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女刺客威胁的是……主公!是否要请示主公?”
曹纯咬了咬牙,他其实犹豫过,但是想到军师和他说过的话,哪怕那刺客真有胆子,也不能为她所退却,这不但会影响主公对徐州的布局,还会影响到主公的威望,事后若是天下人知道,主公因为一个刺客而退却,主公会为天下人耻笑,而且有了这样一个先例,主公日后征战各地,不敌的诸侯都用这么一招,岂不是让主公更加危险?
刺客就是刺客,终究只是见不得光的小人物,成大事者,怎能为区区刺客退让!
曹纯被军师这些话劝服了。
他想着想着,语气中杀气十足,说道:“主公在本将出征前就多番叮嘱,无论有什么原因,都不能影响夏县立威大局,整军备战,随本将攻入夏县。”
曹修一听,再也不敢说什么,他连忙拱手接令。
曹军三军纷纷动起来,行军速度更快,到了夏县城下一里的时候,夏县终于发现了,而这时候已经晚了,曹军已经结好了攻城的阵势,而且夏县刚刚经历一场内战,孙县令浑身是血,他还没来得及回府修整就得到曹军夜袭的消息,他急忙登上城墙,当看到密密麻麻的曹军,心已经凉透。
“大人,有一文士在城下求见大人,自称姓贾,说是大人您见过。”
孙县令大喜,他就是按照那位贾先生的妙计,迅速就将实力胜过他的王县尉给轻松处理了。
郭嘉一路疾驰过来,满脸风尘。
他和八两分开后,就没想过可以追上吕文媗,加上他清楚他是一个儒生,一旦接近曹军,他势必会被格杀当场,所以,他就没想过去寻吕文媗,但是这世上,并不是需要他亲自去逞匹夫之勇才能救人的。
他身处曹军和夏县的中间,既然曹军不能接近,那么只能回夏县。
“孙大人,在下得知曹军大军夜袭,便过来请见,贾某有一计,可叫曹军不敢攻我夏县。”
孙县令恍如抓到水中浮木一样就抓住了郭嘉的双臂:“还请先生教我。”
郭嘉说道:“还请大人主动开城迎敌。”
“我夏县兵少又少经战事,便是依着城墙都难以守住,如何能开城应敌?”
郭嘉说道:“曹军夜袭本就是打一个出其不意,若见夏县主动开城应敌,便会认为其已经暴露,夏县敢开城,定会认为夏县有所埋伏,一时半会,曹军并不敢攻城。”
孙县令这才恍然,他拍了拍手,说道:“先生,此为妙计。”
可是孙县令还是很犹疑,他不敢冒险,若是曹军不疑,岂不是让他夏县瞬间被破了?
郭嘉继续说道:“孙子云,无中生有,大人可与刘关张三位将军于城墙上笑谈战局。”
孙县令有些奇怪,刘关张三位将军哪里会来他这个地方!
郭嘉见状,只得继续说道:“大人找三位与刘玄德、关羽、张飞身材相似之人出现城墙,足以让曹军以为刘关张三位将军瞒天过海偷偷来驰援夏县!”
郭嘉说得这么直白,孙县令若是不明白,这就是傻子了,这是欺骗外头的曹军,告诉他们,刘玄德的援军已经到了夏县,甚至还提前知悉曹军夜袭的阴谋,将心比心,曹军不过六千大军,岂敢攻城!
“多谢先生。”
郭嘉还了一礼,说道:“此计不可久用,最多三日,曹军便会发现,还请大人在这三日及时撤军,退往宁县,与宁县合军一处,再借宁县城高水深的地势,方能抵御曹军,等待陶州牧的援军到来,届时援军一到,即可收复夏县。”
孙县令眼中溢出失望:“依先生说见,这夏县便是保不住了?”
郭嘉说道:“恕贾某无能无力。”
这话说得有些违心,他若是陶州牧的人,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尽自己最大的才智,守住夏县,甚至还会联... 合其他郡县的军队考虑击破曹军。
但是他不是,他在夏县什么不是,哪怕孙县令听他的。
更何况,陶州牧并非明主,他没有为他效力的意思,这次若非吕姑娘,他根本不会出手。吕姑娘想去刺杀曹将,也不过是为了夏县不屠城,他想法子使得孙县令主动退军,那么夏县自然就保住了。当然最重要的,围而不攻的军营会让一个刺客更加安全,至少可以想方设法混进军营,悄无声息地接近主将,这样……她想来也会安全些,而且,他在城墙上发现动静,也能想法让夏县出兵,至少,两军交战起来,对于她来说,造成的混乱好让她逃离。
郭嘉同时明白,若是直接劝说孙县令退军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他给他出了一计,让他抱有打退曹军的希望,这样就不会想着誓死以报陶州牧,而是退守宁县等待援军打退曹军。
孙县令苦笑一声,说道:“就依先生所言。”
说着就喊人下去布置,又招呼郭嘉为座上宾,郭嘉在城上观望到局势,再得到夏县斥候的情报,曹军的兵力似乎少了一千,而且时不时有不像斥候的军队来来回回,郭嘉看了一会,心里头有了一些把握。
等孙县令去布置后,郭嘉又离开了县城,他也确定了曹军的方位,然后准备绕一圈出城去寻吕文媗。
没想到还没找到吕文媗,反而见着了孙县令的家眷。
郭嘉看着一众遭了大劫的孙夫人,夏县那位县令倒是有心,只是,孙家的人可以走,夏县其他的人却没有人告知他们规避危险。
这便是士族,高高在上,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忠义而无视无数庶民的性命。心冷只是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偏颇了,不仅仅是士族,战争都是如此,便是他自己,未来若遇明主,为了主公大业,为了报主公的知遇之恩,他会不会这么做?
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等到天下人在乎庶民性命的时候,只会是天下太平之时吧!
孙夫人是见过郭嘉的,她还记得,郎君对这位年轻的儒生很是看重,让她张罗酒菜,因为这位儒生有大才,
“贾先生?”
郭嘉停下来,说道:“孙夫人。”
孙孟氏福了福身,语气有些失落,她说道:“先生竟然也离了夏县吗?”
郎君面临曹军压境,他看重的大才也离他而去,只怕夏县是真的不好了。这么一想,她眼里有些湿润。
“贾先生,曹军可是到了夏县城外?”
“是。”
孙孟氏不由退了两步,她哭泣出声。
“阿娘……”
孙孟氏旁边的孙福也忙安慰夫人,孙孟氏抽泣说道:“原以为恩公威慑曹将,曹军会缓攻我夏县,没想到……郎君手下不过一千兵马,如何守得住?”
这话说得,一众人都有些哀切起来。
倒是郭嘉听到了关键词,他皱起眉头,他问道:“夫人所说的恩公可是一位年轻姑娘?”
孙孟氏抬起头来我,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她救了你们?”
孙孟氏这时也听出口气了,这位贾先生认识恩公?
她点点头。
“她从曹军出来还带走了曹军将领?可有受伤?”
孙孟氏这下确定了,她看得出来这位贾先生的关切,她低声说道:“恩公武功高强,抓住了曹军主将,后来怕是为了救我等,抓了曹军军中一个年轻的文士出来,她将那文士按在马上的样子,倒是不曾看见她受伤。”
郭嘉一听,彻底松了口气,不过,掳走曹军中的一个年轻儒生是怎么回事?
主将副将一堆人,掳走一个文士也不怕出事,能够随军的文士,这心可都黑得很,一个个狡诈多端,也不怕出事!
想着吕文媗的性情,看似冷漠,其实却比寻常人要单纯,想到这里,郭嘉不禁担心,问道:“他们从哪里走了?”
孙孟氏连忙指了一个方向,郭嘉当下不敢耽搁,疾驰离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天渐渐亮了,吕文媗依然不曾停下,一路疾驰,她距离宁县已经不足二十里。戏志才这次虽然不是被横着奔驰,却也依然被颠得七荤八素,奔袭途中,他本身就没吃多少,这一番折腾,吃过的也都被吐掉了。
他脸色苍白,呼吸也急促,吕文媗感觉到他气息不稳定,不得不停下来,她下了马,然后将他提了下来。
这一看他的脸色,她眼中稍微流露出一点犹豫,精神力扫过他,发现他的身体弱得可怕,似乎只要病一场,就能要走他的性命,明明之前他还好好的。
吕文媗想了想,然后从包袱中扔过一块干粮,正中戏志才怀里。
“休息一炷香,吃点东西。”
戏志才微微低头,他自己倒是习惯了,他身体从小就差,若非家里是士族,好好将养着,他也长不大。家族里的人,都道是慧极必伤。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弱,不过这么轻轻地被折腾了几个时辰,他这身体进入都耗不住。
他苦笑一声,然后拿起干粮吃,谁知一入口,他又吐了出来。
吕文媗看也没看他,只是自己停下来吃的同时,却是问了:“哪里不舒服?”
戏志才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他稍微掩饰了下,说道:“没事。”
吕文媗斜了一眼,男人啊,不管是强还是弱,都是死要面子。
“是脏腑上有疾?还是心脉?”
戏志才略微惊讶了下,他的身体虽弱,但是表面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是神医,也需要把脉许久才能确认。
“心脉。”
心脉受损,会致使人不得多行激烈运动,情绪也不宜起伏过大,这问题说大说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在末世,研制出来增强体质的强化药剂,可以解决这些疾病。
不过,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不会开口救的,更别说炼制药剂,在这个时代也十分困难。设备和药草,和现在的区别太大,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炼制成功。
“吃不下?”
戏志才摇头,又吃了一口,这时候他又吐了。
随后,他又看了女刺客一眼,女刺客依然没什么表情,他想了想,为了自己的性命,他还是得吃,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刺客要带他去哪里。
只是,他依旧吃不下去,但这次确实强忍着。
吕文媗看他模样,皱起来眉头,这个人她还有用,更何况,他和她也算无冤无仇。她收起了干粮,望了望前方,这夏县和宁县的路上有不少山脉,她想了想就突然翻身上马。
戏志才吓了一跳,吕文媗从马上转身看他:“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
随后,吕文媗就疾驰消失在戏志才眼前。
戏志才慢慢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女刺客这么放心他。
他有些扶额,随后就准备起身走人,他承认,他身体承受不住是一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故意做作了一番,让他看起来更加严重,只要女刺客不想他死,就算不放他,但足够让他拖点时间。
只是走了几步,他想了想,还是重新坐下来歇息。
吕文媗过了半柱香才回到原地,手上有了一只枯瘦如柴地狼。她身上又多了一些血色,当然,这些都不是她的。
不过,这表面上看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想是吕文媗受了伤似的。
“烧火,我去取水来,给你熬汤。”
戏志才以为她是去找地方躲藏去了,却没想到是冒险上山,狼是群居动物,在这人都饿疯了的情况下,狼只怕也不遑多让,饥饿的群狼扑上去,戏志才脸上有些动容,便是主公座下第一将军夏侯惇,也得避让一下吧,偏偏这还是个姑娘家。
戏志才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吕文媗丝毫不曾发现,她还记得有条河,就是远了些,原本是想取了水后,一块过来,不过她有些不放心,虽然夜路上不见多少流民,但是她也怕万一,这样一个弱鸡,绝对是别人的盘中餐。所以,她只能先回来一趟。
戏志才就这么看着吕文媗走,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
他蹲在地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其实他没有告诉这个女刺客,他其实身上有着调养自己心疾的丹药。
他很快吃了一颗,脸色竟然很快就恢复过来,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享受。
等到身体好了,他才走到狼的尸体旁,然后提了起来。
吕文媗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个阴险的书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匕首,将狼身上的肉切得均匀,旁边的火堆上还架着一两块快熟了的狼肉。
看到吕文媗回来,他戏志才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好多了。”
吕文媗闻到香味,她嘴也有些馋了起来。
她一把将两块狼肉捞了起来,说道:“你身体不好,喝汤为好。”随后,一点也不客气就地吃了起来。
吕文媗前世今生都不会厨艺,之前在山上修炼的时候,就算寻到一些野物,她... 也都是弄一锅水,然后将肉放水里煮,等到煮熟了,自然就开吃了,这样自然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是她其实是满意的,至少有的时候,她是吃饱了,比在末世要饱得多。
肉味到了嘴里,吕文媗眼睛微亮,也不知道放了什么,这烤的还真不赖,和郭嘉请她吃饭的地方也不遑多让。
戏志才瞅着这女刺客,见她这绷着脸却眼睛明亮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拆穿,然后重新架起来了火架,他也曾游学过,这些技能他十分熟悉,等到锅水架好,他放了盐巴,又从药瓶掏出一颗丹药出来,然后放入水里。
吕文媗都看在眼里,问道:“那是什么?”
“治我病的丹药,如今配这汤正好。”
吕文媗伸出手:“给我看看。”
戏志才也没犹疑,就抛了过去,吕文媗倒出一颗,仔细闻了闻,她分辨不出里面有什么药草,但是却很块感觉到,这丹药似乎有些问题。弄了些丹粉下来,浅偿一下,她马上说道:“这丹药不要再吃了,你吃了会上瘾的,对你的病也没什么好处。”
戏志才听了转过头,只是笑了笑,说道:“多谢。”
吕文媗说道:“你当我骗你不成?”
戏志才一脸无辜,说道:“不敢,在下还是姑娘的俘虏。”
吕文媗看了他好几眼,发现他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很多,不像她离开时那羸弱的样子,她顿时闭了嘴,这害人的玩意,能够对他的病有明显的改变,她没有拿出证据,谁会信啊!
她只得将丹药抛了过去。
“信不信在你自己。”随后,她已经不准备再管了,要不是看他主动做吃的份上,她也懒得帮忙提醒。
随后,吕文媗就看到他喝了小半锅汤,他的脸色更好了,似乎是一个容光焕发的正常人,吕文媗眉头皱得死紧。
偏偏之前她都不管了,这时候完全没有立场再说一两句。
“既然好了,我们继续赶路。”
戏志才点点头。
这次吕文媗却不曾上马,反而突然抛出一段绳子,郭嘉不禁后退,可他完全没有什么武力,只能轻易地让吕文媗给绑了。
“你既然有药,却不在一开始拿出来,可见你也不老实,是在拖时间等援军?”
戏志才打量吕文媗,不慌不忙说道:“姑娘看似不急?”
吕文媗说道:“当然,一路上无人,从夏县开始路上好几条,我早就抹除所有的痕迹,走得也不是官道,这大大小小的小路上百条,他们还得夜袭夏县,如何能找得到。”
戏志才没有看到吕文媗怎么抹除痕迹的,不过这么久,曹军还没有追上来,他其实也想到了,否则他也不会想着拖时间。
因为他觉得,再不拖,那就真的让他的人彻底丢了他的行踪。
“姑娘做刺客可惜了。”
“谁说我是刺客?”吕文媗反问了一句。
戏志才略带深意地看着吕文媗,吕文媗却不回答,她说这话,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机的,她话只说一半,然后说道:“走了。”
说完,这次却是牵着马走。
戏志才坐在马上,却在不断地打量着这女刺客的背影,身段窈窕,如弱柳扶风,确实不像是一个刺客所具有的,他又看向她脖子和手腕,白皙如玉,这些……若非士族刻意养着,哪里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戏志才心里这时候有些担心,若是士族培养出来的,如果是士族女郎,岂会有这样的手段和礼仪,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说法了,间者。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天大亮的时候,吕文媗已经赶到了宁县。
这一路上,她并没有发现郭嘉和八两一行人。
宁县外头戒备森严,城门紧闭,从下往上看,完全可以看到有军队在城墙上严阵以待,想来是曹军夜袭夏县的事情已经完全传出去了,这是不知道昨夜曹军是否攻破夏县,甚至屠城。
戏志才也将宁县的情形瞧了个清楚,这越看他越心生疑虑。
据他所指,夏县的孙县令是个硬骨头,但是宁县的县令刘玢却是软骨头,若是得知夏县的下场,他定然不敢再做抵抗,可是现在城门布置……戏志才有些忧虑,他担心曹将军并没有按照昨日所商定的结果去施行。
周围有赶早的行商和流民围在城下,他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他们只是靠近,就被上头放下的箭给逼迫开去。
“曹军已到夏县,奉刘县令之令,宁县城门紧闭一月,尔等速速离开,不然曹军到来,我县守军也无法救助。”
底下的行商和流民听完上头的校尉所说,他们顿时四散开去。
曹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泗水河现在的水还都是红的。
行商毫不犹豫地可以走,但是流民就有些绝望了,他们好不容易逃荒到这里,就期望着宁县能施舍一些粮食,然后让他们有足够的体力去徐州城谋生。
吕文媗见状,只能牵着马离开。
戏志才被绑在马上,感觉到周围行商异样的目光,他脸色有些僵硬。吕文媗一身游侠打扮,还带着斗笠,一看就不好惹,这些行商也不敢说什么。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也逃不掉,姑娘可否放开在下,在下保证不逃。”似乎因为这个女刺客愿意为了他的身体,去和狼群搏斗,他觉得可以和女刺客好好说话了。
吕文媗淡淡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尽可以逃,去看看那群流民,说不得会把你给吃了。”
戏志才瞅了瞅那群流民,似乎是知道宁县进不去了,绝望和饥饿让他们已经有了疯狂之色。
只怕还真是有可能的,面对一群已经听不进任何话的流民,他就是满腹智计,也没有办法。只是,这样一直被绑着,也太过丢脸。
吕文媗随后又说道:“走吧,绑着你会省很多麻烦。”
戏志才才定了定心,一听吕文媗这话完全不认同,他正要开口,只听到吕文媗说道:“我绑着你一个大男人,不管是谁,都知道我是硬茬子。”
戏志才听了,竟然无言以对。
吕文媗继续牵着马走,等到要转下道后,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路口前面早就候了一个人,这样子,不知道等了多久。
戏志才一直在看吕文媗,见吕文媗停下来,他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很少变脸的戏志才,在这时候却黑了脸。
颍川多奇士,颍川又只是那么一块地方,奇士之间,大多数是互相认识的,毕竟总有一块交流学问、谈论时局的时候。
戏志才是颍川人,郭嘉也是,所以,两人不但认识,相反,还都因为一个人而熟悉,这个人便是荀彧。
戏志才和郭嘉都是荀彧好友,但是两人却从来不曾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好友。
郭嘉远远看到吕文媗过来,他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
可随后看到马上的人后,他脸色一僵,随后,马上恢复了常带着的笑意迎了上去。
戏志才就看着郭嘉疾驰过来,脸上还是他熟悉的笑,但是却没了以前的慵懒,现在倒是颇有些急切。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倒是从来没有看到他有这么急切的一面,无论是对谁,他都是不慌不忙,甚至还很散漫,整个人慵懒十足,若说能让他变得不再散漫,大概是他想作弄人的时候,可也看不出有什么急切。
“你来了?”吕文媗边说边看他后头。
“八两怎么不在?”
因为吕文媗发现马车不在了,周围都是郭嘉一人一马。
戏志才顿生警铃,这熟稔的语气,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我让八两先去徐州,知道你要走宁县,就过来等着。”郭嘉笑说道,他对戏志才视若未见,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
吕文媗点点头,说道:“一路上可还安稳?”
郭嘉明白吕文媗想问什么,他马上回答道:“正是夜间,没遇上什么人。”
可吕文媗却还是皱起了眉头,然后说道:“你日后还是让八两跟在你身边,切不可胡闹了。”郭嘉虽然比她抓得戏志才要来得强,但是整体还是一个儒生,徐州如今这么乱,是不适合他乱跑的。这也是她作为熟人,才会这么告诫的。
郭嘉斜了一眼戏志才,说道:“我有分寸。”
吕文媗听了便也不再继续说他,她回头看了看马上戏志才,然后说道:“接下来一路上,你不宜与我一起走,所以,既要去徐州,你便前走,我后头看护你便是。”
郭嘉这时候终于正眼看戏志才了,戏志才却一直在打量吕... 文媗和郭嘉两人。
吕文媗这会儿也发觉不对了,这两人怎么似乎是认识的,否则郭嘉的性子一定会第一时间问她。
“你们……认识?”
郭嘉还没说话,戏志才先说话了:“颍川郭奉孝,戏某不敢不知。”
吕文媗讶异了下,这位可是曹操的军师,竟然对郭嘉用如此语气。
郭嘉目光落在戏志才被绑的绳子上,也笑说道:“嘉也未曾想到,有一日可以看到戏兄自缚双手的样子。”
这话戳心了,要知道,绑着戏志才的,看来似乎和郭嘉很要好。
吕文媗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数,两人认识,只怕还有些互怼的过往。
戏志才目光深沉,随后,他突然笑起来:“这么说来,姑娘说行刺之话,都是当不得真了。”
吕文媗立刻正色起来。
“以常人论之,若刺客敢刺我军主将,定有一言九鼎刺我主公之心,但是若是有你这个善于揣摩人心的郭奉孝在,只怕这是你的疑兵之计。姑娘,既然不曾真想刺我主公,何必惹上我主大敌,夏县中若有姑娘所想保住的人,和戏某我一说便是,戏某可以做主保他们平安。”
吕文媗看向郭嘉,郭嘉目光清朗,似乎他对戏志才猜到真相并没有什么意外。
“她在意的是夏县一城百姓,你也能做主放?”郭嘉似笑非笑的问。。
戏志才目光转向吕文媗,这就有些难办了。
郭嘉收回目光,然后对吕文媗说道:“戏兄也不必烦忧,孙县令将退军宁县,夏县降了,曹军若敢再冒大不韪屠城,会遭到天下人反对,曹州牧的大业将再也无望。夏县既然保住,我们便放了这小子。”
吕文媗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用眼神询问郭嘉,郭嘉点点头。
吕文媗想了想,她上前解开了戏志才的绳子,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戏志才被放开后,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他道:“奉孝竟然能说动孙县令放弃夏县,确实令戏某意外。”
郭嘉的语气这会儿有些深沉,他看着戏志才说道:“戏兄其实也有办法,但是戏兄认为,若屠一县,比安稳拿下夏县要来得更有作用,所以,戏兄反而喜欢看着孙县令誓死不降。”
吕文媗听了后,她又转向戏志才,戏志才他没有否认,他道:“夏县降了,只能让我主拿下一城,但是夏县若屠了,可以让我主得到半个徐州。”
吕文媗听了,她心叹一身,这有些刷新了吕文媗的三观。
看似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其实心比谁都要狠,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祸首不是曹操,而是为曹操出谋划策的文士。