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硕妃脸上顿时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平日里,皇后是个好欺负的,往往吃了亏也只能闷在心里,可没想到,今夜她竟是豁出了,不但不替女儿遮着点丑,还趁机往自己的女儿身上泼脏水。如此可恨,直气得硕妃浑身发抖:“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也冷着脸,学着硕妃的口吻道:“妹妹何必生气?姐姐也不过是关心珑儿,才会这么说的,妹妹可不要误会呀!”
“你…”
“好了,都别吵了,还嫌不够丢脸么?”
一声喝斥,龙颜大怒。
好好的一个寿宴,半到中途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丑闻,越皇本就觉得很丢脸了,身边的两个女人却还不分场合地吵了起来,越皇是越听越心烦,越听越生气。当下便大发雷霆,拂袖而去。
第六十章:负荆请罪
越皇一走,硕妃也顾不上和皇后抬扛了,当下便带着南宫珑追了过去。越皇正在气头上,皇后担心硕妃跟去又要挑拨越皇与南宫霓的关系,顾不上再理南宫霓,便也急急追了上去。
主事的三个一走,整个寿宴的气氛便更不对了,太后自是觉得扫兴,只是越皇不在,群龙无首,她若腆着脸还坚持要将这寿宴办下去似乎也有些不妥当。想了想,亦只能压着火气当堂遣散群臣。
群臣散去,太后也悻悻离开,整个太和殿顿时一派静谥。七公主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时候等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还碍人的眼,于是转手便拉了太子离开,将整个太和殿,完完全全留给了南宫霓,燕礼和花千树三人。
没了听戏的人,唱戏的自然也就不那么卖力了,燕礼闲闲瞥了一眼还跪在殿中的南宫霓,本想抻手抚她起来,花千树却比他动作更快。
燕礼的眼光,霎时便又落在了花千树紧紧挽在南宫霓臂上的那只手上。老实说,那只手还真是碍眼,不过,怎么说他也是赢家,赢家也得有赢家的风度,是以,今晚就当他再大方一场好了,让他再挽最后一次。
跪得太久,南宫霓起来之时脚下一软,差一点又摔倒在地,幸得花千树拦腰扶起,她才依着他勉强站直了身子。可这时候,燕礼不依了,挽一下手就算了,现在是连腰也挽上了,不干,不干,这种亏儿绝对不能越快越吃。
风一般闪掠而来,燕礼一把抢过南宫霓护在身后,这才不爽地看着花千树道:“小王爷,男女授受不清。”
用力一下,将南宫霓又扯回自己的身边,花千树的表情,冷得几乎能结出冰:“既是男女授受不清,燕十一你是不是也该注意注意?”
他扯,他也扯,再抢回来:“我没关系,我可是她爱的人,小王爷你不懂什么叫爱的人?”
花千树再抢过去:“爱不爱,不是你说了算。”
邪邪一笑,燕礼毫不客气地伸手,想再抢人之时,却见花千树已紧锁了南宫霓的手腕,再不肯放手。燕礼怒火中烧,言语中已有几分火药味:“或者,要公主亲口再拒绝你一次,小王爷才甘心?”
花千树毫不示弱,眼神冷彻如霜:“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自然…”
被拉来扯去,南宫霓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无力的麻绳,忍无可忍,她怒看着二人,怒斥道:“你们俩够了,我都快给你们扯断了,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行为都这么幼稚呢?”
本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被她突然这么一吼,顿时都蔫了。燕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花千树的手,再看看了南宫霓的脸色,终还是不甘心地放开了手,任花千树用力一带,将南宫霓直接扯进了怀中。
“别以为我是放手,只是不想让她疼。”
一语出,花千树愣了,南宫霓却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燕礼。如果,这样的话是出自花千树之口,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可是,为何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她最不敢相信的燕礼?他说,不想让她疼?她越来越发现自己不了解他了,花花公子,处处留情,拈花惹草,不思进取…
可现在,为何哪一样搭到他身上都觉得不合适呢?或者,这些全都不是他的真面目,他最真的时刻,便是那一夜弒杀如狂,神魔难挡的暗黑形象。这样的他,真的是她的良人么?
很难接受,但南宫霓还是叹息着自花千树的怀中挣脱了出来,深眸静静,她满怀歉意地看着花千树道:“小王爷,我该去向父皇请罪了。”
“本王也去。”
伸手,阻了他的脚步,南宫霓淡漠地拒绝,言词冷彻:“不用了,燕礼陪我便好。”
一听这话,花千树火气更大了:“霓霓,你以为越皇会给他面子?”
摇头,南宫霓轻轻一笑,坦然道:“父皇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我带他去,是同我一起去请罪的。”
“…”
闻声,花千树终是无言以对,而南宫霓却淡眸轻轻一斜,又冷冷看向了燕礼。燕礼笑而不语,只意会地转身,伴在南宫霓的身侧,稳稳向着朝阳殿的方向行去。
走了很远,直到已完全看不见花千树的身影,燕礼这才又嘻嘻一笑道:“公主,你放心好了,此一去,我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保住你自己就行了,我总归还是父皇的亲生女儿,纵然不喜欢,也断无可能因此而被砍头,可是你,我也不能保证父皇会不会气得要你的命。”纵然已走到了这一步,南宫霓便将一切都想得很清楚,虽然,重新修补父女情不易,但,事出紧急,她亦无法选择。如今,只希望父皇不要在硕妃的谗言下,重罚燕礼。至于她自己,总归还是血浓于水,要罚也顶多是再去佛堂住上几个月时间。
闻言,燕礼一笑,为南宫霓对自己的关心而暗暗欣喜:“是啊!谁知道呢?也许越皇不会追究咱们也说不定。”
“燕十一,天黑着呢!”
言下之意,他又在做白日梦,可燕礼听罢,却只是笑,一边笑,还一边貌似风流地摇起了手中的纸扇。南宫霓一见,更加无言了,这样的时候还在扮风度翩翩?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两人徐徐而走,一路上清风明月,若不是各怀心思,或者也是很温馨的画面,只是,一想到朝阳殿中可能会遭遇的种种质疑,南宫霓的心情便再难得好起来。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出言安抚,不曾换得南宫霓的理解,还反遭她白眼以对:“你自身难保,有你何用?”
平日里,这样的话他听得很多,只是今夜,特别不爱听这个。燕礼好看的眉头,复又微微拢起,他定定望向南宫霓,神情复杂地问:“公主,如若今晚换个对象,和你同行的人是花千树,你是否便不会这般担心?”
“你说呢?”
“我说,既然选择了我,就应该相信我。”
她别开眼,脸色很臭:“这是两回事。”
“如果我说,我可以将这两回事,当成是一回事来做呢?”
“…”
闻言,南宫霓不语,只是抬眸又看他。每当燕礼说出这种狂妄之语时,南宫霓总是很惊诧。她不明白他的自信源于何处,也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何可以如此坚定,一个身处异乡他国皇子,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自己都处于半软禁的状态,又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不得不说,每当南宫霓露出这种不信任的表情时,燕礼便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不过,他也说过的,说得好不如做好做,既然她不信他,那他就该好好表情,一件一件做到她深信不疑为止。
这么想着,他于是说:“负荆请罪的事,留给我去做吧!至于你,还是早点回紫宸宫安慰皇后娘娘比较合适。”
“燕十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他冷冷回首,眸光灼灼:“我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吗?”
“别逞能,父皇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无须他放过,只要他守诺便可。”
“守诺?什么诺?”
不愿过多解释这件事,燕礼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安心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南宫霓急了,疾走几步挡在他身前,紧张道:“你要我怎么安心?万一父皇大发雷霆,他会杀了你的。”
“公主,你这样焦急,我可以当成是你在担心我吗?”
闻言,南宫霓愕然一愣,她在担心他吗?
她明明对他没有感觉的,可是,为什么会担心他呢?他若是死了,她就不用嫁给他了,这样一来,对自己不是更有利?可是,为什么她会担心他?甚至,害怕他真的就此死去。
心底里有些东西似是要冒出头来,只是始终钻不出。南宫霓想了想,终而肯定道:“燕十一,我是在担心你,所以,不要再做让人担心的事。”
心,蓦然一颤。
仿佛一股暖流蓦然注进心田,让他四肢百骇都充满了力量。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听她承认自己在关心他,也是她第一次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感觉,虽然,她的反应,还远远达不到他的期待,但是,够了,真的很够了。
微薄的唇,复又轻轻上扬着,燕礼忽而冲动地将南宫霓紧扯入怀,当他死死抱住她的肩,他用仅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小阳子,有你这句话,胜过万语千言,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
突来的亲密举动,让南宫霓措手不及,她傻傻地任他抱在怀中,那熟悉的温暖,蓦然又让她想到了那一夜。想拒绝的,却突觉喉头沉重,一时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该排斥的啊!为何她却没有想过要推开他?
为何?为何?
第六十一章:我相信他
南宫霓到底还是没能拦下燕十一,当她在元宝的‘护送’之下回到紫宸宫,皇后已是哭红了双眼,带着太子在等着给她三堂会审了。
一入殿门,南宫霓便卟嗵一声给皇后跪下了:“母后,女儿害您伤心了,甘受责罚。”
“霓儿啊!你好糊涂啊。”
皇后眼中有泪,语调凄切,眸带悲光。方才,她已去了朝阳殿,可是,越皇竟是连门都不让她进,更不说听她为南宫霓求情。她是真的担心啊!担心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会因为一时糊涂,而悔恨终身。
“女儿不糊涂。”
之所以敢这么做,只因上辈子她也试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她选的人是玄明煜,而这一次,她选的人是燕礼罢了。她知道越皇会生气,也知道越皇会大发雷霆,但,质子的地位再差,也可能会有翻身的一天,越皇再生气,也会掂量掂量此事的严重性。
至于燕礼,只求他不要再过份的激怒越皇,只要能安然度过今晚,她相信,燕礼自该无性命之忧了。
“你还不承认你有错?那小王爷有什么不好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家世背景又那样地好,你还有什么可嫌的?”
“不是小王爷不够好,而是,女儿不能嫁。”或者,应该说她福薄,上辈子错过,这辈子竟是要亲手斩断情丝。
“霓儿啊!智儿已经这样了,你也要让母后为难么?”
“母后,女儿会这么做,就是想让您不为难。”
“什么?”
回眸,南宫霓突然对着满殿的宫女嬷嬷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本公主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公主。”
应声,随侍的宫娥们,一一退下,南宫霓眸光追随着那些宫娥的脚步,直到最后一个也离开大殿,她突然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急步走去紧紧关上了紫宸殿的门。
“霓儿,你干嘛关门?”
“母后,今夜女儿所说,您一定要烂在心里,绝不可对外人说起。”
见南宫霓神情肃然,皇后亦收了泪,紧张道:“霓儿,怎么了?”
“母后,硕妃已经向父皇请旨赐婚了。”
一听这话,皇后一惊,忙追问道:“替南宫珑么?求赐的谁?小王爷么?”
“不是,是安宁侯世子玄明煜。”
皇后一听,更惊讶了:“什么?安宁侯世子?那玄世子不是已有妻室了么?怎么还能指婚?”
南宫霓幽幽摇首,提醒道:“母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硕妃已经搭上了太后和安宁侯府了,接下来,马上便要拿您开刀了。”
“还有什么开刀不开刀的,母皇的凤印都给她掌了,她还想怎么样?”
“取而代之,赶尽杀绝!”
“…”
一语出,皇后眸色一变,当下便哑了声。
见母亲似乎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南宫霓又道:“母后问女儿为何不肯嫁给小王爷是吗?那是因为,一旦女儿嫁去了辽国,智儿和您,便会惨曹硕妃毒手。她是不会放过您的,纵然是冷宫,都不打算给您留一个位置。”
话到此处,皇后已然明白南宫霓的用心,虽然,她并不认可南宫霓的做法,但,女儿如此有孝心,事事为已,她又如何还能怪她行事莽撞,不顾后果?
幽幽一叹,皇后感慨道:“她存这份心亦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也想仰仗你外公的势力,所以才不敢对我下手。霓儿,这一点,不足为俱,纵然你嫁去了辽国,母后也不会有事的,至少,母后的几位兄弟长,也会帮着母后对抗硕妃的。”
“母后,您太天真了,您以为,女儿是担心的人只是硕妃么?”
“还有谁?”
清眸微转,定定地望向皇后,南宫霓一字一顿道:“瑞安太后。”
“太后失势,早已不足为惧,这一点,霓儿大可以放心。”
之前,南宫霓劝皇后为太后送礼之时,皇后便觉得多此一举。后来,又想到既然寿宴都答应给她办了,不送礼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皇后也便听了劝,将南宫霓早早备好的礼物送去了太后的宫中。
可是,送礼是小,这般俱她又是为何?一个形同虚设的太后,又有什么可怕的?
“母后,您知道这几日父皇都翻的是什么人的牌子么?”
“听说了,是那锦合宫的,锦美人。”
未料到南宫霓会突然提及此事,皇后的脸色瞬间便黯淡了下来,入宫近二十载,她与越皇貌合神离,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早早便要看破红尘。只是,既然留在这宫里,自然便会看到不想看的到,从当年的硕妃到如今的锦美人,皇后看得太多,本已该麻木。可是,一经触及,仍旧不免叹息感慨。如若可能,皇后甚至希望,下辈子做猫做狗都不做这宫里的人。
“母后您错了,锦合宫是有个锦美人,但,她却从未会侍寝。真正服侍父皇的,另有其人。”
闻声,皇后愕然:“啊!你听谁说的?还有这种事?若不是锦美人,那霓儿所指的另有其人又是谁?”
“瑞安太后。”
一语出,皇后大惊失色,忙斥道:“霓儿,不得胡说。”
“我知道您不敢相信,可女儿说的,都是事实。”
“…”
事实,这是什么样的事实?
母子乱L?母子通奸?天啦!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么?还有比这更让人说不出口的么?皇帝,皇帝这是疯了么?全天下的女人也都死光了么?他怎么能和太后…
“母后,我知道您接受不了女儿说的这些。可是,为取得安宁侯的信任,硕妃对太后承宠一事早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待得南宫珑与玄明煜的婚事一定,您觉得,硕妃还需要国公府的照应么?”
“…”
皇后是个简单的女人,虽深宫浮沉近二十载,可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想问题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想那么远。本以为是南宫霓一时任性,可突然听她这么一讲,皇后竟是被堵得无话可说。
见母亲已有所动摇,南宫霓又继续道:“一旦女儿嫁去了辽国,后宫中无人照应您和智儿,硕妃和太后定会联手将您拉下皇后之位,到时候,智儿的太子之位又谁能保得了?母后啊!您还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还觉得女儿嫁给小王爷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还有你的外公么?他纵然生着母后的气,却也不会置太子于不顾的。”
“是,外公是不会置智儿于不顾,可是,假如外公不在了呢?还有谁会一心一意辅佐太子?”记忆中,定国公大限将至,拖不了几个月便会撒手人寰,她必须在定国公出事之前,将一切都打点好,否则,一定保不住定国公,那么,太子最坚实人后盾,亦会像崩塌的城墙一般,摧枯拉朽,分崩离析。
“可是霓儿,这也太委屈你了呀!让你嫁给燕礼,母后实在不忍心。”
她的女儿是大越的嫡长公主,金枝玉叶,倾国倾城,她这般姿容纵然不能母仪天下,至少也该衣食无忧。可是,若是真的嫁给了燕礼那样没用的皇子,她的下半辈子,不是在湘国受屈,便是在越国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这样的落差,皇后自己都受不了,又如何忍心让女儿去忍受?
摇了摇头,南宫霓柔声安慰母亲道:“母后,燕礼不是您想象中那样无能的,女儿甚至觉得,只有他,才能替咱们保护好智儿。”
“霓儿,他一个湘国质子,无权无势,如何保护咱们?”
凝视着皇后的双眸,南宫霓笃定地开口:“母后,我信他。”
“孩子啊!你这是着魔了呀!怎么就能非他不可呢?”见女儿如此执着,皇后亦忧心忡忡,她虽也担心太子的未来,却也不能不关心女儿的幸福。她的女儿,怎能配一个地位低下的质子?
“母后,燕礼说,他能让父皇不再追究女儿当庭拒婚之事,您信吗?”
“他哪有那样的本事?”这种事,皇后自是不信的,她自己都办不到的事,一个不得人心的质子,又如何能办到?
“那便以此为例,如若他今晚真的能说服父皇,您就痛痛快快应下这门亲事,如若不能,不用您说,女儿自当拒他。”言罢,南宫霓坚定地握了握皇后的手,如墨的眸底,是谁也无法悍动的坚毅。
许是南宫霓的坚定感染了皇后,许是这个建议还算能接受,总之,皇后犹豫了许久,终还是让步道:“霓儿,既然你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母后若不依你,你也不会服气,那好,母后就看看这燕礼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让母后相信他日后一定能好好照顾你和智儿。”
“母后,我信他。”
第二次了,南宫霓第二次这么向皇后保证着,虽然,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可她还是竭尽全力向皇后替燕礼下了保证。
燕十一啊燕十一,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六十二章:借刀杀人
一夜无眠,枯坐至于明,待得鸡鸣时分,燕礼那边,终于有了最新的消息。
晨光中,他纤长的身影,被朝阳的金辉拉的很长。迎面走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被他那双清明透亮的双眸,深深地吸引着。南宫霓站在紫宸宫的大殿之中,一步步看着他向她走来,一夜的提担忧,一夜的焦燥,皆在他如墨的黑眸间,化于无形。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帅气的鬓角飞扬起黑发如丝,飘在他的眼前,也飘在了她的心间。
“公主,我回来了。”
他说,他回来了。他本该说,他来了,可他却加了一个回字。分明只是多了一个字,但所有的感觉,竟全都不一样了,只有家都需要回,只有认定的方向才要回,只有属于他的地方,才要回。那么,他是在跟她表达他的立场么?他们是一起的,所以,他才要回,回她所在的方向,回她所住的地方。
千言万言,似在喉头,只是相对无语,无法诉及,南宫霓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如玉的容颜,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进去吧!母后在等你。”
无谓地挑眉,燕礼亦是不再多语,只是爽快地移步,随着南宫霓的指引,直入紫宸宫。
芙蓉软榻,芸香环绕。
皇后高坐于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央的如玉男子,原本清越的眸底,只剩惊奇。
“听说,你在朝阳殿前跪了一夜?”
南宫霓一夜未眠,皇后又如何能安枕?看着女儿忧心如焚地等着燕礼,皇后的心头,亦是别有一番滋味。曾经爱过,便知那滋味,如若不是燕礼的身份太让人担心,她又何苦为难她们。
自己受过的委屈,不想让女儿再承受,是以,纵然再不喜欢燕礼,她亦还是会好好替女儿‘看看’,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足以给女儿撑起一片天。
“是。”
凤眸微抬,又淡淡瞥了燕礼一眼,皇后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一股子质疑的味道:“皇上真的不打算再追究你和霓儿的任性妄为?”
“是。”
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又问:“怎么做到的?皇上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们?”
闻声,燕礼亦微微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伫立在他身侧的南宫霓后,这才浅笑着道:“也没什么,不过多给了点聘礼罢了。”
“聘礼?什么聘礼这么让皇上满意?”
“十座城池。”
一语出,皇后愣了,许久之后突然又爆笑出声:“呵呵!这种话皇上也信了?”
“是,信了。”
无视于皇后的嘲讽,燕礼笃定的眼神,只是灼灼射向了南宫霓。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评论他的行为,只要她相信自己,便以足够让他为此拼搏一生。
终于,皇后恼了,脸色异常难看:“燕礼,你在愚弄本宫么?”
“皇后娘娘,燕礼所说,句句属实。”
他不曾看向皇后,仍旧那般紧盯着南宫霓,似是想要从她眼中,寻到她给他的答案。
他漠视的神情,终究还是惹怒了皇后,她疾言厉色道:“本宫知道,你是纳云皇后的亲生儿子,也是湘国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可是,这种话哄哄别人可以,想哄皇上,是不是也有些太儿戏了?莫说你现在还无法回去继承大统,便是你回去了又如何?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能当上湘国的皇帝。便是你当上了又如何?十座城池岂是儿戏,便是你舍得,你的国人可舍得?”
“皇后娘娘恐怕是误会了,燕礼可从未说过这十座城池是湘国的。”
一语出,皇后傻眼了:“什么,不是湘国的?”
“当然,湘国本就地弱小,若是再割十座城池,又岂能称国?是以,燕礼所说的十座城池,乃是盛国的。”
“…”
目中无人,口出狂言。当皇后听完燕礼的话,脑子跳出来的,便是这些刺目的字眼。她一直以为燕礼只是风流成性,无所作为,可如今看来,竟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盛国的十座城池?怎么可能?
终于自南宫霓的脸上收回视线,燕礼忽而正色道:“燕礼知道,皇后娘娘觉得燕礼无能,无法保护公主,无法支持太子,所以才会反对公主与燕礼的婚事。但,若是燕礼有这个能力呢?皇后娘娘还会反对么?”
“大话谁不会讲,真正做到的有几个?”
“皇后娘娘娘说的不错,大话都会讲,做到的没几个,所以,燕礼不说,只做。”
“你想要盛国的十座城池?燕礼,你凭什么?”
他笑,口气很狂妄:“就凭我对公主的一片真心。”
“真心?你的真心值几何,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燕礼确实清楚,只是皇后娘娘似乎不太清楚,所以,燕礼会向皇后证明一切,也请皇后娘娘再不要为难公主,让她自行挑选未来的夫婿。”为质十年,什么样的气他都可以忍,什么样的恶他也都敢做,他不是小白兔,只是被误以为是白兔太多年。既然,这个世界还是虎狼更得人心,那么,纵然是身洁如兔,他亦会化身虎狼,嗜杀四方。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感觉,皇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好似也看走了眼,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她从未见过的执着与坚决,那样的霸道,那样的狂野,那样的,戾气横生。如若,他真的能说到做到,或许,他真的会如南宫霓所说,成为她们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