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侍卫被路玛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得微微一愣,半晌醒悟过来他问的是谁,忙道:“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男人?”眉头微蹙,路玛看着他:“什么样的男人。”
侍卫一脸局促:“这…”
“没听见我让她在这里等我吗。”
“可是路玛大人,”见到他脸色不善,另一名侍卫急急道:“他们走得很快,也很突然,我们来不及制止,而且我们不能擅自离开这道门,所以也没办法去把他们追回来。”
沉默,路玛朝他看了一眼。见他随即低下头,也不再多话,对着他们摆摆手,径自步下台阶。
走到原先同苏苏分开的地方,路玛站定脚步,目光朝周围扫了一圈。
夜已经深了,行人已经很少,除了一两队巡逻的军队,骑着马,从东城的方向渐渐朝这里绕过来。空旷而安静,只有那些得得的马蹄声在整条街上回荡。
轻叹了口气,抱肩靠着边上的方尖碑出了会儿神。
真可惜,就这么又分开了。
在西奈那次袭击中,这个名叫苏苏的,曾让他充满戒备的女人,她的身手给路玛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是这么杀人的,而且还是个女人。只可惜当时形势太混乱,没能顾得上她,等发觉到走散的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而这次居然会在底比斯再次遇到他,那会儿路玛感觉这真是种运气。本想这次总算碰上了,带回去假以时日,说不定会对奥拉西斯有用,这样身手的一个人…她和琳,还真的很像,不论是外表,还是那种隐隐的气息,甚至包括力量。只是琳的力量是自保的,而她的纯粹是杀戮。
这样一个女人…
可惜,又让她给走丢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不过既然人在底比斯,总是不难再把她找出来的,只要回去同王说一下。
主意打定,路玛直起身。正要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冷不防肩膀上被重重一拍:“路玛!”
“喂!琳!”回头见到来人,眼神轻闪,一张灿烂的笑几乎是同时在脸上绽了开来。路玛手伸向身后那个望着他的女子,在她一头暗火似短发上用力揉了揉:“这种招呼方式要吓死人的。”
被他称作“琳”的女子闻声,笑着后退一步,避开他手的持续“蹂躏”:“你在这里做什么,路玛,那么晚了。”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又从宫里偷跑出来了?”
“我出来向来是光明正大的。”
“是啊,的确是这样,他还能对你怎样呢,琳,他能拿你怎么办。”
琳的目光闪了闪,故意忽略他揶揄的目光,别过头:“我们能不能不要谈论这些。”
“可以。”他笑,抬手一招:“走,回去了。”
这个有着一头暗红色短发,五官完全不具备凯姆?特人特征的年轻女子,正是当时在西奈沙漠里那场海市蜃楼中出现,之后又在奥拉西斯遭到袭击时出现在战场,用一把几乎具有着神一般力量的武器轻易为奥拉西斯扭转当时被困局面的那个神秘女人。
就在苏苏同他们失之交臂之后,这个女子却因为一系列的事情和遭遇,巧合地在红海逃上了奥拉西斯的船,就此同他们走到了一起(详情参见尼罗河三步曲之三《法老王》)。也就此直到现在,这有着近似于苏苏力量的女子像只不安分的猫儿一般,在底比斯,在奥拉西斯的王宫,同他们隔阂又不得不融洽地生活了相当一段日子。
至今,路玛还不知道她的武器到底是神的赋予还是人智慧的杰作。
至今路玛也还没查出来她究竟是来自哪个国家。
至今路玛不知道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正如她的身手究竟从哪里学来。
至今都谜一样的一个女子。
不过路玛确定自己至少知道一件事——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他的王正越来越着迷于这个女子,虽然他始终不认可也不相信,而这女子更是对此有些蠢笨地一无所知。
一个对另一个的放纵早已超出了正常的限度,另一个见了这一个却就象羚羊见到了豹子。
真是天知道的两个人…
当然这的确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路玛这么认为。
看到自己这位从不将女人当作一回事,从来在来来去去的如云女子中挥霍着她们的爱却从不知道爱是怎么一回事的王,在这个猫一样无谓,又猫一样任性不可捉摸的女子面前时不时茫然得像个孩子,真的是件极有趣的事…
“啊对了,利比亚女王的女兵们明天要到了。”
“看出来了,你很兴奋。”
“有吗?”
“你的眼睛在发光呢路玛。”
“有吗??”
“还是绿色的。”
“琳,你在恭维我?”
“我在讽刺你。”
“你真直接…”
“你才知道?”
“哎…”

第三十章

我是你的,而它是我的
“salang?颜。”
头顶嗡嗡的声音,还有一大片倾泻而下的光,苍白色,像水。
“性别,女。”
她低头看着下面那个横躺在一片苍白色里的女人,苍白的布盖着苍白的身体,苍白色的皮肤,苍白色的嘴唇…只有一把长发是浓密的墨色,在一片苍白的色泽里突兀得有点刺眼,像是把灼灼燃烧着的生命力。
“亚裔。无有效国籍。”
头顶的声音在继续,她的目光继续游走在这个人的身体上。
感觉好象浮在半空照着一面镜子,由上而下,镜子里那人有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睛紧闭着,从头顶到脚趾,每一寸露出的肌肤上都连着根银白色的网丝。
网丝很粗,像金属,可是金属没有那么柔软。
“被控罪名,谋杀组织内部成员、窃取组织重要情报、背叛组织…”
突然觉得胃里很难受,心脏也是。恶心,就是那种连心脏都变得相当恶劣的感觉。
苏苏侧过头,张开嘴。
嘴里喷出一大口秽物。
没有喷在那女人干净苍白的脸孔上,而是笔直落到地板,那块光洁得像镜子一样纤尘不染的地板。
苍白色的女人消失了,光和光之外那片切割不去的黑暗也是,在苏苏睁开眼的一瞬,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帷幔被风掀起的空隙照射进来。
又是梦…
从床上稍撑起身子,嘴里又陆续喷出了些东西,大多数是些几近透明的液体,胃里很膨胀,却又火似的空虚而烧灼,因为从昨晚起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最近这几天,似乎吃什么,必然隔不了多久就会吐出什么,而这一切正是从底比斯返回尼尼微的当天开始的。这是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对于身体一直非常健康的苏苏来讲,那些怪异而凌乱的梦,呕吐到掏空都还在不停痉挛的胃,一次两次还可以让人无视,屡次三番,那是种把人身体掏空后再凌空搅拌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又吐了?”撑着有些发沉的头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露台边缘突兀传了过来。
苏苏抬起头。循着声音随即撞见一双眸子,在露台边起伏不定的白色帷幔间静静望着她的眼睛,阳光下闪烁流转,就像两颗剔透的火山玻璃。
是辛伽。
他神色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阳光,也或许是因为他太过直接而专注地望着她的关系。
苏苏觉得自己的头似乎沉得更厉害了点。
自底比斯那夜有些忘我的疯狂之后,她就一直下意识地回避着他,可是最近她身体的一些状况,偏偏让她无法回避。苏苏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抬手擦掉嘴角边的呕吐物:“昨天医师来看过了,他们说什么没有。”
“他们说,”抬起手,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凌乱,辛伽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而漂亮,但不知为什么,那上面总是新的旧的伤痕累累。
苏苏不自觉地瞥向那些手指,又在打量着手指上那些细细的伤痕的时候,不小心滑落进他微微敛起的眸子。
目光一转,他突然再次直直望向她:“他们说你怀孕了。”
毫无防备,脑子一刹而过一阵空白。
半晌回过神,苏苏轻轻眨了眨眼:“什么…”
“你怀孕了,苏苏。”辛伽的回答依旧是安静的,正如他一双神色淡淡的眼睛,安静,美丽,却读不出他任何一点想法。
苏苏的嘴唇因此而微微一抖:“你的?”问完,随即意识到这问题问得不是一般的傻。
他笑了,嘴角轻扬:“我想是这样。”
苏苏不语。避开他的目光,视线移向他身后那片淡蓝色的天。天上没有一只飞鸟,连一丝云也没有,蓝得很干净。
一瞬间的沉默,整个房间静得让人透不过气。
“雅塔丽娅,她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辛伽再次开口。交叉着手指,他在阳光下懒懒坐着,头枕着身后的栏杆,神色看上去有点游离:“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她这辈子里唯一预言失败的一次。”
“你在遗憾她的失败么。”
“谁知道呢,其实我并不喜欢孩子。”
“我也是。”蜷起腿,苏苏抱着自己的膝盖,透过手臂的线条她看着他,眼里的光和他一样的安静。
“要打掉么。”顿了顿,她问。
“你肯把它打掉么。”他反问。开口的时候一道暗光悄然从他眼底流过,妖娆,正如每次当他做好了某种决定的时候,他那双眸子,里头闪烁的光总是妖娆得有点点动人。
苏苏点点头。
手指握在胳臂上,有点用力,因为指甲已经深陷入皮肤。不过没有太多感觉,她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里又开始有点难受,心脏也是,那感觉让她恶心。
辛伽没再开口。
垂下眼帘,他将视线重新移向自己的手指,食指磕在拇指上,一丝不深不浅的感觉。
眼睛随之微微眯起。
“越快越好。”苏苏跨下床,补充了一句。
踩着地站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阵发黑,她晃了晃,抬头便再次撞见他的目光,淡而安静,扎在身上却疼得让人无所遁形,她用力抓了抓自己的手臂,迎着阳光走进露台。
露台上风很大,身体被阳光完全包围的一瞬,总算感觉到了一丝回温的暖意,苏苏靠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栏杆上,看着楼下使女们匆匆的身影起伏在小径间,为宫里的宴会准备着新鲜的花朵。
阳光很灿烂,花很灿烂,她们的笑也很灿烂。一上一下,恍然两个世界。
偶然一些细痒的感觉从腿上一滑而过,那是身旁辛伽被风扬起的发。他就坐在苏苏身边,而苏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此刻的目光,是否仍旧停留在她的身上,就像刚才他始终所做的那样。
“你爱过我么,苏苏。”手指抚向她的足踝,辛伽忽然再次开口。
有些突兀的一句话,苏苏身体颤了颤,但没有一丝迟疑:“没有。”
辛伽站起身。
回头追随着她的目光望着楼下那条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径,沉默片刻,走到她身后轻轻把她环住。
苏苏一惊。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的手随即将她缠得更紧。
“放开我!”低吼着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近乎气急败坏,而辛伽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按在了她左边胸口上,不等她因此而再度挣扎,低头,一字一句:“这里很疼,知道么。”
苏苏微微一怔。
而他的手已在同时剔开她的衣领,无声滑向她细腻的肌肤:“这么多年过去了…杀过很多人,也看着很多人在我眼前被杀,很多事发生,很多事在我眼里消失…没什么害怕失去的,也就无所谓什么是疼痛,是不是这样。”微一用力,他将挣扎不已的苏苏禁锢在身下这条栏杆上,然后在她胸口狠狠捏了一把:“除了这个地方。”
很疼。眉头微微蹙起,苏苏抿着唇不语。而他的气息一下下直撞在她的皮肤上,有点急促:“究竟你是用什么方式刺进我这里去的,苏苏,”他问,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知不知道,有时候你一个眼神,一句话,真的让人很疼。”
苏苏的手指也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抓着他的发丝,她试图阻止这些细软的东西同他的声音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冲撞着她此刻变得异常敏感的肌肤。可是没太多用处。手里的力气发不出来,于是扯着他的发丝成了他的发丝将她的手腕缠住,身体不自觉地后仰,她诅咒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却真的无法阻止自己身体对辛伽起伏不定的胸膛的贴近。
“苏苏…”片刻的迷乱,她听见他又道,声音喑如蛊惑:“我不喜欢疼痛的感觉。”
苏苏的嘴唇变得很干燥。
“你喜欢么?”他问。
苏苏摇头。感觉着他的嘴唇从她的发丝滑向她眉梢,皮肤上因此一层细细的涟漪。
“可是我喜欢看人疼痛的样子。”手指在那层涟漪上划过:“我想你同样也喜欢,因为我们两个是如此的相似,我的苏苏…”
“一样地彼此憎恨到要用疼痛将对方扼杀么。”冷笑,她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慢慢挤出的这句话音。
辛伽沉默。
突然间用力,苏苏被迫转身面向他的眼睛。
而他眼里的光是陌生的,正如他刚才闪烁在暗红色眸底那些异样妖娆的东西。
“记住我的话,”他说。苏苏轻轻吸了口气:“是我的,不经我准许,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它随便取走,即使它会给我带来些我并不想要的结果,”手沿着她身体的线条移向她的小腹,低头,嘴唇贴近她的耳垂:“我不会让你把它打掉。苏苏,我是你的,而它是我的…”
开门走出房间,反手,将一室阳光和那姑娘阴晴不定的脸轻轻关在门内。守在门边的老侏儒见状随即迎了过去,一声不吭在他身后跟着,如影相随。
“阿姆拉,”沉默着走了片刻,辛伽回过头,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么,她怀孕了。”
阿姆拉怔了怔。
辛伽微微一笑:“雅塔丽娅说我不会有孩子,她错了。”
老侏儒闻言脸色突变:“王!这孩子是您的?!”
“对。”
“可是王后她说,一旦您有孩子,会…”
目光淡淡一扫,老侏儒在那样的眼神中适时看到了周围守卫的视线。于是说到一半的话重新吞了回去,他吸了口气,压低声音:“王,这孩子不能留。”
“因为雅塔丽娅说的那些话么。”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他在前头走,跟随在他身后,老侏儒望不见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老侏儒以沉默代替自己的回答。
“阿姆拉,这孩子我要了。”
“老奴会把一切如实告之王后。”
停下脚步,辛伽再次回头望向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老侏儒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辛伽笑。不再看他,径自朝前走去:“可以。”
******走在通向自己寝宫那条冗长的走道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每每总会听见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地笑,又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哭。
听说有了年纪的建筑就像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总会保留着一些久远时代记忆的烙印,比如这些似有若无的声音。而他知道,那些声音里必然有一些,是属于他的。
第一次走进这条长廊的时候,他是哭着一路走来的。牵着老侏儒的手,有些肆无忌惮地哭着,仿佛身边这矮小的老者即将引领他去见的,是个噬血的妖兽,而不是一个应该被他称作为父王的男人。
记得当时,整条走廊都回荡着他的哭声,清晰而突兀…而那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很久,久得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纪…那个对于自己来说,这地方等同于狮穴而并非自己领地的那样一个年代。
而至今,当他独自一人走在这条通道的时候,他仍能听见那些哭泣的声音。就像每次闻着这地方残留着的那男人曾经无处不在的味道时,便感觉像是闻着坟墓里的气息。
没错,这就是一座坟墓。
人为了不让自己过早地进入坟墓,往往不得不利用坟墓般的堡垒保护着自己软弱的身体。那些密不透风的躯壳,迷宫般错落的走廊,有时候它让人觉得窒息,更多的时候,它让人感觉像是在母亲子宫里般的安全。
曾经的那个男人的堡垒,现在的他的坟墓。
而那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对这地方的温度和气息不再感到恐惧,更多的,应该说是种沉迷,而这或许是因为自己血液里继承着那个男人的某些东西,他想。
推门进房间,不及把门完全合上,脚步微微一滞。
房间里有着些声音。
陌生而熟悉,透过半掩的垂帘从那张巨大的床上若隐若现,垂帘无风微微颤动,床上两道模糊的影子彼此间蛇般纠缠着,像是抵死缠绵,又像是在作着无声而疯狂的撕斗。
目光一凝,辛伽贴着门背,注视着床,一动不动。
“你让他叫我父王吗,妮尔蒂丝。”压着女人的身体,床上那个男人嘴里浑浊地喘着粗气,捧着她的头:“你对得起自己的心么。”
女人不语,挣扎着,长长的发丝因为身体的动作而被牵扯得紧绷,无法抗拒,只剩下一些同样浑浊的,融合在男人喘息中的呼吸。
“看看他的样子,”伸出手,男人透过垂帘,指向墙的一角:“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嘴唇,我会生出这样一种妖孽来么,我的妮妮。”
墙角里蹲着一个小孩,小小的五官苍白而精致,一双暗红色眸子惊恐地注视着床上起伏纠缠的两个人,嘴唇微微颤抖开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那样蜷缩着,左手捏着右手,食指的指尖神经质般用力磕着拇指。
“你要吓坏他了,烈,你要吓坏他了…”女人开口,哭了出来:“不要这样对我…”
“回答我妮尔蒂丝,回答我,”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男人将她用来极力掩盖的毯子扯开,随即以更粗暴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身体:“你到底背着我和那个人干了些什么。”
“不!”女人一声尖叫:“不要让他看到我这种样子!”
“回答我!”
“放开我!”
“我知道你从没有停止过你对我的恨,从你走进这里开始的那一天…”
“求求你…”
“所以你给我带来了这个诅咒是么。他叫什么来着…辛伽,辛伽是么。”
“他是你的…他真的是你的…”
“同亚述王位正统继承人一起怎么可能生出妖子!你说!”
“烈!!不要!!烈!”
床栏被女人的头颅撞得砰砰作响,小孩在墙角越缩越小,几乎同墙角那些阴影模糊在了一起。
只有一双暗红色的眸子是清晰的,恐惧却又一眨不眨紧盯着床上的身影,看着那女人在男人身体下被扭成一种奇怪的姿势,痛苦而尖锐地嘶叫挣扎着。看着那男人用厌恶的眼神注视着她的眼睛,在她扭曲大张着的肢体间起伏喘息。
小孩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嘴张得很大,似乎鼻子间流动着的空气已经不足以维持他肺部的氧气,他一边大口大口吞着那些气流,嘴唇一边微微蠕动着,似乎竭力想说些什么,额头边的筋因着力量而暴张,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床上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雪白的床单被她身体内流出的血逐渐染成一片殷红,她一眨不眨看着身上的男人,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木然蠕动。
辛伽从门背上直起了身体。
想要走近那个几乎快要窒息了的小孩,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卷着帘子,正站在那张巨大的床边。
床上是空荡荡的,墙角也是。没有纠缠的身影,没有恐惧的小孩,没有呻吟,没有喘息,没有血迹…什么都没有。包括那些凌乱的声音。
放下帘子,他在那张平整得不起一丝涟漪的床上坐了下来。
一滴殷红的色泽随即落在他膝盖雪白的衣服上,暖暖地一烫,很快化了开来。他下意识抚向自己的鼻子,一摸一手心的湿溽,摊开,一掌心的暗红。
他吸了口气。又一滴殷红在膝盖上化了开来,他抬起头,朝着虚掩的门轻扫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门缝外一团漆黑,悄无声息。
“知道这里为什么那么深,”不再理会,他靠着栏杆捻着发,自言自语:“因为人总有自己不爱被别人窥知的一面。”
“苏苏你很好奇,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而好奇的孩子会受到惩罚的,”抬起头,目光再次扫向那道漆黑的门缝,伸手拍拍身边的床:“过来苏苏,过来。”
门外依旧是死寂的,仿佛他是对着空气说着那些话。
他笑:“你是鸵鸟么,还是…”一口血突然从嘴里喷出,毫无防备之间。
门开。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有点快的步子,径自走到他的身旁。
直到来到他的面前站定,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他的脸庞上,从未有过的专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辛伽迎着她的视线望着她。看着她漆黑色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苍白,鼻下和嘴角被一片暗红色的液体染成一片。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小心些什么吗,”垂下头,目光移向她的脚尖,她的脚是光裸着的,因此一路而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不是身上那淡淡的气息暴露了她的踪迹:“这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的孩子,”他说,再次抬头望向她的眼睛:“不要再用这样的表情告诉我我的一切你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话音止,因着她一只手轻轻抚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病了?”她问。
“似乎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将它拉离自己的嘴,他回答。
“很严重?”
笑,抓起毯子按在嘴角:“你在担心我么,苏苏。”
“你刚才说过,我很好奇。”
“是么,”慢慢擦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眼底流光在她脸上妖娆而过:“原来只是好奇而已。”
很让人由衷讨厌的一个举动,却又是真的让人由衷迷恋的一个举动。
他嘴唇里有些夸张的叹息,她心底里由衷的一声叹息。
“为什么跟来这里。”侧个身,整个人斜靠在床上,辛伽张开口咬住她再次伸过来的手指。
很突兀的一个动作,苏苏微微吃了一惊。却没有立刻收回手:“你刚才说的一些话,我…”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她想了想:“我不喜欢…”
“所以你跟了过来,想告诉我你这个想法?”
迟疑了一下,苏苏点头。
“那你喜欢听我说什么呢,苏苏。”
怔。沉默。
他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腕,轻轻一带,她的身体不由自主便压上了他的胸膛。
唇撞在了他的唇上,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只是这一撞便再也分不开,他嘴唇上淡淡的甜腥,那是种比糖还诱人的味道…
直到回过神,突然一种无法掩饰的慌乱。她试图站起身,肩膀却被辛伽一把摁住:“很难么,”
唇摩擦着她的嘴,细而温柔的痒,她瞬间无法抗拒:“什么难…”
“爱我。”
浑身一个战栗,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那么说句爱我难不难。”拨开挡在她眼角的发丝,辛伽又问。
苏苏不语。
“对我说一次好么,苏苏。”
“为什么…”
“只是一次,我想听听。”
“即使我并不爱你?”
目光微微一滞。注视着她直到她被迫悄然移开自己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是的”
片刻迟疑。
忽然在他目光闪烁的眼底读出一丝不明不白的淡淡嘲弄,眉心轻蹙,苏苏张开口:“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用力吻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