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船舱顾西辞就跟谢少言分开了,谢少言说他要继续去逛海市。他之前开开心心逛到一半,正跟一个卖水粉的小姑娘聊得高兴,就被忽然出现的海市侍卫长带人给“请”走了,所有买东西的都看着他被狼狈架走的身影,之前那个跟他交谈的小姑娘更是吓得捂着嘴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她以为谢少言犯了什么事儿惹得海市之主不开心了,要被驱逐出境,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了。
是以谢少言无比郁闷,一定要回去找回自己的场子。
顾西辞觉得谢少言想在白锦堂的场子里面找场子,这本来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她不打算提醒这个熊孩子,还觉得一会儿说不定有场好戏可以看。坏心眼地想了一会儿,顾西辞开始顺着慢悠悠地往外逛,甲板两边是大大小小的摊位。甲板上的是最外层的买卖,交易的不过是些普通的东西,在别处也可以买到的,大家在这里图个热闹罢了,很少有真正珍奇的玩意儿。稍微珍贵一点儿的药材、古董一类,则是在船舱一、二楼,三楼往上都是贩卖情报一类的,还有赌场、茶馆等娱乐场所供客人们游玩,最顶层的五楼是不对外开放的,那里是海市的机密所在,据说最顶级的客人们就会被请到五楼去,由海市之主亲自接待。
顾西辞刚才就是从五楼走秘密通道直接下来的,甲板上人来人往的客人们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是海市中维护治安的侍卫们和随时行走侍候的侍女们却早就接到了上峰的指示,虽然没有言明顾西辞的身份,但却明确说了“此人乃是最尊贵的客人”,是以所有路过看见顾西辞的侍女和侍卫们都会对顾西辞行礼。
几次之后,顾西辞引起了小贩们和客人们的注意力。有一些稍微有权有势的客人们开始纷纷打听顾西辞的身份,其余人也都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猜测着。但海市众人听了白锦堂的吩咐后,没人敢往外泄露顾西辞的资料半个字儿,是以不管楼上的大佬们砸了多少银子,却始终没有打听出来顾西辞到底是谁。
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越是遮掩他便越是想得知真相,所以在不知不觉之中,顾西辞已经成了这艘船上仅次于“海市之主”的神秘存在,甚至有人猜测她就是海市之主。
对于这些猜测,还有那些小商小贩自以为很隐秘的窃窃私语,顾西辞从他们旁边走过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她先是觉得十分无语,随后又不小心听了几耳朵,发现各种猜测各种想法愈演愈烈,哭笑不得的顾西辞只得统统无视掉,随他们怎么猜罢了,她相信如果事情继续闹大了,白锦堂一定会出面压下去的。
但显然当白玉堂出现的时候,白锦堂的智商和注意力都跟着全部转移了,而且现在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地去打扰正在哄弟弟的白锦堂。所以某些人就趁机钻了空子,当顾西辞在一家买发簪的小摊上闲逛的时候,她被人堵上了。
这家卖东西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比顾西辞看着还要小一点儿,怯生生的样子看的顾西辞心生怜爱,便有意照顾一下小姑娘的生意,就在她简陋的摊子边停了下来。小姑娘家的发簪制作得十分精致,银子做底,上面用各种贝壳镶嵌成漂亮的图案,虽然并不贵重,但胜在精巧新奇。顾西辞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少女心,以前在开封逛集市的时候她就喜欢看这些虽然不值钱但漂亮可爱的小玩意儿。
而且顾西辞印象深刻的一次,就是她看发簪的时候碰上了前来调戏的庞昱。
这也暗示了顾西辞在逛小铺的时候,一定会被某些麻烦找上。
一个面容俊秀眉目含笑的小哥站在了顾西辞的面前,他恭恭敬敬地对顾西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手指着楼梯对她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家主人想请姑娘上四楼喝杯茶。”
“不去。”顾西辞看都没看那个小哥,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一根用贝壳镶嵌成百鸟朝凤样式的发簪簪在头上,拿过镜子左照右照看效果。
听到了顾西辞干脆利索的拒绝声,周围人轻轻抽了一口凉气。顾西辞不知道这个小哥背后的主人是什么来头,但是经常在海市上进行货物买卖的人却十分清楚,他家公子姓王,名叫王俊,家里表面上看乃是东南沿海一代的富商,家大业大富甲一方,但实际上与官府中人多有勾结,横行百姓鱼肉乡里,做过不少缺德事儿。
白锦堂的海市不只是帮赵祯打探消息,什么监视官员暗中探查他们是否有违纪行为、是否勾结当地藩王意图不轨之类的事情也查,所以在白锦堂的授意和刻意接近之下,王俊可以称得上是海市的贵客之一。有好几次他在海市之中对其他人出言不逊意图闹事儿,都被白锦堂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给放过了,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明白王公子背后的势力一定很大,渐渐地王公子就成了海市上一个无人敢惹的流氓,经常打着请人喝茶的旗号,漂亮妹子就留下,看不顺眼的汉子就直接扔进海里面,嚣张跋扈得很。
只不过终日打雁,总有被雁啄眼的一天,王公子四处踢馆今天终于踢到了一块铁板。不管那小哥如何对顾西辞进行言语上的威逼利诱,大棒加胡萝卜一边恐吓一边给甜枣,顾西辞始终八风不动。开玩笑,堂堂宁国公主还能被你一个小地方的富商给吓到?然而王公子的手下跟他一样没什么自知之明,顾西辞越是推辞,他越是觉得人家故作矜持,一定得带回去让自家公子泡上手。
周围人早就有先见之明地远远躲开围观了,只剩下卖簪子的小姑娘一个人瑟瑟发抖地站在摊子前面,一边期待着千万别打起来一边期待着能有侍卫们过来维持一下治安。然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巡逻的卫队始终都没有过来。
顾西辞终于被小哥烦的受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摸出一块从白玉堂兜里顺来的银子递给了小姑娘,把自己心仪的簪子买到了手:“这个簪子我要了。”
“这…”小姑娘看着手里那块买下她所有货物还不能多出来好多的银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握住了顾西辞的手臂:“姑娘,你有没有小一点儿的银子…我没有那么多钱找你。”
小姑娘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有些窘迫。
顾西辞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小姑娘的手拍了拍:“不用找了,这些就当我买下了你所有的东西,应该够了吗?”看见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顾西辞把她轻轻往外推了推:“现在你赶紧收拾东西离这里远一点儿。”
小姑娘看看虽然面带微笑但明显目射寒光的小哥,又看看对她微笑的顾西辞,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那…姑娘你当心!我去帮你找巡查的护卫来!”
“这却是不必——”顾西辞闻言一扬眉,赶紧拒绝,但没等她把话说道,小姑娘已经跑远了。
小哥听到了小姑娘说要帮顾西辞去叫人,然而他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儿。他们家公子又不是第一次请人喝茶了,回回都有不长眼的人去请什么巡查的护卫,但护卫没有一次是真正管事儿的,都是随口说两句便放行了,最后他家公子该干嘛还干嘛。
于是小哥轻笑一声,对顾西辞说道:“这位姑娘,我看你也是个善良之人,让别人因为你而惹上麻烦,这样不好吧?”
“麻烦?”顾西辞抬头,她没什么表情地瞟了一眼那小哥:“是不是麻烦,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请姑娘跟我走一趟。”小哥对着顾西辞躬身:“在下着实不想让姑娘为难,也不想对姑娘用强——”
小哥话没说完,忽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在眨眼之间从顾西辞的手中递出,直接横在了小哥的脖子上,顾西辞歪头看着小哥:“你现在还觉得这是麻烦吗?”
“姑娘,只是去喝杯茶而已。”小哥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说道:“你这是何意?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何人?”
“你家公子是何人与我无关。”顾西辞冷冷地笑着:“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顾西辞轻轻把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段距离,剑刃直直地抵在了小哥的脖子上。小哥只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脖颈刺穿过去,似乎那把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脖子。
小哥身上的冷汗立即流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这次他好像惹到□□烦了。
“姑娘息怒…”小哥一边在言语上哄骗顾西辞,一边试图从她的剑下逃脱,然而让小哥惊讶的是,不管他如何挪动自己的身体,顾西辞手中的剑始终稳稳地抵在他的喉咙前面,还有逐渐深入切进肉中的趋势。几次试探之后,小哥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顾西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神情,阴冷得就好像她即使下一秒动手杀了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息怒?”顾西辞挑了挑眉,“姑娘之前不生气,可现在却不想放过你们了。”
“就在那里!”
就在这时,吵闹的声音传来,之前卖发簪的小姑娘真的带着一队护卫找了过来。看见顾西辞没事儿,小姑娘松了一口气,可她的目光随即就被顾西辞手中的剑给吸引过去了,看见明晃晃的剑刃搭在小哥的脖子上,小姑娘吓了一跳:“姑娘你…”
“没事儿。”顾西辞对着小姑娘眨眨眼睛,“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们这是…”侍卫长的目光从顾西辞的身上溜到小哥的身上,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定又是王家公子看上了人家姑娘想请人家喝茶,结果这回踢到了铁板,茶没喝成手下差点儿被姑娘给剁了。
看见侍卫们过来了,小哥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他挺直了腰杆,对侍卫长拱手:“劳烦大哥给评评理,我们公子只是想请这位姑娘移步楼上喝杯茶,这姑娘不领情就算了,还想对我下手,海市的规矩难道就是个摆设吗?”
这小哥一边说一边颠倒黑白,直接把锅扔在了顾西辞的头上。
这侍卫只是在甲板上最外围巡逻的人,没有机会上楼上执勤,自然也就没见过顾西辞。他看见顾西辞长得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想到王公子确实在海市横行已久且无人敢惹,侍卫觉得这次跟以前一样活活稀泥也就算了。
侍卫刚打定了主意准备开口,就看见顾西辞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了一块双龙戏珠的翡翠玉佩系在了腰间。
侍卫的眼珠子陡然瞪得滚圆。
顾西辞歪头看着侍卫,她用手指敲了敲玉佩:“这位大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对着顾西辞跪了下去。
小哥吓傻了。
被小姑娘叫来的一队侍卫们在看见顾西辞腰间的玉佩之后,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他们也不出声说什么参见之语或者讨开心的吉祥话,就死寂一般地叩头在地,连顾西辞的脸都不敢再看一眼。
顾西辞看着跪了满地的侍卫们,说实话她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皇帝哥哥送的东西就是给力啊,一拿出来效果拔群呢。顾西辞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她慢腾腾地把剑收回鞘中,对着已经吓傻了的小哥笑道:“这回还想请我去喝茶吗?”
不想了,绝对不想了!姑娘您太厉害了,我等升斗小民根本惹不起您,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啊!
小哥的喉头滚过了无数求饶的话语,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跟那些侍卫一般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顾西辞顿觉十分满意,她勾起嘴角,摆了摆手:“罢了,都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再自己转转。”
顾西辞说完,不再管他们,背着手就往甲板的另一边走去。
一队侍卫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决定站起来跟在顾西辞的身后。开玩笑,这位姑娘身上带着海市的三块“镇海令”之一——镇海令出,海市上下全体拜服,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去杀人放火,都会义无反顾地听命去做,拥有镇海令的人权限甚至还在海市之主之上——他们怎么能放心带着镇海令的姑娘继续在海市里面四处乱晃?万一磕着碰着了那可怎么办啊?!
顾西辞走了没两步就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队长长的尾巴,她以前在开封府的时候身后也有刀行云留下来的暗卫们偷偷跟着,但当暗卫的轻功都独步江湖,顾西辞一般是感受不到他们的,也就全当没那些个人。可现在身后的这些侍卫们脚步声太重了,被这么一堆人明晃晃地跟着,谁还有心情四处光着玩啊?
于是顾西辞不满地停下来脚步,她皱着眉头说道:“我说,我四处转转,又不捣乱,你们别跟着我了。”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打头的那个硬着头皮回话:“这位姑娘,您身上带着镇海令,是海市最尊贵的人,小的们不能让你磕着碰着…”
“镇海令?”顾西辞眨眨眼睛,她伸手捞起自己挂在腰间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轻声嘟哝:“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嘛…”
“你在干什么?”就在一帮人围在顾西辞身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顾西辞一愣,她认出来了那是白玉堂的声音。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顾西辞果然看见白玉堂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顾西辞对他招招手:“玉堂!”
“出了什么事儿?”白玉堂缓缓而来,步履沉稳坚定,再加上那张英俊潇洒的脸,顿时让很多人看呆了。他走到顾西辞的身边看了看,把目光转向了侍卫长。
“没什么,”顾西辞随意地摆摆手:“就是有人调戏我而已啦,已经被我打回去了。”
白玉堂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哦,是谁这么不长眼,敢调戏——”
不要说公主殿下!顾西辞浑身炸毛,在白玉堂吐出那四个字儿之前猛地凑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白玉堂垂下眼,高深莫测地看着顾西辞,他拍了拍顾西辞的手,示意她挪开。
你不许再叫了啊!顾西辞警告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自己的手。
“敢调戏——我的人?”白玉堂慢悠悠地说完了剩下的话,他站在一帮侍卫面前,散发着冻死人的冷气。
而顾西辞…她呆在了原地,在听到白玉堂那句话的时候,一片璀璨夺目的烟花瞬间在她心中炸开,把她整个人炸的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过了好一会儿顾西辞才回过神来,她艰难地看着白玉堂,脸胀得通红。
“怎么?”白玉堂面无表情地斜了顾西辞一眼。
顾西辞赶紧摇头,使劲儿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在心中想,刚才是我听错了还是他口误了?听错了吧?如果不是听错了,那为啥他说完之后还是这么淡定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顾西辞一个人拧着手开始纠结,而白玉堂则轻轻勾起了嘴角。
第65章 【六十五】在一起吧
“他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你?”白玉堂拍了拍顾西辞的肩膀。
“啊!啊?”顾西辞一直心不在焉地想事情,被白玉堂一拍差点儿蹦起来,她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白玉堂皱了皱眉,想到刚才顾西辞的话,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你之前说有人调戏你?!”
顾西辞眨眨眼睛,她看看白玉堂,然后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后面一串战战兢兢跟着的小尾巴上,猛地就回过神来了,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你误会了,那人已经被我打走了,而且他只能算是未遂…”
有镇海令在手,别说调戏,海市里面谁还敢给她气受?也只有跟顾西辞互看不顺眼的白锦堂可能会跟她明里暗里地呛上几句罢了。
听了顾西辞的话,白玉堂索性直接停了下来:“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两人刚好走到了拐弯处,白玉堂先一步站在路口挡住了去路。面对骤然逼近的白玉堂,顾西辞感觉到了久违的压力,可道又窄,她没法直接从他身边穿过去,只能后退几步仰头看着白玉堂。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白玉堂依旧是那副平常面对外人才会有的冰块脸,而顾西辞…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面无表情的。
但在白玉堂的眼中,她眼珠子四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这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
“我什么都没想,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顾西辞慢腾腾地说道,说完之后她忽然转身往回走去,“你自己逛吧,我有点儿累了想歇会——”
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砰”,顾西辞猛地顿住了脚步。白玉堂在她身后忽然靠近,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臂擦过她的耳际,直接把手掌撑在了墙上,从侧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些之前还十分猥琐跟在两人后面的一串小尾巴见此情景,立马互相看看,然后转头跑的没影了。看着那些人仓皇而去的背影,顾西辞现在简直哭笑不得,她之前特别希望这些人别跟着自己,而现在倒是觉得有人在这里待着也好,至少不会只剩下两个人很尴尬。
当然,尴尬的可能只有顾西辞一个人罢了。
“说吧,没人了。”
白玉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很近的位置,顾西辞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耳边的湿意,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腾地烧红了脸。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顾西辞本能觉得很危险,她偏过头抬手往上推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你…跟你哥哥的事情解决完了?”
白玉堂闻言挑眉,他轻轻一笑,又快又稳地出手扣住了顾西辞乱挥的手,放在掌心中握了握:“算是解决了…他答应今年过年回家看看爹妈。”
“呃,那就好。”顾西辞呵呵笑了笑,把手往回抽了抽。
当然没拽出来。
“我哥的问题解决完了,接下来是你了。”白玉堂继续说道。
“我?我有什么问——”顾西辞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白玉堂。然后她就看见白玉堂忽然勾唇一笑,紧接着自己眼前一黑,同时额头上传来了温暖柔软的触感。那感觉十分轻柔,轻柔到顾西辞差点儿忽略;但又十分清晰,清晰到就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掠过水面,翅尖点在水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白玉堂捂着顾西辞的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楚东西,但额头上被吻过的那点却觉得越来越烫,而后逐渐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仿佛要烧起来了一般。
顾西辞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
刚才…白玉堂…亲我了?
在经历了一次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感觉之后,很快顾西辞又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经历了第二次,但由于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她并没有呆太久,而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第一次被白玉堂进行了言语上的调戏,顾西辞的反应是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第二次被白玉堂进行了行动上的调戏,顾西辞的反应是…
她觉得自己在混沌之中抓住了一根细细的线,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整整齐齐地迅速串联了起来。为什么她在被赵绮白算计之后会看似无缘无故地埋怨白玉堂,为什么在名剑大会上见面的时候她听到有人想给白玉堂说亲心里酸的简直就是打翻了醋缸,为什么白玉堂说我再也不会骗你的时候她心里有点发虚…如果只是朋友,她完全可以把白玉堂当成唐非鱼一般对待,根本不用在乎自己是不是骗了他,那些烦恼的事情统统都可以扔进风中。她之所以会烦会生气会难过会讨厌会回避,是因为她喜欢白玉堂,但是自己却不承认。
而白玉堂…也喜欢她。
既然双方都有意思,那在纠结,就是傻子了。
很好。顾西辞呆了一会儿,忽然慢慢地笑了,她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在白玉堂的掌心之中来回刷过。
“白玉堂。”顾西辞抬手握住了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腕,微微仰头,估摸着这个抬起的高度一会儿肯定能直视白五爷的眼睛之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原本顾西辞以为白玉堂应该会沉默一会儿才回答,没想到她话说出口,白玉堂立马就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傻。”
“啊?”顾西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傻傻地仰头,不明白为什么白玉堂这么说。少侠你拿错剧本了吧?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这么傻,除了我大概也没别人想要了。”白玉堂故作姿态地重重叹了口气,他按着顾西辞的脑袋使劲儿揉了揉,“没关系,回头五爷给你买点核桃每天吃两个。”
白玉堂一句话冲散了顾西辞仅剩的羞涩少女心,她愤怒地一把拉下白玉堂的手怒视他:“白玉堂!我听懂了!你才傻!我那么聪明眼光独到!”
“你哪里聪明哪里眼光独到?”白玉堂看着炸毛的顾西辞,慢悠悠地逗她。
在吵架方面一向不太擅长的顾西辞这次忽然智商上线了,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看上你了当然是我眼光独到啊!”
看着顾西辞一脸认真的样子,白玉堂失笑,他曲起手指给了顾西辞的脑门一记暴栗:“好吧,这次就算你赢,我承认你眼光好了。”然后他一边说,一边握住顾西辞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
顾西辞美滋滋地走了半截路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她是出来逛海市的啊,之前没逛成就被搅和了,后来麻烦解决了,而且好不容易甩脱了一干小尾巴,她应该继续逛啊!白玉堂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想到这里,顾西辞眉头一皱停在了原地,她理直气壮地仰视白玉堂:“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没逛完!”
“带你去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白玉堂看着顾西辞,忽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比较好奇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了…宁国公主?”
顾西辞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别的女孩子跟自己心上人互相表白山盟海誓之后,羞涩的就逛个街吃个饭听个小曲儿玩玩闹闹,奔放的就找个地方该干嘛干嘛去,不管那种风格那都是感情更上一层楼俩人好的蜜里调油。可再看看顾西辞,互表心意之后…他男人要审她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次赶紧把事情一回交代清楚否则有你好受的。
顾西辞表示这个发展她实在看不明白,而且白玉堂这货明显是阴险地倒打一耙!妄图在气势上先声夺人镇住自己!到底是谁先骗谁的啊?想当初她顾西辞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傻白甜,被一个唐非鱼一个白玉堂联手哄骗的不要不要的,这笔账她还没跟白玉堂好好算算呢。
听了顾西辞不满的抱怨,白玉堂面露无辜:“可是我已经跟你道歉了啊,在来之前我都承诺过再也不欺骗你了,可你听了我真心实意的话却还是把早就认识哥哥的事情隐瞒与我。”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按着心口,用谴责的眼神看着顾西辞。
泥垢!恶人先告状!顾西辞冷哼一声,抱着胳膊说道:“并没有好吗,我也是在临出藏剑山庄那晚才知道我亲生哥哥竟然就是当今圣上,当时我也被震惊了啊,迷迷糊糊基本什么事情都没做,大部分东西都是从第二天我哥写给我的信上看到的…”
顾西辞一高冷就不小心话说多了,不过她及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立马刹车:“啧,等等,白五爷,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但白玉堂却摇了摇头,他看着顾西辞,认真地说道:“西辞,你知道斧声烛影,也听钟离前辈说过了杨坚担任九天之一后又登基为帝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便该明白,如果是帝王,那为了天下的那宁,就绝对不能知晓还有九天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
白玉堂所说的事情也恰恰是顾西辞担心的,而且她要比白玉堂知道的更多,比如秋临晚和道苦大师看起来像是她皇兄的人。
他们都是九天。
赵祯说不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个组织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扯了天下和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旗在暗中谋划一些足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过一丝一毫知情的样子,哪怕是在面对顾西辞的时候。照理说赵祯如果知道他亲生妹妹是九天之一,这么重要的身份他不会不利用,而且现在的赵祯确实也需要这些力量。但他偏偏不言不语,不仅没有向顾西辞提些什么要求,反而把自己麾下精心训练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王牌透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