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手术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她没有逞强,决定索性回病房等男朋友。
结果就在她经过护士台时,对面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了。
电梯里面人不少,但她就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周衍川。
他个子很高,神色冷淡地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也能将周围的闲杂人等衬成微不足道的背景。
走廊灯光明亮地照射下来,林晚迎着光,迟钝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松开扶墙的那只手,展开手臂笑盈盈地望向她。
周衍川似乎也笑了一下,他走出电梯来到她的面前,配合她的身高弓着背,把她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陪伴的同事露出一脸“我瞎了”的表情,把林晚交给周衍川后,找了个借口直接撤退。
林晚现在不能弯腰,直挺挺地靠在他怀里问:“有没有觉得,我今天抱起来很不一样?穿着护具呢,是不是硬邦邦的?”
“有点儿,但没关系。”周衍川动作很轻地护着她,“这几天还好吗?”
“还好。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很好,恢复得也比较快。而且每天还有志愿者来给我们做心理疏导,我跟你说那个小妹妹特别专业,你要不要让她也帮你……”
“嗯?”
林晚抿抿嘴唇,不知该不该继续提出建议。
她其实一直很担心,这次的事会让周衍川想起他父母去世的瞬间,不光是她险些遇难,还有山区乡镇里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这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很可能会像一根接一根的针,深深刺痛他的心脏。
护士台人来人往,他们没有停留太久。
周衍川扶着她往病房边走边说:“我没事。”
“真的?”
她稍微转过脑袋,仔细地凝视他的侧脸,想辨认他是否在说谎。
周衍川回望过来:“因为你还在这里,所以我就没事。”
林晚猛的一怔,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只要她平安无事,那么过往的种种痛苦折磨都不会再困扰他。
回到病房后,林晚不情不愿地又躺回了床上。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指了下周衍川手里的纸袋,问:“给我买了什么书?”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周衍川打开纸袋,把七八本书全部放到床头柜上。
林晚一看这数量,顿时高兴了。
这肯定够她看到出院。
然而等她看到摆在上面的第一本书名后,突然就有点笑不出来。
“《农作物优质种植技术》?”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充满浓郁田园气息的封面,想到一个可能性,“你打算先让我了解,怎么在地球上种小麦吗?”
周衍川把那本书递到她手里:“没,就是觉得很合适。”
林晚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后,随手翻开一页,想想看这玩意到底哪里跟她合适。不料随着她手指翻动的动作,一枚书签轻轻地滑落了下来。
邻床的病人睡得正香,磨牙打呼双管齐下。
本来是有点搞笑的环境,可林晚却在此时想起了她被救出来的那个时刻。
那时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并不需要托人转交她的“遗书”。她不知道救她出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把纸条交给周衍川。
但此时此刻,当她看见书签上那一行行苍劲的笔迹时,林晚可以确信,周衍川收到了她的“遗书”,否则他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向她诉说他从未表达过的话。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首诗是余秀华的《我爱你》,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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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随后几天, 林晚每天除了下床复健,就是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翻阅《农作物优质种植技术》。
被砸伤肩膀的同事比她提前出院,过来探望时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险些脑补出灵魂穿越之类的玄幻题材。
毕竟这场面实在太诡异了,明眸皓齿的美人同事病怏怏地躺在那里, 手里高举一本农业科普书籍,看得认真也就算了, 这会儿居然还含情脉脉地脸红了。
他凑过去瞅了一眼, 这章正好是《小麦土壤培育管理》。
“……”
都什么鬼!
他转头盯着这些天留在医院照顾林晚的女孩,意有所指地问:“医生安排她照过脑部CT吗?”
“别想多了, 那是人家男朋友送的。你们这些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他暗自咋舌,心想林晚和周衍川这对情侣简直绝了。
送什么不好居然送这种书?
而且关键一个敢送,另一个也真敢看。
病房里其他人对林晚的新爱好也感到十分不解。
这明显就是个大城市来的姑娘,怎么会对种庄稼的书感兴趣?
有位阿姨某天实在按捺不住,派出她的外孙女过来打听。
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估计是被散养长大的,肤色偏黑, 唯独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趴到林晚床边用小奶音问:“姐姐,这本书好看吗?”
“好看呀。”林晚胳膊举累了, 刚好放下来休息,“可以学会好多新知识的。”
小女孩歪着脑袋与她对视:“你们城里人也要学这个吗?”
林晚一本正经地说:“跟住在哪里没关系。只要你想知道,就可以买本书来看。就像这几天总来看我的大哥哥,他的工作虽然是做无人机, 但是……”
她本来想暗搓搓炫耀下男朋友的火星种小麦计划,没想到小女孩的思维立刻被带偏了,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是不是天上飞的小飞机呀?我在电视里看到啦,妈妈说小飞机帮了我们好多忙,外婆就是靠它找到的!”
“真的?那你喜欢它吗?”
“喜欢喜欢!”小女孩疯狂点头。
周衍川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晚笑盈盈地躺在那里,跟那个一见他就跑的小家属聊得正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由此可见,腰椎骨折并不会影响海王的实力。
他没有着急进去打断她们的交谈,而是仰头靠在门边,安静地望着林晚。
接连几场暴雨送走了盛夏的光阴,初秋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窗外的阳光不再刺眼,风里带着些微的凉意,走在街上已经能闻到些许萧瑟的味道。
可林晚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四季便停止了更迭,只留下生机勃勃的春意。只要靠近了她,就能看见荒芜大地生出了新的绿芽,从此草长莺飞,万物回春。
林晚和小女孩聊了好半天,终于看到了在门边久候多时的男朋友:“你来啦?”
“嗯,搜救结束了。明天开始消毒。”
周衍川走过去,简短地说了下进展,没有告诉她太多关于灾情的详细内容。
林晚谨记志愿者的提醒,也没仔细盘问搜救结果,就指了下还赖在她床边不走的小女孩:“她刚才说想看无人机。”
周衍川垂下眼眸,淡淡看向还不如他腰高的小朋友:“想看?”
小女孩黑乎乎的脸蛋顿时透出了红,刚才的伶牙俐齿转眼不见踪影,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点想,可可可以吗?”
林晚在被窝里偷笑。
这小女孩前几天见了周衍川就跑,今天终于说上话了,还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性别萌芽时期对好看的异性的本能欣赏而已,特别正常的现象。
林晚当然不会介意,但她没有出声,想听周衍川会如何回应。
周衍川想了想,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现在还不能拿来给你看,过几天行吗?”
“好好好!”
“医院附近不能随便飞无人机,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他们同意的话,到时带你们去开阔点儿的地方。”
小女孩本来想亲手摸摸无人机就好,结果这下听说还能看它在自己面前飞起来,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转头跑向外婆的病床,跟她要手机给父母打电话。
总算打发走小电灯泡,周衍川才在她床边坐下:“阿姨明天到?”
“对啊,我其实想叫她别来的,反正下周就要出院了,可没办法,我妈妈说她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林晚提起这事就头痛,“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接了多少电话,蒋珂差点想跟节目组请假跑过来,我一听就说‘你疯了吗,大好前途不要啦?’”
周衍川:“然后她说前途没有你重要?”
“……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那么喜欢你,听说你出事后肯定没办法安心比赛。”
“干嘛,又要吃醋啦?”
周衍川摇了摇头,然后又轻声笑着说:“不会。你本来就值得被许多人喜欢。”
林晚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说:“昨天大魔王也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周衍川往吸管杯里加了些温水,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稍稍垫起她的后脑勺。
林晚原本没觉得口渴,喝了几口水后感觉喉咙确实舒服了许多。她重新躺好,轻声说:“就是跟我说一声,接下来的考察只能交给徐康负责了。但她夸我前期的调查报告做得很好,问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愿不愿意继续参加。”
周衍川呼吸一顿,把吸管杯放回去时,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他双手用力地撑着桌面,骨节分明的手背曲成凌厉的弧度,像在压抑某种情绪一般,很久都没有说话。
静了几分钟,他才低声问:“你想去?”
见他这副模样,林晚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面对生死,她当然是害怕的,可这一个多月的考察经历,不仅让她对鸟类保护的基层工作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也对鸟类栖息生态环境有了更加全面的认知。
能够一次性走访几十个鸟类自然保护区的机会不多,她因为受伤错过了后半程,今后万一还有机会摆到面前,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
谁都无法预料灾难何时降临,但她不想往后漫长的人生,永远被胆怯所束缚。
可此时此刻,她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妥协的想法。
假如有人说“为了我,别再去了”,假如那个人是周衍川,她或许愿意为他放弃一次。
然而许久过后,周衍川轻轻点了下头。
“好,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回来。”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响起,宛如与她做下了谁都无法变更的约定,“我会一直等,所以你最好从此平平安安,别留我一个人,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提心吊胆周衍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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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林晚出院那天, 是躺着出去的。
以前并不认为走路是个多么稀罕的体验,如今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仰面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 才愈发感到健康的珍贵。
她是腰椎爆裂性骨折,三个月内不能随意活动或久坐, 搭乘飞机回家显然是不可能了。可长期在这里住下去也不现实,别说周衍川不能留三个月, 就连还未退休的赵莉与老郑也因为开学将至, 而不得不赶回南江上班。
还好周衍川临走前,联系到一家专做非急救转运的公司, 能帮忙把她送回南江。
林晚特意让母亲把周衍川买的那几本书带上,打算在路上看看消磨时光。
结果刚开上高速路,她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书籍印刷的字体太小,看久了有点晕。
见她无精打采地把书放下,赵莉连忙紧张地问:“腰疼了?”
“没有啦, 看书看得眼花。”
林晚轻声回道,这趟她受伤住院, 吃了多少苦头自然不必多说, 连带着赵莉和老郑一把年纪还跑来陪护,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妈妈,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莉最近特别多愁善感,听她这么一说,眼眶马上红了:“你最好快点好起来, 二十多岁的人了整天要妈妈伺候,以为自己是小朋友呢!”
林晚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她一笑,赵莉的眼泪险些就掉了出来。
出门前活蹦乱跳的女儿,再见面变成如此虚弱的样子,哪个做母亲的不会心如刀绞?更别提她还不是遇到普通事故,差一点就要变成白发人送黑发人,最近几日赵莉每当想起这事,都会唉声叹气地睡不着觉。
郑老师怕赵莉在车上泪崩,默默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又弯下腰和蔼地问林晚:“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唔,现在还不用。”林晚眨眨眼睛,“郑叔叔,前两天周衍川带那个小妹妹出去玩无人机的视频,再给我看一下嘛。”
临辛县的救援全面结束后,周衍川带了一架无人机过来履行承诺,郑老师听说这事后,也跟过去看了看。
林晚不能亲自去凑热闹,心里别提多遗憾了。
好在老郑这人关键时候特别灵性,特意录了一小段视频回来,还贴心地拷贝到笔记本电脑里,以供林晚能够用大点的屏幕欣赏男朋友的身姿。
赵莉没看过这段视频,这会儿反正没事,便也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视频拍摄地点是一处空旷的河滩。
除了周衍川以外,星创还有另外几个人在,经历过救援之后,大家看起来都有些疲惫,神色中还带着目睹过惨状之后的怅然。
但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好奇模样,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家的心情。
周衍川没让其他人操作无人机,亲自从飞行路线设定开始,把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地讲给小女孩听。
考虑到对方年纪太小,有些话他还尽可能用了小朋友能听懂的方式去解释。但他对待小孩的态度,并不像有些人那样刻意装得天真,而是好像把小妹妹当作了平等交流的对象,语调平缓而淡然。
小女孩的父母也在现场,他们本来是作为监护人陪同而来,但没过多久也被这场特殊的无人机知识课堂所吸引,不仅听得认真,甚至还会仔细地询问几句。
无人机飞上天空的时候,小女孩仰起脑袋拼命鼓掌。
赵莉身为资深教育者的毛病犯了,忍不住评价道:“老郑你看,有时候孩子们对科学的追求就是在不经意间萌芽的。今天她只是看了一场无人机飞行,但谁知道这会不会在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呢?”
郑老师连声附和:“说不定再过二十年,她会是中国最优秀的无人机飞手。”
得到老伴的响应后,赵莉还嫌不够,又问女儿:“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林晚反应慢了半拍:“啊?”
“看视频还看得那么投入,在想什么呢?”赵莉奇怪地望向她。
林晚一时不敢和母亲对视。
因为她此时完全没有产生诸如“青少年科普教育”之类高尚的想法,而是看着周衍川轻声细语和小女孩相处的样子,思维就很不着调地跳到了另一个频道。
她在想,将来周衍川如果做了爸爸,会不会就是这样和孩子交流?
·
转眼到了十月,南江酷暑依旧,间隙下过几场大雨,刮过一次台风,等到雨水被阳光蒸发殆尽,整座城市便又浸润回叫人难耐的湿热空气中。
伤筋动骨一百天,古人所言不假。地震过去已经两个月,林晚仍然不能随意走动。
每天下床戴着护具走十几分钟,就必须按照医嘱躺回床上当咸鱼,为此还专门买了一个笔记本支架和键盘,方便她躺在床上工作。
这次意外让她浪费了许多时间,不仅错过了周衍川的生日,工作进度也一度停滞下来。不过她现在恢复得不错,每天远程处理一些工作事务之余,还有精力跟前来探病的朋友聊会儿天。
最近这段时间还好,她刚回来那阵,海王本质算是展露无遗。家里每天都有客人造访,用赵莉的话来说,就跟三宫六院过来请安似的。
“可他们请安有什么用呢?你每天照旧眼巴巴盼着小周来。”
说完还非得调侃她一句,不愧是亲妈中的亲妈。
林晚很不服气:“我哪有。”
“怎么没有,为了他连头发都剪短了。”赵莉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指着她那头仿佛小男生一样的短发说。
林晚抿抿唇角,心想要不是受伤后洗头不方便,她才舍不得剪头发呢。
但她到底还是恋爱中的女人,就算再狼狈,也不愿意被男朋友看见她蓬头垢面的模样。
十月上旬的某个周五傍晚,周衍川照例来南江大学家属楼看她。
林晚见到他来,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宝贝,你来啦。”
“嗯。”周衍川和往常一样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每天照例比昨天好一点。但是今天你来了,所以我感觉好了十点。”
周衍川低声笑了一下,俯下身吻她:“等官司打完,去我那儿住吧。”
林晚睫毛颤了颤:“不太好吧。”
“嗯?哪里不好?”他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吮了吮,才反问道。
林晚脑子里的思路顿时就被打乱了。
她原本应该是觉得周衍川工作太忙碌,住过去其实还不如在家里方便,但被男人近距离地用桃花眼温柔地望着,两人的呼吸交错缠绕了几秒,她就忘了之前打算说什么,脑子一抽,忽然问:“你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周衍川深深地看她一眼,“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林晚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理想中的同居,怎么也该是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住进他的卧室,然后当晚就浪漫又激情地花前月下一番。
可她现在是个腰椎受伤的人,别提在床上缠绵这种剧烈运动,就连普普通通走段路都比较困难。
“不要。”她气鼓鼓地侧过头,“你明知我现在什么情况,还故意勾引我是不是?”
周衍川无奈地垂下眼眸:“把你满脑子儿童不宜的思想先收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最近看阿姨和叔叔都挺累,官司打完后我本来就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刚好照顾你,不行?”
林晚半信半疑地转过头:“你也有想休息的时候?”
“嗯。鸟鸣涧的无人机已经交付使用了,暂时能空闲一点儿。之前想的是和你去观鸟看星星,可惜现在去不了,但还是想每天能看见你。”
林晚:“我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看。”
她不想妄自菲薄,可平心而论,天天闷在家里人自然不可能有多精神,头发又剪得短短的,加上不怎么运动脸颊还变圆了点,怎么想都是现在肯定都是她人生中的颜值低谷。
门外响起赵莉在客厅走动的声音。
在父母家见面就是这点不好,时常担心长辈会进来,看到某些让大家尴尬的画面。
周衍川只好与她拉开段距离,缓缓坐直了,靠着椅背缓声开口:“在我心里,你怎样都好看。”
“没诚意啊。”她小声嘀咕。
周衍川拿她没办法,想了想又问:“那这样行么,今晚回去我就先把自己倒腾丑了再来见你,你如果不满意的呢,我就继续想办法。直到你觉得我丑得没边了,再考虑一下?”
林晚当时就愣住了。
她没想到周衍川会想出这种“既然你咬定自己不好看,那我就陪你一起不好看”的主意,更想不到就凭他这模样,除了毁容以外究竟还有什么办法才能变丑。
她是真的觉得,周衍川哪怕把头发全剃掉,绝对也会是一个迷倒众生的帅和尚。
良久过后,她咬牙切齿地投降:“算啦,我舍不得。”
周衍川笑了笑:“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
她认真地望向他,眼睛亮亮的,“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医生说我还要静养两周多,那你记得要给我端茶倒水半个月哦。”
这事说出去简直太拉风了。
堂堂星创的CTO,有朝一日为爱低头,每天忙忙碌碌就只为照顾她一人。
林晚想到这里,就莫名有种“洒家这辈子值了”的感慨。
周衍川笑着捏了下她的耳垂,暖色的灯光映衬中,他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洌,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怜惜:“你快点好起来,给你端茶倒水一辈子都行。”
空调轻轻吹送出凉风,掀起窗边的白纱。
林晚怔了一下,依稀看见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月色清淡静雅,像一种亘古不变的温柔,注视着大地上无数对相爱的男男女女。
她被周衍川眼中的款款深情所吸引,忽然有些贪婪地想……
一辈子恐怕不够,她想生生世世都与他相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7 21:06:09~2020-05-28 21: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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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林晚本来以为, 她如今一副“易碎品请小心搬运”的状态,理应对和周衍川同居没什么期待。结果自从两人商量的那天起,她每天醒来就翻着手机日历, 细数距离下一次开庭还有多久。
七天、五天、三天……
时间越近,她的心情就越起伏难耐, 只恨不能化身为法官,赶紧宣布德森赔钱滚蛋, 而且还是永远不准再上诉的那种。
开庭的前一天, 舒斐来家里看她。
现在两人身体里都打着钢钉,见面之后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舒斐说:“等你回来上班, 鸟鸣涧必须组织旅游,找个灵验的寺庙拜拜。”
林晚没想到她还有此等打算,很意外地问:“您还信这个啊?”
“有事菩萨保佑,无事赞美科学,差不多就是这样。”
舒斐回答得特别坦荡, 一点不避讳被下属知道,原来她也会有忐忑的时刻, “其实就是求个顺遂而已。”
林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下也没多加表示,就讨论起最近的工作安排。
自从她受伤之后, 鸟鸣涧那些管理的事务又一股脑全回到舒斐那里。舒斐有意分派给底下人处理几回,到底都不如林晚让她满意。
如今林晚还剩半个月就能回去上班,她难免需要多交待几句。
送走舒斐后,林晚摸出手机, 给钟佳宁发消息:【你妈妈现在还每天烧香拜佛吗?】
钟佳宁的母亲信佛信得虔诚,听说不仅每逢初一十五吃素,还特意在家做了一个小佛龛,每日早中晚三次功课次次不落。
果然,钟佳宁回她:【你问这个干嘛?】
林晚有点不好意思,斟酌着问:【能不能让阿姨帮我许愿呀?就祝周衍川顺利打赢官司,以后再也不犯小人。】
钟佳宁:【……不是,姐妹,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祈祷自己早日康复?】
林晚盯着这行字愣了几秒,发现对于自己的事,她并没有任何想求。
能够劫后余生已是上天保佑,好像再想多要些什么,都会显得过分贪心。
要说哪里特殊,那就唯独只有周衍川,她希望所有的磨难与坎坷都离他远去,从今以后的人生只剩骄阳相伴。
最后钟佳宁答应帮忙说一声,林晚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她很晚才入睡,第二天又醒得很早。
睁眼后人还有些懵懵的,一直盯着天花板垂下的吊灯,回忆昨晚梦中发生的事。
有人敲门时,林晚以为是赵莉来叫她起床,好半天后才轻声说:“进来。”
门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随着门缝慢慢打开,按住门把的那只手也进入了她的视野。
清瘦白净,微屈的指骨分明且修长,经得起最严苛的挑剔。
周衍川一身正装打扮,整个人干净又挺拔,像楼下花园那棵郁郁葱葱的树,任凭时光荏苒,也绝对不会长歪一丝一毫。
房里遮光窗帘还未拉开,全靠走廊那边的光线照进来,在他身周留出一片清朗。
林晚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以为自己还没醒。
直至周衍川走到床边,鼻子闻到他身上清雅禁欲的味道,她才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周衍川看着她:“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做了个梦。”她揉了下眼睛,想把噩梦的余韵都擦拭掉,“梦见谁都找不到我,我在倒塌的房子里拼命大喊,但是你们都听不见,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越走越远。”
周衍川皱了皱眉。
他俯下身,摸到她额头浸出的薄汗,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紧张:“经常做这样的梦,还是第一次?除了做梦还有其他情况发生没?”
林晚眼中流露出些许迷茫。
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做,地震刚发生的那几天,除了身体的疼痛,心理的折磨也让她难以入睡。但经过志愿者的心理辅导后,她原以为早已走出心理阴影了。
回到南江以来,她的情绪明明一直很稳定才对。
见她不说话,周衍川眉间的沟壑更深,眼神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轻轻抚摸着林晚的脸颊,让她感受到他的皮肤与温度:“地震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南江不是地震高发地带,你现在很安全。”
林晚与他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对视,耳边回复响着他那句“你现在很安全”,许久之后,仿佛是一瞬间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