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以为你露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朕就会放过你吗?做梦,风家的人,朕一个也不能留。”
灵晚用力地挣开了铭帝的钳制,不敢相信居然会听到铭帝如此狠辣的话语。这不是她想象中会发生的事情,可这些都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铭帝竟说她风家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皇上,为何?为何?”
铭帝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那么大声,那么刺耳。灵晚有一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可她仍旧只是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听着铭帝那魔鬼般恐怖的笑声。
笑罢,铭帝脸色一变,指着那方丝帕,对着灵晚说了一句:“贱人,你难道真的以为,那是朕的所为吗?”
灵晚突然心惊肉跳地看着铭帝所指的地方,那一方丝帕,那上面的红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想要说什么呢?
“朕要告诉你,他们是对的,朕确实不行了。自四十岁之后,朕便不能再宠幸任何宫人。而今,朕已六十有二,难道你以为朕还能因为你而出现奇迹?愚蠢!!”铭帝在说到“你”的时候,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向了灵晚如花的丽颜。在说到“愚蠢”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了十会猥琐的笑容。
仿佛晴天霹雳,瞬间炸得灵晚晕头转向,她惊得张大了粉红的小嘴。他在说什么?他不能人道,可是他刚才明明有说那个欲仙丹啊!难道那丹药是假的,只是用来给他的三个儿子看的?
可是如果真的如他所讲,那昨夜,昨夜之人分明不是梦境,不是铭帝又会是谁?
“你胡说。”灵晚失声叫道,却再也不忍听他的下文。
铭帝却在此时继续残忍道:“爱妃,朕怜你新婚燕尔无人能惜,本想以丹药助你欢爱一场。可惜,可惜朕的身体不济,丹石无灵。是以,朕便着常青随便到宫外寻了一身强体壮的乞汉,为朕代劳。朕以为,像爱妃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应该不会介意春宵一刻,朕临阵换枪吧?”
什么?乞汉?什么?春宵一刻,临阵换枪?
灵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是人吗?他不是,他是魔鬼,魔鬼!灵晚再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她瞬间挥手,只轻轻地一挑,铭帝便被她掀翻在地。常青一见这阵仗,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啊!皇上,皇上…”
她顾不上殿中大乱,顾不上耳边太监们惊恐的喊叫声,只是埋头冲出了这骇人的大殿。
她艳红的衣衫,飘飞如血翻,穿梭在深宫内百转千回的长廊中。在她血色的身影消失的尽头,一抹月白衣角,悄然而退,只闻得不远不近的叹息声:灵晚呵…
屈辱、悔恨、愤怒,瞬间的感觉,一涌而上,灵晚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出殿门的,也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道回廊,穿过了多少道宫门。
泪水,淹没了她的视线,只知道不停地奔跑,仿佛着了魔一般不停地奔跑着。似乎只要不停下来,就不会再面对那样难堪的事情。可是,路,终究到了尽头,灵晚亦撞上一堵人墙,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却望见一双担忧的眸子。
“灵儿,别哭了。”
那么难过、那么心疼的声音,仿佛再大声一点儿,他的灵儿就会被吓跑。灵晚的泪眸之中,是夏侯煦阳光而稚嫩的脸。
灵晚心中一痛:“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周汉王?还是皇儿?”
闻言,夏侯煦的心痛得撕扯成一片片,他想紧紧拥住灵晚却被她用手臂硬生生挡了开来。看着灵晚受伤的脸,夏侯煦心痛地说:“灵儿,我还是最疼你的表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的心好痛。”
灵晚摇头,摇得那么地用力:“不一样了,永远都不一样了,表哥,我再也不能这么叫你了。”
夏侯煦用力地将灵晚揽入怀中,瘦弱的肩头,明显地抖动着:“灵儿,我的灵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去找父皇吗?我要去要回你吗?”
泪水,再一次漫过了灵晚的脸,要回她吗?还要得回吗?
“周汉王,你回吧,我再也不是干干净净的灵儿了,你那个灵儿表妹已经死了,死了。”这是灵晚第一次这么跟夏侯煦说话,如此清冷,如此绝然。夏侯煦的眼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这真是灵晚会对他说的话。
“灵儿,你…”
“回吧,周汉王殿下。”
“灵儿,你怪我是吗?怪我太冲动了是吗?”夏侯煦懊恼地说着,双手紧紧抓着灵晚的肩膀。
是的,她是想怪他们的,原来那天秋歌所说的三王打起来了,不是那样直接地打,而是暗暗地争。最初是因为夏侯煦执意要请旨赐婚,接下来便有了夏侯暄的相争,最后更有了夏侯晔的相抗。如果没有这一切,灵晚依旧会做着她的风四小姐,可惜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成了追悔莫及。
灵晚并不是真的怪夏侯煦,只是她太了解这个表哥,他的心思,全都放在灵晚身上,假如知道这样会伤害灵晚,他绝不会做。可是,他太单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有多少人看着他,有多少人算计着他,他完全不在意。
正因为这种忘我的感情,所以,明知道在铭帝不会同意的情况下,他仍旧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几欲缓不回一口气。可铭帝怎么也没有松开金口。夏侯煦晕倒的同时,七殿下夏侯暄却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同样的方法,同样的三天三夜,却只惹来了铭帝更深的狂怒。
而夏侯晔的最终出现,彻底地毁灭了铭帝的理智,他不待夏侯晔开口,只一句:“谁也别想得到她!”便堵了夏侯晔的嘴。
三王之中,以夏侯晔最受铭帝器重,也可以说是铭帝最中意的储君人选,要不是还有个太子挡在前面,只怕夏侯晔早就扶了正。
所以,夏侯煦的求旨,铭帝以为是两小无猜,而夏侯暄的执意,只是好胜心切,但,当一向以冷静自制的夏侯晔出现时,铭帝终于正视了问题。而最终,他选择的做法伤了三王的心,更夺了灵晚的一切。
三王相争的结果,不过是换来了一纸皇帛,而灵晚终成了最后的牺牲品。
灵晚的心,仍旧是刺痛的,可是,她却知道,夏侯煦有多重视她,所以,她怪不了他。可是,她的心却在滴血,那惨痛的经验,铭帝的淫笑,始终在耳边回荡。她捂住耳朵,忍不住哀求道:“表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终于,她还是唤他一声表哥,只因她知道,如果不喊,以夏侯煦的性子,绝不会离开。灵晚太了解他,这一声表哥,只是权宜之计,从此以后,于人前,再也没有什么表哥了。
夏侯煦迟疑着,却经不往灵晚的眼泪,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灵晚看着他消失的衣角,再也忍不住,放声地大哭了起来。
一阵箫声,由远而近,由疾而缓,轻泻于耳边,潺潺如流水,似倾诉,似哀婉,欲语还休。灵晚抬起含泪的星眸,望向箫声的来源,清冷的月光下,执箫者,白衣胜雪,胜似谪仙。灵晚的双眸,梦一般地看向那男人,惊为天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不由自主地开口,仿佛她就该这般问他,甚至连自己还在伤心的事实,也抛在了脑后,似着了魔般,只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甚至这个人的一切。
听到灵晚的问话,那男子终于将玉箫慢慢抽离唇边,微笑之间,灵晚的心再一次被震憾。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之人?如星子般的晶亮而迷人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含笑的薄唇,浓黑的剑眉,额前挑出两缕发丝,迎风而扬,道不尽的风华,言不出的仙姿。
他笑着,用温润如水的声音对她说:“咱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同时也激醒了灵晚,她恍然发现,自己刚才还万分悲切的心情,竟然在这一刻被他的箫声所平复。
“你认识我?”
她确实好奇,她对这如谪仙般的男子居然也有印象,只是,一时间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说认得自己,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见过,他究竟是谁?
“母妃,夜深了,为何不回清淑宫休息?”
只一言,便已点明了灵晚的身份。是的,如今旭国上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铭帝的新贵妃,入主西殿清淑。
灵晚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她眯起漂亮的星瞳,上下打量着来人。此时,她已然清醒,他唤她母妃,那就是皇子了。铭帝共七子,除了秦沐王、夏清王和周汉王已然成人以外,其余都还是些孩子,那么,此人…
“原来是太子殿下!”
灵晚清亮的声音,道出事实的同时,也赢得了来人赞许的眼神,他含笑地点头,那一刻,灵晚只想到四个字:风华绝代。
“可笑,实在可笑,世人眼中孽星转世的太子殿下,居然生得这般模样!”灵晚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他,那日,在茶楼,那个“无耻”的男人,没有想到竟然是父亲口中妖孽转世的太子殿下。
他的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她再也不想提到的人。再加上曾听父亲提到的关于他的评价,她实在对他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不由自主就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
“不然母妃以为,该是何种样子?”他不怒反笑,看她的眼神,仍只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奸邪、丑陋、冷酷、暴力,总之,不该是你现在这般模样。”她其实本意是想说,如铭帝那般之人,如何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可话到嘴边,却是变了质。
太子又笑了,他说:“原来母妃眼中的儿臣,不奸邪、不丑陋、不暴力、不冷酷,儿臣听到母妃如此评价,真是受宠若惊!”
灵晚皱起了新月一般的眉,他的话,分明不对,为何却又句句说得通?灵晚终于了然,原来太子的妖孽之处在这里。
“太子殿下,今日是本宫失态了,告辞!”其实灵晚想说的有很多,可脑子里跳出来的没一个好词,铭帝的邪恶彻底摧毁了灵晚的理智,她只知道,她恨他,恨不得他死。
所以,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人和事都看着不顺了,这个太子,到底是他的儿子。她不想纠缠不清,只因,她的心中还有个夏侯晔。
想到此处,灵晚再一次黯然,夏侯晔,为何你也是他的子?

三、宫妃泪
清淑宫内,秋歌伸长了脖子,翘首张望,担心着小姐为何还不回来,难道今夜又要侍寝吗?想到此处,秋歌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一想到小姐身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秋歌就感到害怕。
就在她实在忍不住要出去寻人时,灵晚艳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清淑宫外。秋歌喜出望外地叫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灵晚面无表情地看着秋歌,眼神绝冷,冷声问道:“秋歌,昨晚上,来人你可有看清模样?”
秋歌欢喜的脸在看到灵晚的表情之时,吓了一大跳,她认真地想了又想,才终于摇摇头:“皇上不让任何宫人靠近,所以…”
“那就是说,没看到了?”
秋歌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说吧!”
“昨夜,奴婢因为太担心小姐,半夜曾偷偷跑回来,结果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进了小姐的寝殿。”
灵晚的心为之一颤,年轻的男子,那么说,昨夜之人,真的不是铭帝!灵晚很着急地问:“后来呢?”
秋歌摇摇头:“后来,守殿的宫人就出来了,奴婢就,就吓走了。”
“那你可看清那人模样?”
秋歌只是摇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奴婢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男子。”
灵晚被提起的心,又纠疼了起来,没有看清,她如何去寻那人出来?又或者,铭帝已然杀人灭了口,毕竟,这种丑事,铭帝做得出,却不敢声张。秋歌看着灵晚阴晴不定的脸,担心地问:“小姐,你别吓我啊,昨晚上到底怎么了?”
灵晚再一次认真地看着秋歌,问道:“秋歌,我问你,如果让你再见到那个人,你可能认得出来?”
秋歌认真地想了想,仍旧只是摇头。灵晚闭上眼,痛苦地吁出一口闷气道:“秋歌,这宫里,要变天了!”
“变天?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能看出天色吗?”
灵晚摇摇头,轻声问:“秋歌,我待你可还算好?”
秋歌重重点头:“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
灵晚清冷一笑:“是吗?恩重如山吗?秋歌,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闻言,秋歌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重重点头:“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奴婢要是说一个不字,就不叫秋歌。”
灵晚不再回答,只是指着不远处的宫殿道:“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从今日起,我要你整个旭朝后宫,永无宁日!”
秋歌张大了嘴,看着周身仿佛都染上火焰的灵晚,紧张地问:“小姐,到底怎么了?”
灵晚回眸,余光带泪:“秋歌,助我将昨夜之人寻到,我,饶不了他!”
“昨夜?”
灵晚凄然道:“昨夜之人,不是铭帝!”
秋歌惊得叫出了声,看着灵晚坚忍着眼泪的脸,想到她身上那丑陋的痕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对不起,昨夜我应该守着你的。”
灵晚摇摇头,安慰道:“秋歌,别哭,要振作起来,这宫里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秋歌含泪点头:“小姐,小姐!呜…”
“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人。秋歌,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灵晚冷冷说着,抓着秋歌的纤纤玉手也变得越来越紧,而她自己却毫无知觉。
她清冷的美目,此刻饱含着怒火与恨意,若说以前她尚且还对这旭朝后宫抱有一丝丝的幻想,那么,现在,她,风灵晚誓要将这后宫闹得天翻地覆。
翌日清晨,灵晚随意挑了身素衣淡衫穿上了身,头上亦只斜插了一支碧玉的簪子便急急出了门。按理说,灵晚现如今的身份,要见贞妃本不用亲自前往,旭国祖制,皇贵妃以上品级,后宫妃嫔的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不过,灵晚新入宫,尚未行册封大典,妃嫔们来亦可,不来亦可。不过,按照这宫中的游戏规则,即便灵晚没有被册封,前来巴结讨好的人应该也不会少,可是,灵晚的清淑宫真可谓门可罗雀。
灵晚虽不计较这些琐事,但也能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已有人发话让后宫妃嫔不必到此。后宫之中,说话能有如此分量的,除了铭帝与她的皇后之外,应该没有人能做得到。
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灵晚十分淡然地优雅迈步,根本不将一路上宫人们好奇的眼光放在心上,铭帝为她赐字“剑”,起初,她以为是因为知道她风家的女儿都会武功,所以给了一个豪气干云的字。现在想想,这“剑”字,只怕不是刀剑的“剑”,该是下贱的“贱”了。
贱贵妃,多么可笑,而她还必须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个称呼。不让宫妃来拜见她,便是要告诉所有人,她风灵晚即便是做了贵妃娘娘,在他眼中,亦仍旧只是下贱的女人吗?
哼,不让宫妃来见,那她就主动上门。她要让铭帝知道,她绝对不是他捏在手里的软柿子。如今她已明白了这一切,她便不会再被动地接受,她要反抗,她要报复,她要让铭帝知道,侮辱了她的尊严与身体,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些现在还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宫人们,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她们在遇见她时,只敢低头而行。
清冷美目淡淡扫过一路宫人,只微微一笑,众人便觉得眼前仿佛花蕊初放,纯净而美丽。灵晚未着宫装,但有几个胆小的宫人,已然低下了头行了大礼,想必是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一看灵晚的气质,便知道绝不是奴婢。有胆大的几个,没有行礼,却是啧啧称奇:好美!
秋歌此时凌厉一声:“见到贵妃娘娘,居然敢不行礼,这是哪宫的奴才?”
闻言,那几个胆大的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奴婢(奴才),问娘娘金安,娘娘恕罪!”
赞许的眼光看向秋歌,半晌灵晚才用动听的声音道:“都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那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此时均对灵晚的大度感激得几乎痛哭流涕。而灵晚心中,想的却是收拢人心。
贞妃所居的紫薇宫其实离清淑宫也并不太远,理由无他,四妃本就品级不低,所以离皇后和皇贵妃的宫殿也远不了。所以,灵晚也没走多远,便到了紫薇宫的大门前。
灵晚的前脚才迈进了紫薇宫的门坎,一阵香风飘过,鼻尖便感觉到一阵阵麻痒。灵晚身体什么都好,偏生对花粉什么的特别敏感,只要一闻到便一直想打喷嚏。
不过,她这位姑母,什么也不偏好,偏生又只爱花香,所以,这紫薇宫别的不多,花最多。灵晚虽然早有准备,却仍旧是喷嚏打个不停,差一点儿没流下眼泪。
这时候,一阵清脆笑声传来,灵晚未抬头,只伸手接过一方丝帕,瞬间便捂上鼻口。片刻后,灵晚已好了许多,只是鼻头微红,眼角带泪地埋怨道:“姑母,您这儿的花花草草,怎地越发多了?”
风青璇掩口笑道:“臣妾哪知贵妃娘娘今日会大驾光临,所以,事先也没能将那些花花草草的清理一下。”语罢,又转头对一名宫女道:“青荷,去把那些花儿都搬出去晒晒太阳!”
那宫女闻言早已和几名随侍的宫人一起开始动手,灵晚这才娇嗔道:“姑母也来笑话灵儿了吗?什么贵妃娘娘,我只是姑母的灵儿,永远都是。”说着便撒娇地冲到风青璇的怀里,蹭了蹭脸,结果没想到风青璇的宫装上也熏了花香,冷不丁地,又被呛得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这下,可把风青璇给乐得呵呵地笑个不停。
灵晚推开风青璇足足退了十几步,这才定住身子,皱着眉头说:“姑母,你换身衣裳吧,灵儿可快要被你熏得晕过去了。”
风青璇笑道:“等着,姑母去去就来。”语罢,一转身,便去了屏风后更衣。灵晚拿着那染了药的丝帕,又嗅了一阵,这才觉得舒服了。而此时,风青璇也已经换装完毕,只着了一件浅色的素服,而身上已再无一丝花香。
“以后,要见姑母便差秋歌来唤我,别自己跑来了。姑母这儿的香味一时半会儿也除不了,你来一回就受一回罪。”
灵晚此时温顺地点着头,心里也是早就后悔跑这一趟了。
看着风青璇含笑的脸,灵晚再一次仔细打量着她的这个亲姑母:饱满的额头,珠圆玉润的脸,还有依旧含笑的红唇。爹在她出嫁之日,已交代有事便来寻姑母,可是灵晚此次再见到这个姑母,感觉已然起了变化。
不是灵晚心思太过复杂,而是她的一句贵妃娘娘已然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风青璇虽贵为四妃之一的贞妃,可私底下却一直不受铭帝待见。以前,灵晚一直以为是姑母与铭帝之间有些不合适,可现在灵晚却明白,这一切只不过因为她姓了风。
既便是后来为铭帝生下了周汉王夏侯煦,也只是封了一个贞妃便再未晋级。而灵晚尚未入宫,便已然封了一个皇贵妃,这一切在别人眼中是必然,而在风青璇眼中,却未必这般简单。
灵晚此时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铭帝的高明,他的这一招一箭双雕,简直堪称完美。于风家,既然封了皇贵妃,便没有了风青止反对,因为,在风青止眼中,女儿再心疼,也疼不过儿子。所以,皇贵妃的尊贵程度已能让他满足,便绝不会多言一分。
而此事于风青璇而言,便是另一个策略。风青璇求而不得,而却偏生给了自家人,这种心情,外人不明白,深宫之中,却无人不解。这一点,灵晚方才进宫几日,便已有了深切的体会。
所以,铭帝此举,要的就是风青璇的这种反应。只要她起了妒意,那么,便能在无形之中,分离掉灵晚与她的感情,甚至可以削减掉风家在宫中的势力及地位。于公于私,此种做法,铭帝都是获利最多的人。
灵晚此时没有再说话,只是寻了一处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以她对这位亲姑母的了解,该不是如此肤浅之人,想必只是一时的不满,事后,该是能想通这层道理的。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在不受宠的情况之下,仍然无人撼动她四妃之一的位置。
见到灵晚的反应,风青璇也平复了脸上的复杂表情,随着灵晚之后坐了下来。不过,明显地能看到位置的差异。显然,她这位姑母,还余气未消呢!
“灵儿,此次前来,为了何事?”这风青璇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只从灵晚脸上的浅笑便看出了深意。直接地改了称呼再不唤其贵妃娘娘,也早不再称臣妾。灵晚见她已无明显敌意,便也放缓了脸色道:“姑母,灵儿委屈。”
“怎地现如今还有人能欺负你?莫不是,那人是皇上?”这风青璇显然是气得糊涂了,虽然猜对了人,可话语之中,仍透着些不满意。
“是,姑母为灵儿做主。”
灵晚也不含糊,只做楚楚可怜状,她知道以风青璇好强的个性,硬着来怕是不行,反正她本就是晚辈,顺着摸她的脾气,应该错不了。
“灵儿,你这话又从何说起。不说姑母为你做不了这个主,便是真有那能耐,皇上也是你我能碰的吗?”风青璇正色道,眼色还左右地看了看,示意灵晚说话得注意着分寸,以防隔墙有耳。
灵晚脸色黯淡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真的不再说什么,只是拿一种小鹿般的眼神瞅着风青璇。
“灵儿,到底何事?”
风青璇到底也不是糊涂人,再一次沉声问道。灵晚语未出,泪先涌,这一回却不是做戏。她也拿眼左右看看,风青璇一挥袖,那身边的宫人们,便一个个地去了。
“灵儿,这下你可以跟姑母说实话了吧?”
“姑母…”灵晚扑倒在风青璇怀中,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哭起来。风青璇一时无语,只任由着灵晚尽情发泄着。半晌之后,灵晚终于自她怀中抬起头来,而此时,灵晚脸色一片灰败,只咬着牙说了一句:“皇上,他好狠!”
闻言,风青璇的脸色也终于变了,有些无奈地问:“怎么了?”
“姑母,你在宫中二十余载,可九表哥今日亦只是与我同岁。那日,皇上说,他四十便不能再行房事,这,这是何故?”
听到灵晚如此直白的问话,风青璇的脸上也浮现出尴尬之色:“灵儿,皇上为何要对你说这些?是否因为不能宠幸你,所以才会这么说?”
“因为,灵儿已经侍寝,宫砂已破!可皇上,皇上竟告之灵儿,入幕之宾实乃他人。姑母,你可要跟灵儿说实话,皇上他,是不是真不行?”

四、烈女恨
风青璇听到此处,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灵晚,沉痛地开口:“灵儿,那人你可知是谁?”
灵晚摇头:“姑母有此一问,便是说,真有此事?那岂非连九表哥也…”
“灵儿,姑母也不瞒你,皇上四十之时确实已呈病态,不过,却非完全不行。服食丹药过后,仍能勉强行房。不过,皇上五十之后,却已真的再不能宠幸任何宫人。”
灵晚颓然而泣,掩面道:“姑母,灵儿接下来要如何做人?”
风青璇此时不再说话,只是掀起灵晚的衣袖,当她发现那朱砂遍寻不着之时,已知道,事情已坏到了最后一层。她面色凝重,深叹一口气:“灵儿,听姑母的话,此事,你便要烂在心里。切不可再提,也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不止是你我,只怕风家也难保不被牵连进去。”
灵晚慎重地点头,却仍旧不止泪意。风青璇见状,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毕竟是血浓于水,再大的怨气,在听闻此事之后,也该散去了。
“姑母,灵儿听你的。可是灵儿咽不下这口气,皇上,他凭什么?”灵晚喃喃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风青璇此时亦不再生灵晚的气了,只是语重心长地说:“灵儿,看来,他这一次真的铁了心了,以后,这宫中便再不是安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