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筝月姐以前说的什么非流川枫不嫁果然是骗人的。”钟子涵嘟嘟囔囔地总结。
雪竹心想自己小时候还幻想过嫁给中华小当家呢,这样每天都能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菜,可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话无论再怎么信誓旦旦,过个几年连自己都嫌幼稚。
两个人走了半天才被从甜蜜氛围中回过神来的贺筝月重新叫到身边。
贺筝月从前是团体里的大姐姐,现在也仍然是,一讲起小时候的事那唯吾独尊的姿态又出来了,向男朋友回忆起小时候和弟弟妹妹一块儿玩的情景,专挑让人尴尬的剧情说。
“就小竹,小时候天天看还珠格格,然后就非缠着我要玩扮格格的游戏,还让子涵扮太监喊‘奴才参见格格’,现在想起来真是笑死我了。”
雪竹窘得不行。
贺筝月越说越起劲:“哦后来宁宁搬过来了嘛,两个人都给她当太监,有时候她想玩外国的公主游戏,让我演恶毒后妈,然后她就演公主,子涵和宁宁轮流当王子,不当王子的那个就当仆人。”
易正鹏也不经被这有趣的童年趣事逗乐。
后来孟屿宁看他们这边说说笑笑的很热闹,也好奇过来听,结果没想到是听小时候玩扮嘎嘎酒的囧事。
“宁宁你还记得吗?小时候雪竹非让你给她演白马王子,还让你叫她公主。”
孟屿宁那时候都懂事好久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眼中含笑:“啊,记得。但叫公主还不够正式,小竹是让我叫她公主殿下。”
钟子涵瞬间爆发狂笑:“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公主殿下,没想到小竹还挺严谨。”
“你笑什么笑,”雪竹张牙舞爪地朝钟子涵扑过去,“难道你小时候没扮演过奥特曼吗?”
“我扮演过但你没看见过啊,”钟子涵欠揍地说,“谁让你年纪最小啊。”
孟屿宁没说话,但雪竹从他翘起的唇角就能猜到他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姐姐都在笑她。
雪竹突然觉得当老幺一点也不好,回忆过去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比她成熟,那时候大家都让着她,如今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现在她能拿出来说道的丑事最多。


第27章 . 十二岁 不如跳舞【一更】
好在厢内大人小孩们都在吵, 除了他们几个谁也没听到这些。
十二点正午开席,雪竹被叫回到父母身边坐下。
老孟为了省事将谢师宴并作一起请客,班主任林老师举着酒杯发言, 临近退休的老教师满脸都挂着骄傲,向到场的嘉宾夸奖自己的这位门生是如何优秀。
“我敢说, 在学习自律这方面, 屿宁绝对是我从业近四十年来遇到过的对自己要求最严格的学生, 无论是哪一门科目都是做到最好,从来没让任何一科的老师担心过,聪明、谦虚, 又能干, 再加上——”林老师看向孟屿宁, 浑厚有力的嗓音蓦地轻扬, “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我知道有不少女同学下课的时候会偷偷到我班上来看他。”
少男少女之间这些羞涩的心事,其实做老师的又怎么会看不出苗头。
美好、青涩、却令旁观者也恍若年少时。
现在已经毕业,老师们对这种事的态度早已转变,无论结果遗憾与否,提起来都是桩美好回忆。
果然, 宾客们齐齐大笑。
被老师揭了短,孟屿宁也无可奈何,只能垂下眼佯装什么都没听到。
气氛轻松,老孟也听得眉开眼笑,身边的许琴撇嘴掐了掐他的胳膊, 小声道:“自己没读过几年书,倒是生了个考北大的儿子出来,你确定是亲生的吗?”
“不是我生的还是你生的?”老孟白了许琴一眼, “早跟你说了,他像他爷爷,他爷爷没退休前就是当老师的,脑子聪明。”
“那这么说都是你爸的功劳咯?”许琴勾唇,娇声问,“孟云渐,你看咱们要是生一个,会不会以后能考上清华啊?”
老孟扯唇笑:“拉倒吧,就你这种天天只知道去迪厅跳舞的妈,能教出上清华的儿子?”
许琴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推了把男人:“我教不出来?你以前那个老婆是什么知识分子吗?不还是跟你一样给老板打工的货色?孟屿宁难道不是你俩生出来的?今天连儿子的状元酒都不来吃,我看早就找了新男人,把你跟你儿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有完没完?”老孟拧眉,失了耐心沉声咬牙道,“她今天要真来了你还不得闹翻天?你想孟屿宁叫你妈还是叫她妈?”
“你!”许琴说不过,藏在桌下的脚狠狠跺了跺,跺得她脚心发麻心里也恨,“我可没指望过你儿子叫我妈,到底是别的女人肚子钻出来的,我这个后妈他当然看不上,要是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愁没人叫我妈?”
说完又很是不满地瞪向老孟。
“领证那天我就跟你说清楚了,你要觉得跟我委屈就散伙。”
老孟抿了口酒,懒得再同许琴浪费口舌。
许琴顿时哑口,低头不清不楚地不知在骂什么。
此时班主任说完了华,将话头交给了老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两句。
老孟突然被点名,手里还拿着酒杯就这么茫然地站起来。
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文化的发言来,只能感谢亲朋好友们今天过来,祝大家吃好喝好。
也不知道是谁喊:“老孟给我们分享下你教育孩子的心得啊,让我们这些当爸妈的也跟着学习学习,争取把自己的小孩也送进北大!”
“对!分享下!”
“别小气!”
老孟只好说:“其实真没心得,我这个做爸爸的都没怎么管过他,就是他自己争气。”
宾客们都嚷嚷着不相信。和老孟一家熟悉的几个邻里没跟着起哄,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这笑里有深意也有无奈,只是谁都不好明说。
不深究这些,这顿状元酒办得还是相当热闹。
到一点半,宾客陆陆续续离开,一栋楼的老裴老钟几口子留下帮忙跟酒店清账,保洁员拿着大塑料一桌桌收拾剩饭剩菜。
雪竹和哥哥姐姐们在收拾干净的桌子上玩二十一点,等大人们忙完。
宋燕萍将手里的□□递给老孟:“点一下看有没有出错。”
老孟刚喝了不少酒还晕着,甩甩手说:“让许琴点吧。”
“计算器有没有?”许琴接过□□。
“前台有,”宋燕萍说,“那你们点,我们几个就先带孩子回家了。”
“嗯,慢走啊。”老孟按着太阳穴说。
宋燕萍转身对正在玩扑克的女儿喊:“小竹,回家了。”
“子涵回家了。”
“月月,走了。”
几家人正要一块儿离开。
“每桌加零食饮料350一桌,今天来这么多人后面又加了两桌,”许琴点着手里的计算器,不断归零归零归零,越算眉头越紧,“孟云渐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给的!”
老孟叼着烟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一年才请几回啊。”
“我看有的人来一分钱红包都没打,白吃白喝呢,”许琴摊开手,“看看收了多少红包,能补多少补多少。”
老孟皱眉:“那红包是给屿宁交大学学费的。”
“哦,红包是给你儿子交学费的,那摆酒的钱就打水漂了呗,”许琴冷笑,“我早跟你说没钱就别搞这么大,什么都没捞到,还不如拿这些钱给你们主任买点烟酒送过去!”
“说什么呢,孩子考上大学请客这叫打水漂?”老孟语气渐高。
“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我忙前忙后的准备这么多我有什么好处吗?”许琴伸手便往老孟衣兜里掏,“红包拿出来我点点。”
老孟一把揪开许琴的手:“说了是交大学学费的你动什么动?!”
许琴被推得后退几步,侧头又看住同一单元的几家人还没走,面子上一时过不去,气得手脚直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尖声回驳:“你儿子都快十八了有手有脚大学学费不能自己挣?非要从你这里拿?前不久我还在他房间里找到买数码城的□□,四百块的MP4,比今天一桌酒还贵!谁知道你儿子自己偷偷攒了多少钱,钱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说不定现在兜里比你这个当老子还富呢。”
这话说得极其不好听,宋燕萍忍不住出声说话:“你们俩口子有什么矛盾回家好好说,在外面吵也丢面子。”
“今天宁宁办酒都少说两句,别让孩子不高兴。”老贺也出面当和事佬劝和。
“是他孟云渐先不要面子的,”许琴什么话也听不进,指着一旁安静的孟屿宁对老孟说,“孟云渐你先问问你儿子那么多钱哪来的吧,有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拿出来补,光指着你这个当老子的出钱算怎么回事!只送你儿子去上大学就要花这么多钱,我要是再生一个你孟云渐还不得给我孩子喂米糠?”
“阿姨。”
孟屿宁突然开口。
干净的声音在这情境下听上去有些违和。
“那些钱是我每年的压岁钱,我给自己用作了生活费,高三这一年我买了很多补习书,所以到毕业后还剩下那四百多块,红包你拿去补酒席的钱吧。”
他安静地陈述自己的钱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花的,也给出了补偿的说法。
没有和后母争吵,也并没有计较红包究竟该用作何处。
许琴愣住。
“读大学可以兼职,学费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孟屿宁讥讽般勾起唇,眼里淡淡地没有情绪,“你想生孩子就生吧,我爸养得起。”
他的退让让刚刚胡搅蛮缠的许琴瞬间变成了哑巴,从脚底升上一股难堪的情绪,又听见邻居们略带责备的叹息声,脸上温度滚烫,尴尬又窘迫,恨不得当场从这里消失。
都是楼上楼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时候谁也不好开口责备。
在场唯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这时候比在场所有的大人都有勇气,什么邻里和气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在雪竹眼里,都比不过她这时候想要为哥哥出气的念头。
雪竹松开妈妈牵着她的手。
“小竹你去哪儿?”
下一秒,她跑到孟屿宁面前,他还坐在椅子上,雪竹不用踮脚也能轻松捂住他的双耳。
她现在要跟哥哥的后妈吵架,所以哥哥不能听。
“阿姨,”雪竹深吸口气,从来没在大人面前这么不知上下,口齿伶俐地大声说,“那个MP4是哥哥买来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如果你想要那我就送给你。还有那些红包,是其他人送给哥哥恭喜他考上大学的红包,就算不用来当学费,那也是他的钱,你没有资格拿,哥哥他是孟叔叔的儿子,我们老师上课说过,做父母的对孩子有赡养义务,如果不养孩子那是犯法的,所以孟叔叔给哥哥花钱是应该的,你也没资格抱怨,就算你现在生了孩子,你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会有哥哥这么优秀,还能考上北京大学!”
小孩说的话没有太复杂的用词,语句简单非常容易理解,许琴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不知是不是碍于雪竹的父母在场,只能站在原地接受雪竹的“教育”,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段话说完足足二十秒后,宋燕萍才不轻不重地开口教训女儿:“小竹,怎么跟阿姨说话的?还不快跟阿姨道歉。”
雪竹撇嘴,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了句:“阿姨对不起。”
敷衍至极的道歉还不如不道歉,许琴的脸色更差了。
道完歉,雪竹放开孟屿宁的耳朵,又转而牵起孟屿宁的手:“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先回家。”
孟屿宁从她刚刚的话中恍过神来,被捂住的耳朵虽然并没有隔绝外界的声音,但刚刚许琴的话仿佛已被她小小的身躯通通挡住,手心中柔软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回握住妹妹的手,此刻与她角色对换,低声温顺地点了点头。
几家人这下是真打算离开了。
老孟用不冷不热的声音说:“许琴你自己想想丢不丢人吧。”
许琴并不甘心,嘟囔道:“大学学费贵着呢,他兼职能赚多少,还不是要我们交。”
“啧。”
这声音是钟子涵发出来的。
反正这里倒数年纪倒数第二小的是他。
于是他回过头。
“阿姨你放心,我可以跟屿宁一起兼职赚钱挣学费,绝对不会花你一分钱。”
年纪倒数第三小的贺筝月也说:“明年我就毕业找工作了,宁宁是我弟弟,我乐意帮他交学费,阿姨你就别操心了哈。”
老贺和老钟敷衍“教育”了几句,让许琴别把孩子们的话放在心上。
留下许琴面色发白,一肚子哑火没地方发泄。
***
走出酒店,雪竹才发现今天下午的阳光当空,天气这么好。
这么好的天气,回家真是太没意思了。
她拽了拽妈妈的手。
宋燕萍低头:“怎么了?”
“就回家了吗?”她问,“下午没有活动了?”
并排走的贺叔叔听到她问,插了一嘴说:“你孟叔叔没安排啊,要不这样,月月,”他将走在前面的女儿喊住,“你们小孩子好久没聚在一块儿玩,你是姐姐,下午要不你请弟弟妹妹们去玩?把小易也叫上,正好让他跟弟弟妹妹熟悉熟悉。”
这主意好,贺筝月立刻点头:“行啊,我请客。”
“行,那你就负责弟弟妹妹的安全了,我们几个大人先回家,别玩太晚,早点回家吃饭,”老贺又招呼家长们,“下午都没事吧?去我家打麻将不?”
于是各自的行程很快定下来,大人们先回家,孩子们结伴去玩。
钟子涵问:“去哪儿玩啊?别又去卡拉OK吧?我都去腻了。”
市区里其实没什么地方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相差这么大的“孩子帮”结伴去玩。
“那要不去溜冰场?”贺筝月提议。
雪竹最先摇头:“我不去,我不会。”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贺筝月看只有雪竹一个人反对,于是拍板,“四比一,去溜冰。”
雪竹:“……”
他们去的是一家室内溜冰场,大白天里面不透光,硕大的天花棚上一颗旋转球灯就算是主要光源,各种乱七八糟的灯光轮流明暗,妈妈平时是不准雪竹来这种地方的,但她心里其实对这种小孩不许来的地方非常好奇。
贺筝月替雪竹穿好适合她码数的溜冰鞋,雪竹刚站起就不会走路了。
“别怕,摔不死的,”贺筝月看她的鸭子站姿顿觉好笑,“我拉着你走,大胆点迈开腿。”
雪竹勉强迈开腿,前脚的轮子打滑,她惊慌喊出声,差点当场来了个一字马。
还好学过跳舞,平衡感不错,所以没拉到筋。
几个人走进溜冰池时,前一首抒情歌刚刚放完,接着很快地场内的气氛灯跟发疯一样满天乱飞,溜冰池里的人如人猿泰山般哦吼哦吼起来,又吵又晃眼。
闪得人差点瞎眼,雪竹很快和哥哥姐姐们走散,一时间谁也看不见,惊慌失措地喊:“姐姐你在哪儿啊!”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歌。
“不如跳舞!”
“谈恋爱不如跳舞!”
雪竹快哭了,她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跳舞,她就想赶紧找到哥哥姐姐们。


第28章 . 十二岁 小睡美人【二更】
寸步难行的雪竹抱着场地边缘的栏杆手足无措, 试图从这瞎眼的灯光中找到贺筝月。
“小竹。”
有个力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雪竹回过头,眯着眼总算认清眼前的人。
仿佛多年未见般,安全感瞬间回拢, 她扁着嘴,差点没激动得当场抱住眼前的人。
“我带你去那边。”孟屿宁说。
有孟屿宁牵着, 雪竹也不用迈腿, 像街边被吊车拉着的故障车辆任由他带自己穿梭在溜冰池内。
和钟子涵顺利会和, 雪竹使劲看了半天,发现两个哥哥在,姐姐的男朋友也在, 唯独姐姐不见了。
“姐姐呢?”
孟屿宁和钟子涵对视一眼, 气氛灯映照下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无语。
还是易正鹏好心指着溜冰池中央说:“你姐姐在那里。”
雪竹顺势望□□池内正在开火车, 其实就是很多人站成一排, 后面的拉住前面人的一副, 在池子里横行穿梭,贺筝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当上的“火车头子”,后面跟着一溜儿十几号人,嚣张地在溜冰池中跟贪吃蛇似的溜来溜去。
路过他们这边,贺筝月还兴致颇高地冲他们几个招手:“来啊!开火车!”
“……”
“……”
“……”
难怪她说要来溜冰场玩, 搞了半天是她自己想来这里开火车。
“我去看着她别摔了,”易正鹏起身往池子中央走,“你们玩你们的,别管你姐姐。”
雪竹抓抓脑袋,心想也不能因为自己不会溜冰就害哥哥玩不成, 于是说:“要不你们也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对开火车没兴趣,”钟子涵扯扯唇角,冲她伸手, “来,我教你溜冰。”
被牵着一只手的雪竹仿佛瘸了,还是没安全感,钟子涵哭笑不得:“你是有软骨症还是怎么的啊?怎么腿都站不直的?”
雪竹欲哭无泪:“我怕摔嘛。”
语落,空出另只手突然被牵上,孟屿宁站在她另一边,笑着问:“我们两个一起扶着你就不怕了吧?”
雪竹两只手都被牢牢包裹住,暖呵呵的。
她再三强调:“那你们千万不能松手啊。”
“知道了,往前溜吧。”钟子涵说。
喧闹的溜冰场内,一小块新手区域似乎被有意划分开来,雪竹亦趋亦步抬起腿,试图控制脚下笨重的溜冰鞋,两个个子高高的哥哥一左一右牵着她护航,为她掌握好重心,溜了不久雪竹便有种自己已经会溜冰的错觉,如鱼得水地绕着池子边缘溜了好几遍,速度越来越快,脸颊边竟刮起小小的风。
从刚开始的笨拙到渐渐的游刃有余,雪竹渐渐体会到溜冰的乐趣,DJ舞曲盖过她的笑声,脚下如生风般自在。
她的自信心顿时膨胀,说:“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钟子涵不明意味笑了声,仗着身高在雪竹看不见的地方冲孟屿宁眨了眨眼。
孟屿宁挑眉,算是回应。
在某个时刻,他们默契地同时松开雪竹的手。
猝不及防,往前溜的雪竹意识到左右都没了护卫,大脑瞬间当机,双脚不受控制的罢工,张开的双臂猛地抱紧自己失去平衡的身体,害怕地闭上眼喊出声:“我要摔了!”
钟子涵在她身后喊:“不会摔的,掌握好平衡继续往前溜啊!”
“不行不行我要摔了!”
然后真的摔了。
前方的小影子倏地摔下,屁股墩子狠狠砸在地上。
摔倒的这一瞬间雪竹竟然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摔,比起害怕几时几刻摔倒,现在真的摔了反而不觉得意外。
紧接着是尾椎骨一阵剧痛。
哥哥们赶紧溜到她身边蹲下询问她有没有事。
还好她年纪小,摔一下也不没事,雪竹捂着后腰冲两个人发脾气:“你们干嘛突然放手啊!吓死我了。”
“一直牵着你你怎么学得会啊。”钟子涵叹气。
他越解释雪竹越是生气:“那你也要给我心理准备啊,突然就放手是不是想谋杀我?”
“好好好,我的错,”钟子涵投降认输,“下次放手前一定跟你说。”
雪竹扬起下巴,语气倨傲:“算了,原谅你,扶我起来。”
“喳,老佛爷。”钟子涵扶起她。
这边雪竹刚摔没多久,那边正看着女朋友别乱来的易正鹏过来,脸上表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筝月刚刚溜太快在池子中间摔了,你们谁帮我一起扶她出来?她好像摔到腰了。”
三个弟弟妹妹瞬间的想法是。
看吧,总算摔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小竹呢,摔多少下都没事,二十多的身子骨了,”钟子涵叹气,“我跟你去吧,屿宁你带小竹继续溜。”
因为刚刚有了心理阴影的雪竹生怕这次被哥哥坑,恨不得拿502强力胶将自己的手和孟屿宁的黏在一起,怎么抓都不放心,总觉得无论抓得再紧,他一放手,她就又会摔倒。
孟屿宁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用指尖穿过她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
“这下放心了吗?”
这样的方式,手上好像每一寸的皮肤都和他紧紧相贴,雪竹无措地抿唇,点头:“嗯。”
她还是不太敢往前溜,双脚畏畏缩缩的比走路迈的步子还小。
“你大胆往前溜,摔了也有我保护你。”
他真的说到做到,不厌其烦地陪她一遍又一遍绕着溜冰池边缘练习,直到雪竹真的觉得自己会慢慢往前溜了,才带她去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溜得太久腿有些酸,雪竹弯腰给自己捶腿。
孟屿宁安静地看她捶腿,忽地问:“还怕吗?”
“不怕,有你牵着我还怕什么啊,”雪竹盯着自己的溜冰鞋对他道谢,“谢谢哥哥。”
没有听到他的“不用谢”,反倒听到他跟着她说了声谢谢。
雪竹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张嘴:“啊?”
孟屿宁以为这里太吵她听不见,于是倾下身凑到她耳边,扬高了音说:“刚刚在酒店。”
顶撞长辈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雪竹挺不好意思:“啊?你听到了啊?”
孟屿宁轻笑,对她做出示范,用指头堵住塞住耳朵:“如果不想让我听到,下次记得这样用塞住我的耳朵。”
之前雪竹也说过同样的话。
光捂住耳朵是没有用的。
或许并不是真的不想让对方听见,其实听没听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绝不会说让对方不高兴的话。
雪竹突然傻笑起来。
思想品德老师在课堂上说过,当受到别人帮助时,要说谢谢。雪竹对谢谢俩字熟稔于心,可却不太习惯听别人对自己说谢谢,尤其是关系亲密如爸爸妈妈,再如孟屿宁。
因为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啊,被说谢谢挺让人难为情的。
“嗐,”她故作成熟的咳嗽两声,“嗯不用谢啦。”
小女生这挤眉弄眼并不自然的老成模样逗笑了眼前的人。
两双清澈的眸子在空气中安静对视几秒,并不是在比谁先眨眼,只是雪竹这这一刻仿佛忘了该如何眨眼,等她回过神来后,才缓缓地,眼眸水遮雾绕般躲开他的眼睛。
“我还想溜一小会儿。”雪竹突然站起身。
孟屿宁:“好。”说完也要站起来。
她却说:“让我自己溜吧,你休息下。”
“好吧,就在这附近溜,”孟屿宁点头,“别溜太远。”
“嗯。”
雪竹能够感受到孟屿宁投射在她背后的视线。
她想好好表现,只可惜手脚跟不上脑子的指令,马前失蹄,再次跌在地上。
孟屿宁刚起身想去扶她,却看见她像只企鹅般笨拙地爬起来,囫囵拍拍腿上的灰尘,很快继续向他的反方向溜远。
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笨手笨脚,一点也不像平常机灵学什么都快的她。
孟屿宁忍不住笑出声。
***
溜冰场内光线透不进来,让人分不清黑夜白天,还以为时间过得很慢。
因为伤了腰而只能坐在椅子上秀的贺筝月无聊得紧,只好拿手机出来上网,看时间才发现到已经快六点了。
还肩负着带弟弟妹妹的重任,顾不上其他的,贺筝月扶着腰满场找人,终于找到了角落里还在练习溜冰的雪竹和在后跟着她的孟屿宁。
“小竹宁宁,六点了,走了回家了。”
小竹正兴头上,一听要回家立刻失落地惊叹:“这么快就到六点了?”
“是啊,回家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傍晚六点的天空仍然明亮。
一行人坐公交车回家,贺筝月和男朋友坐前面,其他人坐在最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