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声救了她。
沈棠睁眼,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过来。
她伸手捞手机,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
蒋城聿给她发来消息,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报备行程:【飞机马上起飞,之后十多天里我一共飞三个国家。你要有急事打我电话打不通,找不到我,别着急,直接找
严贺禹,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办妥。】
第七章
沈棠将蒋城聿那条消息一字一字,在心里读了两遍。
屏幕慢慢暗下去。
她很少打他电话,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找他,都是她自己想法子解决,不习惯依赖旁人,哪怕是他。
但他还是事无巨细提前交代好。
等她回过神,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里的漆黑。沙发,花瓶,化妆台,甚至连一瓶瓶护肤品都有了大致轮廓。
沈棠坐起来,摸了抱枕塞在身后。
蒋城聿马上就要起飞,她快速打字回他:【嗯。】
一个‘嗯’字跟他发来的一长段相比,显得敷衍又冷漠。
沈棠良心发现,补上:【我也不跟人谈生意,哪来什么急事。不过就算没急事也会给你打电话,一遍打不通我就打第二遍,实在打不通过几个小时再打,总有打通
的时候。你起那么早,飞机上多睡会儿。】
她数了数字数,比蒋城聿那条多出十几个字。
这是她和蒋城聿字数最多的一次消息。
蒋城聿:【你怎么醒那么早?被我吵醒了?】
沈棠没说实话:【不是。我也要赶航班。】
蒋城聿:【以后回我消息,用心就行,需不着绞尽脑汁凑字数,非要在字数上压倒我。】
沈棠:“......”
她无声笑出来。
蒋城聿紧跟着发来:【我马上设置成飞行模式。】
沈棠:【好】
他没再回复。
沈棠彻底没了睡意,她中午的航班飞厦门,不用那么早起。
刚才梦里的真实感到现在都分外清晰,浸着每一个细胞,尤其陈南劲训斥她时。
她拿过遥控器,轻触按键。
卧室的遮光帘无声滑动。
东边天空泛白。
沈棠靠在床头,欣赏了一回上海的日出。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直到助理来敲门。
十点钟前往机场,沈棠的脑袋昏昏沉沉,硬撑着去洗漱。
助理帮忙收拾房间,把该带的东西装箱。
床头柜上的剧本还是昨天她放在上面的角度,一动没动。
助理不敢多问,默默将剧本收到包里。
去机场路上,沈棠刷到了自己的热搜,有人故意针对她。
前几天,她参加了运动品牌A的周年庆活动,结果今天有营销号剪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她穿运动品牌B新款限量版。
当初她穿B这款衣服时,还不是A品牌代言人。
但视频里却暗示,是她代言后穿了这套衣服。
代言A却穿着B品牌,这是得罪品牌方爸爸的节奏。
要是澄清文案写不好,显得情商低,既讨好不了A家又暗中得罪了B家。
如果不澄清,那妥妥让B家新款蹭了一波流量,自然就要惹现在的A家爸爸不高兴。
手机响了,莉姐电话进来,问她看没看热搜。
“看了。”
沈棠知道是谁踩她,A品牌女款的前一个代言人,今年夏天品牌方换了她做代言,前代言人心理不平衡,各种抹黑她。
不管她哪次参加活动,那人都会买水军来黑她。
莉姐:“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别理会她,我们得罪不起。你控制一下自己脾气,听到没?”
沈棠敷衍着:“嗯。”
“那个热搜我已经着手在处理,你安心参加活动。蒋城聿年初不是送了你热搜大礼包嘛,挺好用,撤热搜也用得上。”
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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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在飞机上补了一觉,飞机落地后她精神好不少。
活动在晚上,是某时尚杂志创刊二十周年庆,邀请了众多明星。
活动现场大牌云集,争奇斗艳。
沈棠到的晚,大多嘉宾已经到场,各自找熟悉的人热聊合影。
签名拍照过后,沈棠去找自己位子。
霍腾朝她挥手,主办方将他们两人位子安排在了一起。
“你不去找陈导合影?”等沈棠坐下,霍腾下巴对着最前边那桌一扬。
沈棠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刚才她从侧边走下舞台,没注意那边什么情况,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中间那人穿衬衫西装,潇洒又不失沉稳儒雅。
没想到陈南劲今晚也来捧场晚宴。
他极少出席这样的活动,除了拍戏演戏,只有偶尔宣传新剧会上综艺,其他时间根本就遇不到他。
陈南劲是几代人的偶像。
不老男神的头衔他当之无愧,就连霍腾都是他粉丝。
“我刚跟陈导合过影。”霍腾浅笑着说。
沈棠附和着笑笑,“人多,不过去挤了。”
不凑热闹符合沈棠冷淡的性子,霍腾转而说起陈南劲准备了许久的一部电视剧,“《那年初夏》,你接没接触过剧本?”
沈棠不答反问:“你也感兴趣?”
霍腾点头,遗憾道:“我档期赶不上,《笙箫》杀青我就要准备演唱会。”
他看过剧本,“里面女主的性格跟你像,我看完后感觉就你演得出来那种气质。是公开选角,你要是档期允许,可以去试试戏。”
沈棠不愿多聊这部剧,只能打太极,“就我能演得出那种气质?你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得得罪多少人。”
霍腾难得哈哈笑,“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是所有角色你都能驾驭,但那个女主,看完就想到你。”
“对了,是双女主。”
跟沈棠性格像的那个女主,明显被编剧偏爱,戏份多,看点也多。
他又跟沈棠说了说自己知道的消息,“另外一个女主内定陈一诺来演,陈导是制片人,导演是周明谦,这样的制作班底,你还犹豫什么?”
霍腾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沈棠分外感激,可有些事她没法跟外人说,只好应付道:“那我去争取争取。”
让她主动争取陈南劲的剧,可能要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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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避之不及的人,越躲不开。
宴会接近尾声,沈棠去找杂志主编道别。
主编在和陈南劲聊天,不知说到什么,两人笑着碰碰杯。
沈棠停下脚步想返回,主编已经看到她,她进退不是。
主编隔空举杯,示意她过去。
沈棠问服务生要了一杯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
对陈南劲,她视而不见。
“跑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没来。”主编开着玩笑声讨沈棠,她跟沈棠私交不错,说话随意。
沈棠跟她碰杯,“您就像众星拱月,我高跟鞋挤掉了都没挤进来,这不好不容易挤到您面前。”
主编无奈:“你这丫头。”
她不知道沈棠跟陈南劲熟不熟,替他们介绍一番。
陈南劲从沈棠走过来时就一直看她,然而沈棠吝啬到一个眼神都没往他这边来。在主编介绍下,她不得已看过来时,眼底也是冷的。
“陈导。”沈棠毕恭毕敬,将晚辈在前辈面前不敢乱说话的拘谨模样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感谢自己演技还不错,这时候派上用场。
除了‘陈导’,她一个字都不愿跟陈南劲多说。
有人喊主编过去合影。
主编拍拍沈棠肩膀,“你跟陈导多请教请教。”
留下两人,她先行离开。
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陈南劲的目光落在沈棠手臂的疤痕上,自从上次她当众说了那处是怎么受伤的,现在连遮瑕都懒得弄。
“几岁伤的?”
这话问出来时,他自责愧疚,更是难过。
陈南劲视线挪到沈棠脸上。
跟他预料的一样,沈棠不屑,也不愿搭理他。
碍着公众场合,沈棠没拔腿就走。
沈棠捏着高脚杯,和他碰杯,一个字没说,自顾自喝下。
远处看着她的人还以为她跟陈南劲在聊合作。
陈南劲只好陪着她喝酒,没滋没味却又辣嗓子,“棠棠,爸爸听说你......”
“陈导,您醉了。”沈棠打断,再次跟他碰杯,“失陪。”
跟先前在上海酒店大堂一样,她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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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下榻的酒店,助理给沈棠准备了温牛奶。
沈棠坐在化妆镜前摘首饰,耳边不断重复陈南劲今晚在宴会上那两句话,“几岁伤的?”“爸爸听说你......”
“棠姐,您胃疼不疼?”
“不疼,今晚喝得不多。”
助理放心了。
沈棠不胜酒力,每次多喝几杯胃就会疼,不吃药缓不过来。
离开前,助理从包里拿出《那年初夏》剧本搁在床头柜,生怕沈棠不想翻页,她给翻开到第一页,寻好角度摊开放好。
助理在做什么,沈棠从镜子里瞧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个剧本她不可能接。
陈南劲给他女儿陈一诺量身打造的剧,她怎么可能去凑热闹。
今晚喝了一点红酒,本来以为能睡个好觉。
快凌晨,沈棠还在听催眠曲。
越催越清醒。
实在睡不着,沈棠找了号码拨出去。
直到几十秒的响铃结束,她也没想明白,怎么就突然想给蒋城聿打个电话。
跟他在一起三年,不管心事还是家里事,她很少跟蒋城聿提起。
他也从来不主动问。
电话无人接听。
不是打不通。
这种情况很少见。
沈棠第一次等蒋城聿电话,盯着手机屏上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屏幕暗了又亮。
十五分钟后,那边回过来。
电话里悉悉索索,蒋城聿在擦头发,“刚在洗澡。”
两个小时前落地出差的城市,半小时前入住酒店。
蒋城聿简单解释了为何没及时接她电话,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沈棠趴在枕头上,“今天早上不是在微信上说了,我没急事也会给你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她只是想听他声音,跟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很难得,两人在一天里联系了两回,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像普通情侣那样,十句话有就九句半都是废话。
蒋城聿将毛巾送到浴室,考虑片刻,说起:“送我的新年礼物还记得吧?”
这怎么会忘。
一套运动服,上衣和裤子她拆分开当成了三周年和新年礼物。
“怎么提起这个?”她还记得,“你试穿时不是还说不错?”当然,裤子免不了有点短。
他腿长,即便最大码还是不够长。
“你礼物都送了,我还没送给你。”蒋城聿坐回沙发上,“元旦你们剧组放不放假?”
沈棠:“哪来假期,过年都不停工。”
“元旦我也不一定有时间,新年礼物先提前给你。”蒋城聿刚才已经考虑过送她什么,“是要定制的礼物,还是我陪你一个星期?”
他强调:“陪你不是空头支票,回国后我休息几天。”
沈棠没立即回应。
不管哪样礼物都极具诱惑力,尤其他能抽出六七天陪她。
她问:“可以要组合吗?”
蒋城聿一时没懂:“你想要什么组合?”
“你陪我四五天,定制礼物要一半。”
蒋城聿笑了,她是一点不吃亏。他对沈棠的撒娇从来有求必应,“陪你五六天,其他礼物一样不少都给你。”
第八章
一周后,沈棠结束了所有商务通告活动。
助理一行人下午回北京,她独自回深圳,从市里有公交车直达她们村。
她老家是个美丽的小渔村,近些年被开发成旅游景点。
爷爷家靠路边,家门口就能看到海。
房子太多,一栋楼租给了村里人开饭店,另一栋给邻居家开民宿,这些年邻居家对她和爷爷颇为照顾,她免了租金。
爷爷手巧,家里的房子被他收拾得别具一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是村里生意最红火的一家民宿。
她们村叫海棠村,村里路两旁都是海棠花。
当初她被送到爷爷家,只有一周岁,爷爷给她上户口时,说就改叫沈棠吧。
“棠棠姐。”助理站在门口,握着拉杆箱欲言又止。
沈棠在扎头发,从回忆里抽离。
“怎么了?”她从镜子里看助理。
助理在心里头唉声叹气,广州明明是夏天,她却像站在最冷的北方,寒意丛生。“《那年初夏》的剧本......我放您包里了。”
沈棠没为难小助理,“好。”
助理吁口气,莉姐打她电话让她提醒沈棠看剧本,尽快给她回复。
沈棠扎好头发,换了一套休闲装,方便坐车。
助理快步走进来递上墨镜和口罩,她戴上遮阳帽,全副武装,跟平时装束完全不同,不熟悉她的人咋看认不出她就是明星沈棠。
助理和司机送沈棠去高铁站,沈棠没让助理下车,挥挥手,拉着行李箱随人流往前走。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最自在的。
想干什么想吃什么,没人管着。
小时候她总觉得广州离深圳很远,现在一部电影还没看到一半,车便到站。
助理一行人刚到机场,沈棠已经坐上回村里的公交车,她接着看刚才在高铁上只看了一半的电影。
霍腾主演,她借此多了解他。
电影主题曲响起时,公交车到了海棠村站。
沈棠收起耳机,带上随身行李下去。
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前,这回没提前跟爷爷说,给他一个惊喜。
公交站离爷爷家只有五十多米。
行李箱的轮子轧在乡间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季节过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没人注意她。
海边沙滩上孩子的嬉戏声不时传来。
民宿老板正在给门前花坛里的花浇水,身后有行李箱声,他转脸,打算问问是不是要住宿。
“沈哥。”沈棠拿下墨镜,先打招呼。
她们村里大多数姓沈,都沾亲带故。
沈哥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绽出深笑,“棠棠回来啦,怎么不让我去接你。”说着他放下水管要帮沈棠拎箱子。
沈棠:“不重,我自己来。”
前面三层楼是民宿,穿过院子,后面还有三间平房,一个厅两间卧室,沈棠和爷爷住在那。
安静闲适。
冬天海风大,有前面三层楼房挡着。
“爷爷?”沈棠还没走到客厅就开始喊,喊了四五声也没人应声。
门紧闭,沈棠没推动。
她找出钥匙开门,将箱子放在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休眠。
桌上还有个摊开的记事本,黑色软皮。
沈棠无心瞅了一眼,目光定格。
眼前这页纸上快写满,第一行是剧名,接下来的内容有些琐碎,每天看到了哪集,还会写几句感想。
这是多年前的老片子,主演是陈南劲。
记事本用了快三分之二,她翻看前面的内容,无一例外全是记录哪天看了陈南劲的什么剧,怕忘记,还要记下来当天看到多少集。
黑色软皮里塞了几张三寸的花边老照片,拍摄于四十八年前,上头写着沈鹏周岁留念。
那时陈南劲还姓沈,叫沈鹏。
后来爷爷奶奶离婚,奶奶带走了孩子,改成跟她一个姓,姓陈,名字也改了。
如今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知名导演陈南劲是爷爷的儿子。
“棠棠。”外头,沈哥急促的声音伴着一路小跑渐近。
沈棠把照片塞回去,翻到刚才那页。
“棠棠。”沈哥两手扶在门框上,看着沈棠跟前的记事本还有屏幕亮起的电脑,他无措地眨了眨眼。
“那个,棠棠,是我给爷爷找出来的视频,会员......”他咽了下口水,“也是我开的,你可别跟爷爷急。”
他刚刚浇完了花,把水管抱回后院,发现爷爷的三轮电动车不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他中午还给爷爷搜了电视剧出来看。
就怕坏事,还是晚了一步,笔记本被沈棠给看到。
沈哥挠挠额头,语无伦次:“爷爷去年生了那场大病......他身体现在越来越差。”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
干巴巴又道:“你可别怪爷爷看那些电视剧,是我给搜出来的。”
“没关系的。我怎么会怪爷爷,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啊。”
说着,沈棠自嘲笑笑。
从来没人想她。
沈哥提醒她:“爷爷可能骑着车到海边转悠去了,应该快回来。”
沈棠拉着行李箱,“我去找爷爷,箱子就放院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沈哥听懂她的意思,装作刚回来没进家门,没看到爷爷的笔记本。
他帮忙提着箱子,跟在沈棠后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院子墙角堆着刚才浇花的软管,沈哥将箱子靠边放,有话想跟沈棠说。他双手叉腰轻踩水管,里头没流干净的水顺着坡滚下来。
流出细细的一道。
沈棠双手抄兜,立在那里不吱声。
沈哥抬头,“棠棠,爷爷这个身体情况,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他应该也是很想见一见你......爸爸。”
后面那两个字说出来时几乎没了声。
良久。
沈棠说了句:“谢谢。”
她指指外头,“我去找爷爷。”
迎着夕阳的余辉,沈棠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路上游客不断,偶尔也有人回头看她,被她气质吸引,不过一时没把全副武装的她跟沈棠联系到一块。
沈哥的话还在耳边回绕。
知道陈南劲是她父亲的人没几个,沈哥一家是村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村里人都以为她是被父母遗弃,是好心的爷爷给捡了回来。
沈棠偏头看向大海,涨潮了。
往事随着浪花泡沫,汹涌袭来。
当年奶奶带着父亲离开这里,父亲也才几岁。
四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个很穷很穷的小渔村,而爷爷家又是村里最穷的,爷爷的父母卧病在床多年。
奶奶受不了这种见不到希望的日子,决然离婚。
听沈哥母亲说,爷爷奶奶是附近村里第一对离婚的夫妻,在那会儿很新鲜。
中间那么多年的细节无人知晓。
爷爷也从来不跟她提。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存在影响了母亲的豪门联姻,也影响了父亲的星途。
当年外公知道母亲偷偷领证结婚大发雷霆,那时母亲才二十二岁,已经是孩子的母亲。
外公觉得是父亲觊觎他们家财产,花言巧语骗了母亲。于是,不择手段逼着母亲跟父亲彻底断掉。
嫁入豪门不易,娶豪门大小姐同样也不易,就算有了孩子,这段婚姻依旧不被外公家承认。
原本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在过了热恋期后已经出现裂痕,加上外公家里强势的阻挠,母亲没了经济来源,父亲接不到任何戏,两人矛盾彻底爆发,最后以悄悄离婚收
场。
那段时间母亲和父亲都在国外,没几个人亲眼见证父母结婚生女这事。
即便后来有个香港娱乐记者爆出当红演员陈南劲在拉斯维加斯秘密结婚,也因为忌惮外公家的势力,只说某富家小姐,没敢指名道姓。
之后外公摆平了所有舆论。
她的存在,对年轻的豪门大小姐的母亲来说是个负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母亲家也是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公自然不许这种事发生,决定将她送给别人收养
。
奶奶有那么一点点心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血脉,不舍得将她送人,但也没打算留在身边,最后送她到乡下的爷爷家。
那时爷爷已经再婚重组了家庭,但没有孩子,老两口过着清贫又简单的日子。
奶奶深知爷爷和第二任妻子善良老实又心软,不会毁了陈南劲的前途,也会把她给抚养大。奶奶留了很多钱给爷爷,算是给的补偿和抚养费。
再后来,母亲嫁给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婚后生了两个孩子,直到现在,老公依旧对她感情如初,她是豪门爱情里的童话。
而父亲也再娶,婚后就生了陈一诺,成了娱乐圈的模范丈夫,更是好爸爸。
二十多年来,所有人都幸福着。
没人记得她。
也没人惦念她。
小时候她还跟沈哥说过,她应该叫沈余。
如此多余。
大概,她就只在爷爷和他第二任妻子这里,不是多余的。
在她心里,她就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爷爷,还有一个是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爷爷的第二任妻子。
对她来说,爷爷的第二任妻子不止是她的奶奶,还是悉心养大她的恩人,是她不幸人生里的唯一幸运。
然而上天把她唯一的幸运也带走了。
现在连爷爷也病了。
她再有钱也治不好爷爷的病。
她只是想让她的两个亲人好好活着,可那么难。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要公平。
“棠棠!”爷爷骑着电动车,激动不已,他一眼就认出孙女。
沈棠还在看大海,听到有人喊她,倏地转头。
“爷爷。”
海浪卷着回忆翻滚离开。
沈棠一路朝爷爷小跑过去。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等多久了?饿不饿?”
“刚到家,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
沈棠还像小时候,爬到电动三轮车后座,两手搭在爷爷肩上。
爷爷自打病了,身体开始佝偻。
她小时候那会儿,爷爷宽阔温暖的肩膀一去不复。
沈棠坐稳,“走咯,兜风去。”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他现在身体不太好,出门只能靠着电动车,走不动几步就累得喘。
趁着天没黑,爷爷带沈棠围着海边公路绕了一圈。
海风吹着长发肆意扬起。
夕阳下的大海波光粼粼,波澜壮阔。
回到家,天色不早。
沈哥在门口等着他们,把电动车开到院子里。
爷爷拄着拐杖,看到沈棠箱子还在院子里头,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沈棠若无其事道:“钥匙不知道放哪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爷爷找钥匙开门,之前还担心孙女看到他那个笔记本。父母当初都放弃了她,后来谁也不认她,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他从来不在她跟前提陈南劲只言片语。
开了门,爷爷直奔茶几前。
还好,沈棠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屋,“爷爷,那个新的笔记本电脑好不好用?”她找话跟爷爷闲聊。
“好用的。”爷爷盖上电脑,合上记事本,抱着回自己那屋。
爷爷今晚心情好,精神头不错,沈棠一直陪他聊到八点半才有些乏了,吃了药便去睡觉。
沈棠回卧室,反锁上门。
她房间后来装修过,有独立卫浴。
简单洗过澡就躺床上,这一天过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才九点零五分,她好久没睡这么早。
辗转反侧好一阵,沈棠开灯从包里翻出《那年初夏》剧本,只看到第二页就‘啪’一下合上,扔到床头柜,关灯。
《那年初夏》以深圳特区几十年的发展为大背景,讲述了那个时代的两女一男的创业和爱情。
历经商海的沉沉浮浮,都不再是最初的自己。
沈棠眯上眼,尽量不去想剧本。
可紧跟着而来的是沈哥的那番话,还有爷爷笔记本上略歪扭的字迹。
手机震动,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
上次联系还是在厦门,她主动打给他。
“喂。”她声音比平时要柔软。
“睡了?”
“没,躺床上了。”她问:“你那边是白天还是晚上?”
“今天回国了。在广州。”
“还挺近。”沈棠告诉他,“我在深圳,在家。”
蒋城聿知道,她之前说过要回家看爷爷。
“打算在家待多久?”
“不确定,想多陪陪我爷爷。”
正聊着,有敲门声。
蒋城聿走到门口,他没叫客房服务。
“蒋城聿,是我。”
田清璐的声音。
蒋城聿开门,通话还在继续。
田清璐在酒店大厅没打通他电话,便直接上楼找他。
她还是晚上吃饭时的装束,商务套裙。
蒋城聿半开门,“你怎么来了?”
田清璐没注意他在跟人打电话,“你专程到广州来看我,又帮我那么大一个忙,怎么着我也得好好尽地主之谊,请你喝酒。”
电话那边,沈棠安静听着两人对话,原来他到广州不是谈生意,只是去看人。
蒋城聿对着手机,“一会儿回给你。”
他切断通话。
田清璐抱歉,“没打扰你吧?”
“没。”蒋城聿双手抄兜,没邀请田清璐进房间,“跟我用不着客气,我行程提前,一会儿去深圳。酒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喝,等过年你回北京,我请你。”
田清璐沉默两秒,“我不一定回去。”
她嗤笑,也是在自嘲:“严贺禹怕家里逼着他联姻,就好像我不怕一样。还真以为我像以前那样傻不拉唧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
蒋城聿不想掺和她跟严贺禹之间的相亲和联姻,“那下回来广州,你做东。”
田清璐平复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你跟严贺禹说,相亲是家里的意思,不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逼着他来跟我相亲。我也不是二十岁那时候,非他不嫁。”
严贺禹那么不屑她,她何必上赶着。
蒋城聿没搭腔,传话这种事,他没兴趣。
田清璐看了眼蒋城聿,“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对严贺禹死缠烂打。就像我们院里喜欢你的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被你伤了心后,她们都没再联系过你吧。”
蒋城聿似笑不笑:“你跟严贺禹相不相亲,怎么还扯我身上来了。”
田清璐话锋一转:“你不是说明早去深圳?”
蒋城聿:“提前了。”其他没说。
田清璐本想借着今晚喝酒,跟他聊聊其他合作。
看来她得专程去深圳找他。
他这么着急提前行程,应该是有要紧的事,田清璐怕耽搁他,“那你忙。”
她做个保持联系的手势,利落转身离开。
蒋城聿关上门,回电话给沈棠。
沈棠没接,直接挂断,发来消息:【也没什么要聊的,我睡觉了。晚安。PS:你要是想解释什么,直接给我留言,我醒了后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