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我们对他进行怎样的束缚,似乎都是无用的了,除非有一间特殊的、令他无法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使自己脱困的囚牢。自然,这对我们这样简陋的实验室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所以刚才一路上除了看风景,我满脑子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看到了那家成人用品店。
按照说明书上的文字,我对这只金属圈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然后拿着它重新返回木乃伊身边。
他依旧沉睡着,昏昏然一无所知。
我把金属圈套到了脖子上,将那个特殊设计的搭扣轻轻扣住。
现在,除了我脑子里的密码,谁也没办法将它从这木乃伊脖子上取下来。当然了,这玩意儿的用途并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做完这一切,我从袋子里取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条粗而长的铁链子。
买它的时候那个营业员朝我偷看了好几眼,并且吞了几次口水,我想可能和这东西包装上的示范图片有关。现在我用它将木乃伊整个身体缠裹在那根粗大的水管子上,然后穿过他腕上的手铐,将他手腕同水管锁到了一起。
好了,这样一来,即使他现在马上苏醒,要想再使用他的异能把这些东西从他身上弄开,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毕竟这些东西是金属,而不是胶布。
于是脱下外套将他的头重新裹住,我回到工作台边坐下,给自己舒舒服服点上支烟,然后将上面那叠还没看完的照片抓了起来,定下心继续往下看。
很显然,“苍龙压宝鼎”的特殊造型和充满了尸臭的布局,引起了那几个盗墓贼的强烈兴趣,他们为它拍了好几张照片。然而看到这组照片最末一张,却让我不由得骂了声娘,因为石柱上的龙头被这些人铲掉了半个脑袋。
仅仅只是为了龙嘴里衔的一颗珠子,他们就把几千年前这种极具研究价值的祭祀用具给毁了,类似的例子其实不少,很多时候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开,但真的亲眼见到,却往往发觉自己其实并未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足够淡定。
照片上老默罕默德捧着那颗珠子朝镜头露着老骆驼般的笑。从比例上来看,这颗珠子大约一颗龙眼大小,从品相来判断,应该属‘雷公墨’。这种夜明珠无论大小还是品相都同慈禧坟墓里挖出来的那些无法相比,因而作为考古学那部分的价值所横遭的破坏就更显惋惜,所以我想我之所以会为此感到气恼,多半就为了这个原因。
接着往下翻,那张照片里的画面一跳进眼里,我马上意识到这就是老默罕默德所说的,他们挖到的这座墓可能是当年36号坑墓的原因。
照片里是间“永恒”之室。
古埃及人笃信,死后他们将会在另一个世界重获新生,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尸体制成木乃伊,以令自己的身体永世不朽。但“永恒”之室的出现令他们的这种文化在短时间里曾经遭到过一定的冲击。
据说“永恒”之室是间四门之室,它建造在甬道同主墓室相连接的部位,所以其中两扇门是真实存在的。另外两扇则是虚门,也就是在墙上做个门的造型,那两扇门一扇通往永生,一扇通往死神阿奴比斯的府邸。
“永恒”之室只在中王朝时期出现过,并且短暂如昙花一现,所以在当初英国人曝光那张36号坑墓墓室的照片之前,谁也没想到这种墓葬格局真的曾经在古埃及的历史长河里出现过。而那张照片的剪报就保存在我爸爸的剪报本里,作为参考用的数据之一,那个本子在他过世后就为我所拥有,光看就不下百遍,所以一看到手里这张照片,虽然角度存在了些差异,还是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么看来,老默罕默德并没有为了生意而故意夸张了他所盗坟墓的背景,并且地点也符合。当初英国人在吉萨区挖掘到了36号坑墓,老默罕默德约我看木乃伊的地方是在孟菲斯,两者离得不远,这正好符合了老头一贯的习惯——出于对所盗物品的安全考虑,他交易的地点通常同他收获盗窃品的地方很近。因此大致可以推测,当初那个墓虽然莫名消失,但应该仍在吉萨的某处,并且被老默罕默德发现了。只是具体地方就不得而知,毕竟沙漠那么辽阔,只定位吉萨区一个范围,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这座坟墓的主人到底是谁,似乎也明朗了起来,因为埃及历史上只有一个朝代是因为信奉安努神,而采用这种有驳常规的木乃伊制作方法。也只有一个朝代因为信奉安努神,而将“永恒”之室作为死后通往永生的一条途径。
而那个时代能享用如此规模庞大的墓葬的,恐怕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斐特拉曼二世。但令我确定这一点的倒并非以上分析。早在道尔将那块被他无意中发现了古代纹章的金饰片交还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将那纹章认了出来,它同那位找我寻找木乃伊的中东油王所给我看的那枚斐特拉曼二世戒指上的纹章,一模一样。
所以,如果那枚戒指真的是斐特拉曼二世的,那么眼下被我用锁链层层捆绑在水管上的那个活尸,他就是复活了的斐特拉曼二世。
几千年来他被他那些笃信太阳神的同胞所唾弃,并且抹杀。而充满讽刺的是,在通往永生的信仰途中,那些持有正规信仰的同胞们最终与沙同在,化成了顽石一般的木乃伊。唯有他,经历了几千年的时间,再次活了过来,虽然不知道那股能令他复活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安努神的力量么?那么既然如此,镇压在他坟墓里的“苍龙压宝鼎”,它的存在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恐怕只有当事人才可以回答了。
于是没再去纠结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我继续把照片往下翻,而就在后一张照片被抽出来的一刹那,我心脏蓦地震了下。
照片上的画面令人震惊。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这样一种场面,因为看到它的那瞬间,我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老默罕默德他们接着走进的一间石室,它整个儿被撕裂了。
建筑遭到破坏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为造成的倒塌,有地陷造成的倾塌,有地震造成的分裂,也有老化造成的断裂。等等。
而这间石室同我所有关于建筑破坏的印象都不一样。
它是老默罕默德当初给我看的为数不多的照片里所拍的那间墓室,也就是停放斐特拉曼二世棺椁的主墓室。
当初给我看的照片远没有这张来的清晰,因此所造成的震撼度也是远不能同现在所比的。那会儿对于老默罕默德所形容的墓室所遭到的破坏,我的全部印象仅仅只能来源于自己的想象。
却没想到真实的状况会是这样凄厉。
是的,凄厉。除此我找不出能更合适于这幕画面的词语。
它看起来就好像被无数只爪子给撕扯过,无论墙壁、地面,还是墓顶,到处都是一些极深刻的撕裂般的裂痕。这种裂横同地震所造成的断裂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一道道烙刻在这间不大的墓室内,将整个空间刻划得遍体鳞伤。唯一逃过那些爪子的只有墓室正中间那具漆黑的石棺,而这具棺材再次违背了古埃及人的传统,它如此简单,如此粗糙,除了充满霸气的体积,以及一种肉眼可辨的坚硬。
棺材盖倾斜在这具棺椁旁边,拦腰断成了两截,从断裂面来看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最近才造成的破坏。
木乃伊就在那具棺椁里躺着,身上除了已经风化得所剩无几的布料,以及脖子上一点项圈的碎片,其它什么也没有。躺的姿势同那天在老默罕默德这里第一次见到它时完全一样。
而现在他正活生生被绑在我的实验室里,并且一度差点杀了我。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我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就在我视线所及的那个位置,除了低头安静靠在水管上的木乃伊,我看到了第二条人影。
它被灯光拉得老长,以致覆盖了我的影子。
那人就在我身后。
“我一直在等,”似乎已经从我的反应里知道了我的发现,那身影微微一动,然后我听见他在身后对我道。“等你什么时候可以发现到我的存在。”
话音很耳熟,因为对于这样动人的嗓音,我通常都拥有一个好记性。
何况这声音的主人还同我上过床。
“现在是六点。”于是我转身对他道。
“两个小时。”我的回答令他微微一笑。他就站在我身后的柜子边,两个小时来我始终在这附近走来走去,直到坐下看那些照片,这段时间竟然始终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存在。“他们找我来,原来是为了杀一个需要花两个小时才能发现我存在的人。”
“好像令你失望了。”
他再次微笑,那笑容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总是令人难以抗拒。“有点。”
“那么你打算让我怎么死。”见识过他杀人手法的人不会再去考虑存活这个问题,所以我干脆问得直接点。
他点点头,然后走到我身边:“那得看你到底打算选择活还是选择死。”

 

第二十七章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淡金色的头发在灯光里折着柔软好看的光,脸上的笑容也柔软而好看。
几天前他用这样好看的笑令我糊里糊涂和他开了房,现在他用这样的笑跟我谈着一笔生和死的交易。但我猜不出会是笔怎样的交易。就我所知,杀手接下单子后,绝对不会同将被捕杀的猎物再做交易,哪怕猎物的出价更高。那是他们做这一行的基本操守。
“谁会选择死呢,”片刻后我道。“那么,多少钱可以让我选择活。”
“钱有时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他回答,一边朝斜靠着水管子的那具木乃伊走了过去。“听说你十八岁就从耶鲁大学毕业了,并且是在那里进修的阿拉伯语。”
几乎和正题毫无关联的话令我怔了怔,不清楚他这会儿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了什么。“确切的说是辍学。”
“为什么不继续在那里待下去,留在美国你的生活会和现在很不一样。”
“大概吧,但那地方的生活不适合我。”
“什么样的生活适合你,现在这样的?”边问,他边蹲□翻开裹在木乃伊头上的外套,于是那张沉睡着的干枯而丑陋的脸便完整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好吧,其实我是被开除的。”见到他看着木乃伊时那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我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所幸他不一会儿就站起身,仍用外套将它罩好,似乎这活着的木乃伊并不是他最终所关心的东西。
他拍拍手重新朝我走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你很聪明。资料上怎么写来着?记忆力很强,几乎过目不忘;十二岁开始涉足考古这个圈子;十三岁时与英国珠宝专家合作,有限度地伪造古董进行贩卖;十四岁被人带去美国;十五岁考进耶鲁;十七岁以一篇埃及历代帝王编年史的论文获得学院奖;十八岁替文物做伪鉴而被学校开除…”
“你调查我?”
“我只是感叹,A,你的履历很精彩。”
我沉默。看他一时半会儿似乎还不打算切入正题,于是给自己点了支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当然之后更加精彩,如果埃及对于盗墓和走私文物的刑法还没做过更改,你大概能上几百次绞刑架。”
他的话让我脖子部位开始感到不舒服。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这时他走到我面前,将一张照片递给了我:“是不是见过这个。”
我接过一看,愣了愣。
照片很旧,泛黄并且发脆,以致令它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我一眼辨别出它上面那间石室的特殊布局。
前后左右四扇门,两扇真实,两扇虚假。虚假的两扇一边刻着奥西里斯,一边刻着阿努比斯,这象征着复活与死亡,永恒与终结。
那是“永恒”之室。
这张“永恒”之室的照片正是36号坑墓当初唯一公诸于世的那一张,据说它作为不可解答之谜中的一个,已经被尘封在英国情报局的档案室里。但它现在为什么会在这个杀手的手上。“是的,见过。”
“我要你替我找到它。”
“这座墓?”
“没错。”
这回答令我再度惊讶。
一个杀手想找到这么一座几乎像是传说般的坟墓,为什么?
这张照片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思忖着,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想你应该知道,1939年它失踪以后,就再也没被找到过,很多人都说它是英国人为了博取世人眼球而编造的谎言。”
“它当然不是谎言。”从我手里收回照片,他将烟从我嘴里抽出,塞进他嘴里:“找到它的那支考古队,是我曾祖父资助的。”
这话令我一愣。
“挖掘到那座墓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并且替它拍了照片,而第二天它就消失了。现在我要你替我把它找出来,A。”
“开玩笑。没有线索在一片沙漠里寻找一座坟墓,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具木乃伊复活了是不是。”
手朝木乃伊的方向指了指,我不由得闭了嘴。
“从沙漠到这里,从这里到医院,从医院再回到这里,这一路上我至少有几千个机会可以杀了你。”伸手拈起我的下颚,他摸了摸上面那片被打肿的脸:“但我没有,亲爱的,我选择了旁观。所以,千万别告诉我它不是条线索,你心里明白。”
我用力推开他站起身,并且走到一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见状笑笑。突然出其不意地将我重新拽到了他面前,手一伸,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
然后把将它朝我面前一扔,那张老默罕默德他们所拍的“永恒”之室的照片。“再问个问题好么,A。”
“什么。”照片从我脸上掉到地上,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已经有点来不及应付眼下的一切。
“你父亲怎么死的。”
这问题叫我霍地抬起头。
“你父亲怎么死的。”见状他又问了一次。
“这问题同我们正在谈的有关么。”我反问。
“也许没有。”
“那为什么要问这问题。”
“我听说他的死是因为你。”
很随便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所以我很随便地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扇完立刻朝后退开,而他不动声色看着我这一连串举动,仿佛觉得连阻止我都嫌多余。
“坦白地说,你对那座墓不好奇么。”过了会儿,他又问我。
“正如你看到的,它里面一无所有。”
“但它保存过一具复活了的木乃伊。”
我沉默。
想抽口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维,但是烟在那男人的嘴里,他微笑得弧度相当漂亮的嘴里。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拾回一些你过去所学的东西,替我找到它。
“那么找到后,你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口烟轻轻喷到我脸上,“找到它,我就给你一条生路。
“你知道这样做对你而言意味着着什么。我从没见过跟猎物谈条件的杀手。”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杀手。”
“那你是什么。”
“你可以叫我伊甸园。”
“伊甸园?”这是个什么见鬼的名字,我冷笑,却见他身子一倾,将地上的照片拾了起来。
手经过我脚踝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将照片插进我的鞋跟,然后将手指沿着我的小腿一路朝上滑动。直到裙底。
“你在做什么。”低下头,我问他。
他朝我笑笑:“你的腿很漂亮,A。”
“谢谢。”
“知道么,沙漠里,至少有两枪如果偏差0.1公分,你就要同你这双漂亮的腿说再见了。”
我嘴角牵了牵,却无法做到如他那样坦然地微笑。
“你打算怎样感谢我,A。”
“你打算要我怎样感谢你,伊甸园。”
这话令他脸上再次绽开那种柔软而好看的笑。继而他站直身子,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朝前推了过去,直压到身后的柜子上。
扯掉我衣服的速度就像他更换武器时的频率,并且用更快的速度,把他那根坚硬的东西插进了我的体内。
那瞬间很疼,我很想反抗。
但是对于这样一类人,反抗有用么?
偏偏这种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会儿他在沙漠里拿着枪的姿势。
SHIT…
那姿势让人亢奋。
所以放弃了反抗,并且希望他能更深入一点。
裴利安有句话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有着一肚子表子心肠的女人。


第二十八章

伊甸园离开实验室后,我平躺在地上抽着烟。
腿搁在桌子上,这姿势令我颇为舒服。那男人说我的腿很漂亮,他的恭维同他脸上的笑一样美丽而虚伪。
谁会觉得两条满是伤疤的腿好看,女人的腿尤其。那些伤疤有些很淡,有些还新,每一道都是一个记忆,虽然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我早已经记不太清楚。
只是每一次见到这些伤疤,裴利安的欲望就会变得很强烈。我问过他这是为什么,他说,这些东西看起来比我这个人来得真实。
什么才叫真实?
这问题他从没回答过我,只是揉着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抓到一边用力吻我。
手里抓着之前看剩下的那几张照片,我反复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那张令我震惊的主墓室之后,后面的照片基本大同小异。他们拍了不少墓室内遭到破坏的地方,还拍了一些木乃伊的特写,而单从这些东西上我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譬如一些可以告诉我有关这座墓,以及它所在地的讯息。和一路进去所拍摄的东西不一样,那间主墓室里一点壁画都没有,甚至墓室的装潢都是极其简陋的,几乎是个毛胚,可想而知当初下葬时的仓促。
而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仓促的下葬?想来,应该是墓主人死得突然,突然到令人来不及将还没建造完成的坟墓完全装修完,就将他葬了下去。
但细想,这观点很快被我推翻,因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图坦卡蒙身上,这个年轻而突然早夭的法老王可并没有因此就缩减了坟墓的装修精致度,虽然他的坟墓确实要比其他法老王小得多。
古埃及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如此简单地将他们的王草草埋葬,何况还是一个传说里被用一整座城市作为陪葬的法老王。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当初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令这位法老王仓促死亡又被埋进了这个一无所有的墓穴里,并且还被压上了“苍龙压宝鼎”这件只有中国才可能出现的东西?
想到这里,不禁想起老默罕默德的死以及造成他死亡的那些怪物。
他死得那样惨,而他拼死揣着这些照片来见我,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些照片么?
遗憾的是这些照片告诉我的东西并不比没看到它们前增加多少。
唯一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的是,我找到了那位油王让我替他去找的木乃伊,而这个木乃伊刚好是1939年那座被发现后不久就突然失踪的36号坟墓的主人。可是随之而来的大量谜题冲淡了这两者所带来的成就感。
比如在沙漠废墟里遇到的那些怪物。它们是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追杀老默罕默德,后来为什么又要追杀我。
也是因为这些照片么?它们是当时他带在身上的唯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
可是一切思考也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再继续深入地想下去,我发觉自己只能越来越迷惑。
但老默罕默德一定知道些什么,并且那些他所知的东西已经到了令他害怕的地步,不然他不会突然把我约出去谈照片的事,不然他可能根本不会死。
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可惜,直至死到临头,这个狡猾的老头心里所想的仅仅是也许他还有时间能被送去医院,于是那一切所知,如今便都跟他一起进了见鬼的地狱。留给我的只有那些转而追杀我的怪物,以及一切无法解决的谜团,偏偏伊甸园的出现,又令我陷入更深一层的问题——
是谁找他来杀我?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
他又为什么要让我为他找到那座坟墓?
而这一系列问题随即令我的思维又直指向另一个谜团——1939年,那座被英国人挖掘出来的坟墓,它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毕竟它是座坟墓,不是一具尸体,或者一样别的什么能够搬动的东西,可以在突然间失踪得不留痕迹。这世界上除了魔术以外,还能有什么样的方式或者说力量,可以让一整座规模庞大的坟墓突然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
思忖着,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个安静靠在水管上的木乃伊。
他是谜题的源头,也是谜题之一。
撇开所有问题,单就这个活尸本身,就是个最大的谜团,不论是在他生前还是死后。而一旦能把他这个谜解开,相信一切便连锁性地迎刃而解。
所以伊甸园说得没错,它是整个谜团的线索,也是唯一的。
只是这个线索该怎样利用,我却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鬼东西极其暴戾,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我随时会被他撕成两半。
想到这一点,心里突然有点烦躁,我掐灭烟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起将近有二十四小时没有碰过任何食物,于是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翻了翻,找出盒吃剩下的煎饼迅速啃了两口。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号码很陌生,但显示的区域却不陌生,那是从迪拜打来的。
我觉得太阳穴部位突突一阵疼。
犹豫了一阵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是个女人柔软的声音:“A小姐是么。”
“是我。”
“殿下听说您进展很顺利,所以近期他会派人来埃及探望您。”
‘听说’,‘进展顺利’。
听谁说的?
什么事情进展顺利?
当然这问题我没有问出口,而那边在简短交代了要交代的东西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同以往一样干脆直接。
收起手机,手里的饼再也没有胃口咬进嘴里,我想抽烟,却发觉刚才那支是最后一根。
无处发泄,我朝冰箱用力踢了一脚。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事,这通电话对我来说无疑是令人期待的,它意味着紧跟而来的钞票,以及摆脱眼下一切疑团的自由。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行了。在没有找到36号墓前,我不能把手里的木乃伊交给任何人,即使对方出价再高。
再高高不过自己的命。我用力咬着自己的指甲,头痛欲裂地想着,一边回头看向那个木乃伊。
随即用力拉开冰箱抽出瓶矿泉水转身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看起来好像醒了,因为他动了动。
身体随即失去重心朝边上倒了下去,被束缚着的铁链条一下子牵制住,这令他很显然地吃了一惊,继而一阵挣扎。
可惜这次绑住他的是金属,不是胶布。
手部大力的挣扎令他伤到了自己,他嘴里发出声闷哼。我以为他会因此更加愤怒地去挣扎,但却没有,在听见自己通身金属的撞击声后,他就放弃了挣扎,只是用力甩了下头,试图把我的外套从他头上弄开。
我当然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将缠绕在他脖子处那根链条朝管子上用力绕了一把,他脖子就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并且也从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呼吸,所以他被迫将嘴张了开来,以此舒缓自己窘迫的气管。
听说婴儿拒绝吞咽的时候,捏住他的鼻子就能迫使他张开嘴,并且将食物或水很干净地吞咽进去。
事实证明这招用在成人身上也同样管用。
我就势打开瓶盖把水朝他嘴里倒了进去。很成功,他连着吞了两口。
可是第三口的时候他冒着脖子被勒断的危险使劲把头一扭,避开了。瓶子因此脱手掉到地上,冰冷的水洒了一地。
“你以为这样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么?”没有气馁,我把瓶子从地上拾起来,晃着剩下的半瓶水对他道。“你死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说完我把那半瓶水从他的头顶浇了下去,然后把空瓶在他绷紧着的肩膀上按成饼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