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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心里很得意,王少爷?”
王邈淡淡地听她说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随你怎么想,宋爱儿。我不是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和姑娘相处,我只要感
觉最舒服的那个。”顿了顿,“你这样说,这样做,不过是把我推得越来越远,推回你妹妹的怀里去。”
“你不会。”
王邈几乎被她的笃定逗乐了。
宋爱儿只是垂着眼,慢吞吞地说下去:“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迁就你。”
他笑了一声:“宋爱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把我
王邈的名字往那一搁,就算是冰天雪地里的奥勒小城,也不会缺女孩追我。”
她听得几乎想笑,是呀,她处处奉迎,其实都是旁人能做到的事。只是王邈永
远不会想到,有一件事,别的女孩不会做,不能做,也不敢做。只有她,她宋爱儿敢和人联起手,在温柔过后捅他狠狠的一刀。这一刀子落下,不死也去掉半条
命。她忽然明白了蒋与榕这个人的险恶。这个人,算得多好,给了她一个握刀的理由,又送了她一份落刀的勇气。
蒋与榕把人心都看透了,他实在不用担心
自己会临阵倒戈。
宋爱儿在微笑里忽然落下一滴眼泪。她在心里问自己:宋爱儿,你究竟……究竟要把自己弄入一个什么境地呢?
晨起时宋爱儿才发现
王邈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她昨晚喝了许多红酒,依稀记得自己推开房门,倒头就睡下了。没想到他还一个人清醒着。
宋爱儿拉开窗帘,外头的
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阳光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轻快口气:“醒了?”
王邈撑起头看她一眼,宋爱儿温柔的指
尖抚摸上他的下巴,有点冰凉:“胡子都长了一圈,快刮刮去。”
他伸手抱住她,她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王邈亲着她的下巴,从下巴亲到鼻尖,再到眉心
。宋爱儿始终是淡淡微笑着,不言不语。她想,这一场赌局,也许自己会比王邈输得少上那么一点点。只要少上那么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放在玻璃桌
案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宋爱儿替他去拿起,看到了那个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号码,她把手机递给他:“是Freda。”
王邈接过了,起身走到窗边去接电
话。
她蜷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王邈对着宋衣露时总是带着一点柔声细语,好像在对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说话。她听他漫不经心地应着,不用看,也知道他唇角
含着淡淡的笑的模样。
错了,全都错了,宋爱儿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尾是这么个结尾,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走下去。
王邈最后以一个简短的“嗯
”结束了这通清晨的电话。宋爱儿从沙发上坐起身,等着听他说话。王邈把手机抛到了她怀里,随口说:“Freda约我们去滑雪。”
宋爱儿把他的手机默默地
放好,没抬眼:“是约你去滑雪吧?”
他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忘记昨天的话了?把我推到别的女人怀里,没你什么好处,宋爱儿。”顿了顿,“对
Freda好点,别发难。”
宋爱儿闭了闭眼,在阳光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到了雪场,换上装备的宋衣露早已等待他们许久。她
照例打量了一眼宋爱儿,发觉宋爱儿的神情平常,眉毛弯弯,气色好得不得了,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打量着王邈,王邈也与她点头。
“昨晚
睡得怎么样?”
“不错。”
“我在酒店一个人住,无聊得很。恨不得太阳早早地升起,明天早早地来到。”
王邈眯着眼,打量着阳光底下的宋衣露
,好一会儿才懒懒蹦出一句话来:“男朋友没陪你一起来?”
“我忙着念书,跑秀,哪有时间交男友。”宋衣露也笑。
王邈没接她的话,一搂着宋爱儿
的肩,向那边的雪道扬了扬下巴:“走吧。”
一路上宋爱儿只听着他们谈笑风生,等到了真正上装备时,她忽然插了一句:“我也滑。”
王邈以为她在
开玩笑,有心想逗弄几句,想起宋衣露就在跟前,只好忍下了:“你脚踝受伤,滑不了。”
“睡了一晚,早好了。”她平平淡淡地答。王邈望着她,脸上的
笑容渐渐地消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平静地响起:“你在说真的,宋爱儿?”
“当然是真的。”宋爱儿笑眯眯地说,“都多少年没见Freda了,我这是要
和我妹妹滑雪呢,王邈,你可不能拦着我们姐俩呀。”
王邈心平气和地退到一旁,大有一副要看着她演下去的阵势:“行。”
宋爱儿又转过身,笑吟吟
地对着神色莫辨的宋衣露说:“我是头一回滑雪,又摔得狠,不像你,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这回滑雪你一定得让让我,Freda。”
宋衣露歪头笑了笑:
“当然。”
因为崴了脚,宋爱儿没有穿着雪板去坐缆车,而是很不方便地抱着它。宋衣露穿着雪板,自如地走在道上,因为姿态悠然,更显得像一个雪场的
常客。
缆车缓缓地上升,天是冰蓝的,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太阳在云层后,仿佛安静地俯览着一整个世间。宋爱儿紧紧地抱住雪板,生怕掉了似
的,一边沉浸在这难得寂寞的气氛里。
等下了缆车,她把美景抛到了脑后,开始穿雪靴。因为崴了脚,宋爱儿穿得很吃力,咬着牙,一点点地穿好,却没办
法保持平衡,还抱着雪板,更显笨拙。宋衣露没管她,先自行话滑了下边。一旁的王邈眼神安静,似乎是要看着她出洋相。
她没有出洋相,只是走得慢。抱
着雪板下坡,每走一步都好似会摔倒,轻轻一动脚就是一滑。她索性扔掉了碍事的滑板,用雪杖戳着,让它自己滑下去。
宋衣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说什
么。
王邈似乎也准备发话,她却翘了翘唇角,勾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王少爷,你答应我的,不要插手,让我们姐俩自己滑一次。”
等穿好了雪板,上
坡也很困难。上了一半,她就开始腿发软。她跌倒,抓着一旁教练的臂膀站起来,继续往上挪去。满身都是雪,头发上也是,脸上也是。可是擦干净那些雪珠,
宋爱儿脸上平静如初升的朝阳。
宋衣露站在半道上,等着她一点点狼狈地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从头到尾,她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以一种傲慢的静默,享受
着属于胜利者的愉悦。
宋爱儿的脸色毫无波动,只是在达到目的地后才对教练点了点头。教练满面忧色地给她做了讲解,这一次,宋爱儿听得很认真。因为
王邈不会在后头护着她了,她跌倒时,也不会再有人伸出那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如果她摔得太难看,只有看热闹和嘲笑的人。
“Are you sure?(你确定?
)”教练最后一次追问。
宋爱儿看了一眼坡下白茫茫的雪,点头:“Of course.(没问题。)”
其实她一点儿也没听懂对方的指导,满脑子都是空的。站在
破上时,什么交代也想不起。只会往下冲,遇到雪地有一点不平,就会失去平衡而倒下了。教练连忙赶过来再教了一次,宋爱儿一抬头,见到的却是宋爱儿远远
地笑容。等她往下冲时,脚不会动了,似乎那雪板根本不是穿在她的脚上,完全没法控制,一动就倒。教练看出了宋爱儿的紧张,仍旧想中止这场滑雪,宋爱儿
却扭扭头,用眼神鼓励对方放开自己。
没滑过雪的人是不是是都会不太轻松?宋爱儿想着,自己每坐一次都特别累,比摔倒累多了。好在摔在雪地上并不太
痛,摔倒了爬起来,还能继续摔。
“重心在前,用脚的前掌压住雪板,最好是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前掌上。重心越往前,越有力,也越稳。”不知什么时候
王邈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他就这么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道理宋爱儿也明白,可是无论如何,她似乎都无法放松让整个人向前倾,总觉得会往前栽
跟头。一冲下来,想控制速度,人不自觉地会往后仰,一仰就起。
宋爱儿没有转头看他,一手撑住身下被压实的雪地,一边缓缓地起身。
她不想在王邈
面前像只可笑的丑小鸭似的,一点也不想。
王邈的话是管用的,渐渐地她开始回过味来。
站直了冲不会摔,宋爱儿慢慢试着弯膝盖,重心又到后面去了
。
她的脚崴了,只要一动,其实生疼。
宋衣露不会看不出,可是没留情。王邈似乎也在嘲笑着她的倔强。在第六次刹车时,宋爱儿好像忽然感到重量放
在膝盖上时,能够重心往前,身体前倾,再试试,真是这样。她终于能自由地控制速度了。
宋衣露忽然在这时提出:“Alice,我们换条雪道试试吧。”
宋爱儿仰起头,在一片被雪板和雪杖溅起的飞雪中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宋衣露唇角带笑,弯弯的眉毛里也含着笑,转头一指更远处一条倾斜角将近八十度的雪道
,轻描淡写地问着:“你说那条好不好,Alice?”
宋爱儿听后,终于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王邈。穿着滑雪服的王少爷站在一片晶莹雪白中,没什
么反应,如同没听见宋衣露突如其来的刁难一般。
她很仔细地注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终于发现王邈是真的不在乎。
宋爱儿转回头,忽然就想
起了清晨出门时他叮嘱她的话:“对Freda好点,别发难。”
她心里在笑,觉得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什么时候宋衣露成了任人发难欺负的小白兔了?转念一
想,也许在王邈眼里,他的Freda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孩,而自己不过是故事里的恶姐姐。
“好啊,Freda.”宋爱儿笑眯眯地应下。
如果说先前的摔打是皮
肉之苦,那么这一条雪道几乎让宋爱儿伤筋断骨,知道了“苦”是怎么吃的。
一开始她就学乖放缓速度,希望能尽量控制住雪板。可是宋衣露选的雪道又陡
又窄,根本没办法用转弯来缓下速度,一不留神,就像箭一样地冲得飞快,想刹车脚又使不上劲,突遇雪包摔得更惨。
教练反复提醒宋爱儿,碰到无法控制
的情况,自己主动摔会更好,那样不容易受伤。
宋爱儿试了几次似乎真是这样。主动摔,可以只倒下,却不会那样大翻跟头。她在雪地里直直地倒下,正碰
上疾驰而下的宋衣露。对方溅起的飞雪像一场瀑布似的扑头盖脸地朝自己扑来,她在飞雪里努力地擦着脸。
擦肩而过的瞬间,宋衣露忽然说了一句话,这句
话的声音是这样的轻,这样的细,几乎可以忽略不闻,却让宋爱儿陡然撑手爬起来,想要追赶上她。
宋衣露笑吟吟地问:“你那个疯子妈妈,还在医院关着
么?”
宋爱儿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就像一张戴了很久的陶土面具,在突如其来的寒冷里一下子裂开,露出里头真实的颜色。她揪紧脚下的一团雪,挣扎
着想要站起来。崴了的脚被牵动筋骨,钻心的疼。她没顾得上,只是立即拿起雪杖和雪板。
要赶上宋衣露必须用很快的速度。而速度一快,刹车都刹不住。
等宋爱儿的理智回过味,想着停下算了,已经来不及了。她看见一个雪堆,便朝雪堆直冲过去,想要减缓速度。哪知雪堆里藏有石头,膝盖正好撞在石头上了。
只听“砰”的一声,宋爱儿仰头摔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脸上,头发上,身上全是雪,雪板和雪杖却不见了。她无力去寻找,只觉得双腿已不是自己的,疼
得厉害,像是散了线的木偶,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视线的余光里,有人从雪道的上坡赶来。
一个人……两个人……她看清了,发了疯似的跑在最前面
的是王邈,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的是教练。宋衣露……宋衣露呢?她一定现在自己需要仰视的地方,抱着雪板,既得意满满又饱含怜悯地微笑着,一定是这样。
宋爱儿慢慢地闭上眼,开始做一个长长的梦。
四面都是潮水般涌来的寒冷,苍白的雪地,远处呼喊的人,还有那些不断交错的微笑一晃而过,充斥在眼
前。
在那些的背后,她看到了一束暗淡而悠长的光,这道光仿佛从天而降,是从遥远的世界某个角落发出的,经过了跋山涉水,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光的
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慢慢地挪动着。等近了,她才发现是一个正在朝自己走来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下巴尖尖,眼皮褶子浅浅,嘴唇抿得很紧,好像一副
很害怕的模样。
渐渐地,她抬起了头。宋爱儿忽然发现,那是十来岁时的自己。她惊愕地看到,对方的脸上正流满了泪水,于是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抹去
。然而一低头,自己的双手干干的,似乎什么也没抹去。小姑娘还在掉着眼泪,大颗大颗的。
她笨拙地抱住她的双颊,一点点地揩去。那些泪水像是从她的
指缝里流过,便悄然失去了踪迹。
“别哭。”她张了张嘴唇,说出两个干巴巴的字来。
小姑娘哭着,哭着,笑了起来,是带着泪水的微笑。她就那么安
安静静地望着宋爱儿,眼里流下泪。
宋爱儿喃喃重复那两个无力的字眼:“别哭。”
“别哭啊。”
“什么?”有人揩去了她脸上的泪,宋爱儿从梦
里醒来,发现一睁眼就是王邈无限俯近的大脸。王邈似乎很久没休息的样子,眼眶微微泛红,眼里充满血丝,下巴也生出了一圈浅浅的胡渣。他盯着宋爱儿,像
是盯着一只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怪物似的盯了良久,才慢慢地把放在她脸边的手收了回去,靠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静默里,宋爱儿认出了自己是在乡村小别
墅的卧室。王邈支着额头,似乎疲惫万分:“刚见医生来看过,你的腿……不碍事。”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吧,王少爷?”她自嘲。
王邈冷笑了一声,
站起身,哗啦一声拉开卧室的窗帘:“宋爱儿,我有时是真不明白你都在想些什么?”
“你在Freda面前也这样说话吗?”她忽然问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哦,我忘记了。你认识她比我还早。”
“Freda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早就说过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爱儿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双腿沉沉的,
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她有些担心腿脚从此就落下了毛病,为了一时的置气,真是不值得。王邈见她蹙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腿瞧,猜到她的心思,于是宽
慰她:“我打电话让人从英国找来的大夫,放心,不会落下毛病。”
宋爱儿听得松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词穷,于是只好微微靠回了床上
,干巴巴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刚刚她在梦中的呢喃,王邈问她:“你刚刚在做噩梦?”
宋爱儿微笑着摇摇头:“没有。”
王邈盯着她那张淡然的笑脸:“我听见你一直在对人说……说……”他咳嗽了一声,别过脸,“别哭。”
“是吗?”宋爱儿表现得比他还诧异,“我真是
这么说的?”
王邈转回头,冷眼看着她尽兴发挥完表演功底才背过身,望着窗外的暮色中的皑皑白雪,好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来:“当我听错了。”
宋爱
儿在奥勒小城的乡村别墅一住十多天才堪堪能下床。王邈仍旧每天去雪场,三月后雪就开始渐渐融化了,所以这是全世界滑雪者最后的盛宴。有那么几次,她靠
坐在床头,听见了院中人对话的声音,知道宋衣露就站在门口,然而彼此都没什么见面的兴致。
宋衣露是滑雪好手,王邈天生具有发达的运动细胞,想必她
和他在一起,会比自己陪伴他更尽兴。宋爱儿没有进一步想象他们在雪道之间滑翔的默契和暧昧,想得再多终归不是亲眼见到,而即便亲眼见到,只能做的也只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闲来无事她就打电话给在北京的保姆。王邈和她住的那套公寓,定期有私人家政阿姨来收拾,偶尔也帮忙干点别的。她和王邈出
来得急,把毛球一个人丢在了家里,等到了斯德哥尔摩才想起这档子事。王邈于是吩咐了这位私人家政帮忙养狗。
小狗长得快,宋爱儿想,这十多天的时间
,那小小的一团有没有变大一些?
对方接了电话,很是惊讶,大约没想到她会在这个点打来电话询问,一边诚惶诚恐地应着,一边抱着毛球在听筒旁逗弄。
宋爱儿想象着它的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正围着电话打转,忍不住笑了一声。
“毛球。”
毛球似乎听出了宋爱儿的声音,连忙“汪汪”地叫了几声。
“毛球,在家有没有乖乖吃饭呀?”
“汪——呜。”
“我在瑞典滑雪摔伤了腿,要过几天才能回去呢。”
“汪——”
“还有啊,等我们回
来,你记得要乖一点。”宋爱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抚摸它软软的杂毛,忽然想起面前是一团空气,于是微有些失神地缩起手指,“哥哥很快就要找新
姐姐了,他找了新姐姐,就不会再那么喜欢我了。要是新姐姐也不喜欢你,他一定会把你送给别人。”
“汪汪——呜。”毛球似乎听懂了人话,先是欢悦地
叫了两声,发觉不对劲便渐渐低迷了下去。
宋爱儿又冲着电话喊:“阿姨?阿姨?”
对方连忙接过电话,她闭着眼,很温柔地叮嘱着:“毛球还小,别
给它吃那些狗粮,就做肉拌饭,肉和骨头渣子剁得细细的,拌上饭后放在锅里焖一焖。我在北京时就这样做。”
“知道了,知道了,宋小姐。”对方客气地
答应着,“我理会得。”
刚挂了电话,就有电话迅速地接入。
宋爱儿看了一眼号码,竟然是杜可。她接起电话,努力作出一副微笑的轻快模样:“杜可
姐?”
“钱收到了。”杜可开门见山。
宋爱儿微微一怔,想起自己的那袋钻石明明没找到出手的下家,不知是谁给她打的钱。她正噎着,杜可已是十分
自若地转开话头,和她聊起了别的。
“飞到哪个旮旯去了,一连这么多天也不见你。”
“我在奥勒滑雪。”
“瑞典的那个雪场?”杜可那头似乎在
喝酒,她听见了女人抿唇时细微的声响。
“杜可姐,你一个人在喝酒?”
“对,我一个人在自家的酒窖喝酒,这地方你上回来过。”
宋爱儿分辨着
她声音里的感情,只觉得今天的杜可似乎……似乎格外的沉静,静得有点不对头了。
“蒋先生呢,他没有陪你?”
“他有生意要忙。”
“你的法国
餐厅呢,不开了?”宋爱儿笑着问。杜可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杜可说:“早关了。”
“关了?”宋爱儿几乎要从床上坐起身,猛一牵动,崴了的脚
更痛了。她在电话里啊了一声,杜可听出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一言难尽,滑雪时崴了脚。”她没空细谈自己的事,追问着,“杜可姐,你那餐厅
好好的,怎么给关了?”顿了顿,她补上,“什么时候关的?”
杜可的语气淡淡的:“太累,忙不过来,索性把地转租给了别人。”
宋爱儿听得心下起
疑,却又不好追问。当初杜可要开餐厅时雄心万丈,还去认真地学了行内规矩,从装修到选址全是一个人亲力亲为。中心地段店租昂贵,她一口气下了五年的租
,光投进这里头的钱就已令人咋舌。现在一句“太累,忙不过来”,那么多的心血与财力就如同砸进了水里。
可是杜可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问起
宋爱儿:“听你的口气,怎么恹恹的?那少爷带你满世界地乱飞,你还不乐意?”
宋爱儿没提宋衣露的事,只说:“我和他久不了。”
没想到这一次杜
可竟是听得沉默下来,隔了很久,宋爱儿才听见那头传来的一声叹息。杜可不说话,却也没挂掉电话,于是宋爱儿歪头夹着手机继续听。她那头的动静是断续的
,偶尔有一声清脆的利响和瓶塞砰然落地的声音,宋爱儿才知道她又开了一瓶酒。
就这样开了大约三四瓶酒后,杜可才反问她:“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
长久的,你告诉我,爱儿。珠宝,名车还是爱情?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让原石积淀成型,几十年的功夫就可以让一辆跑车落后报废……人,人是这世上保质期最短
的东西。十几年的光阴,一个人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你完全不认识的人。你哭到没处说理去。”
“蒋先生找人把你的法国餐厅关了?”宋爱儿终于问出了那句
话。
她听见杜可那头忽然传来几声令人心悸的钝响,咚——咚——咚,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坚硬的木板或柜子上的声音。那声音每响一下,宋爱儿便觉得
心惊肉跳。她喊着:“杜可姐!杜可姐!”
在这样的喊声里,她蓦地知道了杜可在做什么。在那个她参观过的地下酒窖里,有一只做工精美的木酒橱,它盯
着窖顶,花纹繁复又优雅。杜可说过,这是她让一个技术一流的太原木工亲手打造的。
而杜可……喝醉了的杜可,正在一下一下地用头撞着它。
第十二章 在乎
起初是丁大成发觉不对劲。
这次回北京后,宋爱儿与他从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少了,和人说话时偶尔会出一会儿神,眼中
满是怔忪不宁,只是做事时倒还算专注。
“丁秘书,开春后会所不是要举办一场法国绘画艺术品展览吗?怎么突然把所有名录都撤下了?”宋爱儿拿着已经
定制好的名录来找他,“邀请函都快发出去了。”
丁大成正要和她说这事:“是王总的意思。”
“他……怎么了?”宋爱儿噎了一噎。
丁大成举了
举手里的文件夹:“王总想把这个艺术品展览推后,开春的第一场展览他另有计划。”
宋爱儿接过那份薄薄的文件夹,略略地翻了几页,手指忽然顿住,而
后哗哗作响地一览而过,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了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照片是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二十几岁的宋衣露站在巴黎碧蓝的天空下,笑容懒懒,仿
佛把一整个世界都踩在脚底。
“王邈要给她办一个作品展览?”
“听王总的吩咐,是这么个意思。”
宋爱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把文件夹轻轻地搁下
,转身去看四合院里的景色。暖日融融,春云浮荡,正是四月里的好天气。院里海棠树和丁香树种得最多,明媚的日光落在砖地上,有人背抄着手,仰头正眺望
着院中的鸽子起盘。宋爱儿也跟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群鸽子哗啦一声飞向了东边,落在了一间空房的窗棂上。
这般的好岁月,安逸,沉稳。她不该不满足的
。
丁大成仍旧面上淡淡,问她:“王总已经几天没回公寓了?”
“从奥勒滑雪回来,他就一直在外头住着。”宋爱儿没说两人闹别扭的原因,她自己也
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两人原先还好好的,在奥勒的雪场时她甚至动过想要天长地久的妄想。直到忽然遇见了宋衣露,宋衣露是这个人心中的正主,是他永远得
不到的初恋。她和他的心头肉争锋,在滑雪场出了那场天大的丑,既蠢又可笑。他在奥勒小城时嘴上没说什么,想必也觉得乏味,所以回来后一直这么撂着她。
“王总这些天一直一个人在酒店的套房住着。”丁大成忽然补上一句。
宋爱儿淡淡地应了一声:“再等等。”
丁大成见她满面倦态,又说:“王总
的事很复杂,半途退出,没人能保得住你。”
宋爱儿没有再抬眼看他:“我知道。”其实即便丁大成不提醒,她也不会放弃。
丁大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忽然在她办公桌的椅子前坐了下来,给她画画点点着最近做的一些东西,一边圈画指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起来:“宋小姐是王总的初恋,两人在美国
念高中时认识。当时宋小姐很讨人喜欢,有一个白人男友,参加聚会时王总一眼看中了她,也做了很多追求者都会做的事。宋小姐不知道他的家底,还以为他是
那些普普通通的华人男孩中的一个,所以既没有答应也不拒绝,态度很暧昧。她知道王总的家世是在彼此念大学后的第二年,她去法国学画,王总在普林斯顿念
书。那时两人隔得远,几乎不常碰到,也就彼此淡忘了。”
宋爱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然而丁大成并不抬头,只是继续圈画着她做的艺术品展览目录,一
边说下去:“去年开始的金融危机让宋家发生了一些状况,据我知道的情况,宋家已经卖掉了在洛杉矶日落大道西区的房子,可是还远远不能填满窟窿的十分之
一。”
话落音后,丁大成不紧不慢地合上艺术品目录,递还给她:“目录的形式不对,有些介绍与资料不符,版式还需要再调整。不过都是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