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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侯爷眼中,俊男美女贴得太近,沈宴低下去的脸都快凑到他宝贝外孙女脸上了!
气血冲头,是可忍孰不可忍!老侯爷怒吼一声,气吞山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沈宴冲刘泠满是怨气的脸微微一笑,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往后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郡主被脚边花瓶绊倒,沈某伸手扶了一把。对吧,郡主?”
在老侯爷虎视眈眈下,刘泠寒着脸,忍气吞声,“沈大人说的是。”
“”老侯爷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没看出什么,但老侯爷也当即失去了即兴演讲的兴趣。
“啊,天这么热,沈大人不是还有要事在身么?要不要在这里歇歇再走?”老侯爷暗示的语气很明显了。
沈宴笑一下,拱手,“不用了,沈某尚有公务缠身,这便告退了。”
定北老侯爷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沈宴识时务的功力,让他实在很满意。满意之余,他的警惕心就轻了,殊不知,又在他眼皮下,沈宴抓过刘泠的手,在她手上留
了几个字。
等人走后,老侯爷就跟刘泠唠叨,“哼,他们锦衣卫出来的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后还不知道怎么查你呢。阿泠,这种人你可千万要小
心了。”
刘泠心不在焉,握着被沈宴拉过的手。她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好像都还留有沈大人的气味,真是好闻。
老侯爷絮絮叨叨,“像这种原本没交情的人,突然上门来,说什么你可都不敢当真。阿泠,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最容易被人骗了,可得放心。”
“还有啊,你好歹是郡主,那种家世太简单的,根本护不住你。爷爷全都是为了你好,不想你以后受苦。”
“阿泠啊,像那种家世太清白,又表里不一的人,还不如姓陆的呢,你肯定不会嫁对不对?”
被爷爷念得头疼,又被爷爷希冀的目光看着,刘泠想了一下老侯爷的话,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就痛快点了头,“对。”
老侯爷太高兴了,放下一块大心事般乐呵呵,“太好了!我就喜欢阿泠聪明,肯定看不上沈宴那种人。就算他求亲,我们也不答应我家阿泠果然跟我心意相通啊。
”
他说着,背着手,洋洋得意地出了门,徒留身后愕然的刘泠。
等、等、等等,爷爷!你的意思是,沈大人他跟我求亲了?!
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他是为这个事登门拜访的啊!
爷、爷、爷爷你等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喜欢沈大人,可想嫁他了。他求亲的话,我可想答应了
刘泠向前追两步,但忽然想到沈大人最近对她的恶劣忽视,顿时停了步。
求亲?
她才不答应!
她又想到他刚才在她手上写字,说晚上登门造访。
刘泠出门吩咐侍女,“找人去把我的屋门钉死了,一点缝隙都不能留,傍晚的时候我要验收效果。”
“为什么要钉门窗?”早在书房外等半天的张绣走过来,听到表姐的吩咐,实在不解,“表姐,出了什么事么?”
刘泠抬头看天,一脸深沉,“我在担忧我的人身安危。”
“”侍女们额角直抽,对郡主的异想天开无言以对。
但是思维简单的张绣还没有适应刘泠异于常人的思想,表姐已经走出很远了,她还在原地沉思。忽而一拍手,去找大人,“爹、娘、哥哥!表姐在咱们家住的不安
全,给表姐那里加强防守保护吧!”
众人一阵紧张:怎么了?怎么了?!侯府不安全么?一想到都有锦衣卫拜访了,大家立刻觉得“果然不安全”,由此加强了整个侯府的治安监护。
当晚,刘泠住的地方,那是守夜的人一圈又一圈,门窗也都被钉上了。
她站在原来的窗户前、现在的几块大木板前,很是忧愁:好热
大夏天的,屋里就她一个人,一点气都不透,又闷又热,还很逼仄。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坐牢
但是侍女侍从都被她早早打发掉,她硬撑着一口气,坚决不喊人过来解救她,以免给下人留下“我家主子是个蠢萌”的印象。
刘泠成功给自己建了个“牢房”。
她趴在窗口缝隙上,望眼欲穿——沈大人!沈大人!你不是要跟我幽会么?你快点来啊!快点救救我沈大人,你不是跟我心灵相通么,你有听到我爱的呼唤么?沈
大人
华灯初上,百味人间。刘泠热情呼唤的沈大人刚从皇宫出来,在宫墙外吹了阵冷风,才想到去见刘泠。
因为这几天他忙碌的原因,没顾上理会刘泠。今天在定北侯府上见到刘泠时,沈宴隐约能察觉刘泠对他的怨恼。如果他就这么空手去见刘泠,刘泠那么喜欢作,他
还真不一定能搞定。
沈宴想一会儿,便决定回府洗漱一番,换身常服,再去夜市中逛一圈,给刘泠带些小玩意儿回来玩。
双管齐下,小姑娘肯定就开心了。
多么可惜,沈宴不能跟刘泠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他不知道他小情人对他的热烈期望,还在慢吞吞地打马回府。
此时此刻,只要他人能过去,刘泠就开心到极点了。
总之过了一个多时辰,沈大人才到定北侯府。他站在对街墙头,眼观八方耳听四路,见定北侯的防护比白日时严了很多。
沈宴沉思:定北侯府有出什么事么?
不管如何,先见到刘泠再说吧。
定北侯守卫上了几个层次,但对于常年在夜中行走的沈宴来说,并没有太厉害。他东拐西行,绕了许多路,连阵法都闯了几个,才到刘泠院前。
他轻而易举瞒过了侍卫的眼睛,借着梧桐的掩饰,站在窗下,望着被钉实的窗子出神。
沈宴很费解,若不是在外面看到杨晔等人,他很是怀疑这屋子里住的是刘泠么?
为什么刘泠会住在门窗都被堵实的屋子里?这是住人呢,还是关禁闭呢?
情人之间,还是有那么点儿稀薄的感应的。沈宴在窗下无解,刘泠奄奄一息地趴在窗口,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敲了敲窗上木板,将信将疑道,“沈宴,是你么?”
耳朵贴在木板上,她听到沈宴淡淡一声“唔”。她心中雀跃,一下子有了力气,然后听窗外沈宴不可思议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是为了气你,不让你轻松达到见我的目标,结果没想到把我自己坑了。你若再晚来一会儿,我估计就晕死在这里了
心中如此想,刘泠当然不会说出来。沈宴就在一墙之隔,让她倍生勇气。她拂了拂秀发,整理了下仪容,端庄地坐去桌前,口气冷淡道,“没什么。因为你之前的
那些事,我现在很讨厌你,那还提什么亲,你还见我干什么?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刘泠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唯恐沈宴给她一句,“好吧,我走了。”
窗外的沈宴拄着下巴,挑了挑眉。听刘泠那冷静到淡漠的声音,他忍着笑。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感觉刘泠是自作自受
他还真挺想掉头就走的。
不过沈宴笑了笑,温声,“你讨厌我?那更应该嫁我了。只有嫁了我,你才能百般折腾我,羞辱我。世上还有比嫁给我更好的报仇方式么?”
“”刘泠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连挣扎都不想,就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这样啊,那勉强还是可以见面谈谈的。你进来吧。”
沈大人你快开窗吧!我觉得我快闷晕了!
刘泠紧张地听着外面的答复,外面却半天没声音。她不由怒,“你到底进不进来?!”
“等一等,”沈宴悠缓的声音含着笑意,“你这窗上的钉子钉这么密,我还真没法一下子徒手打开。”
“”
第51章 退亲
沈美人还是靠谱的。
在刘泠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沈宴终于破开了窗。当他踩在窗棂上翻闯进来时,刘泠觉得他从来没这么英武不凡过,让她的一颗少女心砰砰跳,当即奔过去扶他下来
。如果可以忽视沈大人把几块木板从外搬进来的这种行为的话。
在刘泠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沈宴把木板给她整齐摆在窗台上,加上钉子。
沈宴说,“打扰了你的静养,等我走时,再给你钉回去,不用担心。”
“”对着沈宴平静的眼神,刘泠无言以对。她疑心他在调侃她,但人家没有明说,她又梗着脖子,不想自己跳进去。
刘泠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不是来跟我和解的么?就这种态度?”
沈宴了然看她,小姑娘镇定自若地坐去桌边,装模作样地把一本书翻得哗哗哗。沈宴心里暗笑,面上却很配合刘泠。他把自己在夜市上挑的一些小玩意给摆到桌上
,“拿去玩吧。”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玩物丧志之徒么?”刘泠目光盯着他放在桌上的小玩意,深深被几辆拉着车的小马所吸引。她口上并不饶人,“除非你今晚不走,陪我,我才
原谅你。”
沈宴手摸下巴,但笑不语。在刘泠越来越寒的瞪视中,他才不紧不慢道,“这可是你外祖父家。”
“沈大人,你真龌,龊,我只是想跟你安静地待一晚上,什么都不做,你想什么呢?”
沈宴撩她一眼,评价,“虚伪。”
刘泠挑眉,正要横眉怒目,就见沈大人一撩衣摆坐了下去,拿过她方才做样子的书翻了两页。
“你不是说我虚伪么?那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
刘泠作了半天,见沈宴如此和气,也撑不住心情好转。她坐在一旁,也胡乱拿本书翻。
其实她最想把沈宴往床上带了。
但是沈宴一开始就把话说死,刘泠从来都不在沈宴面前认输,她只好做出一番淑女样来。
刘泠心中安慰自己:□□添香什么的,其实也很有感觉,对不对?
沈大人如果需要她添个香什么的,她也能配合啊。
刘泠用眼睛去暗示沈宴,却发现对面的沈美人手撑额头,闭了眼假寐,并没有接收到她强烈的信号。
刘泠凑过去,看他。灯火下,他的面孔涂了层金纸般,却能看出原本白皙的肤色底子。他眉眼浓密,鼻梁挺直,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盖过了他眼角下那道伤疤
给人带去的妖邪印象。
闭上眼的沈宴一点没有平日那种慑人的气场,只觉得就是一个俊秀得过分的美青年。
刘泠俯身站在他面前,看得入神。
在沈宴来之前,她想过很多法子折腾沈宴。沈大人高冷,但她其实并不比他差啊。她很享受这种调_戏沈大人的过程。
不过现在,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刘泠觉得自己该心疼他一下?
虽然她并没有多少心疼的情绪,不想打扰他,纯粹是觉得闭着眼的沈宴很好看。
刘泠拉了拉他袖子,“你累的话,去床上躺一躺呗。”
沈宴睁了眼,没有发表多余的想法,就被刘泠扶去了床上。
刘泠恍惚觉得:他们这么平和,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但是他们又毕竟不是真的感情到了那个地步。
站在床边,看沈宴一直没怎么搭理她,刘泠心里有些微不痛快。
不是不让你睡,但是你都不想跟我说说话么?跟我在一起还没坐一会儿呢,你就觉得睡觉更有意义如果来我这里是睡觉的话,你怎么不回自己府上去睡?
刘泠弯下腰,看着沈宴低眼的模样,柔声,“沈大人,你要睡了么?”
“差不多”沈宴反问。
刘泠道,“这么勉强,可就没意思了。若跟我一起不愉快,你真不用勉强。我是个温柔贤惠的人,如果你想睡觉,我肯定理解。”
沈宴仍闭着眼,嘴角却上扬,挂起了一丝笑意。温柔贤惠?他就没在刘泠身上看到这种品质。
刘泠哼笑,“这就让你见识下。”言罢,她就让出了位置,从床边退了下去。
沈宴:“”
刘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
沈宴没有多想,因为他确实有些累。刚回京城,北镇抚司堆了许多事等着他处理。原本升职的机会,对云奕的查审,跟陆家的交手,在陛下面前的回话艺术这些全
都要他处理。
前几天他回复刘泠信件那个语气,实在是没办法。
刘泠一定不知道,在沈宴案头,堆了何止一两沓信件。他是真没时间一一回复,刘泠那些信,他能批两个字,都是百忙中抽出来的时间。
其实他都没有看她写的什么。
他只是了解刘泠,知道他如此,刘泠定然丧失再跟他书信的兴趣。
沈宴很忙碌,他却不打算把自己的辛苦告诉刘泠。很多年了,他没有跟姑娘近距离接触过。他却想尽自己所能,给刘泠一个简单干净的世界,让她的喜怒哀乐都变
得轻松点。
他想把她从无边深渊中拉上来。
他平时总逗刘泠玩,但遇上真正的难事,沈宴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你心机聪敏,伶俐敏感,作为一个郡主理所应当。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若真正开怀,必是有些傻,有些天真。若是能够,只愿这些,由我带给你。】
沈宴昏昏沉沉中,警惕心也放松,就那么睡了去。他睡在刘泠的床帐中,枕头被褥全是刘泠的,整个人都被她的气息包裹。这让沈宴很是放松。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刘泠拿着一本书,拉起月钩,重新坐回了床边。
她望一眼沈大人,翻开了书,“脍、羹、饼、糕、卷、炙、面、寒具。以动物原料为主制成的菜肴,飞孪脍、剔缕鸡、剪云斫鱼羹北齐武成王生羊脍、越国公碎金
饭、虞公断醒、永加王烙羊、成美公藏、含春侯新治月华饭”
她声音渐低,不知觉间,沈大人的眼睛睁开,若火破寒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床头灯下那个温柔读书的小姑娘。
沈宴头开始疼了,“你作什么?”
“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啊。”刘泠抬起头,做无辜正直状,迎着沈宴发寒的眼睛,她还能毫无压力地往下读,“这是我从爷爷那里找到的食谱,据说已失传很久
。你看我对你多好接下来,哦,到第一道菜了,糖醋鲤鱼,材料”
她像模像样地读着。
沈宴扶额:谁需要她讲床头故事了?谁家的床头故事是读食谱了?她不是有病是什么?!
大晚上的,她就坐他床头念一道道美味佳肴都是怎么做成的。
沈宴认真地欣赏刘泠的侧颜:作,他就看她接着往下作,看她能作到什么程度。
从不会有人丧心病狂地在大晚上把食谱当故事讲,还抑扬顿挫,饱富感情。
刘泠读了许久,后知后觉般抬眼,冲沈宴惊讶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我这就不念了!”
“嗯。”沈宴的那声应,语气颇为复杂。
刘泠是真不念了,她把书放回去,拿着烛台到床前,熄了灯火,便准备上床睡觉。
烛火一灭,屋中陷入了幽黑中,月色清辉撒在床前的一块地砖上。
沈宴和刘泠都没有说话。
这实在不像一对偷,情小鸳鸯的正常反应——毕竟是同处一室,同床共枕。
缄默。
继续缄默。
依稀听到窗外树上的知了声,草丛中清亮的虫鸣声。
少女坐在床边,静了许久,直到视线都已经适应夜晚的微光,她还在坐着。倾而,她有了动作,一下子回过身弯腰,一把握住沈宴的手腕。
暗中,她看到沈宴不曾闭上的眼睛。
他替她说下去,“你想说,我们去吃饭?”
睡什么睡,起来玩呀!
沈宴起了身,并拖起挂在他身上的刘泠,“侯府的小厨房在哪边?”
刘泠心情愉快:她和沈宴是如此心意相通。
都是被她那食谱害的。
她搂着他脖颈,甜蜜地晃了晃,对小厨房的反应却很漠然,“去那里做什么?我做饭可不好吃。你烹饪水平很高么?”
最后,刘泠换了衣,被沈宴抱着翻了窗,在侯府东躲西藏,找出去的路。沈宴一个人轻松许多,带上她完全就是累赘。
沈宴评价定北侯府的看守,“邺京若每家晚上都这么严,就没我们锦衣卫什么事了。”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像在骂谁。”
“我在骂谁?”
“啊小心!有侍卫走过来了!”
大晚上被沈宴带出家,出去找吃的,对刘泠是个很新奇的体验。她觉得很有趣,沈宴带着她,跟猴子一样又蹦又跳,跳来跳去,居然还真躲过了所有人,把她带出
了府。
难怪早些年,邺京里听到锦衣卫大名,就不寒而栗。
“想什么?带路。”沈宴拍了拍她肩膀。
刘泠“哦”一声,看眼方向,伸手指路,“这边走。”
沈宴和刘泠特别有意思。
沈宴把刘泠从侯府中拐出来,侯府本是刘泠的地盘;刘泠给沈宴指吃饭的地方,而沈宴本应该对邺京地形比刘泠了解。
当在刘泠的指挥下,两人三拐两拐,到了一个巷子里。刘泠带沈宴走过去,那里居然真的如刘泠所说,有家卖烧烤的摊位。
“刘姑娘,你来啦?你有一年没光顾啦我们夫妻二人都很想你啊!”老板和老板娘热情招呼,目光瞥了瞥她身后的沈宴,被男人的那股冷气一惊,有些僵硬地转回
了目光,“还是老样子么?”
“今天只吃素,不开荤。”刘泠答了,自来熟地招呼沈大人,“坐啊,这里的烧烤可香了,邺京再找不到更好吃的了。”
听到少女夸赞,老板娘立刻笑容满面,颇是自豪,“姑娘这话说的对!我们家的摊位,不敢夸天下第一,邺京第一也是有的!只是可惜咱们这是小本生意,入不了
那些大户人家的眼,赚不了多少钱”
沈宴目光落到油腻的桌椅上,见刘泠神情淡淡,倒还跟摊主相谈甚欢。他坐在她旁边,有些感叹,“没想到你比我更熟这些地方。”
“当然,”刘泠自然地取盘子招待他,“我以前过得苦,总要给自己人生找点动力。”
如重锤敲落。
沈宴心往下一沉,他去看刘泠脸色,她很平静,用不以为然的语气揭开了她过往的冰山一角,并没有情绪失控。
“以前?你是什么样?”沈宴不动声色问。
刘泠怔了一怔,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道,“你能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像杀猪一样,杀人么?我以前就是那个样子。大家都说我疯了。”
“”
“别怕,我开玩笑的。”刘泠道,蓦然觉得有些冷。
“烤串来啦!”老板娘的声音解救了这段沉默。
刘泠自如地伸出手,手却被沈宴一把握住。她有些愣,看沈宴去接了盘子。
他把一串蘑菇喂到她嘴边,“尝尝。”
刘泠呆呆地张嘴去吃,熟悉的美味让她回神。她点头,“很好吃。”
手被沈宴放开,她揉着被他熨帖后温热的手,看沈大人以办公一样的肃穆姿势去吃烤串。她撑起下巴,眉眼微软,对他眨眨眼,“沈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好。第一
口好吃的,就喂给我吃。我见别人家的情人也这么互相喂”
刘泠想说“我喂你吧”。
沈美人把烤串放下,头也不抬,“其实你想多了。我作为锦衣卫,对来路不明的食物向来小心。喂给你,是让你帮我验下毒。”抬头,他对刘泠僵下去的脸悠声,
“世事难料,万一你要毒杀我呢?”
“世事难料,我现在就掐死你!”刘泠扑了上去,手伸到他脖颈里,被沈宴制住。
烟火燎燎中,老板夫妻看着那对笑闹的男女,互相通一个了然眼神:看来刘姑娘大了,也到嫁人的年纪了!
他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子,跟女鬼似的,大晚上在街上晃。那种空洞的眼神,很是让人心疼。
这么多年,小姑娘经常来他们这里。大家不谈别的,随着小姑娘出落的越来越明艳,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出身极好。
出身好的姑娘怎么会总来他们这种不讲究的地方?
大家装作不知。
刘泠不怎么说话,只坐在这里静静吃自己的,听别人说。他们夫妻除了知道她叫刘泠,还知道她有个未婚夫。
只是刘泠从不带她未婚夫过来。
这么多年了,这是夫妻二人第一次见到刘姑娘带人来——虽然青年目光冷锐,看起来不好相与。但说实话,刘姑娘也没多好打交道。
这对金童玉女,看起来都是疏离冷漠,凑在一起,却有股暖流在涌动,让人心生欢喜。
回去的时候,刘泠走在后面,看着沈宴的背影,道,“你知道刚才那对夫妻一直在看你么?他们肯定觉得,我运气怎么这么好,找到的夫君长这么好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忧伤道,“在你的脸跟前,我很自卑你知道么?我真想给自己换张更漂亮的脸,好跟你相配。”
“肤浅,”沈宴评价,并不能理解她,“你要长那么好干什么。”
“长得好看,我们出去做坏事时,没有人会把我们当坏人,多好。”刘泠感叹着,拉一拉沈宴的衣袖,问他,“你肯定常常能享受这种好处吧?女人见到你就走不
动,男人也”
沈宴笑而不语。
刘泠眉目飞死,哼了哼,“真够骚的。”
但又一想这样的人都被她勾到了手,刘泠顿觉更厉害的是她。
当晚,沈宴和刘泠算是经历了一个比较愉快的晚上。等他们回到刘泠房间时,已经过了子时。刘泠也没了闹腾的精神,窝在沈宴怀中,由沈美人陪了一晚。
睡了没几个时辰,天边才有了鱼肚白,刘泠感觉到枕边人的动静。她困顿地睁开眼,见沈宴起了身,正在系腰带。
他的长发垂散,腰又直又细。
刘泠挪过去,尚没完全清醒,就从后面抱住了沈宴的腰,脸在他后腰上蹭一蹭。
“别闹,”清晨,沈宴的声音低凉,带着温意,“我还要回府换衣,一会儿去上朝。有时间了再看你。”
哎,沈大人是个大忙人。
刘泠性格偏理智,偏冷,她从不跟人多纠缠,她对所谓的撒娇也从来没兴趣。可是这一刻,她抱着沈宴,才知道撒娇的真正魅力。
要是一哭一笑一嗔,就能得到心上人的疼爱。谁不喜欢呢?
刘泠压下去了那种冲动,有些愣神,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
刘泠彻底清醒了。
她坐起来,“我送你出府。”这是她唯一想到能做的。
沈宴没有拒绝,想到可能又要几天见不到刘泠,他也有些不舍。
昨晚的侯府守卫森严,清晨倒没有看到什么人。刘泠送沈宴一路往后门去,一开始还怕被人发现,后来根本不见人影,她胆子也大了。
她本身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沈宴不一样,她想他省心一些。
两人说着些闲话,不冷不热。彼此没有提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刘泠却已经开始想:她要搬出去,要到自己的府邸去住。
这样即使她的婚还没退完,沈宴来找她,也不用怕被人看到。
到了后门,刘泠跟沈宴告别。沈宴说,“等我过两天,再来见你爷爷。”
“不用,你提亲的话,对我一个人就行了。我们家的人都管不了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刘泠一点就通。
沈宴深深看她,没说话,再不耽误,向上跃起几丈,站在了墙头,又几下,人就看不见了。
刘泠望着沈宴消失的地方看半天,有些怅然。他在她身边时,她想着他。他走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想他。
她大概真的是疯了吧。
刘泠转身,忽看到假山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目光一抬,笔直地看去。对方被她一惊,“哎哟”叫着掉下了水,又落汤鸡似的,带着一身水从湖里爬出来。
是一个扫地的小厮。
刘泠眯了眼:他看到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她和沈宴?为了沈大人的名誉想,她是不是该想办法解决这个人?
小厮请了安,颤巍巍道,“小的听见这边有说话声,好奇过来看,没想到惊扰了郡主,小的该死!”
“你就看到了我一个人?没看到别人?”
“没有啊。”小厮表情惊恐。
刘泠又试探了两句,就满意地放他离开。只是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这个小厮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架势?
当天,等刘泠闲下来,接受舅舅舅母的殷切慰问时,她才知道流言传成了什么:她被说发了疯,大早上不睡觉,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为了证实她脑子不正常这个说
法,还有更多的证据被提供:她给自己屋子钉了厚重的木板,又莫名其妙把木板推开,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盖因为几年前她有过不正常的时候,大家对她心理扭曲、进而发疯的传言接受得很是无压力。虽然流言被第一时间制止,但是长辈们居然当了真。
老侯爷又把太医请来了府上给她看病,还把怒火发泄到了陆铭山身上,“肯定是他们陆家不肯退亲,才刺激了阿泠!我绝不放过他们陆家!”
刘泠无言:沈大人,我为你牺牲这么大,你知道么?
但这也是有好处的,一方面大家比以前更小心地供着她,一方面和陆家的退亲事宜,在老侯爷进一步的施压下,解决得无比顺利。
刘泠再一次见到陆铭山的时候,就是拿回当初信物、两人再无纠葛的时候。本来刘泠不用见他,只是这是陆铭山的要求。老侯爷再三确认刘泠没问题,才勉强给了
两人见面机会。
一晃这么久,换在一年前,陆铭山都不会想到他真的会走到跟刘泠一刀两断的时候。他再是见到她,他被世事闹得疲累憔悴,刘泠却依然容颜艳丽,没有一丝萎靡
之意。
交换玉佩,陆铭山笑,“那时我还说,下次见到这一半的时候,定是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停顿了许久,猛抓住刘泠手腕抬起脸,他的眼睛微红,“我们真的要走到
这一步?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阿泠,我心里是有你的。我一直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