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西辞下意识地想躲开白玉堂的手,但她往后撤了半步后强迫自己站在了原地。感受着白玉堂温暖的手掌贴合自己头顶的感觉,她轻轻笑了笑:“这话你应该对谢少言说,我自然是不会乱跑的。”
就算乱跑也没什么。
“走吧。”白玉堂没再说什么,跟顾西辞并肩一起走出了船舱。
谢少言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见他们出来之后,他咳嗽一声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脑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俩有什么话就不能下了船再说吗?船要开走了真的要开走了!”
早知道就不跟你们一起来了好嘛,不是天天闹别扭一句话不说就是忽然和好然后腻在一起…好歹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摔!
此时船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部分人都已经顺着船员的指引下了船,剩下的大都是些举着扫帚来回打扫的小工。顾西辞避开了一个差点儿撞在自己裙摆上的喝醉的工人,慢悠悠跟在谢少言身后:“不会的你想多了,这船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一夜,我们还要坐着它回去呢。”
“哼!”谢少言冷哼一声,一个纵身运起轻功,直接飞下了船。
岸边等着一个身穿锦绣华服的小姑娘,看见谢少言下船了,她蹦蹦跳跳拦在了谢少言面前,对着他俏皮地屈膝一拜:“公子且慢,请跟小离往这边走。”
“咦你这小丫头拦在我面前作甚!”谢少言对于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丫头没有一点儿好感,尤其是那丫头满脸狡黠的笑像极了准备使坏的顾西辞。于是他咳嗽一声做出了凶巴巴的表情:“闪开闪开,我自己会走!”
“可是没有人领着公子是到不了海市的呀。”小丫头也不生气,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道:“每位客人都有领路人的,小离便是公子的领路人。”
“有这规矩吗?”谢少言狐疑地看着小丫头,片刻之后他回头去叫顾西辞:“喂西辞姑娘!你们快点——”
谢少言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身后,那里变成了空无一片的水岸,原本修建豪华的码头和停在码头边的高大的楼船此时都不见了踪影。太诡异了,怎么可能一瞬间就让那么多的东西都消失掉?谢少言感觉自己的背后窜起了一丝凉气,他慢慢地回过头,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小丫头,偷偷攥紧了袖中的玉箫。
那小丫头原本还算可爱的脸此时在谢少言眼中也变成了阴森一片的红粉骷髅。
“你是谁?”谢少言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哪里?”
“这是海市外围呀。”小丫头对于谢少言忽然而起的敌意丝毫未觉,她依旧是那张纯真的笑脸:“我叫小离,我是来指引公子前往海市的,还请公子跟我走。”
小离一边说,一边对着谢少言再次拜下,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
谢少言一时之间莫不清楚对方的路数,他已经跟顾西辞和白玉堂失散了,现在发难并非是明智之举,即使知道前方可能是龙潭虎穴,此时也不得不闯了。
于是谢少言对着小离摆了摆手,冷言道:“前方带路。”
“公子请跟好。”小离转过身,一蹦一跳地带着谢少言往前方走去,活泼跳脱地好像一只白兔。
两人走后不久,谢少言身后空荡荡的岸边忽然凭空起了一阵波澜,透明的水纹在空气中弥漫过后,华丽的码头和高大的楼船重新出现在了视线之中。码头上安安静静的,所有留守的工人们都如同傀儡一般举着打扫的工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擦洗着巨大的船。
顾西辞跟白玉堂下船慢了几步,谢少言就跑的没影了。顾西辞脸色铁青地站在岸边瞅着一马平川的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能是先走了。”白玉堂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紧锁的眉头暴露了那句话只不过是在安慰顾西辞,而且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顾西辞冷言道:“等一下会怎么样…都说了这地方不能乱跑——啧,当真邪门得很。”
顾西辞说着说着忽然抽了一口冷气,她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示意他回头去看,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岸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码头和船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在做梦?”顾西辞挑了挑眉,她往前走了几步想去岸边一探究竟,然而白玉堂却扯住了她的衣袖:“别再走了。”
“可能是某种幻术。”白玉堂眉头紧皱,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岸边:“或者是毒一类的…”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摸出一颗墨玉飞蝗石对着原本码头停船的方向甩了过去。
“铛”的一声轻响,俩人眼睁睁地看着墨玉飞蝗石在半空中忽然撞上了什么透明的介质,随即玉石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滋滋声,一边往下落一边在半空中逐渐被腐蚀,等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化为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顾西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玉石碰上都会被腐蚀的一干二净,若是人无意识地撞上了呢?要不是刚才白玉堂拉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盲目地冲了过去,此时只怕已经尸骨全无了吧?
为何会有这般阴毒的机关?这里不是…
顾西辞的眉头越锁越紧。
“往前走走看吧。”白玉堂环顾四周,不确定那透明的机关究竟蔓延到了何处。
“这里真的是海市吗?”顾西辞问道:“如果海市是如此邪门的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民间传过?”
“或许遭遇到这种机关的人都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白玉堂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我们应该是被对方发现了,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顺着路慢慢地往前走,为了以防万一,每隔一段距离白玉堂就会抛出墨玉飞蝗石探路,以防两个人走进那看不见的杀阵之中。但不知道是两人运气好,还是那段杀阵只存在与海岸边防止有人随意离开,他们至今没有再碰上什么邪门的东西。
“我完全不觉得这里跟传说中的海市有哪些相似的地方,说不定我们真的来错了。”顾西辞一边走一边无聊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砂砾。
“从我们的调查结果来看,海市应该是坐那艘船来没错,毕竟有很多人都去过那地方。但为何会到了这里…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白玉堂始终走在顾西辞身前半步远的地方,隐隐护着她。
顾西辞没有说话,她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里真的是所谓的海市那也就算了,她有绝对的把我不会受到伤害。可如果不是呢?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就穿过了岸边那片不大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悬崖如刀劈斧砍般在不远处的海岸边拔地而起,滔滔巨浪拍打着陡峭的悬崖,发出震雷一般的声响。峭壁上以“之”字形从下到上修建着一片连绵的通天阁楼,每座阁楼之间都由一道狭窄的索道自始至终贯穿链接,从最下面靠近海边的地方一直到高耸入云的峰顶。最顶层的建筑是最漂亮的,碧瓦飞甍,比之开封皇城没有丝毫逊色。
顾西辞看着眼前的情景有点儿发愣,她本来已经做好什么都看不见的准备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如何才能在无船无人的绝境中返回出海的地方。但顾西辞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什么,而不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之地。
“那里是海市?”顾西辞眯着眼睛远眺。
“上面有人。”白玉堂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得上去,除此之外周围没什么东西了。”
“那就上去看看是什么地方。”顾西辞欣然同意,“反正来了一趟,不顺点儿东西回去我不开心。”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白玉堂愣了愣,顺着顾西辞的话婉转地说了下去,“顺…总归是不好的。”
顾西辞:“…”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第61章 【六十一】悬崖之变

【六十一】
等俩人靠近山崖之后才发现,那山崖并非是矗立在岸边的,而是距离海岸还有大约五十丈左右。不远处有个小码头,栏杆上有栓过绳子的痕迹,但现在岸边空无一物,显然是船已经被开到了山崖下面。想要过这五十丈,要么长翅膀飞过去,要么渡水游过去。
考验本事的时候到了。白玉堂和顾西辞的轻功都还不错,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直接用轻功飘过去,飘不动了再入水游。于是二人轻提真气,借着乍起的海风,踏入了海水之上。
为了安全考虑,白玉堂始终在顾西辞前一步远的地方,他的轻功是江湖传说中的“一苇渡江”,仅凭一根芦苇便能在水上潇洒行走。虽然手头没有芦苇,但每隔一段时间白玉堂便会打出一块墨玉飞蝗石,借着石头入水那一瞬间的踏力,足以让白玉堂再度飘出很远。
而顾西辞顾西辞那边就轻松多了,她的轻功是七秀坊秘传的水榭花盈,在海面上行走简直如履平地,而且不需要丝毫借力,她一路足尖连点轻盈如雨燕回翔,不沾水面地飘荡而去,远看就像谪仙一般。
飘了一段时间之后,二人总算是来到了悬崖之下,一座木头搭建的栈道横在面前。白玉堂翻身上了栈道,伸手把顾西辞一同拽上来。顾西辞借了一把白玉堂的力,靠在栈道边轻轻喘气。水榭花盈不需要借力,耗费的真气便格外的多,是以顾西辞上岸之后比白玉堂还要再累一点。
“歇会再走?”白玉堂握住顾西辞的手腕,真气顺着经脉缓缓灌注进去。顾西辞微微一惊,她反手一挣想拽回自己的手,可白玉堂却握得死紧:“怎么?”
“你——不必如此,我歇会儿就好。”顾西辞心中微动。内力这种东西谁练都不容易,更不可能轻易就送给了别人。仅仅是因为她气没喘匀白玉堂就这般…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嗯。”看着顾西辞气息渐平,白玉堂便松了手。为她输送内力白玉堂有着两方面的考量,一方面是因为海市深浅未知,他很可能顾不上护着顾西辞,所以在进去之前最好保持最佳状态,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了。
其实说到底,这两方面都是白玉堂担心顾西辞罢了。
“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顾西辞整理了一下自己乱跳的心,对白玉堂说道。她摸着栏杆的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掌下异常的湿度,这种程度的湿濡不仅仅是因为此处靠近海岸、会被拍来的海水打湿才能造成的,除非常年被浸泡在水中,否则木头绝不会有这种湿润的毛糙感觉。
再往下看看那似乎长高了不少的海平面…顾西辞觉得他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一会儿海水上涨后说不定会把这里淹掉。
“好。”白玉堂点点头,他人高腿长,往前快速迈了几步就把顾西辞拦在身后去了。栈道很窄,只容许一个人尚算宽敞地通过,两个人并肩而行绝不可能,白玉堂既然走在了前面,顾西辞也就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白玉堂挺拔的背影,顾西辞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人是害怕有什么突发的危险,这才拦在自己前面。然而这种诡异之地,一切情况未明,机关暗器毒蛊秘术随时会有,防不胜防,又岂是走在前面就能拦的住的?
况且白玉堂也不想一想,若是他不小心受了伤…他们接下来这一路可怎生是好。
两人不言不语地走了很久。他们在海滩上远远看着时,便已经发现了这条栈道是以“之”字形修建的,从山崖底部一直延伸到山崖顶层,一路蜿蜒地缠绕上去,如同一条矫健灵活的巨蛇。栈道上分布着若干建筑,亭台楼阁一样不落。当时白玉堂还说他隐隐看见了栈道上有人通过,只不过距离太远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装扮。可现在两个人走上栈道之后才发现,前方与后方都是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和接连不断海浪拍岸的巨啸声,而人声则一丝不闻。
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到第一个建筑了,顾西辞记得当时自己远远地瞟了一眼,似乎是个…亭子?
栈道贴着悬崖绝壁绕了一个弯,两人顺着栈道转到了山崖的另一侧,一个修建在山崖凸起之处的玲珑亭子出现在眼前。这个亭子虽然修建的样式精美,但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顾西辞和白玉堂走进了亭子里面暂时休息片刻。靠在亭子边朝下张望,这个时候顾西辞才能深切地感觉到刚才他们一路轻功踩过来的行为实际上有多么危险。悬崖之下的海水深不见底,呈现出一片浓郁的墨蓝色,看久了便仿佛一个巨大漩涡般吸着人直要掉入其中。顾西辞心中突地一下,升起了不太好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但白玉堂却对那个亭子很感兴趣,他一边抚摸着光滑的栏杆,一边对顾西辞说道:“这个亭子的设计很是精巧。”
顾西辞眨眨眼睛,她想起来唐非鱼曾经对她说过,白玉堂对于奇门遁甲和各类机关有着很深的研究,俩人以前没事儿也会经常凑在一起讨论机关术。所以对于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亭子感兴趣…是白五爷的职业病?
但顾西辞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厚,她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要不我们走吧?我觉得这里不□□全。”
“嗯?”白玉堂搭在栏杆上的手顿了顿,他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个亭子…不太对劲儿。”
“不对劲儿就走,别研究了。”顾西辞看白玉堂依旧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干脆上前一步把他拽出了亭子。
“好吧…”白玉堂哭笑不得,只得任由顾西辞拽着他远离了那座独自伫立在悬崖峭壁边缘遭受风吹雨打的小凉亭。
两个人顺着栈道继续往上离开之后,那座亭子忽然起了变化。亭中作为支撑的六根柱子中有三根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后从亭子上脱落下来,摔入了悬崖下,好久才落入海水中,而入海的声音则完全被呼啸的海风和惊涛拍岸的巨浪声遮掩住了。
失了三根柱子的亭子看起来跟以前完全没有分别,但细碎的震荡却开始从最下面的栈道往上蔓延,一点一点逼近了还在行走中的顾西辞和白玉堂。
“这地方当真邪门…”顾西辞自从拉着白玉堂离开了亭子之后,就一直拽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这一回顾西辞走在了前面,她一直絮絮叨叨的,白玉堂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知道顾西辞现在一定红了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话比较多。
白玉堂勾起嘴角,他并不打断顾西辞的话,任由她从东说到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难得变得融洽了不少,白玉堂甚至觉得耳边咆哮的海浪声都变得那么动听起来。正在俩个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升温的时候,白玉堂忽然觉得脚下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震动声。“等一下!”他一把握住了顾西辞的手往后一拉,拉着她贴在了靠近悬崖那边的栏杆上。
顾西辞愣了一下,也觉察到了脚下的不对劲儿,但她的反应却不是进一步感知发生了什么,而是拽着白玉堂立马往上跑,边跑还边喊:“你还等什么啊赶紧跑啊!”
白玉堂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若不是情势不对他差点儿笑出了声。自己也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留在原地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一旦撒腿狂奔,还真没什么活物能追得上的。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路被刷刷甩在身后,眨眼之间前面就出现了第二座建筑物。那是一座小二层的阁楼,比刚才的亭子大了不少,雕梁画栋碧瓦飞甍,看起来十分华丽。来不及探查太多,白玉堂和顾西辞直接冲进了空无一人的阁楼之中,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顾西辞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气,等喘匀了她才抬起头观察这间阁楼里面的情况。这座阁楼跟刚才那座亭子一样是建在悬崖边一块凸出去的岩石之上的,内部空间不是很大。阁楼整体呈方形,放眼望去大约有两三丈的长宽,高约十尺左右。当中伫立着一根一人合抱的承重柱,周围均匀分布着八根一模一样的柱子,共同构成了阁楼的骨架。整个一层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桌子板凳罗列在墙角处,除了正对门的墙上挂了一副山海图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从外面看这座阁楼是两层的,但从里面才能看出来其实只有一层,外面第二层的观景台应该是围着窗户往外多铺了一层凸出去的木板修建起来的,不用轻功没法上去。
“这是怎么个情况?”顾西辞自问对于机关巧技没有丝毫的了解,她不敢贸然打开门往外瞅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在屋里四处溜达的白玉堂。
“你说得对,这里的建筑很奇怪。”白玉堂对那九根柱子挨个摸了过去,一边摸一边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觉得这些柱子…好像是空的。”
“空的?”顾西辞一愣,心中沉了下去。
这里是悬崖绝壁,要建造结实安全的房屋原本就十分困难,还用空心的柱子来建房,这不是摆明了等房子塌吗?假如房子一塌,他们没有了落脚点,混乱之中要么摔下悬崖,要么被这阁楼压在下面,命丧黄泉——
难道从那栈道开始整个都是假的?为了引他们上钩?顾西辞心中快速地思考着,不,不对,即使是假的,在这种悬崖绝壁上修建这么多东西也够耗时费力的了,只是为了一次性发动致人死地的机关,还补值当,一定有其他的用途。
那边顾西辞还在思考原委,这边白玉堂干脆一把推开了大门。不看看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关起门来就能把那些邪魔外道都阻在外头?
震动依旧在靠近,而且随着越来越近,声音已经逐渐大到可以直接听到了。顾西辞死死按着桌子,她觉得这种程度的震动,要么是有一个庞然大物顺着栈道追过来了,要么就是栈道要塌了。
片刻之后,顾西辞的第一种想法被证实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它头上顶着尖尖的“帽子”,中间是四四方方的形状,下面探出了一共六条手臂粗的灵活铁爪,靠着铁爪的抓力,那奇怪的东西牢牢地把自己固定在栈道上方爬了过来,速度飞快。顾西辞看着那玩意逐渐靠近,有点儿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白玉堂一看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奇怪事物,但若是这玩意儿他就能安心不少了:“别怕,这是个傀儡。”白玉堂一边拉着顾西辞慢慢往后,朝着另一边的门口退去,一边快速给她解释道:“就是机关术的一种,唐门有很多类似的,他们造了用来巡逻和守门,改天让唐非鱼带你去看看。这玩意是用钢铁铸造的,当中填有各种齿轮机括用以催发行动。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如果找准了机关的核心,可以很轻松地破解掉。”
“傀儡?”对于这种东西顾西辞是从来没听说过,所以她看问题的角度跟白玉堂不太一样,想到的也就不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傀儡,可我觉得这玩意儿跟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亭子…好像啊。”
顾西辞一说,白玉堂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大块头头上顶着的“帽子”,不就是刚才那座建筑精美的亭子的顶吗!想明白这段关节之后,白玉堂忽然轻轻抽了一口气:“等等…不好!”
如果第一个亭子其实是安安静静停放在悬崖上的傀儡,只等待某种机关被触发后激发它的活动,那第二个阁楼为什么不能也是傀儡呢?
“不是吧?”顾西辞慢了半拍,但最后还是跟白玉堂想到了一起去。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眼前这一个傀儡就够恐怖的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不是要命了吗!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两个人终于退到了后门边上、准备继续夺路往上狂奔的时候,他们脚下的阁楼地板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
“这个也是?”顾西辞压低了声音对白玉堂说道,好像生怕把傀儡吵醒了一般,“一个你说没问题,两个你能对付吗?”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脚踢开了后门,拽着顾西辞跑了出去:“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第62章 【六十二】久违之人

顾西辞觉得除了在襄阳王府被赵绮白折腾的那几天之外,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被人,哦不对,是被一堆铁疙瘩追得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偏头再看身边的白五爷,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显然也是从未受过如此待遇,觉得有点儿丢人。想到好歹有人陪着自己一起遭罪,顾西辞破罐子破摔,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
该说怕什么来什么,顾西辞那张铁口直断的乌鸦嘴一开口,他们脚下的阁楼立马活了起来,咔哒咔哒分解又组装,变成了一个跟之前追着他们一直跑的那座亭子一般的傀儡。别看这傀儡长得又大又笨,但下面有六条手臂粗的铁爪撑着,爬起山来速度飞快异常灵活,简直堪称轻盈,要不是顾西辞和白玉堂的轻功都是当世卓绝,能不能跑得过这些玩意儿还真得两说。
可即使能跑得过一时,也不代表他们就此安全无恙。每次路过栈道上的一座建筑顾西辞的心就抽抽一下,那些建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精妙,到最后可都会变成追着他们赶的傀儡大军中的一员,最后傀儡越来越多,顾西辞和白玉堂也跑得越来越狼狈,眼瞅着前方就要到悬崖顶上了,但身后追击的声音始终不减。
“跑到头了怎么办?”顾西辞顶着风大喊道。她是真的很想停下来掉头杀个回马枪,然而理智却拦住了她——毕竟身后跟着的不是有血有人的人,而是木石金属所制的傀儡,即使你砍断它的某一处肢臂,它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要不破坏了机关核心,根本不能令它停下来。
“跑到头了就打。”白玉堂也窝了一肚子火,他白五爷何曾被人逼到过这步田地?这笔账他不算回来他就跟海市老大一个姓!
“等、等等——”
听了白玉堂的话,顾西辞心念一动,与此同时她忽然觉察到了不远处的山顶上好像有人存在的痕迹,这一路上他们除了傀儡什么活物都没碰到,忽然有人出现,很可能就是个陷阱,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么危险重重的地方,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傻瓜不得不闯上一闯,其他人想必是不会跑上来的。
然而顾西辞话说晚了,白玉堂已经一步飞出了栈道跃上崖顶,显然是他也发现了崖顶有人存在,故而赶在顾西辞之前,一来探路,二来则是为了帮她拦一拦可能的危险。
事已至此,顾西辞也顾不上说什么,干脆一拍栈道栏杆借力跃起,紧随白玉堂翻上崖顶。她不能让白玉堂一人入险,而且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处处透露着诡异。虽说这条栈道机关重重几乎置人于死地,但也毕竟是“几乎”而已了,他们虽然逃得狼狈可一直没有受伤,如果路上的机关真的是为了以杀人为目的的,直接断掉栈道就可以了,或者不必让建筑傀儡一个接一个苏醒,只需前后一起围堵,一窝蜂涌上来,料想白玉堂和顾西辞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这么多傀儡的围攻。
看似危险之极,却偏偏留出了一线生机,说当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难道此处真的是海市而不是某处陷阱,这些机关都是那人所为,只为了探探自己的底?或者是他知道了白玉堂的身份,这些机关是为了试探白玉堂的?但是这么大手笔却只是个试探的用处…可能吗?
刹那间数道念头在顾西辞脑海中轮番闪现,可还没等她捋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刀剑清鸣之声,白玉堂已经跟崖顶那人交上手了!
顾西辞顾不得再想什么,她反手拔出袖中娉婷剑之一,朝着白玉堂的方向冲了过去。
悬崖顶上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大片大片的黑云阴沉沉地压了下来,海风呼啸,气氛凝滞到极点。顾西辞举剑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所在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能看清楚白玉堂横在那人的颈间利刃的寒光和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