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家仆人的带领下,大家陆续退场,准备参加今晚丁家的晚宴。而展昭就忙多了,身为最大的赢家,他现在得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家向父母告知此事,然后两家再商议具体的事宜,换庚帖下聘礼之类的。不知道展夫人在得知儿子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招回来一个媳妇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为了不打扰展昭,顾西辞只能跟着唐非鱼和白玉堂他们一同离开。四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气氛不知道为何有点凝滞。
“你哥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顾西辞沉默了半天,率先开口。
虽然没有认真看展昭和唐非离的比试,但是几眼瞟过去,顾西辞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唐非离没有认真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就这样高调出场又草草结束了。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唐非鱼没好气儿地说,他有点烦躁。
“你是不是有事儿?”顾西辞猛地站住了脚,她歪着头看唐非鱼:“有事情你就先走吧。”
“哦,那你跟着白老五,别自己瞎跑。”唐非鱼点点头,忽然纵身消失了。
卢方听了一会儿这俩人的对话,觉得他们相处的方式实在是很奇怪。顾西辞听语气好像是在跟唐非鱼赌气,但看她认真的表情又不像。而唐非鱼也是,说走就走了,直接把顾西辞丢给白玉堂,还挺放心。
“他不要我了。”顾西辞转头去看白玉堂。
“时间还早,这季节螃蟹都下来了,带你去吃。”白玉堂十分淡定地说道。
“好呀好呀!”顾西辞双眼放光。
于是卢方满头黑线地看着五弟抛弃了自己,带着顾西辞坐船去镇上的饭店吃螃蟹去了。
“大哥,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回家晚了嫂子一定会担心你的。”
别拿你嫂子当借口好吗?说到底不就是嫌弃我跟着你吗!
“真是弟大不中留啊!”卢方站在岸边对着滔滔江水自言自语,“总觉得我也该早点儿给五弟准备他的聘礼了呢,幸亏今年家里收成还不错,银子多的很…”

第37章 【三十七】珍馐佳肴

跟白玉堂去镇上吃螃蟹归来、把自己吃的肚皮滚圆的顾西辞在茉花村口碰上了急急忙忙来找她的丁月华,并且从丁月华那里得知,唐非鱼在下午的时候消无声息地带人离开了,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留下。
“虽说临走前唐大哥向我爹辞行过了,但这说消失就消失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丁月华托着下巴,“而且很奇怪啊,唐大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呢…”
顾西辞听着丁月华的话,心中一动。唐非鱼要走,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唐家堡可能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放心要亲自回去看一看。那唐非离不告而别是为什么呢?
不止如此,唐非离从出场到离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顾西辞回想起了在唐非离上台时,她偶然间瞥见了唐非鱼,当时他脸上震惊的表情一闪而过,虽然随即就用笑容掩盖了,但顾西辞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唐非鱼不知道唐非离来茉花村了,至少在他现身之前是完完全全对此事不知情。
这件事情不正常。顾西辞默默地想。唐非鱼身为隐元会老大,又因为某种原因跟唐非离不和已久,他不下点暗桩暗中看着唐非离那简直就是对不起他无名的身份。即使这样唐非鱼都没有接到唐非离来茉花村的信息…是他手下的人叛变了还是被发现了?
难怪唐非鱼那么急吼吼地打包离开了茉花村,想明白了事情原委的顾西辞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她是唐非鱼,她现在也着急,这不仅仅是隐元会的秘密可能暴露,它背后那个不可被外人触碰的神秘组织都有暴露的危险。
唐非鱼可是说过的,敢随意触碰这个秘密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杀无赦啊。
“…所以说,西辞,帮我一起啦!”就在顾西辞大脑神游天外的时候,丁月华一把攥住了她的衣袖。
“啊?”顾西辞愣愣地看着丁月华。
“…”丁月华看着发呆的顾西辞,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掐上了她的脸蛋使劲儿一拽——“所以说西辞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嘛!不能五哥回去了你就这样对我啊!”
“五哥?咦,玉堂什么时候走的?”顾西辞环顾四周,发现白玉堂早已不见了踪影,周围只有她和丁月华。
“…西辞啊啊啊!”丁月华气得直跺脚,“认真一点啊!”
“抱歉抱歉,我在想唐…我哥哥的事情。”顾西辞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走了也没告诉我一声,真是的…”
“别担心啦。”看着顾西辞有点懊恼的模样,丁月华眨眨眼睛,十分亲密地蹭过去挽上了她的胳膊:“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先离开吧?你看唐大公子不也一起走了吗?他办完事一定会来接你的!”
顾西辞心想唐非鱼接不接我都无所谓啊!最好他永远也别想起我来→_→。
“正好他们都不在,这段时间你就只能跟着白五哥啦~”丁月华看着顾西辞,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顾西辞满头黑线。
说的好像没有了白玉堂我就没法生活了一样啊!而且人家还要去找师父的仇人呢,怎么可能天天跟白玉堂待在一起…
“既然你刚才没有听到,那我就再说一遍。”丁月华抱着顾西辞的胳膊十分认真地说道:“之前展大哥送了我一盒桃花酥,我觉得自己得还他一份礼物。所以西辞,帮我一起给展大哥做顿饭吧!”
“哎?!”
于是顾西辞就这样被丁月华拉去了厨房,两个大小姐站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着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锅碗瓢盆,跃跃欲试。
其实跃跃欲试的只有丁月华,顾西辞完全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以前刀行云还活着的时候,顾西辞不是没有想过给师父下厨做顿可口的饭菜聊表孝心。但她一次一次地尝试,不管是真定府有名的厨师亲自教导,还是隔壁大娘帮忙打下手,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炸掉厨房。
天晓得一个人明明是按部就班地做菜,到最后为什么会把厨房都给炸掉。这件事情最后成为了真定传奇,和县令的老婆上吊的时候绳子总是断掉以及究竟是谁在深夜偷吃了醉仙楼的招牌菜酒酿圆子一起被百姓津津乐道。偏偏顾西辞还是个愈挫愈勇的人,她总是做不成饭,还总是想要去尝试着做好,对于做饭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于是家里的厨房一次又一次地遭受了劫难…
直到某一天刀行云终于受不了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听到“砰”“咣”这种巨响的声音,于是她明令禁止顾西辞再进厨房。
“年轻人不服输想尝试新鲜事物是好事儿,家里也不是没钱修厨房,然而师父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还想好好休息呢,小西辞你就别再去试着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刀行云带面微笑,轻轻抚摸着顾西辞的脑袋。
“…知道了,师父。”
自此,顾西辞把自己喜欢做饭这个兴趣深深埋在心底。
虽说丁家也很有钱,修区区一个厨房绝对不在话下,但是那是别人家的厨房,前科累累的自己还是别去祸害了…吧?
顾西辞默默地想。
“西辞,快来!”丁月华换了一身练武时才穿的干练服装,她站在厨房里面对顾西辞兴奋地招手,在丁月华的身后还站着一整排丁家的厨师,都是受丁夫人的委托前来指导小姐做饭的。
看起来倒是准备充分的样子,在这些专业人士的看护下自己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顾西辞有点犹豫,她的内心已然松动了。
看见顾西辞还在踌躇,丁月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拍了拍手吸引顾西辞的注意力,认真地对她说道:“西辞!你想想看,当五哥看见你专门为他做了一盘菜的时候,会感动成什么样子…”
顾西辞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她端着一盘酒酿螃蟹(今天中午才吃过)递给白玉堂,并且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啊,这是我闲得无聊随手做的,你尝尝看怎么样。”然后白玉堂掰开一个螃蟹,蟹黄滑嫩,肉质肥美…
不行了不行了!顾西辞捂脸,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丁月华看见顾西辞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她摆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然后把顾西辞拽进了厨房里面:“开工!”
然后整整一个傍晚,顾西辞和丁月华都泡在小厨房里面努力做饭。切菜没什么难度,就凭顾西辞和丁月华的剑法两人拿胡萝卜雕成花都没问题!切完菜之后上锅炒,问题就来了。丁月华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她遗传了丁夫人的心灵手巧,做起饭来只需要厨师稍稍指导一下就能得心应手。而顾西辞这边——
“…唐姑娘,你盐放的好像有点多。”
“…唐姑娘,应该后放鸡蛋的,你先放鸡蛋蛋就炒得太老了。”
“…唐姑娘…”
在报废了无数颗鸡蛋之后,顾西辞终于费劲巴拉地炒完了一盘鸡蛋虾仁。让她无比感动的是,虽说在做饭的过程中顾西辞无数次差点儿把烧着的柴火整得到处都是,但可喜可贺,厨房一直□□到了最后,直到顾西辞做完了菜,都没有被炸掉。
平生第一次啊!我也是会做饭的人了啊啊啊!顾西辞捧着鸡蛋虾仁泪流满面。
“唐姑娘,你可以尝一尝怎么样…”厨师盯着那盘卖相不好也不坏的虾仁,默默地把筷子藏在了身后。
顾西辞小心翼翼地架起了一粒虾仁放到嘴里面,嚼~咦,味道还不错嘛!肉质鲜美口感滑嫩,不咸不淡刚刚好~丁月华捧着一盅鲫鱼豆腐汤看着顾西辞,她不太明白只是做个饭而已,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都快哭出来了。
“西辞,别哭了,快趁热把菜端过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丁月华婉转地劝道。
顾西辞握住了丁月华的手:“月华,啊不,谢谢嫂子!”
“什么啊!现在叫早啦!”丁月华气急败坏地看着顾西辞捧着鸡蛋虾仁蹦蹦跳跳地远去,慢慢涨红了脸。
顾西辞找到白玉堂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面跟展昭下棋。桌子边还摆着一小坛酒,阵阵酒香飘逸而出,熏得顾西辞微醉。她把鸡蛋虾仁摆在了白玉堂的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在展昭锋眉高挑目光揶揄中不自然地说道:“闲的没事儿就做了盘菜,尝尝看怎么样?”
“菜?你?”白玉堂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又看了看面前那盘冒着淡淡热气的虾仁,目光怀疑:“真的是你做的不是买的?”
“白玉堂!”
“嗯,卖相这么普通果然不是买的。”白玉堂不理会张牙舞爪的顾西辞,他一边说一边夹了一筷子虾仁放进嘴里面细细品尝,然后半天没说话。
顾西辞觉得有点儿紧张,她咳嗽一声站直身子:“不吃我端走了!”
“等会儿。”白玉堂一筷子搭在了盘子边,微微用力压住了顾西辞端起盘子的力道:“送了的东西还想要回去?这盘菜可是五爷我的了。”
“谁说要送给你了啊!”顾西辞跺脚。
“那是给我的?”展昭托着下巴面带笑意,看顾西辞跟白玉堂呛来呛去。
“你去找嫂子——哦她来了。”顾西辞瞥了展昭一眼,对着院门口走过来的丁月华招手:“这里!”
“什么啊…”展昭听了顾西辞的话,摇头失笑。
丁月华看着三个人,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一团红晕。她原本以为展昭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但去了他的院子却没有找见人,听仆人说是去找白玉堂下棋了。于是丁月华又转来了白玉堂的院子,果然碰上了早她一步跑过来的顾西辞。
“展大哥,谢谢你白天送我的桃花酥,我煲了鱼汤给你。”丁月华把食盒放在桌边,从里面捞出一碗用白底青花瓷盅盛放的鲜美鱼汤。她轻轻把鱼汤推向了展昭的方向。
“多谢。”展昭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他对丁月华点点头,月光下的笑意清浅温柔。
丁月华摇摇头,欠身在旁边坐下,看着展昭喝鱼汤。
“看什么,你也想喝吗。”顾西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玉堂。
“五爷又不是猫,喝什么鱼汤。”白玉堂顶着顾西辞的目光,十分淡定地一筷子一筷子啃虾仁,边啃还边说道:“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不错,唔,再来点饭就更好了,没吃饱…”
要求怎么那么高!顾西辞怒视白玉堂。
丁月华转头看着俩人折腾,捂着嘴偷笑。
白玉堂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整整一盘虾仁,然后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顾西辞的头:“做得不错,很好吃。”
“那是自然。”顾西辞一脸小得意。
“但做饭之前你还告诉过我说你以前曾经把厨房…”丁月华眨眨眼睛,貌似纯良地看着顾西辞,话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求别说!”qaq炸厨房这种黑历史就让它永远地消散在真定的天空吧!
这一天顾西辞都过得很愉快,但直到夜色渐深,被白玉堂轰回院子里面睡觉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来,忘记向展昭询问他是如何把自己的项链找回来的了。
算了,明天再问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顾西辞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进屋睡觉。
而在另一边,展昭送丁月华回自己的院子,路上两个人慢慢走着,展昭忽然说道:“呀,忘记告诉西辞一件事情…”
“很重要吗?”丁月华偏头看着展昭,“要是方便你就告诉我,我去对她说?”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天再说吧。”展昭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儿怀疑…有关她今天那个丢失的卦盘项链。”
然后展昭告诉丁月华,那个项链并非是他从神偷钱不宁的手中夺回来的,而是钱不宁自己还给他的。当时展昭追着钱不宁狂奔,松江府的大街小巷他不是很熟悉,几次都险些追丢了,最后在拐到一个死胡同的时候,那个卦盘从天而降,落在了展昭的手掌心中,而钱不宁却未见踪影。
“现在想想看,当时他应该是故意放慢了速度让我追上去,毕竟我不熟悉地形,想要甩掉我的话轻而易举。”展昭摸着下巴说道。
“一个贼偷了东西,不管是他偷错了还是有别的理由,都断然没有再还回来的道理。”丁月华眉头微蹙,“除非他的本意就不是偷东西,而是引开你——”
“对,”展昭点点头,“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怕你这边出事儿,所以才没有深究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然后就看见西辞…”
展昭一边说一边扶额,他回想起了看见顾西辞站在比武台上时自己震惊的心情。
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哈哈,要不是西辞反应快,很可能就…”丁月华说到一半摇摇头换了话题:“这么看来那钱不宁当真奇怪,他拿了西辞的卦盘到底是想做什么?偷梁换柱?”
“西辞后来没觉得不对就说明那个卦盘是真的。”展昭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总觉得事情不太好。唐兄匆忙辞别,什么也没交代,却把西辞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得照顾好她。”
“别担心,这里是茉花村,不会有事的。”丁月华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展昭的袖子,“我帮你一起照顾她。”
“好。”

第38章 【三十八】幽暗之所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喉咙…好难受。
墨色浓重的漆黑之中,顾西辞呆呆地朝着未知的前方伸出手,手臂只伸直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拽住不能动了,顾西辞皱着眉头摸索了一下,听到了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
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而沉重的触感告诉她,这是两个金属制成的铁环…不,不止两个,脚腕上…也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哪里?我怎么了?这些念头接二连三地在顾西辞的脑海中冒出来,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仿佛被倾倒了满满的粘稠浆糊,沉沉的转不动,根本不能思考,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发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之中就连时间都好像是停止的一般——顾西辞思考的能力渐渐回归,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最后有关光明的记忆,好像是被白玉堂赶回屋子里面睡觉,说第二天要早起。
再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该死。”顾西辞皱着眉头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所以看情形自己这是被人抓走关起来了吗?谁这么大胆敢在茉花村动手?当时茉花村可全都是前来参加丁月华比武招亲的江湖豪杰啊,稍微不小心就会被发现的。
等等,有一个人确实可以做到…
顾西辞心中一动。
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搅局、最后又匆匆忙忙离开的唐非离。
唐非离是唐门的人,是唐非鱼的亲哥哥,顾西辞一开始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然而白玉堂却告诉她,唐非离虽然跟唐非鱼是亲兄弟,但两个人不合已久,私下的冲突也不少,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而已。
再加上在比武招亲时发生的事情,顾西辞可以断定唐非离距离那个被唐非鱼一直严防死守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遥——甚至他很可能已经跨过了这一步。
所以唐非离出现在茉花村绝非偶然为之,也不是为了千里迢迢跑过来恶心一下自己的弟弟,他是有着明确的目的的。
唐非离的出现直接导致了唐非鱼带着人离开,毕竟隐元会的隐秘性是排在第一位的,身为无名他要扫除所有不安分的潜在危险。所以在唐非鱼离开之后,隐元会的暗卫们也都大批撤离追随无名而去,顾西辞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已经被曝光过的唐帆。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暗中出手,会比之前唐非鱼在的时候容易得多。
毕竟…你之前也不是没有失败过啊,是不是,赵绮白?
猛地想明白了事情经过的顾西辞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唐非鱼有事情瞒着自己,只要无关大雅,只要他能处理的好不去妨碍到自己找朱子宁复仇,其他的都无所谓。但顾西辞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她想要为刀行云复仇,有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一定会触碰到十八年前被某些人共同埋藏起来的永远不可触碰的事情。
无数的势力在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之下结连成网,为了自己的利益犯下了一个又一个过错。刀行云的冤屈只不过是摆在最表面上的结果而已,那些深深掩埋在水下、只有在真相被一点一点揭开时才会暴露出来的秘密,远远要比刀行云的冤屈黑暗的多。
“啊,已经醒了吗?”
熟悉的甜腻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听得顾西辞心中作呕。她终于确定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看见那个公主的时候心中会产生那样莫名其妙的愤怒和恶心之情,就像某种先决的预兆,昭示着赵绮白这个人日后一定还会死死缠上她。
火光一闪而过,赵绮白点燃了手中的烛台,跳跃的烛火穿透了深沉浓郁的黑暗,勉强照亮了这片地方。赵绮白那张跟顾西辞十分相像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散发着一种阴沉而狰狞的意味。但她在不自觉地勾着嘴角,似乎十分愉悦。
赵绮白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说不定她很早就在了,就只是为了看顾西辞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忽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惊慌失措茫然无助的样子。不过很可惜赵绮白失望了,顾西辞的表现在她眼中绝对算不上好——她只是呆了那么一会儿,就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甚至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还确定了一切的元凶。
果然这个人自己很讨厌她,不仅仅是因为那张长相相似的脸——赵绮白默默地想。
不过一旦想到自己现在身着华服光鲜明丽地站在外面,而顾西辞却像一条败狗般被关在笼子里面,赵绮白的心情就开朗了不少。她举着蜡烛往前走到了石台边,微微扬起头看着被关在悬空吊笼里面的顾西辞,声音温柔而甜美地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再用这种声音说话我真的会吐的,尤其是顶着一张跟我相似的脸——顾西辞想到。她抱着胳膊往前挪了挪,锁链被扯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听到声响之后赵绮白的脸色更加愉悦了。
虽然现在恨不得碾碎赵绮白,但人在屋檐下——看清形势吃点苦日后再报仇也没什么。这样想着,顾西辞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不过却并非是跟自己有关的:“唐非鱼怎么样了?”
“哦?你倒是关心他…”听到了顾西辞的话,赵绮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还不如关心关系你自己的处境呢。”
“是你说的知无不言。”顾西辞冷冷地说道。
“好吧,其实本宫也不清楚啊,谁知道唐非离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弟弟呢?毕竟那俩兄弟可是见面就掐啊。”赵绮白笑道,“比我们两个还要深仇大恨呢。”
顾西辞挑了挑眉毛。
“没关系,你不好奇,本宫告诉你好了。”赵绮白转身从黑暗之中拖出了一个椅子拉上石台,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在椅子上从容坐下,把蜡烛放在了扶手上,托着下巴仰头看顾西辞:“本宫请你来是为了一件事情,你办到了,本宫就放你离开。”
“说说看。”顾西辞漫不经心地说道。
赵绮白却不说话了,她弯腰从脚边捞起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中,然后在顾西辞的面前缓缓拔|出来。
再看清楚赵绮白握着的东西之后,顾西辞感觉一种愤怒的情绪从脚底直冲到了头顶。
赵绮白手中握着的,是顾西辞无比宝贝的、刀行云留给她的遗物之一,她只用过一次,就是跟唐非鱼初次交手的那一回。
娉婷剑。
“还给我!”顾西辞扑到了铁笼上,双手握紧栏杆拼命用力。但在她运气的刹那间,身体里的内力却如落潮般迅速退走了,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
这种感觉比那天她站在秋临晚的面对拍了白玉堂一掌还要糟糕。
顾西辞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
“还给你,你知道这对剑意味着什么吗?还有这个——”赵绮白饶有兴趣地看着顾西辞跟铁栏杆较劲,又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之前她被钱不宁偷走、又被展昭找回来的阴阳卦盘,“你知道这个卦盘又意味着什么吗?”
顾西辞忽然停下了动作,她原本愤怒的脸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她微微偏了偏头,看着赵绮白。
“安静了就好,其实你闹腾也没什么,但是本宫会觉得比较烦。”赵绮白抽出了娉婷双剑,把剑鞘随意地丢在地上,发出了“咣”得一声巨响,“娉婷剑,阴阳卦盘,都在你手上,把这两个东西拿给唐非鱼看,他会无条件地承认你的身份…变天君和钧天君是一个人啊,这在九天里可是头一遭呢。”
顾西辞沉默。
“你不懂?”赵绮白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睁大眼睛故作惊讶地看着顾西辞:“你竟然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天呐,你的好哥哥唐非鱼没告诉过你吗?你的好叔叔唐七叶也没说过?”
顾西辞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铁栏杆。
“哈哈哈。”赵绮白把娉婷剑往地上一丢,整个人笑倒在了椅子上,“你不知道…哈哈哈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来开封城,你还敢说为刀行云报仇?真可悲啊…”
“公、主、殿、下。”
赵绮白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不见了,她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没关系,本宫会告诉你一切…他们不对你说没什么,你看本宫对你多好。”
“不必,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烦公主你费心,我自己会查出来的。”顾西辞慢慢地开口,她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不行不行,本宫一定要告诉你,本宫要亲看着你听到事实之后是怎么样子的一张脸。”赵绮白拍了拍手,她身后一下子亮了起来。久未见强光的顾西辞被明亮刺激的眼睛有点难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眯起了眼睛,眼中自然流出了生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