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没等他开口,王姥姥立刻热心替他答道:“是风湿。都好些年了,肿了老大一块呢。大师傅也是不容易,都不肯替自己治,说那手段是用来行善的,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是么?那巧了,我奶奶以前也严重风湿,后来在北京遇到个挺厉害的大夫,大半年就给她调理好了。大师傅您方便把腿给我瞧瞧么,我给您拍个照,回头去找那位医生给看一下能不能治。”
说完便要去包里取我的相机,谁知这时老卢突然噗嗤一下,然后摇着头用手指朝我点了点:“小周啊,你这点小心思就不要动了,有啥就直接跟神仙爷说呗,他不会动气的。”
我一听当场就懵了。
乞丐则慢吞吞转回了身子,然后笑了笑问他:“哦?是有啥事要跟我直接说?”
老卢再次忍俊不禁,随后笑嘻嘻指着我道:“实不相瞒,昨天她跟着一起送我去您那儿后,并没有下山,而是躲在您庙里,想把您的治疗过程完整拍下来。”
见王姥姥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乞丐忙朝她打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笑笑问:“喔,那拍得咋样?”
“结果摄像机坏了,所以啥也没拍下来,不过她跟我说,她亲眼瞧见您身上有样东西,很不正常。”说到这里,老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并且完全无视我的目光,当笑话似的继续眉飞色舞对乞丐道:“她说您腿上长着颗人头!”
“吓!”王姥姥一听立刻皱眉朝我摇了下头,看着我的眼神像看着一个胡闹的小孩。
乞丐则跟老卢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人头?咋不说我是棵千年人参果嘞?”
“就是啊,我也觉得荒唐透了,不过您也别怪她,动笔杆子的人想象力丰富,有时候用些特别的东西可以吸引读者眼球。所以她这么说,大概也是想试试能不能先把我唬住。”
“倒也是。不过呢,我估计是她黑灯瞎火的藏在庙里,心里又慌张,所以看走了眼。毕竟这玩意长了这么多年,的确远远看去是能被人当做一个小脑袋的。”说完,乞丐笑嘻嘻弯下腰,把自己那条跛腿的裤脚管朝上倏地撸了起来。
露出一条黑瘦黑瘦的腿。
腿上布满老皮和青筋,像截快要枯萎的老树干,膝关节附近鼓着一个大包,撑得皮肤发亮,极为明显的风湿肿,虽触目惊心,却哪里有半点像个人头的样子。
“唷!”老卢在一旁看了立刻用力吸了口气,皱着眉摇了摇头:“真的很厉害…不是我要说您,神仙爷,这么厉害的风湿,您真的是得去大医院好好治一下了。”
“嘿嘿,不用不用,早就习惯了,况且这点小苦头也是佛祖给咱的修行。”
“佩服佩服…”
“话说回来,虽然眼下看看你的身子恢复得不错,不过毕竟曾经得的是病症里的王,所以怕是仍会有点变故。保险起见,不如一起去你房里,我给你再彻底地做一下检查。”
乞丐这句话不能不叫老卢立刻认真起来。
忙收敛了脸上的笑,他恭恭敬敬朝乞丐做了个请的手势。乞丐见状,扭头朝僵站在屋里的我点了下头:“那妹子,我就先把人给借走了,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回头再聊,成不?”
这成不成哪里能由得我说。
只叹手里根本没有确凿证据能让老卢相信我,又叹老卢不信我也就算了,关键时候居然觉得一切像是在开玩笑,简简单单就那么出卖了我。
于是原本好歹那乞丐还不知道我去过寺庙,并窥知了他的秘密。如今这一来,他不但知道,想必也已经对我有了十足的防备。又见他轻而易举把腿上那个人头给变成了关节肿痛,所以当时只觉得脑里一片空荡,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下意识朝他们点了点头。
直到目送他们一路走出很远,我才在一个激灵后迅速清醒过来。
忙进屋反锁上门,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行李打包。
之后,也不再去开门,而是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随后拖着行李箱,我火速从旅店后门跑了出去。
一路遇见村民,有笑嘻嘻跟我打招呼的,我都不敢抬头。
只胡乱应了几声,然后径直往车站方向快步走,但走着走着,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我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我发觉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村子通往车站的那条路我竟找不到了。
那么明显的一条路,几乎贯穿整个村子,无论怎么走,怎么绕,也不可能会发现不了。
可青天白日之下,我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它了…
难道遇见鬼打墙了么?
想到这点,纵使艳阳当头,我只觉遍体一股森冷。
第124章 番外法僧十三
十三.
呆站了片刻,我决定往回走,心想如能再遇到人,那一定不是鬼打墙,同时我也可以去问下路。
但越走越心凉。不仅没在路上遇到人,而且当我跑到沿途那些住户家敲门时,也都没有一个人应门。这种感觉就好似某个科幻片,一个人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无论街道还是商店,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所有原本人来人往的地方全都空无一人。
所以后来我从走变成了奔,很恐慌,那种一下子被丢进一个空无一人的隔离所,并且无论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感觉,简直比活见鬼更可怕。
最后走到旅舍门口时,我实在跑不动了,并又饥又渴,便只能往里走。
旅舍里也空无一人,所以我脚步踏在里面空空荡荡,回音格外让人心惊。我努力克服着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然后在服务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个干净。
水是真实的,热水桶里的温度也是真实的。可为什么真实的人全都会消失不见。
正烦乱地想着时,忽听见楼梯上嗒嗒一阵响,过了片刻,竟看到老卢低着头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卢??”这不由让我又惊又喜,忙叫住他。
他抬头看到我和我手边的行李,茫然挑了挑眉:“你要回去了?”
“是啊。”
“这么快?”他走到我身边,略带疑惑地朝我转了转眼珠,随后恍然;“喔,该不会是刚才被咱取笑了,所以生气了吧?”
“没有没有。”我忙朝他笑笑,表示一切无事。
“那该收集的资料都收集好了?”于是他正经下来再问。
我点点头:“对。”
“不是还没拍到神仙爷治病的镜头么?回头做新闻时怎么能让人信你?”
“这个么…”想到先前他对我那些话的取笑,我知道没法再跟他实话实话,所以想了想,我扯开话头问了个眼下我最在意的问题:“那位神仙爷已经给你检查完身体了么?”
“对。”提到这个,老卢神情一振:“他说我恢复得挺好,再住几天应该就彻底没问题了。”
“那他这会儿还在么?”
“你说这儿?不在,早挺多时间了。”
“去哪儿了,王姥姥也离开了么?”
“都走啦,你刚在路上没听人说起么,今天他们集体上金华山的寺庙里听神仙爷讲课,所以这会儿应该都在山上。”
原来如此。
虽然找不到出村子的路这个问题还没解决,不过村里人的‘集体失踪’有了一个明确解答,好歹不是真的掉到什么空间夹缝里被孤立了,这让我略微松弛了些,然后再问:“那老卢,你能帮我个忙么?”
“行啊,有啥我能帮上忙的?”
“大概我路盲,所以刚才走了一阵始终都没找到出村子的路,也是怪了。所以,不晓得你有没有时间带我出去?”
“迷路了?”老卢的眼神既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怪不得都说女人路盲多,这么好认一条道你居然没找到?”
“呵…”我能说什么,只能讪讪朝他笑了笑。
“那行,我带你出去吧。”说完,老卢转身径自先往旅店大门走去。
但没走几步,忽然他停了下来,随后示意我先别动:“你等我会儿,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喝过一口水,刚见到你桌上水杯想起来了,你等等先,我喝几口水就走。”
“我给你倒。”大约离开这里的心过于急迫,所以总觉得他走路有点慢,因此见他转身要往水房走,我忙抢险一步替他去水房倒。
出来后,却见他坐回了大堂的沙发上,歪着头在打瞌睡。
我愣了愣,这才几分钟的事,他怎么居然能睡得着。忙走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耳边咳嗽了一声,他吃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茫然,沙哑地问了我一句:“小周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再次一愣。
他看到我手里的水,想起来了,一拍脑袋站起身,叹了口气:“瞧这记性,你刚给我倒水去了。”
“你没事吧,老卢?”这有点异样的状况让我不禁有些担心。
联想起昨晚他病发时的样子,我心知肚明,那假神仙必然不可能真的治好他的癌症。记得老卢说起过,那假神仙对他讲,要治好癌症是不可能的,但把病请走还是可以的。这‘请’字门道就多了,到底怎么个请发,请走之后得结果又会怎样,请走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一切都不好说。
所以从昨晚他的状态来看,脑溢血很可能就是把癌症从老卢体内‘请走’后的后遗症,虽然很快又被那假神仙给‘治’好了,但眼下这状况,会不会又是一个病变的征兆?
想到这里,见老卢摇摇头一脸没关系地朝我笑了笑,我立时起了冲动,想说服他跟我一起离开。
但随即想起,如果他离开后又再次发病,那可怎么办。虽说可以送去大医院抢救,但如果情况比昨晚更严重,那会不会立刻就要了他的命?毕竟,那假神仙的医治手段到底是什么,病症又被他究竟请去了哪里,只有天知道。
所以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就在我举棋不定时,老卢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拍拍我肩膀道:“走吧。”
我看了看他。
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妥,但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下意识跟他往前走了两步,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歉意地朝我笑笑:“年纪大了,刚喝下去水膀胱就涨,不好意思啊小周,你再等我一会儿。”
“行,你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膀胱反应也确实快了点,不过人有三急总是没辙,我只能站在原地继续等他。
谁知这一等,竟然等了二十分钟。
他说是尿急,可是进厕所足足二十分钟还没出来,大号也不至于那么慢。
遂想起他刚才的快速入睡,不由让我担心起来,忙走到厕所外叫他:“老卢?你快好了没?”
连叫几声,厕所里除了空荡荡的回音和哗哗的流水声,没有老卢半点回应。
“老卢,我进来了。”我只能立刻往里走去。
有水声说明他在用水,但既然用水为什么不回答我?
揣着这个疑问刚一进门,我一惊。
就见老卢弯腰凑在流水哗哗的水龙头上,正在喝水。
这么个喝法他竟然能睡着了。
紧闭双眼,嘴巴大张,水迅速把他嘴巴灌满又从旁边流下来,他维持着这么艰难的一个姿势,竟完全不受影响,睡得黑甜无比。
“老卢!”我忙将他从水龙头前拖开。
刚把他小心翼翼扶着坐到地上,他眼睛一睁,醒了。抬起头睡眼惺忪看了看我,刚要开口,随即被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呛得一阵咳嗽。
“老卢,你很累么??”见状我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不安地问他:“怎么老是突然就睡着了。”
他摇摇头:“没啊。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的眼神完全不像是装的,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意识到我的判断可能真的没错。
他又要发病了,但和上次形势完全不一样,所以完全不知道最后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
“老卢,”心里挣扎片刻,我咬咬牙对他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陪你去镇上大医院检查一下。”
“你说什么话呢,小周?”他看着我笑笑,似乎发病的那一个人是我。“神仙爷说我已经完全好了,还要去什么医院,再大的医院能治好我的癌症不?”说完,他一拍脑袋哦了一声,朝我嘿嘿一笑:“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要带你出村子。走走走,你不还得去赶车么。”
说完,大约为了在我面前现实自己的健康,他婉拒了我的搀扶,随后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瞧,是不是还挺利索的。以前这么站起来还挺困难的,腰肌劳损么,那位神仙爷连这个都给我治好了。”
乐呵呵对我竖着大拇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老卢完全没意识到,他鼻子里慢慢淌下一点血。
和以前不一样,这血又黑又稠,而且随着他的呼吸,隐隐飘来一股酸腐的恶臭。
“老卢…”我不得不在他想要离开厕所时,一把拉住他,将他拖到镜子前,让他看看自己那张脸。
他一看愣住了。
呆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随后默默用手背将那行血擦了擦干净,他回头歉然地对我道:“大概我确实是要歇会儿。”
“行,我扶你回房。”
说着,我伸手往他胳膊上搀扶了过去,谁知刚碰到他衣服,他突然一把将我手推开,随后扭回头狠狠朝我一瞪眼,厉声道:“你干吗?!”
我被他吼得一呆。
没等开口,他一把将我往边上推开,随后也不知嘴里咕哝着些什么,骂骂咧咧中大步流星,他径直朝着厕所外跑了出去。“老卢!你怎么了?!”我急忙追过去,试图抓住他,但被他再次一把推开:“谁是老卢,走开!别挡道!”
“你要去哪里??”
“罗秘书呢!这么久没来,还要饭碗不要了!”
刚说到这里,他话音戛然而止,抬起头呆呆看向天花板。
再次将目光转向我时,眼神变得非常困惑,他使劲挠了挠头,问:“我干嘛要推你?”
我没能回答。但心里已经非常了然他目前是什么一种症状。
我估计他是出现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
然而老年痴呆并不是急性病,是循序渐进的,一点一点变得失忆,变得脾气暴躁。可是老卢的症状却是一瞬间形成的,虽然也有阶段性,但绝不是正常发病所能相比。
所以,这一定是因为那个假神仙给他治病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忙对他说:“老卢,你赶紧找个地方做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想?想什么办法??”
“你的身体,现在很不对劲。等你缓过一点,必须跟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离开能有什么办法?你要给我想什么办法?我们要想什么办法??”
一叠声地质问,越问越激动,越问越严厉,狂风骤雨般,一度压的我几乎没法正常呼吸。
这是典型阿尔茨海默症状的体现:茫然,因此暴躁,因此越发茫然,因此越发暴躁。
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用最缓和的表情看着他,抬着双手摆出尽量无害的姿势,让他感觉到我的善意。
然而他盯着我的眼神却越来越狠了起来。
不禁如此,可能由于一瞬间脾气的暴躁,让血压骤然上升,他眼睛里血丝迅速爆裂,将他两眼染得一片通红。
而他仍毫无察觉地恶狠狠等着我,并恶狠狠地继续连珠炮似的一阵吼叫:“那你到底要让我想什么办法??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绑架我对吗!你走开!别挡着我!你是绑匪!匪徒!我要杀了你!!”
最后那句话刚一出口,我立即意识到不好,因为他鼻子里的血就跟喷射似的飙了出来。
忙想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因为他就像头饿狼似的猛朝我扑过来,一把将我推到在地上,然后劈头盖脸就朝我脸上猛烈抽打起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第125章 番外法僧十四
十四.
第一巴掌拍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就被老卢拍晕了过去。
醒来时天旋地转,两腮发胀,一吸气脸上火辣辣地痛。
好在迅速清醒的神智让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老卢依旧蹲在我身边。没有立刻察觉我已苏醒,因为他正低着头非常专心地啃食着手里一样东西。那东西是张纸,我定睛看了看,发觉它是玄因送给我的护身符。
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张硬纸片,好像在吃着巧克力。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变相被它护了身?我没被老卢狂暴地打死,兴许是他在揍我的时候,护身符从我衣袋里掉了出来,被他瞧见了,于是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趁这机会,我慢慢撑起半个身体,慢慢借着手脚的力量往后退。
然而眼看就要离开他伸手可及的范围,他突然一把抓住我脚踝,猛一扯,猝不及防地令我再次滑倒在地上。
紧跟着他再次扑向我,如同之前一样,挥掌就往我脸上重重拍下来。
一巴掌扇得我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好在这次我挺住了,没有让自己失去意识,所以在他继续发疯似的想要抽打我时,我迅速抓住他两只手,卯足力气把他往旁边地面上反掀了下去。
“老卢!”设法用自己身体使劲压着他的时候,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想把他从这种狂暴的状态里叫醒过来。但这曾被癌症消磨得极瘦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我推开,然后骨碌下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我扑了过来。
似乎理智已完全消失,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操纵他身体这样行动的又是什么?
来不及思考这一点,我迅速闪开,随后连滚带爬站起来,一头朝旅店外飞奔了出去。
一口气冲出很远,直至身后再也听不见老卢喉咙里那种浑浊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他追踪过来的脚步声,我这才放慢脚步,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在到达极限前歇了口气。
然后继续要往村口方向跑时,突然我听见身旁一间房子的矮墙后面,有人轻轻对我喂了两声。
回头一看,有两张面色憔悴的脸正从矮墙背后望着我,一脸惴惴不安。
原来是昨晚发疯般找着自己失踪女儿的那对夫妻。
见状我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的。
这种时候遇到同是游客的人,无疑是一种找到革命伙伴的感觉,我总算不再是孤立无援。况且想起他俩昨晚报了警,所以不知警察是否已经赶到,或者正在赶到的路上。想到这里,正打算问问他们,但他俩一从墙后出来,我立刻赶到不太对劲。
两人异常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而那女人嘴里呜咽了一声,险些对着我哭出来。
“怎么了?”我刚下意识问她,她真的哭了起来。好在一旁男人还冷静些,一边拉了拉她肩膀,一边对我道:“你有没发现这村子很不对劲?”
“是不是村里人都没了?”
“是啊,早上就没了。”
“那你们怎么出来了,昨天听他们说替你们报了警,警察还没来吗?”
“岂止没来,这村子的怪事还多了去了!”
说完男人一跺脚,把他们从早晨到现在的经历给我匆匆说了一遍。
原来,虽然昨晚那些旅店工作人员信誓旦旦跟他们保证,说已经替他们报了警,以后孩子失踪的事全权交给警方去办。但夫妻俩耐着性子在自己房里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却始终没见有警察过来。
于是急了,就下楼想去找人问,岂料旅店里竟然一个人也没。
男人就打算亲自去打电话报警。谁知电话无论拨什么号都是盲音,而他们的手机,昨天用着还是好好的,今天竟然一点信号也没了,同样也是打不出去。
雪上加霜,两人知道干着急也没用,就赶紧出旅店,想到附近借电话。
谁知出来后,他们才真正地震惊了,因为他们很快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这村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了,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不仅如此,当他们试图到当地住户家里找电话打时,发现这地方每一户人家里的电话,竟然全都打不出去。
偌大一个村庄,活脱脱就像个被文明世界遗弃了的荒域。
所以两人一合计,立刻跑吧,跑出村,找到能打电话的地方,无论怎样都要能尽快报警。
谁知这之后,一直到现在,他们始终都没能走出这个村庄。
无论怎么走都是在村庄里打转,无论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旅店附近,要不是靠着互相陪伴互相打气,两人在遇见我之前,几乎都已经要崩溃了。
听完男人的述说,我的心已经一路沉到最底。
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有着跟我一模一样的遭遇。本以为,我找不到出村的地方,是因为我发现了那乞丐的秘密,所以被下了什么手段。然而没想到,这对夫妻同样也是如此。
这么看来,那假神仙是不准备放过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外乡人了?
那么然后呢?
在把我们都困在这里后的然后,他打算要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忽见那女人突兀停下哭泣,睁大眼睛朝我身后指了指:“看,有人!好像是这村子里的人…”
我立刻回头看去。
一眼看到不远处那间小小的卫生所门口,果然站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
见到我们望向他,他立刻闪身进屋,将门关了起来。
我们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忙疯了似的飞奔过去,到门前对着那道薄薄的门板一顿猛拍:“医生!开开门医生!开开门啊医生!”
那样敲了好一阵。
久到我们觉得,若不想办法把门撞开,那医生是绝对不会来开门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响,总算被打了开来。
门里那医生面色有些苍白。
先是有些惊讶于我脸上的伤,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们,再又看了看我们身后的远处。
随后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示意我们进去。
进门后,他立刻将门关上,反锁,然后转身对我道:“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由着你回寺庙,你是被他发现了吧,我本以为你这么机灵,应该更谨慎点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他发现了?”我问。
他苦笑:“上午见你脸色发青匆匆奔下山,就知道不对劲,后来又见所有人都往山上走,就更确认这一点,因为每次有什么大事发生,似乎都会见他把人叫上山‘学习’。”说到这儿,他朝我看了一眼:“话说回来,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
经他一说,那对夫妻才总算发现到我脸上被头发遮挡的伤,当即诧异地朝我看了又看。
我揉了揉脸,遂把老卢今天的症状变化跟他们简单说了一遍。
听后,女人惊讶着倒抽一口冷气:“他竟然神智乱到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但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他还连动都不能动。”
“我觉得是因为那个神仙爷治疗上出的问题。”说到这里,忽想起医生刚才说的话,我不免有些疑惑:“对了,既然所有人都上山了,你怎么没有上去?”
“我是学医的,”听我这么问,医生再度苦笑:“他们知道我一直对那位大师傅的医术有点怀疑,所以他们要搞什么活动都不会叫上我。”说完,见我一脸不置可否,他便坦白道:“其实,本来和你一样,我也是想借着那位卢先生的病去探探他虚实的。但没能行得通。所以昨晚下山时,看到你拖延时间,就知道你要回庙里去,于是索性把这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然而,现在看来,你也没能成功。”
“我本来拍下了他治病的全过程,可惜文件都坏了。”
“坏了?”他脸露遗憾,然后问:“那他治病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你看清没?”
“看清了,但怕说了谁都会当我神经病。”
“没事,跟我说说,我信。”
“以后吧。”虽然我也想能马上跟他讲讲那座庙,以及那乞丐的种种诡异可怕之处,但碍于眼前非常糟糕的现状,我没法安下心同他消磨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借你电话用用,我们必须立刻跟外界取得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