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确实怀疑是你,可是我真的无心冒犯于你。”风赢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处理过许多棘手的事,可是,眼前这种事,还真是人生头一遭,这让他手足无措。
半月弯幽幽地看了风赢一眼,把心一横,“大将军要如何才相信奴婢不是你要找的人?”
风赢偷偷看了一眼半月弯的神色,要说出口的话,却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
半月弯定定地望着他,凛然道:“将军但说无妨,若是奴婢洗不掉这嫌疑,怕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我方才与她交手,她受了我一掌,要证明你不是她,除非你身上没有伤。”
风赢最为刚正不阿,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木讷,可他却是个一根筋认死理的人,自知方才自己那一掌用力极深,肯定会留下掌痕,他要亲自查验。
可是那受伤之处,却正是在腹部,这又让他难以启齿。他正犹豫如何开口向她说明,却听半月弯已主动发问:“大将军所说的伤处在哪里?”
听得半月弯如此一问,似乎这意思又变了,风赢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好色的登徒子。可是,皇室的安全是他职责所在,也不可不查,心里想着这些,便又开始狠下决心说道:“腰腹。”
顿时,满室静谧,风赢的脸不由自主地再次燃烧了起来,偷眼望向床上女子,却见她也一脸红晕,低首不语。
口干舌燥间,他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正尴尬,却听半月弯羞涩道:“为了证明奴婢是清白的,奴婢愿意接受查验。”
闻言,风赢一怔,抬眸望向半月弯时却觉着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几乎没了章法。
半月弯别开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含羞说了一句:“大将军,男女有别,可否让梓桐姑姑替你来验?”梓桐虽然只是一名女官,却是深得君卿夜的信任,是以,半月弯才会主动提到她。相比于其他人,梓桐应该也更容易得到风赢的信任。
听到这里,风赢倒也真的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内心似乎又有些小小的遗憾,思及此,风赢的脸更加红了。
虽然半月弯自愿验身,可对他来说却亦是一件难事。半月弯提到的梓桐,也正是他能想得到的唯一人选,要换了别人,他还真是不相信的。
“我去唤她过来。”讷讷地说完,风赢似夹了尾巴一样逃出了房间。
他必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梓桐前来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月弯迅速掀开被子,检查受伤之处。虽然方才已服过特制的丹药,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到红肿一片,若是一会儿让梓桐看见,恐怕也逃不了嫌疑。
唯今之计,仅有一个办法了,虽冒险,但她已来不及考虑太多。翻身下床,寻到医药箱,利落地取出一物后,倒出许多狠狠地抹在了腰间。
感觉到有人靠近,半月弯迅速跃回床上,静坐于床头,披散的长发间,面白如纸的脸上,冷汗涔涔。腰腹之上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可她却只能强忍着剧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梓桐略有些埋怨的声音,想来她应该是联想到了半月弯方才的尖叫声了。半月弯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汗珠,深吸几口气后方才镇定开口,“姑姑,你进来吧。”
梓桐应声而入,但这一回,风赢却只在门外守候。看着风赢为避嫌而刻意转身的背影,半月弯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梓桐盯着半月弯的脸看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半月弯会意,掀被下床,撩起肚兜在梓桐面前转了一圈,不足一握的纤柔腰肢,如雪似玉的颜色,哪里有受过伤的痕迹?梓桐不敢怠慢,还特意伸手在半月弯的腰上揉捏了几把,确定并无肿胀硬块后,方才罢手。
风赢再次踏入这间房,却见半月弯早已穿戴整齐,静立于梓桐身侧,只是一头如瀑的长发却会时不时地引起他的无限遐思,他想别开脸,却意外地看到了半月弯脸上的泪滴。
她哭了!
带着这种混乱的心情,他下意识地望向梓桐,“如何?”
“回大将军,迷蝶的腰腹之上并无伤处,恐怕是误会一场了。”梓桐带着笑意回答,对今夜的风赢备感新奇。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周神将,居然也有判断失误的一天,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宫女手里。
“真的没有?”风赢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欣喜似乎多过于惊讶,只是,如果不是她,那黑衣人又会是谁?
半月弯猛地转过脸来,如泣似诉的脸上透着倔强,凄然道:“如果大将军不相信梓桐姑姑的话,大可以亲自验证。”扔下这话,半月弯垂首落泪,双手更是直接去扯腰间束带,大有马上脱光让他看个够的意思。
她的动作让风赢心中一惊,急忙上前阻止,紧抓住她正解着腰间束带的双手时,一滴清泪滑落,落于他手臂之上,带着暖意的温度却似一把火,在风赢的心间熊熊燃烧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这样。”风赢红了脸,说话也开始结巴。他承认他是怀疑她的,可是,在看到她的眼泪时,那些怀疑似乎都蒙了尘、淋了雨,变得那样的模糊不清。
“不是那个意思?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足一提,可奴婢就是不明白,奴婢是哪里得罪了将军,为何对奴婢总是处处刁难,从役房里出来也是。现在也是,如果大将军那么不喜欢奴婢,索性一剑杀了奴婢,倒也干净。”
赌气般的话语,让风赢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她说的根本就是事实,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流眼泪,仿佛滴滴落在他心里,酸酸的、涩涩的,让他的心也跟着疼。
“你没有得罪我,只是,只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月弯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双手又去扯腰间束带。风赢大骇,求饶般地叫了出来:“别闹了,我相信你,相信你还不行吗?”
眼角还挂着泪,半月弯却是住了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问:“将军真的信我吗?”
风赢一怔,心又开始狂跳着,在她蛊惑般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
经过那一夜,风赢似乎真的对半月弯放松了警惕。虽因用药过猛,导致半月弯的腰伤加重,但换来如今的局面,也让她十分欣慰。
这一日,半月弯如常去为俞婧婉诊脉,却在内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俞婧婉的床前徘徊。在锦宫,小孩本就不多见,衣着华丽又气度不凡的小孩,除了太子君启彻,应该不会有第二人选。
本想进去,却又有些不忍心打扰,孩子想娘了,且让他再多待一会儿也好。她似乎又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那种很想念很想念,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娘亲一眼的遗憾,也许会陪伴她一生。
呆愣间,竟然连身后有人也没有察觉,直到君卿夜离她仅有一尺之遥,她方才猛然惊醒,正要弯身行礼,却被君卿夜无声制止。
他立于她身侧,眼神却是透过珠帘看向内殿的君启彻,此刻他的眼神异常的慈爱,像一个温柔的父亲。半月弯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心内却是讽刺地想,如若有一天,他知道君启彻其实是君卿欢的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慈爱地看着那个孩子?
两人静默,甚至能听到不太和谐的呼吸声。殿内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他回过头来,看清来人是君卿夜时,马上高高地扬起双手,一边跑一边叫着:“父皇,父皇你来了。”
君卿夜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咧起嘴巴笑着,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当那具小小的身体狠狠地撞进他怀里,半月弯能感觉出来,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他爱那个孩子,是真的很爱,很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宠溺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半月弯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哪一个都是他,只不过,他太善于隐藏。
良久,君启彻终于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只是那一双如墨黑瞳,在看清他身侧站立的半月弯时,开始闪闪发光。突然,君启彻的小脸紧紧皱成一团,离开了君卿夜的怀抱,直接冲向了半月弯。
当他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哇哇大哭时,半月弯清楚地听到了君启彻口中含糊不清的两个字,“母灰!”
柔软的小身躯,带着颤音的哭泣声,还有渴望的眼神,无一不让半月弯心疼,她手足无措地望着君卿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是君卿夜第一次在半月弯脸上看到慌乱、紧张,还有一丝丝的心疼。是的,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疼,为了他的儿子。这样的半月弯让他觉得陌生,但很温暖,这是一种异常的感觉,仿佛在这个时候,她才卸下了自己的面具。
“母灰、母灰你回来看彻儿了吗?呜呜…”才三岁的君启彻,吐字还有些不清楚,“母妃”听上去像是“母灰”一样,可即便是这样,也惊吓到了半月弯。
君启彻是君卿夜唯一的孩子,也是萱妃的孩子,他来到这里,肯定是想看看俞婧婉的。毕竟,那是一个长得和萱妃一模一样的女人,可是,他明明都看过了俞婧婉,为何还会抱着她认错人?
她有些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身子,结结巴巴地问:“小、小殿下,你、你叫我什么?”
“母灰。”君启彻很认真地重复了一句,泪汪汪的眼中尽是渴盼,他伸长了手,拉着半月弯的双手,“母灰,抱,抱抱。”
半月弯苦着一张脸,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是不停地拿眼瞅着君卿夜,希望他能好心地出言相救。可惜那人不但不开口,还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半月弯心中愠怒,却也不能发作,只能蹲下身子,小心地跟君启彻解释,“小殿下,奴婢不是你的母妃,奴婢只是…”
话未说话,君启彻已抱住半月弯狠狠地亲了一口,“好香呀,母灰香香。”
一脸的口水,半月弯也认了,可她介意的是,这孩子正用短胖的小手臂,紧紧地圈住自己的脖子,大有不放手的架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父皇没有骗人,母灰真的回来啦。母灰,彻儿长高啦,长大啦。”忽闪忽闪地眨着大眼睛,这时候的君启彻全然没了哭意,脸上的笑容幸福得连花儿都要失色几分。
半月弯不忍心打破孩子的幻想,可是,她也不想和君启彻沾上任何的关系,两个大的已经让她头疼不已,再加一个小的,她很难再招架。
“小殿下,你再仔细看看,奴婢像你的母妃吗?”半月弯难得认真地和一个孩子说话。事实上,只有孩子的心灵才是最纯净的,虽然他只有三岁,可半月弯认为他该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君启彻迷茫地看着半月弯的脸,良久才又凑上前来,在半月弯的身上闻来闻去,终于,他又咧着嘴笑了,“你就是母灰。父皇说的,母灰的身上有梅花的味道,你就是我母灰对不对?”短胖的小手再度缠上半月弯的脖子。
孩子的笑最为纯真,半月弯有些不知所措。梅香吗?为何连她自己也不曾闻到?难道是在兰陵殿待得久了,也便沾染了那些气息?
她想扯下孩子的小手,却听得君启彻又带了哭腔问她:“母灰,你是不是不要彻儿了?母灰,母灰…”
“奴婢,奴婢…”半月弯为难地开口,却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过度思念母亲的孩子,她又如何忍心拒绝?
尴尬间,闻得内殿咳嗽声声,半月弯眼前一亮,马上拉下了君启彻的手说:“小殿下,奴婢要进去看诊了。”
“母灰,你又不是御医,为何要你看诊呀?”孩子仍旧懵懂地问,迟迟不肯松开扯着半月弯的手。
半月弯无奈地摇头,继续耐心地解释,“殿下,奴婢不是你的母妃,奴婢就是一个宫女,为里面的人看病是奴婢的职责。”
“啊,母灰,你为什么又要当宫女啊?当娘娘不好吗?彻儿让父皇重新让你当娘娘好不好?”君启彻还在不停地发问,奶声奶气的样子,却又努力装得像个大人,这让半月弯很想笑,却又有些心疼。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生于帝王家,才三岁便没了孩童该有的天真,隐约间,已有些老气横秋的架势了。
里头的那位咳得越来越重了,可君启彻还是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无奈之下,半月弯只得求助于一旁的君卿夜,“皇上,您能不能先照看一下小殿下?奴婢要为婉姑娘施诊。”
君卿夜微笑不语,目光却落在了君启彻紧紧拖住半月弯的手上面。
可他越是笑着,半月弯的心就跳得越快,他不是很关心俞婧婉的吗?为何又拿这般眼神看着自己?
“皇上,婉姑娘…”
不待半月弯把话说完,君卿夜便开了口,却是对君启彻讲,“彻儿,父皇陪你玩会儿,你先放开她。”
“不要,彻儿放手了,母灰就不见了。不放不放,就不放。”君启彻的眼中又有泪花在闪动着,双手紧紧地扯住半月弯,就是不撒手。
半月弯本想拉开他,可看到他似乎又要哭出声来,只好安慰道:“这样好不?小殿下和奴婢一起进去好不好?”
闻言,君启彻马上收住了大张的嘴,把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
半月弯心中一软,又道:“不过,奴婢看病的时候,小殿下不能出声,可以吗?”
“嗯,彻儿乖乖的,只要母灰说的,彻儿都会听。”
君启彻认真的样子让半月弯心疼。这孩子刚满月,萱妃便去了,自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当他误以为半月弯是萱妃的时候,便马上全身心地都在讨好着她,生怕再一次被抛弃。
半月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小手朝君卿夜看去,并不言语,但意思很明显。
君卿夜倒也没有再为难她,点了点头道:“让他离远点,我不想彻儿也染上什么病症。”
她微微一福身,“是,皇上。”
其实俞婧婉的病并不会传染,可她却不能对君卿夜言明,是以,入得内殿,她竟也真的只让君启彻站得远远地看着。
伤得太重,俞婧婉的病好得很慢,不过,倒也没有再恶化。君卿夜人在殿外,她亦不便多言,只借着号脉时塞了一张字条到俞婧婉的手里,末了还高声道:“姑娘十日之内便可下地了。”
“是吗?如此甚好。”
听到她这么说,俞婧婉倒也真的笑了。无论她是何目的,能治好她的病,于她而言,怎么样也算是一件好事。
“姑娘按时吃药,多休息,兴许还能好得更快。”说这话时,半月弯的双眼却一直盯着俞婧婉的左手,里面握着的是她给的字条。
俞婧婉点头,未再开口,只是趁睡下之时,把那字条迅速塞至枕下。


第五章 千池梅山
自那日以后,君启彻便缠上了半月弯,她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若是半月弯要求他离开,君启彻就会小脸通红,紧张地问她:“母灰,你不要彻儿了吗?”
如此一来,半月弯也不忍再说。当君启彻向君卿夜要求让半月弯住到太子宫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大跳。
“殿下,不可,奴婢…”
仿佛猜到半月弯要说些什么,君卿夜再一次打断了半月弯的话,“也并无不可,朕本就打算留你在身边,既然彻儿喜欢你,你便去太子宫照顾他好了。于朕而言,彻儿更重要。”
“是,皇上,不过,婉姑娘的病还未完全好,奴婢现在去照顾太子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她很不甘愿,但君卿夜已开口,她便不能再拒绝,一想到自己离开鸾凤殿后,要拿到传位圣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不免有些黯然。
君卿夜打量她几眼,却又爽快道:“那有何难?你依旧来为她治病,每日过来一次,彻儿要是想跟着,让他跟着你便好。朕相信你能同时兼顾的。”
相信她吗?听来好讽刺,可半月弯却是心中暗喜。只要还能自由出入鸾凤殿,那么便有机会下手,至于住不住太子宫,对她来说并无太大的差别。
“是,皇上。”笑意刚刚爬上嘴角,却在他探究的目光下一闪而逝。她别开脸,主动牵起了君启彻的手,“小殿下,奴婢带你去采梅花好不好?”
只要半月弯不赶他走,君启彻就很开心了,一听说要带他去玩,哪里能不兴奋,他马上拍起小手,“好哇,好哇,母灰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梅山了吗?”
“梅山?小殿下想去梅山吗?”
这话倒真是让半月弯吃了一惊。梅山,指的其实是梅山别苑,那是大周修建的皇家园林,却离锦宫甚远。每年秋猎之时,大周的皇子皇孙们,都会去那边大肆猎杀一番,现今已入冬,又何来去梅山一说?更何况君启彻才三岁,便是去了梅山,也不可能单独狩猎,应该还不到带去的年纪。
“不是我想去呀,是父皇非要带我去。不过要是母灰和我一起去,那我就去。”君启彻短短的小手,指了指君卿夜,似乎并不想去,不过,却又很期待和半月弯一起去的样子。
“那就一起去吧,只要彻儿喜欢。”
君卿夜的声音依旧淡漠,只是,半月弯却能感觉到他望着君启彻时眼中浓浓的慈爱。
半月弯下意识地抓紧了裙摆,明知此时不该多嘴,但仍旧提醒君卿夜,“皇上,您不是要带婉姑娘去千池泡汤的吗?要是去了梅山,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朕有说过不去千池了吗?朕想去梅山就是想带她去看看那里的梅林,如果她身体不好,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所以,朕决定,先去千池,再去梅山。”
这个她,话里指的自然是俞婧婉,但在半月弯听来,实质上指的却是萱妃。
那日,她给俞婧婉的字条说的便是千池泡汤之事,温泉对身体有益,能帮助俞婧婉更快地恢复健康,但她更想要的是让俞婧婉趁机掳获君卿夜的心。在千池多拖上几日,自己便能在锦宫里趁机寻找圣旨。
可现在君卿夜的打算,却是彻底破坏了她的计划,他要带她去梅山,势必会一并带着去千池,那么,她想独留锦宫找圣旨的计划便无法实施了。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懊恼,怎的偏生又冒出来一个君启彻了呢?
“怎么?不想去?”微微挑高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半月弯马上低了头,“没有,奴婢能去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奴婢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是吗?”
“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失神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君卿夜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头顶的珠花上。回过神,君卿夜伸出手摸了摸君启彻的头,话却是对着半月弯说:“带太子回宫吧,他该午睡了。”
“是,皇上。”
在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她巴不得他赶她走,她温柔地牵起君启彻的手,朝不远处的太子宫缓缓走去。
望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君卿夜突然间抿嘴轻笑着,眼中的温柔,更是排山倒海而来,“母妃吗?还真是错认得巧。”
去千池的这一日,应君启彻的要求,半月弯也坐到了马车之中。
马车内人并不多,除了君卿夜和俞婧婉以外,就只有君启彻和半月弯,虽然很不喜欢和君卿夜共处,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难得出宫一次,半月弯的心情却并不好,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也就意味着还要重新等待新的机会。五年了,她的耐心都快要被磨尽了。
腊月里,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要不是心情郁闷,半月弯该是会好好地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风景的,毕竟,她对这些早已怀念多时。
车窗外,阳光在积雪的地面上洒上一层晶莹的光,银装素裹的树枝摇曳,带来一番别样风情。不得不说,半月弯是喜欢冬日的,因为这难得一见的纯净的雪,会让她觉得只要身处其中,便连自己也变得干净了一般。
白竹国从没有冬日,入眼皆是漫天黄沙,她是到了上京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雪这种东西。自那时起,她便爱上了雪,从此一发不可收。
思及此,心情似又平复许多,正要细细品味这一番雪景,一直坐在身侧的君启彻却突然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母灰,你在看什么?我也看看。”
小脑袋挤了上来,整个人都挂在了半月弯的身上。这几日,她已习惯了这孩子的黏人程度,倒也并不介意,只道:“太子殿下小心啊,不要摔着了。”
“母灰抱着彻儿,彻儿就不会摔倒。”
君启彻傻傻地笑着,眼中的一丝狡黠并未逃过半月弯的双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并不责难,只是宠溺地望着他笑。这确实是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皇上,太子殿下为何叫迷蝶为母妃?”俞婧婉睁大了晶亮的美目,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她早就见过太子,却是第一次听见太子如此唤半月弯,所以被吓了一大跳。离宫之时,君卿夜已封了她为才人,她是君卿欢送进来的细作里,唯一一名没有直接封为美人的。
君卿夜抬眸扫了两人一眼,慵懒道:“认错了人而已。”
俞婧婉斜睨半月弯一眼,脸上似有不悦,但仍旧温柔道:“皇上,不是臣妾多言,这样始终于理不合,臣妾是担心会害了迷蝶。迷蝶救过臣妾的命,臣妾不想她有事。”
“彻儿还小。”君卿夜淡淡地道,但言下之意,却是让俞婧婉不必多言。为帝者,是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任何决定的,虽然太子君启彻还小,但没有他的允许,他也同样不能随心所欲地叫唤。
懂得察言观色,是作为细作的条件之一,俞婧婉再傻,也能看出来君卿夜的纵容。是以,便不再开口说扫兴的话,想着办法去逗弄太子,但因她方才失言,导致太子对她的态度异常冰冷。俞婧婉自讨没趣了一番,心内郁结,便把这些仇都记到了半月弯身上。
到了千池,俞婧婉借口身体不适,把半月弯叫到了房中,“你本事不小嘛,才几天时间,竟然搭上了太子这条线。”
半月弯脸色并不好,冷冷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我劝你还是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你敢教训我?”
“你我同坐一条船,既然你忘了自己的本分,那我自然该好好提醒你,你是佑亲王的人,不是皇上的婉才人。”半月弯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说这些话,但看到俞婧婉越来越像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她却是无比心寒。若是具备如此条件的俞婧婉也爱上君卿夜这个恶魔,她的胜算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便成,你和太子那样,置我于何地?”俞婧婉口气不佳,显然还有些生气。
半月弯冷冷又道:“太子与我亲近,或是与你亲近,并无差别,你为何如此生气?”
“我当然生气了,我才是长得像萱妃的人,他却把你认成是萱妃,我…”
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半月弯凌厉的双眸寒光乍现,“萱妃去世已近三年,你半年前方才入宫,若是皇上知道你有此想法,你觉得皇上会作何想?你确实长得和萱妃一模一样,可是,你也该记住一点,俞婧婉是不认识萱妃的,也绝不可能知道自己长得像她。”
一段话说得俞婧婉哑口无言,她有些心虚地望着半月弯,心烦意乱地坐回自己的床上。
“宫里都传开了,我若说自己不知道,那也太假了。”
半月弯依旧淡漠,只是语气仍然很严厉,“皇上早就发过话了,不让任何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怎么?有人跟你提过只言片语?”话虽如此,但半月弯是不相信会有这个可能的,俞婧婉一直住在鸾凤殿,封了才人后才搬去承欢殿的,这期间,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些禁忌之事。
“你…”
“我是为你好,万事小心为上,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只要好好地抓住皇上的心,其他的交给佑亲王便好。”话已至此,半月弯也不愿再多说,有些事还得靠自己去想,该提点的她也提点了,若是再学不乖,那么…
回到休息的地方,却见君启彻候在了那里,见她回来,又撞进她怀里撒娇,“母灰,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