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那么狠…”
“舟老板么。”
“是。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在他身边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还有一个虽然不是人,但从来没起过害人之心。你说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还有他那个操口蛋的下口半口身!”说到这里,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透过窗玻璃狠狠瞪着前方那个正被往警车里塞的男人:“简直畜生不如啊!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刚吼了两句,突然我身上一阵剧痛。
痛得倒抽冷气一下子缩紧了身子,只觉得身上好几处地方像被刀挖一样,痛得我竟然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见状冥公子一把拉住我收紧的手臂,不顾我疼得冷汗直飚,迅速在手臂至手掌处伸指用力推了一把。
沿着他手指的轨迹,我瞥见自己皮肤里有一道细细的红线迅速从手臂涌入手心。
说也神奇,那红线刚在我手心里消失,身上的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腰也一下子能挺直了起来,我长舒一口气,差点没把眼前这个神奇的‘大夫’一把用力抱进怀里。
“你好厉害!”手伸了一半即刻想起他的身份,我张嘴憋了半天,吐出这四个字。
他笑笑,似乎没瞧见我这冲动又半途而废的举止,扭头看向窗外淡淡说了句:“你情绪不能再有这样巨大的波动了,否则,神仙替你想法子延命都难。”
“可是你能想象么??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怎么能忍得住…”
“二十多年而已,你以为自己能见过多少天下的恶。”
“…那你又见过多少。”
“足够多到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鬼脏,妖脏,皆敌不过一些人内心的肮脏。那些脏极致并深入骨髓,比癌症更加无可救药。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面对如此丰盛一顿大餐,我仍是觉得同那只聻做的交易,会让我觉得更加满足一些。”
“你跟阿芳做了交易?什么交易?”
他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静静发动了车子,然后朝着大路方向行驶了过去。
开的速度有些快,直至上了大路,才渐渐放缓下来,随后道:
“一笔会让舟老板生不如死的交易。”
我怔了怔:“生不如死?怎么样生不如死法?”
“在舟羽重新炼出人身,并有能力带他母亲和姐姐离开这间旅店前,舟老板将永远都没法离开这个地方。等他几天后被从警局里释放出来,回到此地,他会发现他从此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并且再也吃不到任何东西。但他会活着。每天在极度的饥渴中睡去,每天在极度的饥渴中醒来,他会疯狂,会拼命想尽一切方式寻找离开这地方的方法,但他总得睡觉,不是么,醒来一切如故…”
“听上去好像并不怎么像是种能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的惩罚。”打断他的话,我不以为然。
他笑笑:“觉得死才是最可怕的是么。”
“像我这样还没死前先被慢慢吓死,或者慢慢被折磨死,才叫生不如死。”
“呵…年轻到底天真。”
“只不过是每天饿醒再饿睡,又见不到一个人而已,这有…”正要带着一种怒气未消的抱怨轻描淡写对他说上一句,‘这有什么’。
但一眼见到他目不做声静望着车窗外的那双眼睛,那四个字却怎样也无法从嘴里说出口了。
因为我突然想到了这男人一千年来在阎王井内的囚徒生活。
整整一千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皮肉化白骨,不能吃不能喝,无尽地睡去再醒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孤独到无以复加的孤独。
绝望到无以复加的绝望。
应该…确实是很可怕的吧…
“你看得我脸上都快长草了。”兀自想得发愣时,忽然听他似笑非笑朝我丢出句调侃。
我脸微微一红,然后坐了坐直:“那么你又从那笔交易里得到了什么?”
所谓交易,自然是有来有去。
“这个么。”他从衣袋里摸出样东西,丢到了我膝盖上:“每天吃一粒,有多少粒你能活多少天。”
“药么?”那是个小玻璃瓶,小得跟麝香保心丸的瓶子似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里面装着一颗颗细小的黑色药丸,看着也很像麝香保心丸。因此对着光朝它们看了好一阵,我随口问了句:“都什么成分?”
“其中一种成分,叫石阴乌血蝉。”
“知了?”
“不是,是石头。”
“石头做药?”
“这种石料比较特别。石肉是性寒的阴石,石皮因墨里带红,所以被称作乌血,性子却是极热。这两种性质附加在一块石头上,可起到一种效果比较不错的药理作用,譬如压制你身上这日益扩散的咒毒。”
原来如此…听上去真够神奇的不是么。“可是,这么厉害的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昨天还不见你有吧…”
他笑了笑:“它是舒王李谊尸身上用来压舌的葬器。”
一句话说完,我足足愣了两三秒,随后扭头猛扑向窗外,嘴一张哇地吐了一地。
他似乎没瞧见我的痛苦,一边开着车,一边仍继续说着,话音清澈悦耳,却听得我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至于另外的成分么,一种,是那娃娃碎裂时留下的血,另一种,则就是我跟那聻做的交易,它是…”
“够了…别说了…你别说了…”
——血棺完结——

第84章 红头一

第六个故事红头
一.
到了罗庄镇,油已亮了红灯,刚好经过加油站,趁着加油当口我去油站洗了把脸,把被风吹得一脸灰尘的泥浆脸洗了洗干净,又用兜里仅剩的几个钱买了两个面包两瓶水,顺便再把自己被偷的□□挂了失。
被偷两天才挂失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不过原本我是不打算挂失的,心想着反正也没多少天可活,这种身外之物也不必太惦记。不过终究还是觉得不该便宜了那些小偷,连一个孤身在外茫然得走投无路的女人都要偷,实在是该诅咒这些人才是,哪能被他们偷了还由着他们想办法去取钱。
回到车里时,油已加满,冥公子将车停在出口处,正兀自低头看着手里一张纸。
我瞥见纸上的东西,不由脸微微一红,赶紧坐进去想把纸抢回来,转念一想,反正看也看到了,也就由着他继续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朝纸上看着,一边磨磨蹭蹭坐进了车。
“这是什么?”听见我关上车门,他放下纸问我,
“没事时候随手画着玩儿的。”我觉得他有点明知故问。
“画得很漂亮。”他笑笑,随后朝纸上的画又看了一眼:“这人是谁。”
“你的新造型。”
“像个鬼。”
“这是西洋画里的死神。”
“为什么要把我画成西洋画里的死神?”
“因为你姓冥,冥王的冥。而西洋画里的死神,也被称作冥王。”
“据我所知死神和冥王并不是同一个人,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宗口教。”
“…我就这么随便说说而已…”
“那他边上的镰刀画来做什么?”
“武器。”
“我从不用武器。”
“…我只是觉得有了它会比较帅…”
“你的想法总这么奇怪?”
“不然我怎么出画册和故事?”
“倒也是。”
“那回头变成这个模样给我瞧瞧吧?”
“不切实际。”
干净利落地拒绝,仿佛多说一个字对他都是一种损失。
所以应该是没看出来,这幅画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从他身上那件黑雨披得来的灵感吧。于是也就没再继续说些什么,我朝他笑了笑,顺手把画放到一边,然后将面包和水递给他。
“不用。”却又一次被他干净利落地拒绝。
我的手尴尬僵在那儿,看了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前一阵还说饿得连鬼都想吃,这会儿又拒绝送上门的食物,这让我感到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既然这样,自然是不用再跟他继续客气,我收回手拆了包装,一口将那只果酱面包咬下小半只,然后把水喝得汩汩作响:“你不饿了么。”
“活人的食物基本对我没什么用处。”
“就像吸血鬼一样只能喝血,吃别的东西都跟没吃一样?”
“其实吃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可以,只不过有些东西纯粹是满足舌头的欲口望,有些则能让我不太容易感到疲乏。”
“你也会感到疲乏的么?”
“但凡需要花费精力的东西,总会让人感到疲乏。”
“所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了?”
他笑笑,没回答,只顺手取过我放在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将车朝加油站外开了出去。
由此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彼此间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镇上那些十几年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的风景,直到把手里所有的食物吃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问他:“对了,刚才你用什么付的油钱?”
“卡。”
“你有□□?”
“假的。”他倒也干脆,回答作假的事一点儿也不绕弯子。“五分钟后就会消失。”
“…那会不会不太厚道…”有种做贼般的心虚,我扭头朝后看了一眼,而身后早已望不见加油站的踪迹。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那你有钱么?”
“…没有。”钱和□□早被偷个精光,我哪里还能有钱,口袋里剩下的也只够买点面包和矿泉水。
“既然这样,那你拿什么去支付油费。”
“这个么…”
“再者说,所谓破财消灾,虽然他们白给了我们这点油,但也因此将免去日后一桩麻烦。”
“什么麻烦?”
“你瞧见油站里那位工人的烟瘾了么。”
“瞧见了。”
“有一天,这座加油站会因此招来死灾。但如今经此一事,至多也就是他被烧掉半边手指而已,这么一算,你说还亏不亏?”
“…不亏。”
那名工人的烟瘾的确是个隐患,这点从他无论在什么地方嘴里都得叼支烟就看得出来,连在加油时也是如此。但当我有点担心地跟他提起这一安全隐患时,看得出来他并不在意。毕竟是在一个地方做的时间久了,有些人对于种种琐事规矩就特别容易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有经验”,所以可以“肯定”不会出事,而他的那些同事也碍着彼此面子不好直言说他。
殊不知,往往就是因为抱有这种心态,所以才特别容易出事。
“这么说…你还能预知未来的么?”过了会儿我又问。
“只是稍微知晓些面相术而已。”
“面相还能看出别人的未来么?”
“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用了…”
我的面相能有什么看头。
未来都已经近在眼前,不能更坏也不会再有多大的好事,看不看还不都是一样。只是我脸上即刻反应出来的神情让冥公子嘴角微微扬起,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对我一种无声的戏谑。
但不太容易让人生气,因为带着这样一种表情的他的侧脸,着实很好看,尤其在午后阳光明媚的照射下,勾勒出的那种柔和而温暖的轮廓,已远远超出我的笔所能赋予的美丽。
正兀自看得有些发呆,见他朝我这里轻瞥了一眼,料他已是看出了我那点心思。
不由脸一红,迅速扯开了话头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能变出□□,为什么不干脆变个车窗出来,省事又省时的,免得这一路被风吹得脸都疼…”
“省事又省时。”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意味深长笑了笑:“你神话剧大概看多了,北棠。”
“呃?”
“但凡需要实物变幻,常用的一般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障眼类,维持时间很短,过后就会消失,就像我对□□动的手脚。另一种,则被称作五鬼运财,就是驱使某种力量,将自己想要变化出来的东西通过它从原本的拥有者手里窃来。”
“那不就是偷么…”
“是的。所以第二种方法比较为人所不齿,算是一种禁忌之术。”
“那…除了这两种,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会比较费神,也容易做出违背自然定律的举动,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所以,能不用则不用。”
“这倒让我想起件事。”
“什么事。”
“还记得那个叫柳相的人么?他在火车上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一个关于神笔马良的故事。他说,马良是真有其人,那支神笔也是真的。但是马良的神笔画出来的东西都是真真实实的,那么,若是按照你的说法,他用那支神笔画了那么多真东西,难免是要做出违背自然定律的事情了?”
“确实。”
“所以他终究没能靠那支笔躲过他的死劫,是不是当中也有点遭到报应的成分存在?”
“这个么…”
他没回答,因为刚要回答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因此方向盘一转,他将车停在一旁的马路牙子边上,随后推门下了车:“坐着等我。”
“你去哪儿??”我忙问。
他朝身后方向指了指:“刚经过时看到家店,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我去看一下。”
说完,径自离开,将我一个人丢在车里,面对着空荡荡的马路和两旁老旧寂静的店铺,愣了老半天。
直至啪踏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车盖上,才让我回过神来。
扭头朝车盖处望去,原来是一只野猫。
毛色纯白,但满是灰尘,因而看上去几乎是灰色的。
似乎挺有意思,于是我朝它招了招手:“猫咪,过来。”
它闻声瞪着双蓝幽幽的眼睛,透过前窗玻璃的破洞朝我看了阵,随后冲着我喵地一声叫,非常不屑地扑地一声跳下车,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与此同时边上那扇铁门轻轻响了声,从里头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脸。
似有些犹疑地朝我瞥了一眼,见我刚好望向他,立即咔啷声将门关上。

第85章 红头二

二.
烈日炎炎,照得马路好像在腾腾冒着热气。
一晃半小时过去,不知道是在车里闷太久的关系,还是先前呕吐得太厉害,然后又吃多了的缘故,只觉得人昏昏沉沉的。于是往座椅深处缩了缩,正想避开越发接近的日光,但见路边那间平房里的老头第五次从铁门里探出头,朝我张了望过来,不由迎着他视线也朝他望了过去。
他见状皱了皱眉,左顾右盼犹豫了阵,然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慢吞吞走过来,拍了拍车窗:“走不走?”
“暂时还不走。”
“不走你开着发动机干啥。”
“大爷,天这么热,不开空调我得在车厢里蒸死啊。”
“哦。”这理由看来能接受,他点了点头,反背着两手在车头绕了一圈,走过来又拍了拍车窗:“我说姑娘,这么好的车怎么窗玻璃给弄成了这样。”
“路上不小心出了点车祸。”
“哦…这地方平时车少,司机都开得很野,容易出事故。不过人没事就好。”说到这儿,忽然欠了欠身子,朝着我左方向露出道老实巴交却又不失精明的微笑:“老板,要修车不?”
原来是冥公子回来了。
手里提着两塑料袋东西,也不知用他的假卡又买了些什么,他坐进车里关上门,对老头那张殷勤的笑脸仿佛视而不见。
但刚一打方向盘准备要将车驶离路边,忽然老头两步上前对着前车盖上用力拍了一下,这令他眉梢微微一扬,将车重新停了下来:“有事么,老爷子?”
“您这车有问题。”边说边将脸凑近车窗,老头透过窗玻璃损坏的地方朝里面张望了两眼,随后摇摇头:“还真没看错,您这车的确有问题。”
“请教,是什么问题?”
“车顶上这金佛是你们让人弄上去的么。”
经他提醒,我抬头朝上看了眼,这才发现原来这辆车靠近驾驶座的车顶上果然有尊金佛。
金子做的浮雕,雕的是开了第三只眼的韦陀菩萨。很显然,应是这辆车的主人老陈在听了冥公子的话以后让人做上去的。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他简直是带着一车的黄金在路上转,怕鬼怕成这样,却倒是一点都不怕遇上抢劫的。
所以见冥公子没有做声,我点点头随口应了声:“是的。”
“你们信佛的?可也没必要弄在车顶上吧,知不知道这是犯了佛像摆放的风水大忌?”
“风水大忌?”
“是啊。瞧你们摆的,好好的佛像哪儿不能供,偏偏放在这种铁皮下面,终日背朝天也就罢了,平时密闭在车厢里空气污浊,还怎么能有庄严宝相。”
“那敦煌壁画的佛像还画在石洞顶上呢,不也终日背朝天,密闭在洞窟里么?”我笑问。
老头嘿嘿冲我一乐,再次摇了摇头:“小姑娘真是不懂事,铁皮能跟石头比么,石头是有灵性的,何况人家那是石窟,你这是车厢。而且你看,这是三眼韦陀,辟邪用的吧?那就更不应该摆在这种位置,像别人那种挂在后视镜下面的方式都不行。”
“那该摆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应该摆在宅中,而且是最正的,最亮堂通风的那一间。”
“有什么说法么?”
问完,没等老头回答,冥公子笑了笑打断了我俩交谈:“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呢老爷子,这只是件装饰品而已,不过,还是多谢您的提醒了。”
“啥?装饰?”一听他的话老头立即瞪了瞪眼:“老板,不是我要说您,您这可真是太不讲究了。韦陀开的第三只眼,那是降魔雷光眼,全身都是天罡之气啊。您说,这一身的天罡气如今摆在这里出不去,全憋在这里头了,人一坐进去哪里吃得消,所以您瞧瞧这姑娘的脸色,必然是病了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天罡之气么?老爷子,您这些佛教学问懂得还挺多,看来平时没少研究吧。”
“那是当然。自从…”
冥公子的话音里其实带着点显见的调侃,不过老头并没听出来,他原本脱口而出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刚开出口,忽然从铁门里传出一阵孩子的哭声,令老头一瞬间面色变了变。随即,似乎失去了继续攀谈的兴致,他将后面未出口的话迅速咽了回去,拍了拍车窗讷讷说了句:“多知道些总是好的。”
“您说得没错。不过这像并不是韦陀,额头上的也并非是天眼,不过是外行人做的外行物件,取个模样标致而已,所以说起来,它只是件普通的雕像,老爷子不必多虑。”
“哦…原来是这样。”说到这儿,许是被门里一阵又一阵不肯停歇的哭声闹得心烦,老头没再继续说什么,只匆匆摆了摆手便一头往门里进去,边走边道:“娃她娘!楠楠又哭啦!好歹给她口水喝啊,别把嗓子给哭坏了!”
随即将门嘭的声关上,但厚厚的铁门并没能挡住里头的啼哭声。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饿急了还是怎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仍还在尖锐地哭闹着,几乎像是在被人虐待。见状,我忍不住说了句:“哭成这样真有点不太正常啊…”
“确实是不正常。”同我一样望着那道铁门的方向,冥公子眼里带着丝玩味,手指对着方向盘轻轻叩了扣:“屋子里有东西,这么闹腾下去,那孩子只怕命不久矣。”
说着,方向盘一转,他径自将车往路中间开去。
没有解释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也似乎并不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有多可怕,毕竟死人是不会在乎人的生死的。但就在我下意识再朝那扇铁门望去时,突然他一脚刹车,直晃得我差点撞到边上的窗玻璃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后面那辆原本开得好好的红色马自达突然猛一下超了上来。
像道通体冒火的闪电,倏的声紧贴在边上一闪而过,若不是冥公子及时刹车,两车差一点就直接撞上了。
直至那辆车远得已不见踪影,我的心脏仍在砰砰乱跳个不停。
但虽是惊魂不定,依稀感觉,在那辆车经过的刹那,我似乎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尖叫声。而车里那个司机,如果我没看错,他两手紧抱着自己的脸,惊到连方向盘都没有握。
细思极恐,我喃喃说了声:“真见鬼了…”
“确实是见鬼了。”冥公子说罢笑了笑,没再继续将车往前开,因为经过刚才那一下猛刹,这辆性能卓越的车发动机嘭嘭两声闷响,熄火了。
“车坏了?”见状我忙问。
“不是。”
那怎么不继续发动?
这问题没等我问出口,忽然眼角余光扫过处,一个发现令我肩膀猛一哆嗦,立时将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我看到两只苍白又细小的手,从车底下伸出,紧紧握在刹车和油门那两块踏板上。
所以冥公子的脚没有踩在那两块板上,却也似乎没有瞧见那两只手似的,由始至终始终没朝它们看上一眼。只是拔下车钥匙跨出车门,一边朝我招了招手,一边往那扇紧闭着的铁门处径自走了过去:“主要留客,客随主便。走,我们进去瞧瞧。”

第86章 红头三

三.
门敲了约莫有两三分钟后,才有人咔啷声将它打开,却不是刚才那个老头,而是个面色枯黄,一脸倦容的少妇。
身后的屋内,那个孩子依旧在响亮地哭个不停,她有些焦虑地朝回头看了看,随后略带拘谨地望向冥公子道:“有事?”
“您这边是修车行么?”
“是。”
“我的车刚熄火了,发动不起来,麻烦找位师傅给瞧瞧可以么。”
听他这么一说,女人表情略微松弛了一下,又探身往外看了看那辆停在路边的车,遂侧过身将我和冥公子让进屋,然后一边将屋里的大灯打开,一边对着里头喊了声:“她爹!有人要修车!赶紧过来!”
我留意到这女人在我俩进门后,咔擦一下锁上了门保险。
其实,要不是门口上方那块摇摇欲坠的大牌子,我压根看不出这是一间修车行。
别家修车行为了修车方便都是敞开式的,门外洗车,门里摆着一排排的修车零件和机械工具。但这家虽说是开着张,大白天外面铁门却还关得死紧,门口更是什么都没有,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套待拆迁的房子。
招牌上的字也都快剥啄得看不清了,隐隐约约可分辨老李和修车这四个字。看样子店主应该是姓李,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店面在罗庄镇东面这一处算是交通要道的地方,边上马路虽小,好歹也是四通八达,却门口如此冷清,一点生意都没有。
想来可能跟门面太小有关,而且店门一直关着,谁也吃不准到底是营业还是歇业。
不过开了灯后看了看,里头倒还是挺宽敞的,洗车修车的器械工具一应俱全,虽然都很旧了,锈迹斑斑,但起码可以看出来,的确是个比较专业的修车铺子。地方也挺大,约莫有两百平大小,被分割成一大两小三个隔断,大的在最右面,用几根水泥柱拦出条行车通道,前后墙壁各开着天窗,是整个房子里最亮堂的地方,里头摆着大型检修工具,看来是个车间。
另外两个隔断在左边,一前一后分成两个房间。前面那间看上去应该是办公室,后间大概是住人的地方,因为透过半敞着的门,隐隐看到了床和一些日常用品,此外,那个孩子哇哇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可是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所以孩子的爸爸大概也就因此没能听见女人的叫声,见状女人叹了口气,一边匆匆往那方向走,一边咕哝着抱怨:“抱也哭,喂吃的也哭,这成天的哭哭哭,工作都没得法子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