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女子倒真是平静了许多,盯着半月弯的脸又看了好一阵,又开口说了一句:“我叫俞婧婉,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半月弯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却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我该向皇上汇报你的病情了。皇上对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机会。”
听得此言,俞婧婉面色微微潮红。
半月弯见此,芳心暗暗一沉,不过九日而已,难道又要失控了吗?
独行于深宫,半月弯心中却是异常清醒。关照?谁关照谁,现在说似乎言之过早了。只是那俞婧婉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担心。
回望过去五年,那十三位如花女子,个个都是精明过人,可结果又如何?她早就断言,爱上君卿夜的女子,除了死,还是死。可现在里面的那位,单是听自己提及君卿夜,便流露出那般神色,怎能让她不忧心?
她有些迷惑不解,君卿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能让那些本与他敌对的女子,个个倾心于他呢?
她潜伏锦宫五年,处处小心,却也因此错过了无数了解他的机会,她不愿与他过多接触,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直接取他性命。可现如今,她似乎已没有更多的选择,若是俞婧婉再失手,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位牵动他心之人。
思绪翻飞间,她离君卿夜的寝宫仅剩一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却听得内殿传来熟悉而温厚的声音,“皇兄,你又输了。”
半月弯的脚,霎时如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如今的她,要坦然面对君卿欢,似乎比面对君卿夜还要难。
倚在殿门前,她心内酸楚,自出役房那日,她便告诉自己,对于君卿欢来说,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对于自己来说,他亦只能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与她,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再无其他。
可是,当她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仍旧会颤抖。她用了好长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平复心境。再不相见,亦不可不见,他与她之间,除非交易完成,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她不自觉地轻叹出声,此时却听到殿内传出声音,“谁在外面?”
躲是躲不过了,也不能再躲,半月弯轻轻应道:“奴婢迷蝶,特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进来吧。”
是君卿夜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但半月弯却不相信他真的开心。他想尽办法除去那十三位美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那十三位美人与君卿欢有关系。
不过,他开不开心,与自己并无任何关系。事实上,她更希望看到他痛苦,只是他太会演戏,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哪一次的笑,才是真的发自内心。
入得殿内,半月弯仍旧低首而行,虽未抬眸,但亦能感受那两人灼灼的目光。行得近了,微微一个福身跪了下去,半月弯恭敬地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佑亲王。”
君卿夜并不抬眸,亦不说平身,指了棋盘某一处问君卿欢:“若是朕方才在此处落子,你还能赢朕?”
“皇兄,不兴悔棋的,臣弟赢了便是赢了。”君卿欢连连摆手,毫不惧其天威,仿佛在他眼中,君卿夜真的只是他的亲哥哥。
若不是半月弯心中有数,恐怕真的会认为他们兄弟情深了。
“那再下一盘如何?朕一定要赢你一次才行。”君卿夜笑得像个孩子,不待君卿欢回答,便自发地开始清理棋盘。
仿佛是被忽略了的某个物件,半月弯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却仿佛比他们还要淡定。她早已习惯了君卿夜的冷漠,连雪地都跪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她呢?
等,一直等,直到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听到君卿夜大笑着开口,“卿欢,服了吧?朕赢了。”
手中还执着一粒白子的君卿欢,这一次却是真的愣了,看着一子不留的棋盘,他突然开始怀疑,他曾赢过君卿夜的每一次,可能都是他故意输的。他的棋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不可能会输给他一子半子。
将手中棋子放下,君卿欢也开了口,“皇兄,你今夜好生厉害,臣弟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是真服才好,就怕你是口服心不服,还总想着要跟朕比试比试。”
这话一语双关,让君卿欢的心漏跳了一拍,更让跪在地上的半月弯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发现什么了吗?难道俞婧婉暴露了?这样的君卿夜真是太可怕了,让人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皇兄说笑了,哪一次不是皇兄硬拉着臣弟比试啊?”不怕死地开口,同样一语双关,这一次的君卿欢,脸上的笑似乎也挂不住了。
君卿夜一脸恍然的模样,却仍旧笑了,“如此吗?那便一直这样下去好了,朕不拉着你比,你便不要在心里天天记挂着和朕比便行了,也省得劳神费力的,伤了身体。”
“谢皇兄关心,臣弟记下了。”
“嗯,既然卿欢记下了,那么,你也可以起来了。”
明明是对着君卿欢在说话,却又不知为何转到了半月弯这里。半月弯的心沉了沉,那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那个不许天天在心里记挂着和他比的人,指的原来是她。


第四章 锦宫最美
双腿已开始发麻,半月弯强撑着站了起来,任脚下如被虫蚁咬般刺痛,嘴上却依然恭敬地道:“谢皇上。”
“你刚才说,你是来干吗的?”君卿夜收拾着棋盘,并不看她。
半月弯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不愿看君卿夜,是因太恨;不愿看君卿欢,是因太伤,是以,不如谁也不看,落得清静,“奴婢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婉姑娘?她醒了?还告诉你她的名字了吗?”这些日子以来,俞婧婉不是没有清醒过,只是因为萱妃之故,他从不肯让她说出名字。可现在,这名字竟由半月弯口中得知,让他瞬间清醒:萱妃早已不在人世,那只是个长得像她的女子。
听得君卿夜如此一说,半月弯心知自己失误,便也不再多言,只答道:“是,醒了。”
分不清心底的感受是失望还是坦然,君卿夜收好棋盘上最后一子,淡淡地问道:“说说她的病情吧,怎么样了?”
“回皇上,疾症已控制住,婉姑娘的精神尚好,悉心调养一阵子,便不会再复发。”她说得含糊,是因她无法细讲。为了让君卿夜相信俞婧婉真的病得不轻,也真的伤了身体,她只能说是要调养一阵子,其实却是得小心一辈子。
“嗯,没事就好。这几天,朕就把她交给你了。”这话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他现在的表情让半月弯疑惑,实在是太平淡了,淡得似乎俞婧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奴婢明白,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她有信心治好俞婧婉的病,虽然不能完全根治其后遗症,君卿夜养她一辈子,亦不是什么难事。
半月弯的保证却让君卿夜抬起了头,看到她的一身打扮后,突然又转头去问君卿欢:“卿欢哪,你觉得迷蝶如何?”
君卿欢做无知状,“皇兄,谁是迷蝶?”
“喏,就是她了,锦宫里最美的女人。”
这一句话让君卿欢的内心瞬间雀跃。
稳了稳心神,君卿欢暧昧一笑,“皇兄说美,那就是美,臣弟没有别的意见。”
“朕并不是问你她美不美,只是问你她如何?”话是对着君卿欢说的,但眼神却又飘向了半月弯。她的眉头微微拧起,倒不是生气,却是惊讶的成分居多。
这样的回答让君卿欢一愣,“皇兄,什么如何?臣弟不明白。”
“朕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你看如何啊?”这话当然是说给半月弯听的,只是他却扭过头来,观察君卿欢的神情。
君卿欢不动声色,再度一笑,“皇兄想留一个人,不必问臣弟的意见。还是那句话,皇兄喜欢便好。”
君卿夜也笑,只是笑容之中好似又多了点什么。他悄然起身,行至半月弯的跟前,贴近她耳边细语:“那,你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贴身侍婢可好?”
他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半月弯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待听清他的话,半月弯愣住了,他说什么?贴身侍婢?不是什么才人、美人?虽说正合她意,可为何她总觉得他挂在嘴边的笑容有些危险?
“奴婢粗手粗脚的,恐怕侍候不好皇上。”她下意识地说出拒绝的话语。
君卿夜笑了,他指着半月弯对君卿欢道:“看,她还不愿意。”
君卿欢心中焦急,却也不便表露,只厉声道:“大胆奴婢,皇上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快谢恩?”
闻言,半月弯心中又是针扎一般地痛着,最终还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奴婢谢皇上器重,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皇上的。”
君卿夜的笑瞬间消失,缓缓蹲下身子,他单手轻抬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与之对视,“是真的怕侍候不好,还是不愿意侍候朕?”
“皇上息怒,奴婢真的是怕侍候不好。”
清越的声线,带着特有的冰冷,让君卿夜的眸色越来越幽深。他知道她在说假话,所以,他有些生气,气她的言不由衷,也气她的委曲求全,她不该是这样认命之人,为何总要如此委屈自己?
她不是不怕他吗?为何又如此小心翼翼?
昏黄的灯火下,半月弯晶亮的双眸中似有无数星辰在闪耀,那样美丽,让君卿夜一时看得痴了,抬着她下巴的手,竟然许久不曾抽离。
半月弯的心怦怦怦地跳得极快,想避开他的眼,却不被他允许。
他启唇道:“朕准你实话实说,若你真的不愿待在朕身边,朕决不强留。”
如此话语让君卿欢惊讶,更让半月弯迷惑。如果早一日,她定会肯定地告诉他,她不愿意,可是,自见过俞婧婉之后,半月弯已有新的打算。是以,她只犹豫了片刻,便肯定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回答:“奴婢愿意。”
这一声愿意,却仿佛咒语一般,不停地撩拨着君卿夜的神经,他能看出来她不愿意,可他也听得出来她的坚持。明明不愿意,却还强迫自己留在他身边,他真的对她越来越好奇。终于,他收回自己的手。在她低头之时,错过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从未想过他竟然对一个宫女产生这么大的好奇,虽然明知道她很可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常?他思考着自己的行为,终于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先照顾好那个女人吧。喔,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到这里,半月弯倒是惊得抬起了头,“皇上不知道婉姑娘的名字?”
“很奇怪吗?只是从未问过而已。”他答得理所当然,却也瞬间让半月弯明白了他的无情无心,看似痴恋,其实却清醒得很。想要进入他的心,俞婧婉的路还很漫长。
“俞婧婉。”
“俞婧婉。”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君卿夜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许久吐出一句,“不错的名字。”
以为他还会问一些什么,可他却只是轻轻地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在俞婧婉痊愈之前,他应该不会调她过来侍候,这一点很让半月弯安心。只是看着君卿欢略为失望的眼神,她的心又疼了。
难道,只有自己做了君卿夜的妃子,他才真的满意吗?
没有月的夜晚,森冷异常,锦宫在这样的夜色映衬下,显得更加静寂幽深。一名黑衣人借着暗夜的掩饰,穿行于屋檐之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便是在经过巡夜的守卫眼前,也仿佛一阵轻风拂过,随即消失。
那黑衣人行了好一阵,落脚于琦轩殿前,只轻轻一推,殿门便应声而开,黑衣人身形一动,瞬间潜了进去。看清殿内等候她多时的月白身影时,直接扯下黑色面巾,露出半月弯那张冷漠而绝艳的脸来。
君卿欢微笑着向她走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半月弯脸色不佳,只是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扔到了房间内的八角桌上,“你派人给我送来这个,不就是要我来见你吗?”
“我是想见你,不过,我也很害怕你不会来。”下毒之事,君卿欢自知理亏,是以,对半月弯是否会应邀前来并没有把握。现在看到她站在自己眼前,他那颗悬着的心,终是落下了。
“长话短说吧,我出来太久会引人怀疑的。”半月弯的态度异常冷漠,她不会反驳他的意见,不代表她会接受。至少,在那件事上面,她心已死,不会再存任何幻想。
君卿欢叹了口气,伸手搭上半月弯的肩头,却被她无声避过,他面上尴尬,只道:“弯弯,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你应该明白我的,不是吗?”
“让我来就是为了理解你?”半月弯冷笑,如若真是这样,她可真要笑破肚皮了。没错,他说得对,她明白他,所以,更明白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君卿欢承认,入宫五年,半月弯变了很多,虽然对他的心意不改,可是,她眼中却常常泛着一种琢磨不透的厉色,有时候,连他看了也几乎浑身发冷。此刻,眼前的女子周身都散发着森寒之气,绝望中还透着些诡异的杀气。
是的,杀气,十年了,这是第二次,他在她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而第一次,便是于荒漠之中的那一眼,仿佛野兽濒死挣扎前的最后一丝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君卿欢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只不过从未想过她也会对他动杀机,那种由爱到恨的转变,太急太快,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半月弯冷冷地道:“说重点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是的,浪费时间。为了他,她已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她不愿再等,也不想再等了。五年,她的梦已经做够了,是时候清醒了。
“弯弯。”
他又叫她,用那种她熟悉的、宠溺的声调,那拖得长长的尾音,像是在对她撒娇,以往只要他那么一开口,她整颗心都会软了。其实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在她心软的同时,她的心也在滴血般地疼。
有些地方,不是没有伤,而是伤得太多,已血肉模糊,既然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那还有什么可想?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可她依然幻想了五年。五年啊,真是太久了。现在,她清醒了,她再也不会幻想了。
“不说吗?那我就先回去了。”
转身,却被他自身后抓住她的臂膀,“你我以后只能如此说话了吗?”
“不是正合你意吗?”她笑,脸上浮现出凄苦之色,也许真的不应该怪他,而是好好感谢他的无情。
这一刻,君卿欢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下毒之时,他从未手软,可现在,他的心却软了。
“弯弯,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只想告诉你,功成身退之日,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皇后,听到这两个字,为什么她会觉得讽刺,从她出生之日起,这两个字就一直伴随着她长大。十年前,母亲曾亲手为她披上嫁衣,满脸幸福地告诉自己,她要嫁的人,是大周国的太子,先皇百年之后,她会是大周的皇后。
可如今,先皇早已不在,而她却变成了大周国最为低下的婢女。从公主到太子妃,再从太子妃到阶下囚,最后又从阶下囚到婢女,她早应该明白,皇后这两个字,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想,也不该去想了。
似乎厌烦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她拧起眉头,扭头问他:“假如我告诉君卿夜,我就是半月弯,你猜他会不会杀我?”
没有想到半月弯会有此一问,君卿欢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月弯却在看清他的表情时冷冷一笑,“或者,他也许不会杀我,而是也封我一个皇后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虽有名无实,却是十年夫妻了呢。”
此话令君卿欢紧握着她臂膀的手越来越用力。
明明痛得要死,可半月弯只是冷笑,“皇后?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稀罕,特别是你大周国的皇后,我更加不稀罕。”
咬牙切齿间,君卿欢才终于看清了半月弯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于死亡的火焰,包含了太多的怨恨与不甘。他早应该明白她就是这样一种人,他看中的也正是她的这种本质。为何看到这样的她,却让他有了一种会陪着她下地狱的感觉。
“我是真心的。”他想要这江山,也想要君卿夜对他俯首称臣,但此时此刻,他想要的还有她的心。从前,她的心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可当发现她开始撤离,他却慌了手脚,想要死死地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
半月弯的眼中有一丝迷茫,但亦只是瞬间,复又变得清冷如水。别开头,她不再看他的双眼,只缓缓道:“说出你的目的吧,我知道你让她们进宫,决不仅仅只是争宠,虽然我只是一名小小宫婢。不过,若能做到梓桐那样的地步,相信也没什么东西拿不到。”
“你…”
并不想听他又问一些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话,半月弯继续问道:“如果我帮你拿到了传位圣旨,是不是就算交易成功?我们是不是就两不相欠了?”
如果说一开始君卿欢只是在猜测半月弯是否知情的话,那么现在已有了答案,“你知道圣旨的事?”
“我比你想象中要知道得更多,虽然你从不肯告诉我。”是的,他从未告诉过她那十三位美人的目的,只是要她从旁相助,可她却能从种种迹象和证据上面猜到一切。和他同样的是,她也从未告诉过他,她早已洞悉一切。
她偶尔也会想,或者,她对他亦从不曾真正地信任过。
出了琦轩殿,半月弯顺着原路返回,没走出多远,她便发现身后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她。加快了步伐想要摆脱那人,却在她离鸾凤殿越来越近时,她惊讶地发现,来人似乎比她还要熟悉这锦宫的路。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向半月弯,来不及细思,她提气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座宫殿间穿梭着,试图借着夜色的掩饰甩掉跟在她身后的人。几番来回,半月弯体力严重透支,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虽然她轻功不错,却也没办法摆脱他,如若她一直陪着他在这里不停地绕圈子,就算不被他抓到,也会引起侍卫的注意。
沉思了一会儿,半月弯打定主意,转身迎向身后之人,既然躲不掉,那就打一场好了,不管有几分胜算,至少摸一摸来人底细。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半月弯会向他走来,错愕间差一点被半月弯的掌风扫中,待他踉跄站定,却已是瞬息间调整好身体平衡,生生接下半月弯连续发出的攻击。
早猜到来人可能是君卿夜身边的探子,没想到竟然是风赢亲自出马。不管他是奉了君卿夜的命还是他自己独自行事,半月弯都不敢再掉以轻心。论武功,她肯定不是风赢的对手,想要从他手里逃掉,唯有智取。
几个回合下来,半月弯发现风赢的目的很明确,不是要伤她,也不是要杀她,而是要取下她脸上的面巾,想来他应该也猜到了她的身份,现在只是想证实。有了这样的认知,半月弯面巾下的红唇微微挑起。
本该反手挡下他的袭击,她却突然间收回双掌,硬生生接下他一掌,人被打飞出去的同时,半月弯只觉口中一甜,心血直涌入喉,重重呕出一口血后扑倒在地,单手捂紧了小腹处,盯着风赢越来越近的身影,瑟缩着后退。
他行至她跟前,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行为,那一掌他用力极重,正打在她腰腹之上,她决不可能好过。地面上殷红的血仿佛在向他证明着半月弯的伤势之重,他卸下心防,缓缓上前,伸手要摘她脸上染血的黑巾。
当他的指尖触及她的脸,半月弯眸中一凛,本还捂在小腹上的那只手,迅速扬起一把尘土直袭风赢面门。
风赢未及设防,仓促中往旁边一闪,待他避开沙石的袭击,再扭头时,哪还有半月弯的身影?看着满地鲜血,他却径自转身,望着鸾凤殿的方向,紧紧握手成拳。
才刚刚在床上躺下来,房门便被风赢一脚踹开,她紧张地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一身劲装的风赢,无措道:“大将军,你、你这是为何?”
“起来!”风赢冷冷开口,一脸不耐。
半月弯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拢了拢被子,“大将军,有何事不能明早再说,非要夜闯宫婢寝室?”
“明早?明早怕是说不清了,别装了,马上起来。”风赢满脸尘土,口气十分恶劣,想到方才的失手,他就心中烦闷。
半月弯依旧没有动,还更加用力地扯紧了包裹在身上的被子,“大将军,奴婢不懂你在说什么,奴婢没有得罪大将军吧?”
“还装是吧?要不要我亲手掀开被子?我敢保证,你被子底下穿着的还是方才那套夜行衣。”
听闻此话,半月弯脸色一变,惊恐地看着风赢,“大将军,你一定是误会了,奴婢没有什么夜行衣。”
“没有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把被子放下来。”风赢仍旧冷笑着,他早已认定方才之人是半月弯,决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半月弯为难地看着他,忽而红了脸,小声道:“大将军,奴婢、奴婢也想证明的,可是奴婢现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当然不方便了。我没耐心再说一次,我数三声,你不动手,我就亲自来。”这一刻,风赢几乎已完全确定了半月弯在撒谎,也更加相信被子底下的她,一定还是穿着夜行衣。
半月弯紧张地红了脸,解释道:“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能、不能…”
她那要出口的话还不及说完,风赢已耐不住性子,竟真的冲了过来。当他大力掀开半月弯身上的被子时,却被眼前活色生香的画面,彻底惊呆了。
“啊!”
受惊过度的尖叫声由半月弯口中发出,却也瞬间惊醒了风赢本人。他迅速转身,黝黑的脸上可疑地红成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穿衣服,我…”
他说不下去了,一想到方才喷血的画面,他的心就狂跳如雷,慌乱地闭上眼,脑中却尽是刚才落入眼中的那一幕。那如雪的肌肤,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粉粉的,滑滑的,如丝如缎,还有藕色肚兜下,若隐若现的乳沟,修长而紧实的小腿,无一不让他心猿意马。
半月弯拉回被子包裹住全身,盯着他的后背嘤嘤哭泣,“大将军,奴婢、奴婢早就说过了,奴婢不是不愿意起来,只是不、不方便。你偏要、偏要…奴婢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呜呜…”
看她一哭,他心都要碎了,想转身安抚,却又不敢逾越,手足无措地道:“你、你怎么不说清楚呢?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要怎么说清楚嘛?奴婢、奴婢…”
半月弯委屈地开口,却在说到一半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到,声已至,“迷蝶?怎么了?”
听出来是梓桐的声音,风赢紧张不已,掌风横扫而过,将房门紧紧合上,他再糊涂,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让梓桐看见。他飞快地闪身至屏风后,听到半月弯用清越而好听的声音隔着门对梓桐说:“姑姑,对不起!奴婢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吓醒了而已。”
“真的没事?我还是进来看看好了。”梓桐似乎并不相信,坚持要进来。
半月弯也坚持道:“不用了姑姑,奴婢真的没事。”
“那好吧,你晚上别再那么叫了,怪吓人的,要是惊扰到皇上可是死罪。”梓桐又端出那一套教训着。
半月弯很认真地回了一声,“谢姑姑教诲,奴婢知道了。”
许是见半月弯真的不打算来开门,梓桐也没有再多问就走了。
感觉到梓桐离开,风赢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只是此时此刻,当他再次面对半月弯,心境已不若当初那般平静了。
见她蜷缩成一团,我见犹怜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滴,风赢整颗心都好似揪在了一起,却只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我在找一个人。”
“大将军在找一个穿夜行衣的人,可大将军怀疑是奴婢,对吗?”收起眼泪,半月弯一脸任人宰割的模样,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