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也好,战争也好,这中间的人命……
戏志才这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吕文媗,说道:“多谢姑娘的狼肉,姑娘威胁我主之事,志才会为姑娘向主公调解,还请姑娘多留些心眼,莫被某人利用了,姑娘善心,见不得夏县百姓受苦,焉知是否是一些人想要扬名立万,寻求明主的方式?”
郭嘉一听,他有些被气笑了。
这戏志才果然还是一如以往的黑,惯会挑破离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自从郭嘉一番言论, 戳穿这个戏志才才是曹操要屠城的罪魁祸首, 吕文媗就对他生出了无穷的防备。
一开始吕文媗和他之间的交集,戏志才给她的马下药, 就表现出阴险的本性, 她对他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但那时候是敌人,吕文媗是可言理解的, 但是他对和他毫无任何交集的百姓也如此, 吕文媗跟没有理由去相信他的话。
如今听他说郭嘉也是在利用她,在吕文媗心里,就是他在挑破离间, 更何况, 说起整个事情的来去,这威胁曹操也好, 想救夏县也好,其实都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这段时间里,郭嘉甚至很不赞同。
“我说得是真的, 并非只是威胁,只要夏县出事, 就希望曹州牧多加小心些, 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我耐心很足, 一天不成, 一年,十年,都可以。”吕文媗冷声说道。
戏志才顿时被噎了,他想确定吕文媗这话的真假,等看到吕文媗的表情不似作假后,就去示意郭嘉。这是自找麻烦她可知晓,诚然刺客会让主公卧榻难眠,但是作为诸侯会放过这样一个刺客,不仅仅是通缉,更会有无数的刺客会被主公招募,她就定然也会面临无数的截杀,以一人之力斗天下,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郭嘉又有什么办法,他自恃能够算计人心,但是他发现他对这个吕文媗没有任何办法。
吕文媗完全看清楚了两人的无声交流,她转身说道:“我们走吧!”
郭嘉听到这里,便知道戏志才这话是白费功夫了,他跟着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
“志才如今为三军军师,依然不改昔日年少本性,嘉受教了。”这会儿郭嘉连戏兄这个假惺惺的称呼都不用了,偏偏言语带笑让人挑不出错。
可如果真是不疼不痒的话,那就大大的错了。
戏志才完全理解郭嘉这话的真意,这是郭嘉在嘲笑他没什么长进,还和年少时一样幼稚。
其实戏志才在说完后也觉得自己幼稚,这样的话,确实不该说得,显得他手段低劣,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这两人站在一条线上,他就想挑拨一二。
郭嘉笑说道:“嘉听闻曹州牧苦求贤才,志才为曹州牧最看重的谋士,嘉想,若以志才为质,不知曹州牧能割让几城?或许细想,曹操退兵徐州也未可知?”
戏志才的脸上也肃然起来,郭嘉不愧是郭嘉,一如以往地阴险。
郭嘉此举并不是真想拿他逼迫主公退兵徐州,而是在给他和主公之间插上心结,甚至,一个处理不好,会让主公陷入无良才投奔的局面,这可比退出徐州要来得难以承受得多。
试想,郭嘉以大义救夏县百姓为名,带走他戏志才,这天下人还会认为郭嘉是真正的义士。主公若放弃他而继续征战徐州,不但是不义之举,还会落得个不重人才,视人才性命于无物的名声,但凡天下才智之士,哪怕都追求士为知己者死,可面对这样的先例,无疑都会有所考量。就是他自己,便算明白主公的决定,能说他日后不会有隔阂?
哪怕主公真的愿意为他戏志才放弃攻打徐州,为主公赢得重视人才的名声,但到底失去了徐州,日后无数贤才得奔,主公每次看到他戏志才……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想到他当初进退两难的境地,更何况,主公虽然是借为父报仇而侵略徐州,也不能否认主公是有真正的报仇之念,最后为了他生生终止了大好的报仇局势,总有一天会对戏志才产生隔阂。
无论是什么结果,对戏志才和主公,都没有好处。
吕文媗来回在郭嘉和戏志才身上打量,她想了一会儿,随后眼睛明亮异常,她问郭嘉道:“他真有如此作用?曹操会退兵徐州?”
戏志才心道不好。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着戏志才,说道:“可以一试。”
戏志才叹了口气,这一次又是郭嘉赢了,他说道:“郭奉孝,可欲两败俱伤乎?”
郭嘉说道:“曹州牧虽有明主之像,然天下英雄多矣,总有庇护嘉与姑娘的地方。”
这话没毛病。
戏志才的心沉下来,荀彧一直想举荐郭嘉给主公,他是知道的,他也并不介意,甚至若是共事一主,他也能放松一些,让主公早日成就大业,只是郭嘉一直说不到时间。
若因为今日之事,将郭嘉逼到别处,日后便是大敌,日后郭嘉锋芒毕露之时,主公若知晓,又会给他和主公之间生出隔阂。
这一招还真是狠呐。
吕文媗盯着戏志才看,之前郭嘉和她分析过,她便是威胁曹操,最后的结果只怕也难改变,顶多增加一两成成功的几率罢了,如今郭嘉告诉她,拿住戏志才,竟然不但可以彻底免了夏县被屠城之祸,还能让曹操退兵?
这么好?
吕文媗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戏志才被瞅得心中一突。
吕文媗也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被松开戏志才被她这动作吓得差点坠落下来。
还是吕文媗很快拉住了马,让他重... 新稳住。
郭嘉看到戏志才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
吕文媗轻声说道:“那就有劳戏先生随我走一趟。”
戏志才这会儿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他之前为何要嘴贱?
随后对郭嘉说道:“我们赶路。”
郭嘉点了点头。
戏志才被架在马上,吕文媗正要上马,郭嘉的眉头轻皱,然后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吕文媗的马绳,说道:“我和你换马。”
吕文媗看了他两眼,自无不可。
戏志才都看在眼里,等到吕文媗先上郭嘉的马,郭嘉才翻身上马。
戏志才原本还在深思什么,这会儿郭嘉一上马,肢体触碰到后,他浑身都不舒服。
吕文媗见半天两人都没有追上来,转身过去一看,只见两个大男人在磨蹭着什么,瞧得她直皱眉。
她疾驰过去,待得挨近了,马鞭就是一抽。
等到这一骑跑到她前头,她才追上去。
一路上,不仅仅宁县,周围的涉县也都紧闭城门。
原本还需要吕文媗小心翼翼走小路,七转八绕地躲曹军,有了郭嘉,听他的指挥,堂堂走了大路,竟然也完美地避开了曹军。
三日过后,吕文媗一行已经出了郯城郡县,并且步入徐州城周围的郡县,这里的人要来得光鲜得多,甚至就算遇到流民,也被周围郡县安抚得极好,至少进入徐州城周围郡县,吕文媗已经没有看到流民之间的互相残杀。
流民们纷纷在称赞着陶州牧的仁义。
吕文媗也常看到官府开仓放粮。
不管陶谦在天下诸侯争霸中是什么角色,至少,如今,吕文媗认可他是一个关心百姓的官。
与其同时,夏县的消息传出来,县令孙诚以一千县兵施以妙计让有六千强军的曹军不敢攻城的事情传出来,孙县令的名声瞬间传遍整个徐州,徐州上下都赞孙诚大才。
待孙诚带着一千县兵毫发无损的退到宁县守城,和宁县守军一起打退强攻的曹军,名声再次大涨。
夏县的百姓保住了,吕文媗心底彻底一松。
“如今也到了徐州,你只要不暴露身份,身家性命也能保住,你便走吧!”吕文媗说道。
正在喝汤的戏志才马上抬起头来,吕文媗头也不抬,依然吃着,仿佛放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而旁边的郭嘉喝着酒,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戏志才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诓骗了,他也有这么一天,竟然被两个人联手给骗主了,这三天他可过得不好,就怕郭嘉真要拿他做饵。现在看来,这女刺客根本无意这么去做。甚至这三天带走他,只怕也是担心他回去夏县破坏郭嘉之前设下的计策,也或许是觉得他身在宁县那群流民堆里,性命不保。
“戏某受教了。”此次,戏志才起了身,然后对着郭嘉和吕文媗行了一个大礼。
郭嘉和吕文媗依然同桌而食,似有默契一般都没有给戏志才一个回应。
戏志才也不恼,他施施然地起身,一派文士温和风度,笑着离开。
而等人离开后,郭嘉的眼神温和,说道:“未曾想到你会放弃此计,曹操会为了他,真的退兵徐州。”
吕文媗手上动作顿了顿,许久,她才细声说道:“若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不会放他走。”
“你不适合牵扯进来。”
郭嘉脸上流露出笑意,说道:“你信不信,你先被曹操追杀而死,我也不会先死。”
吕文媗抬起头,说道:“我不信。”
郭嘉顿时哑然,他原本想装一装的,可是吕文媗一点没给他装的机会,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去。不过,这个姑娘,他越看越是欣赏了,她有足够的勇气,却也有所有的考量,此次她确实为了他的安危,但也不能否认,她也是在量力而行,并没有一心拯救天下而去无脑做事。
“快到徐州城了,敢问姑娘,此去分开,姑娘要去何地?”郭嘉问道。
吕文媗想了想,然后说道:“当确定曹操接受了戏志才的调解,我大概会在徐州找一个建一个农庄。”
郭嘉是真的惊讶了,他想到很多答案,比如说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又或是隐居,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农庄?”
吕文媗轻轻点头, 郭嘉只是惊奇了一下,当看到吕文媗看过来, 他连忙点头, 很嘴不由心地表示支持着说道:“不错, 不错,有了田地, 日后日子也能过得闲适, 至少吃穿不愁。”
不过心里确实有异样, 买地盖庄子, 这给他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如果是太平年代,他举双手赞成, 但是现在在乱世, 还在得罪了曹操的情况下,他是真的不赞成。哪怕浪迹天涯,做个隐士, 也会安全得多。
吕文媗想了想,继续说道说道:“初期是建一个可以养活徐州的农庄。”
她之前也未曾打定主意在何处建农庄, 但一路走来, 她发现徐州的土地价格很低,她便有了心。徐州刚刚遭劫,从这里开始,能够更快招募到人手, 以及获得更多的土地, 这会比让她在外面更省上无数的时间。
郭嘉听了, 心里有些一凉,这么说似乎是真的完全确定了。
买地建庄子,无疑是给人一个靶子,仿佛就是告诉曹操,她人就在徐州庄园里,只要曹操有心,吕姑娘不知道又多危险。
如今曹操拿吕姑娘没有任何办法,盖因为她没有任何弱点,再加上戏志才的调解,事情也就过去了,若是吕姑娘在徐州扎根,有了把柄,谁也不能预料未来的事情。
而且徐州……这一次曹操因为粮草和吕布、刘备的原因,不得不得撤退,但是他肯定,过上一两年,曹操定然会卷土而来。
届时徐州是曹操的地方,吕姑娘这个曾经威胁过曹操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至于别的地方,但凡诸侯,都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要建农庄,面临如此尴尬的处境,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你师父也同意?”
这是第二次听到郭嘉说到她师父了?
她有没有师父,自己最清楚。
“你知道我师父?”吕文媗顺势试探说道。
郭嘉说道:“隐士虽本事强盛,终究不过一人武力,若是一直是个隐士,自会引起众人说称赞,可若是踏入世间俗物,就能成为众矢之的。你看如今的吕布,便是战功赫赫,武功高强,如今也是丧家之犬,无地可居。”
吕文媗这才明白,她被误解成隐士弟子了。
关于隐士的传闻,她只觉有些熟悉,等她搜罗原来的吕文媗的记忆,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如今天下宫人武功最强的吕布,是被隐士教了七天。
她微微垂眼,正好没办法解释她一身本事的由来,说到底,真要查,拿到她的画像,并不难找到她是孟县吕氏的女儿。至于真正的隐士出来,但是谁规定这个天下就一个隐士呢?
她定了定心,睁眼说瞎话道:“我师父是神仙中人,他已经坐化了,将功力传给了我,他对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想做的,他都支持。”
郭嘉心中一沉,他还想着,吕姑娘背后的隐士也算一个靠山,如今倒好,那位隐士也坐化了!
吕文媗这会儿感觉到这郭嘉并不支持她的决定,她岔开话题,说道:“你说吕布是丧家之犬,不怕他得知斩你首级?”
郭嘉哪能看不出她转移话题的意思,他干脆摊开说了:“先不说以女流之身难以拥有田地,便是你此次为夏县胆大妄为,若常驻一地,有了弱点,你想曹操会如何做?”
吕文媗想了想,说道:“他杀不了我。”
“杀你庄园的人,毁你田地庄园,你不过因为在夏县住上半日,就想保他们性命,你庄园里的人,你岂会坐视不管?”
郭嘉说得很现实。
然后说了这些后,他还没完,他继续说道:“初见吕姑娘一身狼狈,所以,姑娘,你有买下土地的五铢钱吗?”
吕文媗顿时闭嘴,对于她来说,曹操的事不是紧要问题,这没钱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其三,此次曹军哪怕退走徐州,但曹操志在天下,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姑娘可以想象你的庄园那时候的处境。诸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也无法真正了解。”这也是郭嘉最无力的地方,他能看透人心,但是也很清楚明白一个问题,人心,是会变得,若一直笃定,他迟早会万劫不复。
吕文媗在认真思忖。
“最后,养活整个徐州,便是陶州牧也不敢如此开口。”郭嘉平静的将局势分析完。
这一二三说下来,足够说得人半点气力都没有。
不过,这是对常人来说,吕文媗并没有受到影响,其实,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可以吃上没有病毒的食物这一点她觉得好外,她其实感觉自己前路迷茫,直到找到这个目标,她才对这个世界有了认同感,
吕文媗想了个清楚,最后瞅着郭嘉,反而轻松地眨了眨眼说道:“我会努力。”
郭嘉见吕文媗澄澈的目光,只觉自己刚才的劝说如同打在麻花上,他叹了口气,说道:“好,既然姑娘有如此大志,嘉也不便阻止。”
吕文媗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放下... 碗,显得端庄有礼。
她看着他,她也想请教一下,虽说那么多的难处,但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不过到底,她之前从未做过,以前的科研基地,有专人打理他们的衣食住行,便是研究出了种子,也有专人拿去农庄实验,她只管去看看是否生长正常。
“这世上,最赚钱的法子是什么?”吕文媗根据他提的一二三四点分了一个主次,问出她最需要的解决办法。
郭嘉听到这个问题,心里特别不想回答。
“粮食、马匹还有酒。”最终,郭嘉还是指点了一番。
吕文媗本身要做粮食的,这一条对她没用,马匹也需要草场,还是不适合,最后酒。
吕文媗思考了片刻,突然说道:“到了徐州后,我请你喝酒。”
郭嘉自从吕文媗有所笃定后,他就有些兴致缺缺,对于他来说,吕文媗说她要隐居,才是最能调节他心情的办法。
甚至连有人请酒喝,他都没什么高兴的,要知道,他平生最爱的就是酒。
如果被荀彧知道,定然会大为吃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事可以让郭嘉对酒的兴致都消失,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吕文媗说道:“不一样的酒,不需要粮食,而且对人的身体有好处的酒。”
是的,末世因为少粮,粮食酒早就已经成为最奢侈的产品,吕文媗知道配方,但如今也舍不得做,但是末世还有一种酒,那就是矿物酒。
提炼人体需要的矿物成分,然后合成配方,加上可食用的活水过滤收入酒坛密封几月,等到开封之时,就已经形成了清冽可口,对人体身体素质有所提升的酒水。
她需要做出一瓶来,让他尝尝,到时候取个长寿酒等之类的名字,应该能卖出去不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对身体有好处的酒?莫非是药酒?” 郭嘉问过后, 不由顿了顿。
吕文媗还没回答,郭嘉这会儿坐直身, 然后靠近吕文媗, 告诫她说道:“药酒难喝, 你若是想用这个来赚钱,估计会赔的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
吕文媗一点也没受打击, 因为她对她的酒有信心, 她结合她记忆中喝酒的味道, 甚至末世的矿物酒甚至更可口一些。不过, 为了更精准的找准市场,怎么也要把这个酒鬼拉住给她试酒。
“我师父传下来的方子, 我也喝过, 比你那日在夏县喝得酒要香得多。”
郭嘉有些异样,那醉春秋已经是流落民间最顶尖的美酒了,若是酒香还要香醇, 便是味道有差,想来也是美酒, 这么一想, 郭嘉只觉自己的馋虫有些发作。
他上下打量吕文媗,或许这是真的,她功夫那么好,她师父会炼制美酒就不稀奇了。
“如此, 嘉就恭敬不如从命。”
吕文媗心满意足, 此时便恨不得立刻启程赶去徐州城。
郭嘉瞧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如果他不看护点,这么一个好心的姑娘指定不知道会被骗成什么样,这次戏志才,他还真让他心有余悸。
吕姑娘虽然将戏志才抓到手,但瞧着戏志才对吕姑娘如同好友一般的叙话,只怕再迟上两日,说不得吕姑娘真和这戏志才做了‘朋友’。戏志才看似温和好接近,但是其实心都比任何人冷,也许过上三四日,便是曹军突然到来,将这个对曹操有威胁的吕姑娘射杀在荒郊野外。
郭嘉满足地又喝了一杯酒,准备收拾启程的时候,他发现原本吕文媗看着窗下的目光一动不动,似乎是看到生命出了神,由于他跪坐在另一头窗沿处,需要起身才能看到楼下的情形,不过他有些懒散,便也不起身,问道:“看到了什么?”郭嘉很少看到吕文媗专注的模样,哪怕她那么喜欢吃东西,却也不曾对食物有过专注。
吕文媗目光没有移开,说道:“底下似乎是糜家的商队。”
郭嘉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原来是糜家。
“糜家是徐州巨富,商队无数,徐州周围总能瞧见一二。”
吕文媗收回了目光,正因为想起她这个身体和糜家有未了结的事,她才多想了一二。
“可是吃好了?”
郭嘉说道:“好了。”
吕文媗便起了身,说道:“那我们继续启程。”
郭嘉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走到楼梯口,这会儿却发现,糜家的商队已经停在了酒肆楼下,酒肆的酒仆热情迎客,因为糜家商队的人很多,酒仆已然劝说一楼的酒客离开,一楼的酒客虽然不舒服,却也不敢得罪糜家,只得相让。
糜家已经有人坐在一楼最里头的桌子上,那人约莫二十五六,身穿白色的文士服,服装是造价不菲的锦缎,衣服上佩戴的玉石和配剑都十分精致,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跪坐在那儿,有着浑然一体的优雅气质,是最能聚焦所有人目光为一身的人。这是一个贵人,是所有酒客庶民的想法。
这时候,他周围和一楼其他酒桌上比,已然干净得过分,酒仆摆上的酒筷,也被他旁边战力的仆从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应对仗工整。
整张桌子就也他一个人。
旁边的仆从微微躬身,低眉顺眼地,已经彰显出士族侍仆极其严谨的素质。
酒仆过来上酒,也不能接近他那张桌子一二,而是由他身边的侍仆代劳。侍仆走到他面前倒酒,竟然一点声响都不曾露出来。
吕文媗不自觉地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这才和郭嘉走过一楼。
吕文媗这番造型一点没有任何问题,也并不引人注目,因为来来去去的游侠儿不少,可是没想到,他们两走出门口的时候,却被糜家的仆人阻拦住了。
“这位先生,我家家主想请先生过去一聚。”
吕文媗微微垂眼,她不惹眼了,倒是身边的郭嘉惹眼了。
郭嘉见微知著,吕文媗这么细小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他心下有所奇怪,可眼下也不好问什么,他看得出来吕文媗不想和糜家有所接触,当下拒绝说道:“多谢糜家贵人,在下有急事赶路,下次定然亲上糜家道谢。”
糜家仆人顿时有些意外,也没想到在徐州地界竟然还有穿着寒酸的文人拒绝糜家抛出的橄榄枝。
正要说明一二身份,这会儿,就听到家主的声音传来。
“糜同,不可对贾先生无礼。”
吕文媗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冲着郭嘉去的,她自是知晓在夏县郭嘉用的就是贾仁的化名,甚至,他还亲上县令府里给孙县令出妙计除去王县尉,后来听他和戏志才所说,他还跑回去给孙县令出妙计,让夏县挡住了曹军六千强军的夜袭。
现在外头有多褒赞孙县令,这其中有一大半是属于郭嘉的功劳。
更何况,孙县令和糜家是连襟的关系,哪怕糜家那位主母孟氏已经故去... ,孟家依附糜家,糜家得到消息并不奇怪。将心比心,她若是糜家家主,对于郭嘉这样一位才智之士,也要多加注意。
就是不知道,这来的是糜家哪一位主子了。
就在这时候,坐在酒桌旁的糜家贵人已经起了身,他转过身,然后面带微笑遥遥向郭嘉作揖行礼。
“徐州别驾从事糜竺见过贾先生。”
吕文媗暗道这运气。
原来的吕文媗曾一度想知道糜竺的模样,却最终都未曾见到,只能从他人和父亲叔父的口中得知一二,然后自我描绘一下糜竺的模样。
而换成了吕文媗,不过初入徐州下辖的郡县,就见到糜竺的本人,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糜竺比原身在心里描绘的夫君形象更加优秀,当然只是外表而言。
郭嘉似乎并不吃惊来人就是糜家的家主糜竺。
他也回手作揖,说道:“糜子仲之名,贾仁如雷贯耳。”
吕文媗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郭嘉的性子她也算了解一二了,嘴上说是如雷贯耳,只怕心里头完全没当回事,他真正在意的人,反而待之如常。
糜竺作势做了个请字,说道:“贾先生可否赏脸,与糜某一谈。”
郭嘉看了吕文媗一眼,已然是让吕文媗做主,吕文媗暗道郭嘉好生敏锐的观察力,她不过稍微流露出一点异样,他就发现了。
真是太过聪明的人。
都到这个一应礼节都到的情况下,再拒绝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吕文媗也不担心,她虽与糜竺有些牵连,但她不认为糜竺认识她,到底两人并没有交换庚帖,双方也不过是停留在双方的名声上。
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不过眼神告诉郭嘉,让他处理好,郭嘉这个假身份,如果不早早解决掉,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找上门来。
郭嘉微微点头,揖手表示同意。
瞬间,糜家的仆从分开了,也很快准备好席面邀请郭嘉和吕文媗过去。
郭嘉坐一侧,吕文媗据下首,按照士族礼节,她需要解斗笠虽郭嘉行礼,然而她并没有,这样一看便是不通礼仪的庶民娘子。
糜竺有些意外,远远看去,还倒是这位贾先生带了一个游侠护卫,未曾想到,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家。
这样的组合倒是有趣。
郭嘉跪坐下来,和糜竺优雅的坐姿不同,郭嘉显得有些散漫,他含笑说道:“不知糜别驾想与仁详谈何事?”
糜竺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在意,他糜家门客上万,财富上亿,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他都曾设宴招待过,什么人都见过,这位贾仁的散漫的模样,并不特立独行。
更因为糜竺对这位贾先生说做过的事,他更为看重,贾仁这番散漫姿态,在他看来,反而是给他增添拉拢的难度。
“竺受州牧所请,前去小沛请刘备将军来援,路过此地,方知先生入城,竺这便停了行程,只为与先生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