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偏位上身穿锦缎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厉声喝道:“何人敢在此放肆!”
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长得獐头鼠目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几个年轻子侄辈的簇拥下背着手走到了沈娴的面前,眯起眼睛打量了沈娴一番:“哪里来的小姑娘,当真不懂规矩。”
男人身后的小子们用毫不掩饰的放肆目光打量着沈娴,郭嘉皱了皱眉头,他朝前走了半步,挡在沈娴身前帮她遮住那些目光。
沈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拍了拍郭嘉的肩膀,从他身后绕到他身边,二人并肩而立:“这位大叔,你家新嫁娘是我家走丢的丫鬟,现在把人还我,她怎么到了你这里的我就不追究了。”
“胡说八道!你说是你家的丫鬟,你有证据吗!”泼皮的爹站了起来,他指着沈娴骂道:“这分明就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儿!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来投奔我,我见她可怜,这才托了媒人将她说给我儿子,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沈娴随口胡诌的身份当然没有证据,就在她思考该如何圆谎的时候,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蔡琰走了出来,轻飘飘地抛出一句:“当然有啊。”
在一干人等傻眼的目光中,蔡琰从袖里取出一卷丝帛抖开,上面果然写着甘倩自愿卖身于蔡家等等话语,最重要的是在卖身契的末尾还印上了一枚血指印。
“如果怀疑这份卖身契的真实性,我们可以去找县令大人鉴别真伪。”蔡琰微微一笑:“你们敢吗?”
蔡琰成功唬住了这家人,这时郭嘉开口说道:“胡说八道的是你们才对吧?什么孤苦无依的,倩姑娘虽然父母双亡了,可是他还有亲哥哥啊。”
郭嘉说着说着忽然把甘宁往前一推:“你们问过她哥哥的意见吗,没问过就敢把人家妹妹给嫁了,强抢民女啊?”
被猛地推出来的甘宁一边在心中鄙视脑洞大开的郭嘉,一边立即变脸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咆哮道:“你们这帮混蛋!把我妹妹还回来!”
都是演技派。
泼皮他爹气得浑身哆嗦,泼皮他|娘尖着嗓子喊道:“她家里根本就没有男丁,只有一个丫头!”
“又胡说。”沈娴笑眯眯地看了郭嘉一眼,她抽出折扇刷地展开扇了扇:“要不我们去查查户籍?看看倩儿究竟有没有哥哥。”
我是益州牧,我说有就有,大不了伪造,哼。
“年轻人莫要猖狂,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么?”缎衣男人冷笑道:“在这成都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沈娴淡淡反问道:“别说成都,就算是全益州,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家太守大人都被我关监狱去了,就等着秋后算账呢,这时候你们不夹起尾巴做人好好表现,将来争取宽大处理,反而变本加厉起来,胆子不小呀。”沈娴挥挥手,之前被张绣留在祠堂外面的护卫们持|枪鱼贯而入,把缎衣男人松松围了起来:“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甘宁偷偷问:“这话什么意思啊?”
郭嘉解释道:“主公的意思是你怎么不上天呢。”
听了沈娴的一席话,又看到有士兵们走了进来,这些人终于慌了,男人后退几步面露仓皇:“你、你究竟是谁?”
“这就怂啦?”沈娴并不回答男人的话,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溜了一圈后眯起眼睛:“区区一个县丞,俸禄至多不过四百石,却穿得起蜀锦…够有钱的呀,哪儿来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是他贪的!
“对!就是贪的!”大家伙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位明显有些文化气息的书生愤愤地说道:“我们每年种的粮食,有十分之一都要上交给官府!其中有一大半全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谁!”男人的脸憋得通红,他环顾四周,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站出来!”
沈娴的语气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十分之一?朝廷税收不过三十征一,你们竟敢翻了三倍?谁给你的胆子!”
“私自加税贪赃枉法,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还逼迫孤女…我治下竟然有你这种狗官,是我失职。”沈娴深吸一口气:“把他给我抓起来。”
“你们谁敢!”泼皮忽然嚎叫起来,他一把抓住甘倩死死扣着她的脖子:“谁再动?谁再动我就把她掐死!”
“还有你,听说你上一任夫人是被活活打死的?”沈娴眯起眼睛,用背在身后的手对张绣打个了手势:“杀人了还敢大放厥词绑架无辜百姓,等着偿命吧!给我一并带走!”
“别过来!”泼皮拽着甘倩往后退去,甘倩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这时一直沉默的张绣忽然冲了过去,他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在距离泼皮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张绣骤然出|枪,一招便挑着泼皮的胸襟把他远远摔了出去。
蔡琰小跑过去扶住甘倩:“倩儿你没事吧?”
甘倩摇摇头,她一双美目中浮起了薄薄的雾气:“昭姬姐,我…谢谢你们…”
蔡琰拍了拍甘倩的手臂:“别害怕,都没事了,是我们来晚了。”
“不…你们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真的没想到…”
张绣手下的西凉汉子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行动力,不过眨眼之间,这一家人就全都被扣押起来了。泼皮他爹气得浑身抽搐好像犯病了一样,泼皮他|娘还在杀猪一般地嚎叫着死人啦死人啦,烦的张绣头都大了,只想一枪|戳过去落个清静。沈娴瞄了这闹腾的全家一眼,抬手飞针封住了几人的哑穴令他们果断闭嘴。
面对这家家族中颤巍巍走出来试图讲道理的族中老人,沈娴淡淡道:“有什么冤屈,等我审过了再说吧。”
清清嗓子,沈娴双手抱拳对周围百姓道:“诸位!在下益州牧刘商羽,治下出了这等贪官污吏,是我失职,自当请罪。今日将人带走审问,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从今往后,若还有官吏敢做鱼肉百姓之事,一经举报后查证,定会严惩不贷!”
沈娴带着被收押的一家子离开了。
周围一片安静,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呆呆地望着沈娴离去的背影,良久后才有人怯怯地开口问道:“州牧大人是五公子,可五公子…是女人吗?”
“别说了!”他身边的人低声斥责道:“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曾祖,怎么办?”族中的其他年轻人凑到了老人的身边:“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州牧大人是今天才进城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咱们村里来了。”
“怎么是个女的。”年轻人低声嘀咕道。
“你以为是女人就好对付吗?”老人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那女人扮了多年男装也未有人拆穿,这里面的水深的很!况且她刚平了益州的内乱,朝廷已封其为州牧,我们又能做什么?”
年轻人被老人训得直缩脖子,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老人叹口气:“早就告诫过他们要行事谨慎,千万不可太过欺压邻里乡亲,就是不听又有什么办法?州牧大人新上任,为了立威也得找几个人开刀,这是往刀口上撞啊!”
“那…”年轻人一脸犹豫。
“不要再管他们了!现在不连累全族就不错了!”老人严厉道:“看州牧大人怎么处理吧,若是太严重…就将他们除名!”
在回去的路上,甘倩一直死死握住蔡琰的手,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还没有从差点儿被强嫁给泼皮的恐惧中缓过劲来。蔡琰一直任由甘倩掐着自己,在适当的时候默默回握给予她力量。
沈娴盯着一身红衣的甘倩看了许久,然后她转身扒拉下张绣的披风盖在了甘倩的身上:“倩姐你先凑活一下,等回了州牧府我再给你找几件好衣裳换了。”
“多谢大人。”甘倩轻声道。
“谢什么,客气了,”沈娴有意调侃道:“你是兴霸的妹妹,就是我的家人啊。”
“我哪有这个福气…”甘倩勉强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没有?”甘宁注视着甘倩:“你父母双亡,我爹妈死光,大家都无依无靠,还都一个姓,我认你当个妹子呗?咱俩作伴。”
甘宁一脸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甘倩怔住了,她根本没想到甘宁竟然是来真的。
“这主意不错啊。”沈娴拍手笑道:“兴霸虽然不太靠谱,但还是很厉害的,让他罩你就没人能欺负你啦。”
甘宁一脸无奈:“主公,这个时候就别抹黑我了好吗?”
沈娴把嘴捂上了。
“我…好呀。”甘倩轻声说道:“遇见你们,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哥。”
甘宁闻言,咧嘴一笑:“妹子,以后哥护着你!”
“结拜结拜!”沈娴举手欢呼:“回去就结拜!”
“昭姬,那张卖身契你是怎么拿出来的?”郭嘉忽然问道:“该不会你真忽悠人家签了吧?”
“假的。”蔡琰笑了:“那天倩儿被针扎到了手指,血珠落在白绢上印开,我说拿去洗,后来忘记了,再后来倩儿向我求救的时候,我就翻出来写了这个卖身契以防万一。”
“不过现在没什么用了。”蔡琰把白绢放入甘倩手中:“你拿回去记得销毁啊。”
甘倩红着眼眶点点头。
大家刚回到城中,就见荀攸匆匆赶来,看见沈娴身后这一大串人,荀攸愣了一下:“不是去接倩姑娘么?…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沈娴愤怒地握拳:“就是这个县丞,他贪我的钱,欺负我的百姓,被我押回来了。”
“有印象,还没来得及抓呢,你主公你下手真快。”荀攸点点头,随口夸了沈娴一句:“先不说这个,有人来投奔你了。”
沈娴刷的一下目放精光,她眼含期待地看着荀攸:“噫,谁!”
“你自己看呗。”荀攸笑了笑,他往蔡琰身边站过去让开道路。沈娴远远看去,只见一溜骑着白马的小哥们排队走来,为首的那位白甲银枪,英姿飒爽。
沈娴怔了怔,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果然甘倩正死死攥着蔡琰的手,慌乱得连看哪里都不知道。
该怎么说呢…沈娴忍不住想感慨,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第47章 【046】幽州之变
“刘大人,又见面了。”赵云在沈娴身前不远处下马,他对沈娴遥遥抱拳道:“听闻你入主益州,在下特来祝贺。”
大约有几十位跟赵云一样身穿银甲骑着白马的小伙子们从马上翻身而下在他身后站定,沈娴的目光从赵云的肩膀上掠过,落在那一水儿相貌英俊的小伙子们身上。
第一次感受到了当主公的巨大福利啊…
“子龙你太客气了。”沈娴努力把目光从小鲜肉们的身上收了回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赵云:“我等你很久了哦。”
赵云对于沈娴的说法有些奇怪,但他并未深究,而是转身指着同伴们对沈娴介绍道:“刘大人,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乡,此前与我一同在公孙伯圭麾下的白马义从任职。”
小伙子们动作统一对沈娴抱拳道:“参见刘大人。”
真不愧是从全大汉颜值最高的骑兵团里出来的人啊!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小鲜肉那里挪走的沈娴又一次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那脆生生的“刘大人”三个字把她萌得心肝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幸亏沈娴在面对不太熟悉的人时会习惯性地挂上浅笑来伪装一下自己,这才暂时没被赵云看出来不对劲儿来。赵云只是觉得沈娴在审视他们,但对沈娴的秉性颇为熟悉的荀攸却能一眼看出来沈娴的真实想法,于是他默默地夺过郭嘉正握在手里把玩的扇子,快速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不动声色地敲了一把沈娴的后脑勺。
“…公达!”蔡琰低声说道,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沈娴在荀攸的一敲之下终于回魂了,她下意识说道:“不必客气…果然都是年轻才俊啊!”
“过奖了。其实还有这位大哥,”赵云把一个人画风和白马小哥们完全不同的彪形大汉拽到了自己身边:“是我在途经洛阳时偶遇的,结果发现他也是来找你的,所以就结伴而行了。”
沈娴眨眨眼睛,她看了看被赵云拽来的汉子。这人乍一看长得凶神恶煞挺吓人,可是一开口就变得憨了,他有些局促地对沈娴问道:“姑娘,就是你救了我娘吗?”
“你母亲是哪位?”沈娴回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近期除了甘倩外并没有救过别的女性,而甘倩显然不会是这人的娘。
“我家住在陈留郡,前段时间我娘为了躲避战乱,跟随同乡的父老们一起前往汉中,结果在洛阳城外不远处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匪类。”汉子对沈娴解释道:“娘本来以为自己难逃此劫,但关键时刻竟然杀出一队官兵救了百姓。”
随着汉子的讲述,沈娴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人说的应该是她和蔡琰、赵云一起去虎牢关外接荀家人的那次。当时那些被抢的百姓除了荀家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逃难者,他们都是在路上遇到了迁族的荀家人,借着荀家的庇护一起上路的。
“我之前杀了人,为了不连累我娘便逃离了家乡,后来娘在汉中安顿下来给我写信,我这才知道她险些遭难。”大汉双手抱拳认认真真地对沈娴鞠了一躬:“若不是姑娘仗义援手,恐怕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听说姑娘乃是益州牧,我典韦典洪飞没什么大本事,只有一身力气,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从此之后姑娘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人是典…韦?!
似乎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典韦一边说话一边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大步走到路边随手握住一棵迎风娇羞抖动的碗口粗的柳树,气沉丹田猛地发力,竟然把柳树硬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
柳枝挥舞,泥土四散。
沈娴:“…”
其他人:“…”
无辜被拔的小柳树:“…招谁惹谁了我…”
等等!大哥这剧情略熟悉啊!你说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鲁智深!
大家都被典韦倒拔垂杨柳的豪情震惊了,只有荀攸觉得地上平白多了个坑十分刺眼,简直逼死强迫症,分分钟想挥铲子给填上。
沈娴看看赵云,又看看典韦,看看赵云,看看典韦。
典韦拎着柳树搞不清楚沈娴的目光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而赵云则被沈娴看得有些发毛,他瞄了一眼树坑,艰难地说道:“刘大人,在下并无典兄弟的神力,并不能拔起一棵树…”
荀攸闻言心中满是愤慨:一个坑不够还要再制造一个坑吗?你们这些挖坑不填平的人真是够了!
沈娴有些尴尬:“子龙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让你拔树的意思…”她一边说一边拍手笑道:“你们都是身负大才之人,能来帮我,我真的很高兴。啥也不说了!给你们接风洗尘,今天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拐了甘倩不说还来了两个名将!太值得庆祝一番了!
“不醉不归!”率先响应沈娴这句话的人自然是郭嘉,然而还没等沈娴拒绝他,荀攸就呵呵笑道:“奉孝呀,今天州牧府该你值守,一月就这么一次,你没去就算了,可小叔叔还在书房替你守着呢,他可是忙碌一整天了,你好歹去把他换出来让他歇歇啊。”
“就是,奉孝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胡闹了。”沈娴就这荀攸的花头义正严辞道:“酒就别想喝了,等会我专门给你做几道菜送到书房去。”
郭嘉:“…你们不能这样!”
郭嘉出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对沈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有荀攸和蔡琰二人在场,郭嘉的蛊惑无法生效,最终他还是愤愤地去了书房。
“要不你去参加宴会,我替你值一天吧,反正今天都要过去了。”看着闷闷不乐的郭嘉,即使知道这人多半是在装可怜,荀彧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他:“左右有公达在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也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
郭嘉把折扇撑开又合上,撑开又合上,扇面上书写的“天下风流”四字在他面前来回闪现。听到荀彧的话,郭嘉微微一笑:“不必了文若,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吧。主公虽说是为了宴请新投的赵子龙和典洪飞,可她下帖的名单上却不只是这两位,成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她通知到了。”
见荀彧默不作声,郭嘉又说道:“这场宴会的主角应该是你…要不然主公和公达怎么非要我把你换出去呢?”
荀彧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友若那边…”
“你早该选择好了不是么?”郭嘉漫不经心道:“把全族迁来…你又不是冲动的人,况且颍川一派在冀州已无利可图,耗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她能行么?”荀彧忽然问道:“有时我觉得主公很睿智,有时却又觉得她…”十分不靠谱。
身为荀家的执掌人,荀彧要考虑的东西比郭嘉贾诩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杆司令要多得多,这就让他显得十分谨慎,得再三考察后才能确定最终的方案。沈娴在荀彧那里已经过了初试和复试,还剩下至关重要的最终考核,关系到她能否成功留下荀家。
郭嘉就潇洒多了,他完全可以率性地选择主公,看顺眼了就在一起,不合脾气了就拍屁股走人,然而荀彧却不能像郭嘉那样,好些时候他只能拖着荀家的大马车在道路上艰难孤独地彳亍而行。
到底是良好的教养让荀彧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一切的含义他在话语中点到为止,相信郭嘉一定懂他的意思。
“行也行,不行也得行,到时候有的是人逼着她往前走。”郭嘉推开了紧闭的窗户,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而下的花瓣。看着远处的回廊上身姿纤细的红袖正带领一帮丫鬟们款款走过,郭嘉低声说道:“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其实无伤大雅,我只要知道她是个坚定的人就行了。”
“只有坚定的人才会认准一条路绝不拐弯地走下去,公达早就看清楚了这点,所以他才会放心把你叫来。至于其他的,慢慢教不就好了?时间这么长,她总能学会的。”
两人默默无语半晌,就在荀彧准备告辞离开书房时,郭嘉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公孙伯珪要败。”
“怎么说?”荀彧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郭嘉,有些奇怪这人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就连荀家此时还尚未收到冀幽两周任何转折性的消息呢,只知道战局尚在僵持中。
“赵子龙是公孙伯珪麾下的白马义从之一,他为人忠肝义胆,并非是贪生怕死的墙头草,断不会因为几次战败就背主。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离开公孙伯珪带着老乡前来投奔,所以冀与幽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这变故让赵子龙难以继续忍受公孙伯珪,这才告辞离去。”
“我猜…”郭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轻声说道:“大概是幽州牧出事了。”
“刘伯安大人?公孙伯珪再怎么样不敢对他贸然动手吧?”荀彧皱起眉头,似有些怀疑:“刘大人忠厚恭俭,志存王室,体恤百姓,在幽州声望极高,本初公曾想立他为帝,但被拒绝了…”
荀彧说着说着忽然自己停了下来。
看荀彧一脸忽然想明白的样子,郭嘉冷笑道:“是啊,就是因为他声望极高…”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问问赵子龙不就得了。”郭嘉把荀攸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卷一卷公文拖过来,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或者他总会自己向主公交代到底为何离开幽州的。”
“不送了哦,文若。”
沈娴说要大宴宾客,下面人立即行动起来,大家自动分工各司其职,请人的做饭的布置场地的…谁都不敢怠慢丝毫。
之前沈娴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西凉汉子把成都县丞大摇大摆地押进城中,从城门口到州牧府那么长的路,这消息早就透出去了,所有还在观望的成都豪强们此时都已明白沈娴这个益州牧比她爹还要不讲理——刘焉是暗中默默地打压,沈娴是直接大刀阔斧地动手;同时沈娴也比刘焉还要难对付——刘焉动手的时候尚无太深的根基,只是凭借与清玄夫人的关系勉强拉拢了张家,而沈娴不止跟张家结成了同盟,还把荀氏一族从冀州撬了墙角。
全益州的家族们谁敢说自己的名声能显赫过荀家?谁敢说自己的拳头能大过张家?全都没有,有了这两家站在沈娴背后,其余人即使不服也只能干瞪眼,就连想在暗中使使坏都办不到。
反抗不行搞破坏也做不了,如果不想被灭那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乖乖听话蛰伏下来,将来有机会了再伺机而动。大丈夫能屈能伸,谁没憋屈过啊,只要能逆袭成功,受点苦也没啥。
蔡琰把甘倩从州牧府的后门带回去换衣服收拾了;典韦跟着甘宁走了,说是给他在军中安排个职位先干着;赵云带来的白马小哥们则被沈娴暂时托付给了张绣,看沈娴那意思,似乎是说这些人她并不打算打散了分到各个军中,而是想继续让赵云统领;余人也都为了沈娴的宴会开始忙碌,最后只剩下赵云一人还站在沈娴身边。
“子龙找我有事?”沈娴笑了笑,她早看出赵云之前的话不过是客套之言,来这里也并非单纯地要投奔自己,定是还有人交代了他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沈娴故意没有安排赵云,只把他剩了下来。
赵云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瞒大人,确实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那找个安全的地方谈吧。”沈娴点点头:“跟我来。”
两人在空荡荡的州牧府中穿行,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结伴而过的丫鬟对他们行礼,行过礼后的丫鬟们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推推搡搡地躲在转角处偷看赵云英姿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
沈娴耳力好,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丫鬟们在嘀咕些什么,无非就是“这位将军好英俊啊他是新来投奔主公的吗?”“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啊!”之类的话。沈娴其实并不介意府中的丫鬟们活泼一点,毕竟他们大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要是调|教得死气沉沉的沈娴看了还憋屈呢。可关键是,姑娘们你们议论人家不能让别人听到啊!
看着赵云英俊的侧脸,沈娴无奈地叹口气:“抱歉子龙,府中丫鬟们刚来不久不太懂规矩,回头我会让人好好教导的。”
“这没什么。”赵云摇摇头,脸颊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大人不用这么严肃,我并不在意。”
嘴上说着不在意身体却很诚实地脸红了嘛!可是不就是夸你长得帅吗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啊!这要是孙策那还巴不得别人天天当着他面夸他呢!
沈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摇摇头,忽然回头瞪了一眼正从墙角扒着探出头来往这边看过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
嘤嘤嘤州牧大人你刚刚明明不管的!怎么轮到我了就变得这么凶!
宝贝你家州牧大人不是凶你看帅哥而是凶你在看的同时还花痴议论人家啊!看帅哥要默默地看不能吐槽的,否则帅哥被吓跑了其他人还怎么看?
所以说有时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烦恼。
一路行到书房外头,沈娴停下来招招手,两个西凉汉子和两个前·水贼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