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地贴近,疯狂地用力。
疯了一样的辛伽…
而她也疯了。
疯狂地用自己唯一可以动的腰肢贴合着他的身体,疯狂地在他的疯狂中尖叫,直到他的嘴唇疯狂吞没了她的声音。
疯狂得忘了谁是谁。
醒来,阳光同包围着自己身体的那个怀抱一样的温暖。脸上缠着些银白色的发丝,轻轻吹开,于是看到他的脸。
安静地睡着,很沉,像尊与世无争的美丽雕塑。
光斑随着帷幔的晃动一下一下滑在他脸上,那些忽明忽暗的轮廓,还有鬓角一层透明般的软。
手和脚已经恢复了自由,苏苏动了一下,手腕传递出昨晚被自己勒破后的疼痛,那部分被他握在手心里,以一种几乎不为人所察觉的温柔。
抿了抿唇。
试图转身避开他身上那层愈发让自己沉迷的气息和温暖,头侧了一下,却又在他臂膀起伏的线条间迷失了本意。她再次望向他的脸,他微微开启着的唇离她很近,一抬头就能碰触到的距离。殷红,隐露出里面白净的齿,像是种无声的诱惑。
她慢慢抬起头,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接近。嘴唇的温度,嘴唇的气息…
“王。”门外突然一声通报,音调虽然不高,却突兀得令苏苏的手一抖。
迅速闭上眼,在感觉到那张脸上睫毛微微颤动的时候。
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反应,门外的通报声又大了些:“王!”
拥着自己的怀抱动了动,她感觉到辛伽苏醒后喷洒在她颈窝的气息。他抱着她的手收紧,嘴唇贴在她发丝上。
掌心不由自主热了起来,她一动不动。
第三次通报声响起,辛伽松开手下床,把门推开。
“什么事。”倚着门框,他看着那名侍卫官低头跪在地上的身影。
“乌穆司大人回来了,已在偏殿等候多时。”
“他回来了,”目光轻闪:“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森大人在底比斯发现了那个红头发女人的下落,并且他已经和底比斯的依哈奴鲁取得了联系。此外…”抬头看了辛伽一眼,又望了望他身后,这名侍卫官欲言又止。
辛伽跨出一步,将门在背后稍稍合拢:“说。”
“乌穆司大人还让臣转告,他在回来的途中接到消息,米底部落一些人同守军发生冲突,联合…”
“好了,”蹙眉,突兀出声打断他的话,辛伽朝他摆了摆手:“告诉他,我这就过去。”
“是。”
转身进屋,一眼望见苏苏抱着双腿坐在床角看着他。
身上依旧是一丝不挂的,白色的肌肤映着身体上新旧的伤痕,她捏着自己的手腕,浓黑色长发从脸侧垂下,一缕缕将那片雪白分割。
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身上有着这么多的伤痕,可是这样的伤痕在这样的身体上又仿佛是世间最诱人的图腾…
“醒了?”合上门,他朝她走了过去。
苏苏不语,也不动。
直到床边站定,辛伽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手刚碰到她的脸颊,而她随即触电般朝后一退。
他眼里一道暗光闪过。
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向自己,不等她反应过来做出任何抵抗,一双唇已用力压在了她的嘴上。
用力地辗转,用力地将自己扯着她发丝的手滑向她的后颈,再沿着那道柔软的线条抚向她的背。呼吸加重,因着她近在耳侧急促的呼吸。
整个房间内迷乱的呼吸。
突然身体猛地一震。一把将她推开,辛伽站直了身体。嘴角一丝暗红色液体滑了下来,他下意识扬起手,及至望见苏苏的目光,手顿了顿。
“很难,是吗,”转而用那只手拭去嘴角的血迹,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和你。”
苏苏的嘴张了张。
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眼底稍纵即逝一抹凌乱的烦躁,让她再次抿紧嘴唇。
辛伽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到身上。再抬起头,暗红色的眸子一丝懒懒的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轻甩长发,他转身走了出去,像只漫不经心的猎豹。
他说她是猎豹。
他自己何尝不是。
一样的诱人,一样的危险。
所以本能地抗拒,在面对那种危险的诱人的时候。
苏苏摸着自己的嘴唇,嘴唇上残留着他的血液,殷红,温润。染在手指上,她将手指塞进嘴里。
很甜…
门突然再次被打开,无声无息。
苏苏抬起头。
走廊里不见了原先的守卫,只有一道身影静静站在那道黑洞洞的门口。
黑色的长裙,黑色波浪般的长发,曼妙得无懈可击的身影。
苏苏舔干净手指上最后一点血迹,望着那道身影。她知道那人在看着她,即使脸上蒙着那样厚厚一层纱。
随手抓起床上那件被撕烂了的衣裳,抖开,轻轻包住自己身体:“雅塔丽娅…”
一只手捏着只银光闪烁的东西,一只手搭着门框,雅塔丽娅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那只银白色的东西是只面具,辛伽的,它上面那对简单却又存在着某种说不清感觉的眼洞,至今令苏苏记忆犹新。雅塔丽娅把它捏得很紧,因为指关节看上去隐隐泛白。
慢慢的苏苏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从她面纱背后传了出来,声音很轻,肩膀随之一点点抽动,她细长的指甲剥啄在门框上,发出的声响令那些声音听上去更加模糊。
像是某种变调的呻吟,又有点像哭…空落落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然后听见她一声长长的叹息。
很沉,像是试图把所有沉重的东西都从这声叹息里排泄出去的感觉。片刻后手指从门框上滑落,她一步步走向苏苏:“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话音听上去有些发抖,苏苏一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要回答,因为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问自己。
随即听见她继续开口:“是的你不会知道,现在这样子的你,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对着苏苏:“他爱你,是吗。”
有点突兀的一句话,苏苏怔了怔。然后听见她低低的笑:“他爱你,我看得出来,你逃离尼尼微的时候,他六神无主的样子。我的辛伽,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看到过他那种样子。可是,”慢慢扯下脸上的面纱,一股腐烂的味道随即从那张破败不堪的脸上散了出来。她用她那只仅存的眼睛看着苏苏:“如果他知道你是谁,他是不是还会继续这样爱你。”
苏苏将目光从她咄咄的视线中移开,低下头,突然又将头迅速抬起:“我是谁。”
她脸上抽动的表情似乎是在笑。没有正面回答苏苏的问题,只是用那只浑浊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苏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也许是对他的报应,”她顿了顿:“还是对我的一种讽刺。呵呵…他有多爱你,对我就有多讽刺,苏苏…”一阵沉默,突然抬头放声大笑,牙齿是雪白的,可是包在没有唇的嘴里,却让人不由自主一阵寒意:“他原来是会爱你的,他原来是会爱的!哈哈…哈哈!”笑得身子乱颤,几乎直不起身子。
这笑声让人控制不住的有些焦躁。
苏苏不由自主站起身:“你错了,他根本…”
“根本什么,”轻轻打断她的话,雅塔丽娅依旧目不转睛望着她,片刻,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你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在试图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不,苏苏,你现在想的,和我现在说的,完全是两回事,信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站起身,同她两两相对:“我想杀了你。”
话音未落,苏苏突然从原地直飞了起来,一头撞到身后的墙上,震得几乎一下子闭过气去。
眼前一阵发黑,像是被一些无形的手牢牢禁锢着,苏苏两脚悬空,双手分开整个人离地数尺紧贴在身后那堵墙壁。
手腕用力挣扎了一下,随即被反弹回墙壁,用了多大的力量,承受了多大的反弹。
“咔!”手骨部位一阵钻心的锐痛。
“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吸了口气,她听见雅塔丽娅在下面低声开口。
若有所思望着苏苏的脸,她的表情带着点费解,又似乎隐隐一丝受伤的痛楚。这表情忽然让苏苏感觉有点熟悉。
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表情,面对着面,就像面对着一面镜子…
耳边再次响起雅塔丽娅的话音:“总是勉强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像很久以前那样。轮回,没有让你变得更聪明些吗。”
苏苏突兀一阵疼痛。
不是因为手臂,那更像是一片混沌的茫然里闪电般一道利刺划过。不可捉摸,但清晰无比,就像那时这女人嘶吼着问自己她美不美时…那个瞬间心脏一刹而过的那种疼痛。
“知不知道我为他做了多少。”静默半晌,那女人又接着开口:“那些付出的,那些失去的,”轻轻踱着步子,她看着在墙壁上挣扎不停的苏苏:“我一直以为那些是他最想要的,”目光闪了闪,笑:“却原来,他所需的仅仅只是我失去的那部分东西而已。”
苏苏别过头。
几乎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滚烫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一分一毫的游移,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突然很怕直视这张脸。
“你说我有多蠢。”雅塔丽娅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眼里的焦躁和抗拒。
手指动了动,于是苏苏原本侧到一边的脸,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又拨了回来。她被迫再次对上雅塔丽娅的眼睛,还有她一张被笑容扭曲得更加诡异的脸:“而这愚蠢还是由你来告诉我的,苏苏,这更让我觉得自己的可笑。”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收回视线,她低头,捏着面具的手指用了点力。
指尖在那张面具上狠狠划过,依次勾勒着它的眼睛,它的嘴唇:“他会消失…是的,消失。你有想过他消失在你身边的日子吗,苏苏,对了你感觉不到。遗忘总是美好的,它能让你不再记得很多让你刻骨铭心的东西,忘了他曾经对你有多重要,重要到宁可毁了自己的一切,只换取他停留在你身边的时间哪怕只是延长一个瞬间也好。”话音突然一停,在苏苏极力试图从她的支字片语里辨别出一些同自己的关联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尽可以在属于你的快乐里忘记一切地生活下去,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谁带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到这里来会毁掉一切?!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来的!说啊”
苏苏沉默。
看着她那只逐渐狂乱起来的眼睛,还有她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抽动的嘴。无法与之对视的眼,丑陋到极点的脸。
可是它们让她疼痛。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女人一直不停不停地说着自己的愚蠢,而这些话为什么听在她的耳朵里,像是对着镜子在一层层剥掉她的皮…她疼,这些不知所云,混乱而莫名的话语,她听不懂这个女人究竟在说什么,在试图表达些什么,可是她心里却很疼,比任何伤口都要尖锐和清晰的疼痛。
眼睛慢慢变得有些模糊,她目不转睛望着雅塔丽娅。
那道尖锐的目光里闪烁的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哀愁,她感觉得到…
然后四肢蓦地一松。
失去所有束缚瞬间从墙壁上滑了下来,苏苏重重跌倒在床上。
“你在毁了我,也在毁了他。”挣扎着起身的时候,耳边一闪而过雅塔丽娅低低的话语。
‘毁了我,也在毁了他’,苏苏确定她是这么说的。片刻脸上冰冻似的一凉,那女人凑近了,一只手轻轻抚住了她。
“为什么哭,”手指沿着苏苏的脸颊划下,她说:“你根本不会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可你哭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他见过你哭吗…他为你疯狂,你感觉不到,我为他毁灭,他不知道。可是我们是一个最大的讽刺,对你,对我,对他…最后终将发现,我们是一个讽刺…”
“是的,讽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突然直起身一阵大笑。
笑得苏苏一阵茫然。随即一抬手,雅塔丽娅把那只银亮的面具用力按到了自己的脸上。
苏苏疑惑地注视着她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从刚才到现在,这转折突兀得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意识到苏苏的目光,雅塔丽娅摸了摸面具轮廓光洁的线条,俯下身再次贴近苏苏的脸:“女人,讽刺。”
说得很轻,一字一句。
苏苏的目光轻轻一闪。
不知道是不是种错觉,雅塔丽娅这番话的声音,听上去好象有点怪。可能是从面具背后传递出来的原因,沉闷而空洞,比之前低沉,却又似乎更为尖锐。
不由自主朝她多看了一眼,头刚随着她的身影抬起,下颚突然被她一把捏住,迫使苏苏将头抬得更高,对着她的视线:“真美…”
她再次开口。
面具背后的声音是嘶哑的,像条轻轻吐信的蛇。而面具上两只狭长的眼孔一边里头一只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苏苏,另一边,里头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暗。
不由自主一凛。
头朝后一侧脱离她的手指,苏苏一个闪身迅速从床上跃起,半蹲在床上,手撑着床,同她保持半条手臂的距离。
雅塔丽娅直起身,后退一步,然后咯咯一笑:“你是我的…”
话音未落,骤然出手一指刺向苏苏的眼睛,却在即将刺到的一刹那被苏苏扭身急速避开,反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刺向自己的手指一把朝她方向用力拗去。
咔的一声轻响。
脑中一个激灵,苏苏不由自主放轻手里的力道。
而握在手里的腕随即被雅塔丽娅抽了回去,一转身大步走向门外,她嘴里又是放声一阵大笑:“雅塔丽娅…呵呵…哈哈哈!”
第二十七章
“依哈奴鲁在犹豫不决,是吗,乌穆司。”安静的火光摇曳在一双暗红色的眸子里,捻着自己的长发,辛伽望着坐在下首那个男人。
那男人闻声欠了欠身子:“是的,王,接触的那几天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顿了顿,又道:“不过毕竟他在阿普雷迪三世身边那么久,而且当年也是力护幼主的功臣。”
“可他现在后悔了,不是么。”斜睨一眼,乌穆司随即在辛伽那道淡淡的视线中低下头:“他在害怕。”
“呵呵…害怕。奥拉西斯就这么叫他害怕?”
“奥拉西斯一面在收紧依哈奴鲁权势范围的同时,一面给予那个名叫雷伊的年轻将军以大量的时间和信任,并且以他为首的黑骑军团,目前正逐渐取代原先依哈奴鲁麾下的阿蒙军团,成为凯姆?特攻防上的主势。”
“雷伊…”轻轻挑了挑眉:“就是在卡叠石同曼迩拉提交手过的那个少年?”
“是。”
“最近听说过他不少的传闻,连曼迩拉提都对他颇有兴趣的样子。”
“当地的人称他‘凯姆?特的黑鹰’。”
“黑鹰…呵呵…有意思。听说他不过十九岁。奥拉西斯现在就放那么大的权利给他,倒也真敢冒这险。”
“这点臣专为王打听过了,据说雷伊从十二岁起就开始追随在奥拉西斯身侧,在军事上有不可小窥的卓越天赋是其一,其二,听说他同奥拉西斯曾经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因此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主仆。”
“所以奥拉西斯充分放权给他,实则是在充分布置着属于自己、可以将原先所依附的阿蒙军团从重心上撇开的势力。”
“是的,王。”
笑,站起身来回慢慢踱了几步:“看来依哈奴鲁这边我们得抓紧了,在他完全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之前。”
“是。”
“那么,给我安排一下去底比斯的行程,记住除了王后外不要惊动任何人。”
乌穆司微微一愣:“王…”
“我想有些事我亲自同他谈谈的比较好,既然他害怕,”目光流转,辛伽微笑着望着他这名欲言又止的大臣:“我们得尽量让他安心点是不是。”
“是…”
“有些人不稍微对他用点力,他这杆秤是不知道该往哪边倾斜的。”
“是。”
“况且,”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那个他们说有着神一般武器的红头发女人,我还真想去见上一见。”
“是!”
******走进房间,反手合上门。跌跌撞撞朝前走了两步,脸上的面具随即掉落了下来,钪啷一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滴溜溜打着转径自滑远。
雅塔丽娅手伸向最近的椅子,刚搭住椅背,整个身子一倾,连带椅子一同随着她的身体扑倒在地。
挣扎着爬起,手抓着胸前的衣服一阵痉挛,一些淡粉色的黏液从口腔里滑出,沿着下颚滴落下来。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暗赤色的脸逐渐恢复原先微微的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离开自己将近十多步远,那只在火光下微微闪烁的银色面具。
平躺在地板上,一双狭长的眼孔内漆黑空洞,却又因着上面忽明忽暗折射着的火光,让人错觉它在目光流转。嘴角微微上扬着,从侧面看上去,像是种冷冷的笑。
雅塔丽娅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它朝地上用力砸去!
“铛!”同地面撞击的一瞬它发出一声清脆的呻吟,连着弹跳了数下,面具滑到一边,转了个圈,依旧脸孔朝上,一双眼在火光下似笑非笑对着她的方向。
“是谁!”低吼,雅塔丽娅抖动个不停的手撕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里头雪白色的皮肤,从脖子到右侧乳房的部位,一大片随呼吸起伏不定的红色瘤状物在那上面一个接一个,密集得让人触目惊心:“告诉我是谁!”
短短几天的时间,从脖子到胸口,这些东西蔓延的速度足够将人的神经摧毁殆尽。每一个早晨当她在皮肤蠕动般的刺痒里惊醒,这些与日俱增的东西就像在不断尖笑着向她提醒: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再一次抓起那只面具,她用力朝前丢了出去:“告诉我!到底是谁!”
面具沉默。
本来,谁能够期望一只冰冷的面具说些什么。
它两眼漆黑,嘴角抿做一条线的安静,对着这个疯了般的女人。
在墙上用力一个撞击,它又一次跌落到地上,清脆几个弹跳,安安静静脸朝天躺回到雅塔丽娅的脚下。
幽黑的眼洞,似笑非笑。
雅塔丽娅慢慢安静了下来。
呼吸依旧是急促的,她的手按在那只面具上,手背上一片红晕,上面隐隐浮出一层肿,像是被毒虫咬了一口。那是同脖子和胸脯上连成一片的东西一样在发作之前的症兆。
轻吸了口气,她把面具拾了起来,用手指将上面被灰尘弄脏的痕迹一点一点小心抹去,然后慢慢贴进自己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神…对不起…”手指又一阵痉挛,一滴粉色黏液从嘴角划下,同眼角划落的那道液体融合在一起:“可是我很怕…”俯下身,面具冰冷的表面贴着她胸口痛痒得发烫的皮肤,雅塔丽娅匐倒在地上:“我真的很怕…阿舒尔…有人想毁了我,可是万能的您一直没有给我任何清晰的指示…”
“到底会是谁…是谁…”指尖抠着地板的缝隙,她喃喃低语:“我本来认为是俄塞利斯…但是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被俄塞利斯召唤来的,那个男人,他的能力现在连自身的存活都勉强,更不要说打开三界之门…”
突然低低一声抽泣,她将脸埋得更深:“所以回答我…”
“阿舒尔,求你回答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提示…”
“…最近常常感觉不到自己…”
“为什么,我的神…我的父…”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告诉我…”
“王后。”门外突兀响起一声通报:“阿姆拉大人求见。”
雅塔丽娅肩膀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吸口气稳了稳声音:“让他以后再来,我现在不方便出来。”
外头一阵沉默。
片刻,一个低哑的声音在门口轻轻响起:“王后,天网那边…又死人了。”
“哪些…”目光一凝:“是那些挑出来的?”
“是…”
摇摇晃晃站起身,雅塔丽娅走到门边上:“告诉他们,我就去。”
“是。”
孟菲斯阿肯耐斯宫一点火光投射在小道上,闪闪烁烁,拉扯着那些安静的身影无声穿过周围林立的庞大建筑,直至那座位于隐匿于宫苑深处的白色庙宇。
宫中之庙。
进庙下阶梯,弯转数层,直到一股逼人的冷风从前方幽黑的通道深处扑面袭来,举着火把一身神官装扮的男子脚步顿了顿,朝身后看了一眼。
“嚓!”有人点亮了石壁上的火炬,于是瞬间,一条绘着斑斓浮绘的冗长通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举着火把的神官径自朝前走去,熟门熟路的样子,身后跟着十多个黑衣男子,谨慎而仔细地看着周围的布局,在他背后不紧不慢走着,不动声色簇拥着一名身材修长,有着一头淡灰色长发的蒙面男子。
“原来你们把他藏在这儿。”停下脚步取出钥匙插入面前那道木门的锁孔时,神官听见身后那名灰发男子道。
他不语,轻轻将锁打开,手一推,那道精致而厚重的大门在他们面前无声敞开。
一丝熏香味扑面袭了过来,浓烈却不失优雅的味道,正如整个不大的内室里那些美丽的色彩和布局。
众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在那道门前顿了顿。
几尊神像,一只香炉。
层层纱幔悬挂在林立的石柱和神像间,被风吹着雾一般收拢又散开,显出房间深处一道白色身影,安静躺在一张刻着流水般花纹的卧榻上,黑色的发缠着白色的纱,消瘦而单薄,了无声息般一动不动。
神一般美的一个人…
神官将火把插在墙壁的架子上,走了进去。刚回头,那名灰发男子已径自走到软塌边。
脚步很轻,猫一般。
“他就是俄塞利斯?”半晌,他轻声道。低头看着软榻上的人,目不转睛。
神官点了点头:“是。他就是奥拉西斯的哥哥,我们的先知,神一般的俄塞利斯。”
“你们的先知,”侧眸,轻轻瞥了他一眼:“现在是我们的。”
目光轻闪,神官嘴张了张,低下头不语。
“哧…”
突兀间,灰发男子边上一个人忽然发出声轻笑,不以为然一声低低的嘀咕:“先知?神?就这残废?”
“啪!”闪电般的速度,那个尚在偷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骤然间被灰发男子一掌扇飞。
“赫拉尔森,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侮辱他。”淡淡的声音,却叫那人脸色一瞬间转青。
静,不再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灰发男子目光重新移回到俄塞利斯身上。
他被房间里的声音惊醒了,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地扫着周围。
伸出手,灰发男子修长的指在他柔长的发上轻轻掠过。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仿佛毫无知觉。
手指沿着发往下继续移动,滑过苍白的额头,他的眉,他无神但美得让人窒息的眼…最后停在那道薄削而缺乏血色的唇上。
蹙眉,雕像般静卧的俄塞利斯终于动了动,侧头,用力避开灰发男子的手指。
他收回手,眼中透出一丝笑,转头看向那名神官:“他还不能开口?”
“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能说话。”
点头,弯腰一把将俄塞利斯抱起:“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