞋子说。
“为什么?”
“国外便宜啊,国内卖1万三,国外才卖七千多。”
“这也没差多少,你刷我的卡就好了。”
两人在一起后不久,蒋澄思曾经给过蘑菇一张附属卡,但是蘑菇一直没有使用,理由是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这让蒋澄思多少有些不悦。
“不要,你的钱还不是我的钱。”
对于这个理由,蒋澄思似乎很满意,于是乎满足了她的愿望。而接下来的却是…“拜托你去巴黎给我带这个包包…”
“麻烦你去香港给我带这件外套…”
…
终于,蒋澄思也不耐烦了。
“你去伦敦记得我带这套化妆品回来。”蘑菇笑眯眯的拿着时尚杂志比划。
“看来你是要把我发展成海外代购了。”蒋澄思正在收拾行李。
“呵呵,这不是挺好的吗?可以发展副业创收。”蘑菇乐了。
“那麻烦你下周去三亚,帮我带俩椰子回来。”蒋澄思顺着说。
“不要,我是去工作的,你以为我去旅游的?”蘑菇连忙拒绝。
“那你又以为我出差是去购物的?”蒋澄思笑着说。
于是,蘑菇无休止的代购请求终于有所收敛了。
盛夏过后,秋雨渐凉,这个城市的秋天本来是旱季,这天却下起了霏霏的细雨。蘑菇正忙着准备下周出差的资料,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想起去披上件外套。
这时,门被敲开了,来人让她意外。
“真是稀客。”蘑菇笑了笑,“找我有事?”
“没事,就来看看你。”项维径直坐下。
“哦?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没感冒。”
蘑菇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疑惑地看着他。
项维也是开门见山,“最近突然你不走了,蒋少又是春风得意的样子,我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蘑菇听完并不否认,项维是蒋澄思身边的人,对他隐瞒没必要。
“你到底还是随了他,”项维叹了叹气,“不过也是,像他那样的男人,确实没几个女人能扛得住。”
见蘑菇仍不作声,项维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要注意一点影响,在公众场合尽量离他远点。”
这话真说到了蘑菇的心伤。由于两人关系不能公开,两人日常外出时十分注意,墨镜或口罩装备,一前一后走着,一点都不像情侣。开始蘑菇也会不高兴,但想想他对自己的好,也会安慰自己,也就一年半时间,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出差归来,蘑菇下了飞机,就给蒋澄思去了一个电话。
“我在自己家,你过来吧。”蒋澄思如是说。
虽然离得很近,可蘑菇还是第一次来。小区的保卫森严,反复确认登记信息才让她进去。里面全是低密度住宅,每栋建筑间隔着高大浓密的树木,隐秘性良好,路面平坦而宽阔,处处是园林美景。
蒋澄思开门后,只说了一句,“我在开视频会议,你自己随便转转。”然后就进了书房。
房子是上下两层复试的,约二百多平米,四室两厅,装修风格简约而自然,黑白分明的基础色调,造型简洁的原木家具,使空间显得更为宽敞明朗。
室外的风景优美,弧形的露台外的树荫触手可及,微风吹过枝叶“沙沙”摇曳,庭园中的月季和秋海棠是开得正好,站在那里仿佛能闻到甜甜的花香。
站在主卧的露台外,看着这祥和的美景,蘑菇怔怔地出了神。
“在想什么呢?”蒋澄思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在想你这床是不是也该换了?”蘑菇头往后轻轻一靠,恰好埋在他的颈间。
“不瞒你说,这床没有女人睡过。”
“难道你和孙小姐没有…?”蘑菇愣将那两个字省略了。
蒋澄思直想笑,“我在郊外还有一处房子。”
早知道这男人不是吃素的,印证心中所想后,蘑菇突然又有些不爽。
“我会开完了,出去吃饭吧。”蒋澄思穿上外套,拉着她往外走。
因为蒋澄思夜里还有一个会议,当晚两人还是回到了蒋澄思的住处。此后,两人偶然也会到这边来住,这都是蒋澄思必须要开视频会议的晚上。蘑菇不爱过来的原因有两方面,一是蒋澄思家阿姨做的早餐确实不好吃,另一是她出门装备多,在这边确实不方便。
和蒋澄思相处越久,蘑菇越发觉得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其必然蕴含特定优秀的品质。而在蒋澄思身上,最凸显的是对自身的高要求。比如说,从不睡懒觉,无论晚上几点睡,第二天总会按时早起,又比如说,坚持运动,每周至少3个小时以上的慢跑。
有时,蒋澄思到家已经深夜了,可还是会坚持锻炼,蘑菇对他的体力提出质疑,他则这么回答,“正因为工作压力大,才需要通过运动排解,而且运动有助于保持清晰的头脑,你也应该多些锻炼。”
这样的说法,蘑菇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她的观念里,运动从来都是带有功利性,没错就是减肥。
蒋澄思虽然严于律己,却对蘑菇很宽容,从不苛求她跟自己一样,所以和他一起,蘑菇实在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只是有一点,唯一的一点——蒋澄思不喜欢别人碰他手机。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他的层级涉及太多的公司机密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正常来说是应该获得尊重和理解的。关于这一点,蘑菇理智上接受,但每次蒋澄思避开她接电话时,她总有一种不安。也不能说她疑心重,毕竟在这方面,蘑菇是吃过亏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且这个圈子诱惑实在太多了,她总不能不防。
偶尔,蘑菇也会问两句,“是谁的电话?说什么的?”
蒋澄思一一作答后,蘑菇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状。
他不禁笑了,“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倒不是,我只觉得情侣间不该有避讳。”蘑菇理直气壮。
“那好,告诉我,昨晚你在露台外跟谁通电话?为什么一见我回来就挂了?”蒋澄思顺势问。
“是我妈妈打来的,刚好说完就挂了。”“那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啊。”蘑菇马上语塞,电话确实是妈妈打来的,只是说的内容是催 她去相亲,这些说出来给蒋澄思听始终不好,她不悦地说,“怎么,你不相信我?”
“追你的人并不比追我的少,我只是问一下而已。”蒋澄思笑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蘑菇自然是口齿伶俐,但蒋澄思以前是B大辩论赛冠军,两人交锋经常是刀光剑影,棋逢对手。
不过若蒋澄思认真起来,蘑菇只会是占下风的。于是,虽然蘑菇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各退一步,鸣金收兵了。
第9章 天罗地网
因为入了冬,盈盈嘴馋,老嚷嚷着要吃火锅,于是这晚绫香领着蘑菇和盈盈来到城南老区的一家火锅店。
店面并不起眼,小小的门脸跻身狭窄的巷子里,招牌上的金漆已经褪落,蘑菇只能依稀认出“天一”两字。店内装修陈旧,灯光昏昏沉沉,桌面布满了层层的油渍,盈盈拿着湿纸巾擦了又擦,绫香十分淡然地说,“好啦,好吃的地方都不会太干净。”
火锅是老式的铜锅,燃红的木炭放入锅胆内,不一会底汤就煮沸了,夹起薄薄的羊肉片,放锅里一涮立马可以吃了,沾上特制的酱料更是味美。
“你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盈盈边吃边问。
“我读大学的时候来过,这家店在从前挺火的,只是后来旧城拆迁才逐渐没落的。”绫香笑着说。
蘑菇环视四周,用餐的客人并不多,衣着简朴平庸,与身着名贵套装的她们形成鲜明对比。这一顿饭下来三人的花费,在公司附近也就够一个人吃的。
餐后,盈盈照旧被萧河接走,由于限号,蘑菇坐绫香的车回家。
刚出到路口,突然流窜出来一个男人猛拍车窗,绫香反应快赶紧加大油门离开。
“吓死我了,这地方也太乱了吧。”蘑菇惊魂未定。
“这里治安一向不好,一直是贫民居住的地方。”
“那政府为什么不拆了啊?”蘑菇望向车外,处处是简陋的平房,昏黄的灯光从破败的窗户透出。
“拆不起啊,这里的人太穷了,人口居住密度又高。”
“那住在这里太可怕了。”
“呵呵,也还好吧。”绫香轻描淡写,“蒋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蘑菇吃惊地望了一眼绫香,久久不能言语。
蒋澄思出差了,今夜仍像往常一样,只她一人在家。她洗漱过后,倒一杯冰水,坐到电脑前,神使鬼差地在网页搜索栏输入那三个字。出来的结果无非是他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成绩荣誉,丝毫没提到他的成长经历。虽然隐约知道蒋澄思的家境并不好,可蘑菇始终无法将光彩耀目的他与脏乱差的贫民窟相联系,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对枕边人的了解是这样少。
沧浪是有名的日本餐厅,位于夕霞山顶,能俯瞰半个B城的夜景,蒋澄思心情好的时候会转山到这里吃饭。
还不到六点天就黑了,蘑菇下班驱车赶来,绕着山路转了一圈又一圈。两人半月未见,蘑菇心中甚是想念。
进了包厢,看见坐姿笔直的蒋澄思正在点菜,蘑菇心中一甜不自觉地依偎过去。
“今天神户牛柳刚到,特别新鲜,先生要不要试一下?”固定接待的服务生热情介绍。
得到蒋澄思的应允后,服务生又问,“那太太呢?”
蘑菇是第一次来,但对于这样的称谓,觉得不可思议,“一样吧。”
服务生走后,蘑菇微笑,“是你让他叫我太太的?”
“当然不是。”蒋澄思望了一眼蘑菇挽着他的手,“只要确认我们的关系,怎么叫又怎么有错?”
蘑菇恍然大悟,“是个聪明人。”
“做这个行业,觉悟很重要。”蒋澄思为蘑菇斟上一杯清茶。
“说得你好像做过似的。”蘑菇不以为然。
“我当然做过。”蒋澄思笑说,“刚到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就是在一家PIZZA店兼职当服务员,哪怕是这么冷的天也要去送外卖。”
蘑菇抬头望向窗外,想起在来的路上车载广播说今晚会下雪。
“有一次,我顶着大雪送外卖收到了1美元的小费,让我高兴了半天。”
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完成了一个百亿美元的并购,和她说起的却是当初那1美元的温暖。
蘑菇怅然,“还能说说你的经历吗?从小说起。”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蒋澄思猝不及防。
“人前的你光芒万丈,而人后…”蘑菇淡然,“你不说,我总觉得离你很远。”
窗外悄然飘起了雪,密密地落在树枝上,室内的暖气烧得正暖。
“小时候我家里并不宽裕,妈妈离开得早,我和爸爸相依为命。爸爸读书不多,一开始在工地做搬运,后来身体不好,只能在家干些手工活。”蒋澄思目光深邃,仿佛回到了童年里那个摇摇欲坠的平房,看见体弱的父亲弓腰在昏黄的灯光下串珠子,扎风筝,糊纸盒…“小思,小思”街口水果摊的赵姨老逗趣他,“为什么别人都叫二弟,有金,来娣,你要叫小思啊?”
“这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寓意是澄澈的思想。”幼小的他靠在墙壁,似懂非懂地说着。
每每说到这,赵姨又会可怜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将一两个快要熟透了的水果递给他。他抱起水果,拔腿就跑回家找爸爸。
“那时候我们最怕过冬,因为烧不起煤取暖,晚上会冷得辗转反侧。等到上学认字以后,过年我会代写春联,才有钱买煤过上暖冬。还记得那会写一张能有5毛钱,写错一张要赔2毛,一个字要练10遍才敢往红纸上写。”
“你会觉得苦吗?”蘑菇泪都要下来了。
蒋澄思摇摇头,“顶多会羡慕别家孩子有糖吃,有纸牌玩,但是也不放心上,转眼就忘记了。”
“我小学是在家附近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读的,身边同学的家庭也不富裕,也没有什么可比较。只是后来上了中学…”
“中学你是在市一读得吧?”蘑菇问,市一是B城最好的中学,网页上对他的简介就是从中学开始的。
“是的。后来我被推优上市一,才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差距。身边的同学不但成绩优异,还生活优渥。”
“听说你是厂洼区来的,那边是不是特脏乱差?”刚开学没几天,他的同桌陈军问他。
上中学以前,蒋澄思也没离开过几次厂洼区,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问。
“我妈说那区特别乱,经常有人打架抢劫。”陈军自顾自地说着,“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回头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那看一眼?我倒是想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